入得庄园,那些自认为江湖名望可让人叫好的江湖英豪们,相聚于正义山庄的正大厅内,人分南北,坐分东西。
东边,坐有黄河一剑古槐、金刀寨张凤翔、五行拳李梦阳、风火神龙黄三略、正元镖局刘高升、江淮大侠范泰来、铁剑门代掌门温清辕、神枪鹿济贫、金鞭于柳、九金帮司徒横、三叉会端木胜等人;西边,坐有黟山一剑谢慕白、清风剑鲍大雷、九华山黄庭道人、乐天镖局乐啸天、秋浦双剑秋氏兄弟、巫峡剑派传人张天昊、鹰王铁石、龙威镖局蒋龙威等人;正中,坐着江玉郎、明智上人。
等众人茶杯到手,江玉郎礼敬一杯茶,说道:“诸位,武林大会后天举行,明天各路英豪齐聚,定是忙碌的很。关于白莲教之事,亟待商榷,今日要是能拿出一个大家都能认可的处理方案,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刘高升说道:“江大侠,白莲教之事,牵扯到西北少数民族,事关西北边疆的安定,是招抚还是征剿,当由朝廷酌情而定。我等江湖人士,一来能力有限,二来情感不一,实不宜胡乱搀和其中,误了边疆安宁的大事。”
江玉郎笑答道:“刘总镖头言之在理。”
张凤翔说道:“江庄主,刘高升虽说的在理,却也忘了江湖该有的江湖规矩。”
江玉郎说道:“张寨主,什么江湖规矩,请说明白来。”
张凤翔说道:“江湖人士,从来是快意恩仇,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作恶必惩。”
刘高升说道:“张凤翔,五山道人先前说了,董晓婉已答允了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大人,率众归顺朝廷,愿为朝廷招抚熟户那儿的羌人出力,以将功补过。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之举,我等身为江湖正义之士,就算不为此善举额手称庆,也不能胡乱搅和其中,为成就个人情感而有损国家利益。”
司徒横哼笑道:“刘总镖头,你说的那五山道人名不经传,他的话能否取信于人,在座的都无从知晓。再说了,荊守明充其量就一江湖骗子,叫他去忽悠无知之辈,混顿酒肉吃饱喝足可能还行,若是说他能打听到如此机密之事,谅他也无处下手。”
温清辕接话道:“刘总镖头,听说你十多年来,借西北行镖之机,一直给屠龙会输送钱粮,为屠龙会的发展壮大可谓劳苦功高。不知是他人乱嚼舌根,冤枉与你,还是真有其事?望你今日能给在座的说个清楚。”
秋一浦插话道:“温掌门,现在是在商讨如何安置白莲教一事,你怎么扯到刘总镖头的私事上去了?这般说东扯西,避重就轻,不是很好吧。”
黄庭道人帮腔道:“就是吗。事情得一件件来,先说好白莲教一事,再讨论其他的不迟。”
司徒横身后一汉子大声说道:“白莲教相帮党项人为祸边疆,罪业深重,若大伙儿要装作没事一般,就此轻易放过,我陶尧一百个不乐意。”
鲍大雷大声说道:“你们听听,就该像陶尧这般,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就事论事。商量事情吗,人多嘴杂是免不了的,意见不统一也实属正常,说出自己的心声就好,大不了少数服从多数,最终以举手投票而定。”
朝大厅环视一眼,见大伙儿寂然无声,继而说道:“不过诸位应该没忘,二十年前,赵明秀用化功散之毒害死了春山道人,他荊守明身为春山道人的弟子,对碧落湖的门人该是恨之入骨的。若董晓婉答允经略安抚使范大人之事有假,他荊守明大可不必用此事来欺骗大伙儿,她董晓婉是死是活,跟他荊守明来说,可没半点关系。”
江玉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以在下愚见,鲍老前辈言之有理。就算荊守明再宽宏大量,再不愿意牵连无辜,可他与碧落湖有着血海深仇,用不着说假话欺骗大家来为董晓婉开脱。”
于柳说道:“江大侠,大伙儿不是不相信荊守明说的话,只不过......”
江玉郎说道:“于大侠,有话直说。”
于柳四周环视一眼,说道:“明知白莲教为祸西北,恶业满身,却不加以惩处轻易放过,不仅错失了惩恶扬善的大好时机,还有可能......”欲言又止。
江玉郎怒斥道:“于大侠,你有话痛痛快快说不行吗?非得要吞吞吐吐,吊人胃口。”
黄三略大声说道:“江大侠,这还要他说吗!你也不想想,那些邪恶之徒作恶多端,害人无数,若是只需给自己一次机会做回好人就可万事大吉,试问日后还有谁愿意一五一十地做个好人。”
端木胜说道:“诸位,有恶不惩,有善难扬。朝廷讲律法,江湖说正义,不惩恶扬善,何以警戒世人,何以慰藉那些受害者。”
大厅顿时寂静一片,只有呼吸声,苍蝇、蚊子飞过,都愿意留个声。
明智上人见无人愿意发声,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离凳椅,走到场地中间,吸了吸气,呼了呼气,轻声说道:“诸位,你们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些年,不是被人称之为大侠,就是被人敬之为豪杰,怎么敢将一个‘侠’字扔到九霄云外去呢!”
