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知道,你特意来一趟北阳,借这个天下第三作什么?知道的说你是借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又要拔了北阳的气运呢。这群人岂不跟你拼命?那北阳的小皇帝不懂,随意你。但是这帮修了一辈子的老东西岂会不知?皇帝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你,只要欧阳落沐跟你走,他就无权阻拦,但是这帮为人臣子的岂会这么简单让你带人走?一个武道天下第三你说带走就带走,这可比拔了西凉的气运来的容易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顺走些什么?你去时去了一趟那尼姑庵,那尼姑庵里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北阳都在那颗桃树了,你倒好你哪儿都不去非要去那尼姑庵里见什么故人。见了人,还要带走一个人,你也真以为北阳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么?你也不看看你师父什么修为你什么修为,你也敢来北阳捏两下。”芈青一路上说得韩墨非半句话都不敢应。
“要不是两位前辈拼死护着你,那欧阳小子还有点良心,你早就被那群老喇嘛分尸了。”
“说得对,我鲁莽了。”韩墨非点头道。
芈青叹了口气,道:“你怎么都劝不住的。那大秦的赵阳倒是跟你一个德性,从江南带回来一个女子,那杆枪,连龙且都要让三分。若非我出手的快,恐怕他又要死在我面前了。”
韩墨非知道那个女子,在孔府遇袭,就是赵阳跟这个女子做的局。只是这也是个老熟人了,韩墨非不好说什么。
“这大秦的气数越是快要灭了的时候,就越能出这些妖孽。洛阳愣是被李斯韦与赵阳带回去的那个女子守了半个月。”
“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路上小心。”芈青将韩墨非护送到离洛阳还有七十里地的虎牢关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洛阳的事不能少了她,赵阳与那个女子实在是太凌厉了。就连刘玄邦麾下的龙虎山的张良、张才两个剑仙也险些栽在那独孤一叶的手中。
虎牢关外,芈青走后,一个小道士缓缓走来。
小道士见到韩墨非鞠躬行大礼,韩墨非第一次见到张艺是在函谷关,白起拦截张桐源的时候。也是张艺一路从洛阳护送张桐源到函谷关,这个小道士话少,行事却决不拖泥带水。张桐源说武当这一代的气运,都是他一肩挑之,可见其人在武当的重要。
“一些时日不见,你修为倒是入了神台了。难怪张瞎子说你一人挑了武当的气运,恐怕现在都有一战大剑仙的实力了吧?”
张艺回道:“死战有五成把握。”
“要是打白起呢?”韩墨非再问道。
张艺想了想,说道:“两成。”
韩墨非笑了笑,果真是个狠人。白起这天下第二,他都有两成的把握。“若持太极剑,三成成。”张艺想了想又道,韩墨非一愣,果真是个愣头青。
“你想取太极剑?”韩墨非问道。太极剑被他插在武当山的真仙像上,他亲口说的封剑十年才可取剑。
“我现在用的这把,挺好的。”
韩墨非笑了笑,欧阳落沐玩着飞剑走上前来,看了看张艺,丢下一个白眼,自顾走前面去。张艺看了看这九岁的大剑神,目光一直到看不见欧阳落沐才收回来。
“想试试?”
“打不过。”
“爽快!”韩墨非大笑道,这个张艺跟武当的那些老王八不太一样。
韩墨非追上欧阳落沐,抬手从他的剑匣中拘出两柄飞剑,正是他当日在九江郡龙府费尽心思扣出来的那两把。欧阳落沐骂了句不要脸,也没有理会他。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却还是要帮我?你杀了那些喇嘛,就不怕北阳上下视你如仇敌?”韩墨非学着他玩着飞剑,倒觉得这飞剑也挺好。
“你就不知道为什么韩不惑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吗?”欧阳落沐白了一眼,又道:“你要死在北阳,整个北阳估计都会为你陪葬。说不定还是整个红尘。您老悠着点,别一不小心就拉着这座红尘去给你陪葬。还有啊,你北城弟子能做的,我欧阳落沐为何不能?你北城韩不惑敢做的,我又为何不能?天下苍茫,我辈修道之人,虽说都以登天门为毕生之理想,但也有人你若让他在个人利益与家国利益之间取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国利益。也有人你若让他在天下与家国之间去选择,他会舍小取大,为天下计。恰巧我欧阳落沐就是这样的人,你身负重任,我不知道不帮你尚且说得过去,我若知道还无动于衷,我的道都修到了猪狗身上去了不成?”
