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路很长,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上山路很短,短到三人路上没说一句话就到了避云山庄。
“到家了。”走到大门前,黄三意背着黄龙士抬头看了看避云山庄的门额,这四个字又压死了多少人。
避云山庄全体跪迎黄龙士,黄三意背着黄龙士踏进避云山庄,将他放进准备好的棺椁中。
“滚出来!”黄三意转身一掌朝墙角边上的一棵树上打出,闻声飞出两人。
“甲家的余孽还没死绝么?”黄三意看到二人奇道。
“从武当山下来,跟了一路了。”白起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路上这两个人也没有出手,他也懒得去管。
“甲家?当年不是死绝了?”韩墨非更是好奇。
“他黄家跟陈家都没死绝,我甲家何必要死在前面?”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高高瘦瘦,身高约有九尺,矮的矮矮胖胖,身高不足四尺。高的叫甲巳,矮的叫甲亥,二人乃是当年甲家后人。当年一直被陈家追杀,以为死绝了,想不到逃到了南楚安身立户。
“这次来,是想怎么死在避云山庄?”黄三意怒道,一改谦谦君子之气,浑身一股杀气,韩墨非从未见过他动怒,或许这甲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
偷功法,杀同门,出卖恩师,韩墨非只知道甲家做的这三件事。“这么多年的债,甲家也应该来取了。若不确定黄三博是真死还是假死,路上早就出手了!现在你两兄弟,只剩下一人,如何斗的过我二人?”
“哈哈哈!你甲家的债?我避云山庄欠的?我怎么不知道?”黄三意问道,甲家二人持剑与他相对。
“当年陈家庄的人追杀我甲家,你避云山庄从中相助,我甲家与你无仇无怨,这个债你说还不还?”
黄三意一笑,说道:“该还该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回去了!”黄三意言罢,抬手一抓,喝道:“枪来!”一杆长枪破空而来,黄三意抓在手中,终于看到了枪仙的气质。
“今日庄上发丧,不该动刀动枪,你二人讨债也该挑个时候!”黄三意长枪破空,直刺二人。
“所以说这好事都轮到一起来了!我甲家讨债,你避云山庄发丧,都是好事,好事!”甲亥嘿嘿笑到,矮小臃肿的身子,像是一头乳猪。
砰的一声,长枪刺中甲亥剑身,黄三意轻轻用力就将他一枪击飞,撞在身后的围墙上。“就这身手?我避云山庄一个扫地的都比你强。”
黄三意说罢,忽觉手上一阵酸痛,抬手一瞧,掌心已经发黑,中了毒?
“嘿,是不是觉得有些气闷?我这蛊毒,越是动气发作越快!我看你如何能对付得了我二人。”甲亥爬起来抖了抖灰尘。
“哼!”黄三意冷哼一声,封住左手穴位,右手持枪。
“来!看你两个跳梁小丑能不能过我单手二十招!二十招取不了你二人狗命,我避云山庄也没有脸面在这江湖上立足了。”
江湖榜上的枪仙,原本有三位,避云山庄两位,一位躺在棺椁里,一位站在棺椁外。
“好好好!”甲亥连道三个好,身子一跃,甲巳长剑一搭,甲亥臃肿的身子如同肉球一样在甲巳的剑身上一弹,冲向黄三意,甲巳在后面如同猴子一样鬼魅,跟在甲巳身后忽隐忽现。
“这是什么功法?大白天的还能在眼皮底下消失?”韩墨非奇道。那场中二人,甲巳如同鬼魅一样躲在甲亥臃肿的身后。
“魔教的障眼法,黄三意中了蛊毒,这障眼法对他更有用。”白起将拓跋浚放在韩墨非身边,以便黄三意出现什么不测,他可不愿意在他面前再死一个,无论是对韩墨非,还是棺椁中那位,他都对他不起。
“魔教?当年不是被清剿了么?我剑城第二任城主石道源继任魔教教主,便开始整顿魔教,不该再有这种邪术蛊毒流传下来。”
“你不说我倒忘了,当日在烟花巷的虞姬还有那个人,也是魔教的余孽。”白起想起那日,那个男子以琴声入境,狂如神魔,若那个女子琴声修为更上一层,恐怕让那个男子一步入太虚巅峰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种有违天理的手段,除了魔教,还有什么宗门,白起委实想不出来。
“女的虞姬,男的是虞期。江湖杀手榜上虞姬笑抚琴,虞期怒杀人,便是这两人。不曾听闻二人是魔教中人,只是不知道二人投在何人门下。”韩墨非紧盯着场中三人。
黄三意右手握枪,先是使了一套金刚断骨枪,那二人近不了身,可是黄三意中的蛊毒不能拖的太久,否则毒气攻心,大罗金仙来了也不能起死回生。“十三招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甲亥桀桀笑道,他想用激将法,逼黄三意运气加快蛊毒的运行。黄三意看着掌中的黑气,已经蔓延到手肘,若再不解决二人,恐怕自己也要躺在棺椁中。他又看了看那棺椁,大哥交给自己的避云山庄,自己就扛不下么?