江玉郎二十年前,为了给师门尽忠,误入他人圈套,做了陷害结义大哥白天宇的蠢事,悔恨半生。今日侄儿白玉天的爱人有难,自是想相救一番,以恕往日之罪业。见明智上人起身说话,想必有那能帮白莲教脱困之策,心中不胜欢喜,连忙起身,拱手抱拳道:“李老,你此话何意?不妨直言相告。”
明智上人说道:“身为侠客,做事的出发点不是为自己,是为他人。要是为自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而行事,顶多算个游民,不是真正的游侠。你们为什么有自己的处事规则?不过是看不惯朝廷这种正统的统治方式,认为它有着太多的不公平,想为大伙儿鸣冤叫屈罢了。”
见大伙儿没有声音,接着大声说道:“她董晓婉一个女人,脆弱不堪,一时被逼无奈走错了道,你们却急着要按自己的心意处死她,连改过自新、为国家做一回好事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这是你们身为侠客豪杰该有的行为吗!”
快步走回座椅,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说道:“你们若是愿意拥有这种行为,跟那些喝着百姓之血养生,还在背后愚弄百姓为蠢材的人已没有了区别。那从今日开始,跟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同流合污就行了,再也用不着说这世道不公,用不着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用不着倡导心中的什么正义。”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谢慕白见好些人眼睛里窝着火,鼻孔里喷着气,嘴巴里磨着牙,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不免有些心酸。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管是为了边境的安宁,还是为了数十年的江湖情结,我谢慕白今日就将话撂在这里。”
环视一周,斩钉切铁地说道:“谁要是想拿白莲教来说事,逼迫白玉天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而走向正义的反面,从而破坏这次武林会盟,我谢慕白就认他是屠龙会的鹰犬爪牙,是不可放过的敌人。日后相见,只要让我见到、或听到他有一丁点的不是,就别怪我为了惩恶扬善对他下手不留情。”
鹿济贫说道:“谢慕白,你这是挟私报复,枉为侠客之言。”
张天昊起身冷笑道:“鹿济贫,谢大侠枉为侠客之言,那请你告诉我,何为侠客之言?”见鹿济贫默然不答,苦笑着说道:“听闻西北边疆,大宋将士为了家国太平,为了百姓不为战乱而当牛做马,不问生死,浴血奋战,有可能连顿饱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倒下了,连尸骨都回不了家乡,他们都不觉得董晓婉非死不可。尔等安安逸逸地坐在房间里品着茶、喝着酒、啃着肉,只为一己私欲,就硬说董晓婉非死不可。难道这就是侠客之言?若这真是侠客之言,这种侠客之言不要也罢。”
鹰王铁石说道:“诸位,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一切当从国家的需要出发,董晓婉的生死皆由代表国家的大宋朝廷来定。朝廷若认为她董晓婉活着比死了好,那她董晓婉自然是活着好;朝廷若认为她董晓婉死了比活着有用,那她董晓婉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江玉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江某觉得鹰王说的话极为在理,董晓婉的生死不应该放到武林大会上私审,当由大宋朝廷裁决。你们若是没有意见,今日就此通过,武林大会期间,不对白莲教做任何处置。”
范泰来起身说道:“诸位,此次武林会盟,意在剿灭无恶不作的屠龙会,至于其他的,等剿灭了屠龙会再来计较也不迟。”
蒋龙威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英豪,我蒋龙威少读诗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只有快速结束战乱,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家才有香甜甜的好日子过。为了这香甜甜的好日子,谁对国家是有利的,谁就有资格存活于世间,我们不仅不能加害于他,还要尽其所能地加以庇护。”
五行拳李梦阳起得身来,说道:“诸位,蒋总镖头说的话我是听见了,不知你们听见了没有。若是没有听见,我帮他重说一遍也无妨。”
古槐道:“就你听见了,别人都耳背吗?”
李梦阳笑道:“古大侠,我是怕大伙儿没在意而已。”
古槐道:“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需要在意吗?”
李梦阳道:“古老说的对,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给大伙儿赔个不是。”随之手一拱。
江玉郎起身拱手说道:“诸位英豪,那白莲教之事就此通过,日后不容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