韩墨非笑了笑,这个九岁的大剑神,好像又跟北阳那些人有所不同。
韩不惑不来,是因为他知道欧阳落沐不会袖手旁观,他算定就是欧阳落沐拼死也要护着韩墨非,毕竟修为到了这个地步,知道的事越多,就越是容易做出取舍。
“再说了,那群老喇嘛自己找死,他们也不敢太声张,死了几个没什么大碍。每年往那里送的人都不少,不死几个,住不下那么些了。”欧阳落沐伸手一抬,飞剑回剑匣,就连韩墨非手上的那两把飞剑也乖乖回剑匣。
张艺就跟在后面,跟着韩墨非入洛阳。
张艺这些日子来,走遍了中原拜访了各大名山,遇到人就切磋,遇到人就切磋,所以境界才会上的那么快。在深山老林之中,不乏能人异士,虽大神通者少之又少,但堪破红尘者却都隐居在山中。所以他不止境界上的快,悟道也见涨许多。当他在秦岭中见到一个身着龙袍的人,被龙气所困,就明白了什么是人外有人,所以他便开始追寻韩墨非的脚步,这才在虎牢关前遇见。
毕竟张艺知道这位大真仙可是十足十的从上面下来的。
虎牢关内,洛阳城外,集结了项刘二军,将洛阳城围得个水泄不通。大秦皇帝赵亥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的大秦皇宫之中,百官早已逃得逃,剩下的都是忠心大秦的老臣了。赵亥端坐龙椅之上,心急如焚,洛阳城被困半月,敌军攻入洛阳,指日可待。
但是赵阳与李斯韦倒是无比的安静,好像自张桐源死后,二人第一次觉得能这么安心。就算洛阳城外带甲百万,此时的二人好像一切都释然了。
二人站在一起,殿上坐着赵亥,二人身后站着文武。“臣请陛下御驾,亲自上城为众将士擂鼓,以振士气。”李斯韦上前请旨,赵亥一愣,慌张道:“丞相言笑了。朕万乘之躯,何以屈尊为将士擂鼓?还请赵上宫代朕擂鼓,如何?”
李斯韦闻言,摇了摇头看了看赵阳,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赵亥见状,急对赵阳道:“赵上宫以为如何?”
赵阳上前,拱手道:“陛下,丞相之意,是为将士鼓舞士气,非陛下亲去,别人无可代替。先帝时,御驾亲征,乃一统六国。今陛下效仿始皇,可令天下震惊,无不服矣。”
赵亥无非是害怕。也觉得自己贵为大秦皇帝,怎能去为将士擂鼓?荒唐至极。
“那丞相说能带来三十万老秦人呢?这也打不过那些叛军吗?”赵亥问道。
“老臣无能,拼死只带来十万兵马。还请陛下恕罪。”李斯韦说道。
赵亥此时更加害怕了,这洛阳守不住了,大秦要亡了。
十万兵马如何能阻止项刘的两路大军?“那,那现在洛阳还能守多久?”赵亥双手微微颤抖,指着李斯韦问道。
“最多七天。臣愿与洛阳共存亡。”李斯韦下跪道,身后一帮老臣,有的已经哭出了声音,同样跪下,说道:“臣等,愿与洛阳共存亡。”
赵亥一惊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扶着龙椅又站了起来,从殿上往下走,那十几步阶梯他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走到赵阳身边,已经站立不稳,说道:“师父,你护着我逃命去吧。洛阳守不住了,我不想死,师父你说不会让我死在别人的剑下的。师父,你带我逃出去吧。”赵亥央求着赵阳,竟吓哭了出来,全然不顾满朝的文武。有些老臣终于忍不住骂了几声昏君,更有甚者,竟然将官帽摘了朝他扔了过去。朝上一片狼藉,文武老臣的哭声,淹没了赵亥央求赵阳的声音。
“先帝开历史之先河,一统六国功盖千秋,留了这天下交到你的手上。想当年秦国东居一隅,抵抗西戎,扩地千里。战国时期,东出崤关、函谷关,敢与当时天下最厉害的魏武卒打,如今区区一个大秦的亭长和一个六国的余孽,领着两路叛军,陛下你就连城墙都不敢上去。我大秦世代君王哪个不是在刀枪棍棒下过来的?哪个不是经历战争,哪个不是踏着诸侯的尸体上来的?陛下,你真令我失望。”赵阳怔怔说道。
赵亥急道:“师父,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说过是不会让你死在别人的剑上,大秦要亡了,我也不会让你做这个亡国之君。是我错了,我错了。陛下,我错了,是我赵无极错了。张瞎子,是我错了,我才是瞎子啊。”赵阳心生悲凉,有气无力地看着百官,再看看赵亥。又问道:“陛下,你确定真要放弃洛阳放弃这文武老臣放弃先帝以及大秦历代列祖列宗的基业么?”
赵亥闻言,以为赵阳要带他冲出这敌军的包围了,莫名地喜道:“师父,你要带我冲出去么?凭师父的武功,绝对没有问题。”他对赵阳说话从来都不称朕。
“我再问你,你是否真的要放弃这帮老臣,还有先帝打下来的江山?”
赵阳抬手朝满朝老臣一指,满朝老臣恨不得冲上前生食其肉饮其血。他们都认为大秦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陛下宠信这个宦官造成的后果,私下都称赵阳阉狗。现在听到赵阳这样说,都恨不得杀了他。
“我自己都保不了,这帮贼老头除了整天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还会什么?难不成要我跟他们死在一块?师父,我们走吧!”
那些个老臣,听到这句话终于心灰意冷,也不管他是皇帝还是谁,张嘴就骂,说他昏聩,不思进取,是亡国之君,个个眼里含泪,想不到如日中天的大秦,不到三十年就日落西山。
赵阳闻言竟忍不住落了一颗泪水,低下头道:“秦二世昏庸无能,我赵阳有眼无珠,是为大秦之罪人,是赵阳对不住各位公卿对不住大秦的百姓了。”说罢,拱手弯腰朝诸位老臣致歉。
赵亥急催道:“师父还管他们作甚?我们逃我们的,让他们自己逃去,说不定我还没走出洛阳,他们就比我先出洛阳了。”说着就伸手去拉赵阳的衣服,赵阳不为之所动。有些老臣已经瘫坐在地上,只想着等死了。
“既是我之过,这罪人就由我当吧。”赵阳抬手,一道道的青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鳞光闪闪。“就让我做这千古的罪人,背负着这弑君的罪名吧。”赵阳双眼留下两行热泪,那抬起来的手缓缓落下,赵亥听到“弑君”二字已经呆住,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青丝割喉,血溅三步,倒在大殿上。
瘫在地上的大臣,无不惊骇,惊道:“赵,赵阳,赵阳你,你竟敢弑君!”
赵阳不去理会那些大臣的恐慌,而是蹲在地上,看着用手捂着喉咙的赵亥,他的双脚还在颤抖,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阳,他死都不会相信赵阳会亲手杀了自己。他想说什么,但是嘴里除了咕咕的冒血声,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赵阳伸手将他圆睁的双眼闭上,轻声道:“好好去吧,为师会将你好好安葬的。”这一刻他像个慈父,不停地抚摸赵亥,最后更是将那具还是热乎的实体抱在了怀里。
全程只有李斯韦镇定自若,此时他才上前拍了拍赵阳的肩膀,说道:“该办正事了。”
赵阳轻轻地放下赵亥,起身看向那些老臣,在场无人不惊,纷纷后退,生怕被他无端的就割了喉。
“皇帝已死,你们不想死的都走吧。大秦亡了。”
那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众人从惊骇之中惊醒过来,有胆大的老臣上前指着赵阳骂道:“赵阳你以下克上,以臣弑君,天理难容!”
赵阳看了看他,朝众人道:“大秦皇帝赵亥,德不配位,继大统数年,无功无为,天降大劫以示,诸郡起义,顺天而除。昔为始皇十八子,庸庸碌碌,以肉食为乐,罔顾朝纲,加以豺狼成性,惶惶度日,更是残害忠良,杀姊屠兄,以至民怨弥重,士林愤痛。
昔始皇东巡,子赵亥随行,后亥登基,效始皇之行,巡游各郡,屠戮忠良,所过之处,官者人人自忧,民者人人自危。亥自顾贪图享乐,草芥人命,杀戮为乐。以至于人神之所公愤,天地之所不容。今我赵阳,先帝之中官将军,定四海封上宫之职。不忍大秦社稷之赵亥之手危如累卵,江山如倒悬之急。自负弑君之罪,杀亥于望夷宫殿,以示天下,以安百官,以正军心。”
赵阳低头看了看赵亥的尸体,又道:“今先帝之孙,赵苏之子婴,有匡扶天下之心,有心怀苍生之德,有力挽狂澜之力。我欲立其为帝,以振军心,救我大秦于水火,扶我洛阳于危难。诸公或居大秦之公卿,或膺重寄予话语,或受顾命于宣室,忠不忘心。若能转祸为福,共立勤王之功,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言罢,见十三四岁的少年着龙袍皇冠,缓缓从大殿门外走进来,赵阳见到叩首行礼山呼万岁,接着李斯韦亦是叩首,紧接着满朝老臣,三跪九叩,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