“长枪西来!以枪问道!”黄三意的枪,总是太大的书生意气,所以一直不能在枪仙的基础上更上一步,这一枪终于破了书生意气。
枪仙的枪更上一层楼,一枪西来之力更胜一筹,只见云龙翻滚,长枪入云如白龙翱翔九天,黄三意右手出枪,一枪破开二人,面前一切皆为虚幻。
“好你个黄三意!不怕毒气攻心?”甲亥狠狠道了一声。
黄三意护不住这避云山庄,还叫什么黄三意?黄三博的三博,一博天时,一博地利,一博人和。黄三意的三意,又是何意?
“一意,枪意。狂龙袭来开天门,长枪破空斩三军。”黄三意抬手如狂龙,枪去如龙游大海。脱一股书生意气,不在拘束,境界更上一层。
甲家二人双剑合一,抵住一枪。,气息猛涨。“一意,枪劲。风雨欲来城欲摧,白龙长枪入云海!”第二枪,横扫千军,龙归大海,激起层层破浪。枪劲一波接着一波,席卷如风,猛如狂龙。
“合!”甲家二人双剑出手,真正的合二为一,轰的一声二人境界猛然陡升,神台逍遥境!只听见枪剑相撞,声如钟鼓。再睁眼,万籁俱寂,四周一片狼藉。
“妙哉!想不到两个人功法合一,还能提升境界,这等功法真是夺天地造化。”白起好奇道。
“蜀山的太阴心经?当年从第一代城主手中传给蜀山的功法怎么这两人也会?”韩墨非一愣。
“三意,枪道!以长枪问道,上入九天碧空落,寒石九幽龙戒破浮沉,金刚银龙问道黄三意!破!”第三枪,一枪破开双剑,黄三意一口黑血吐出,甲家二人如被重石击胸,口中一阵甘甜,强忍着心血不敢破了这口气血散了这股气。
韩墨非急上前,抬手运气,一掌推在黄三意左肩,护住心脉,慢慢将蛊毒逼出。“你呀你,一辈子都不逞强,一辈子都不争不抢,偏偏这时候逞什么强?黄大哥也是,一辈子守着西疆不好么,非要逞强,这天下一统,少了他黄三博一条命就一统不了?”韩墨非低声说道,帮他逼出了蛊毒又输了一口真气给他。黄三意闻言,一愣,随即一笑:“你回来了?”这世上,还有谁管黄三博叫黄大哥?除了当年云梦山鬼谷洞经常跑过来避云山庄玩的那个小子,还有谁?
“回来啦,可惜黄大哥没见到我。”韩墨非失落的说道,躺在棺椁中的黄大哥,怎么不见我一面再走呐?
“怎么没见呐?你这一路上这么辛苦的背着他,他还见不你,他这心是得多铁啊?他要是为了那个木偶,我抓他起来打一顿给你出气。”黄三意开心是真的开心,伤心也是真的伤心,那甲亥说的不错啊,好事都赶到一起了,黄三博回来了,当年那个臭小子也回来了,谁说就是发丧?我避云山庄十一代庄主,哪个不是风风光光的走?哪个不是轰轰烈烈?发个屁的丧!“奏喜乐!”黄三意喝道,庄内众人一愣,明明发丧,怎么奏喜乐?老管家拍拍手,哭腔道:“奏喜乐!老庄主!一路好走!”只这一声,避云山庄上下四百多人,齐声大喝:“老庄主!一路走好!”这一声悲悲切,戚戚然,骤然君侯薨天亦不过如此啊。
甲家二人哪里能预知到这样的变故?若早知如此,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该这一趟二人也绝不愿意来这避云山庄。
“还有四招,该我跟两位过过手咯。”白起嘿嘿笑到,从身后单手提出重剑无锋,铿锵一声立在身前。
二人不认得白起,却认得这把重剑无锋。这把剑在剑城藏了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了,出自江南藏剑山庄之手,这个甲家的死对头,甲家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藏剑山庄。“你又是藏剑山庄的哪个?”看着这柄重剑,甲巳开口问道,在他眼里,只有藏剑山庄的人,才能让他起杀意。
“嘿!头一次听人在老子面前提藏剑山庄的。不知道老子当年去藏剑山庄吃了一次闭门羹么?!”白起脸色一变,这话他不说,这江湖上还真没人知道这个天下第二去过藏剑山庄,还吃了闭门羹。
“你不是藏剑山庄的人,装什么出头鸟?”甲巳骂了一句娘,看着那躺在地上的黄三意,问道:“嘿!还有没有力气站起来?这金刚银龙枪我们兄弟二人可就拿走了!”
黄三意强撑着蛊毒暗骂了句直娘贼,就要起身出手,韩墨非拉住笑道:“还逞强?这天下一统也不少你黄三意这条命,避云山庄一个黄三博已经够啦!剩下的交给老弟我了。告诉你,这个老头打架,可只输给韩不惑!”韩墨非指了指白起,黄三意一愣,天下第二白起?韩墨非按住说道:“可别多想,杀死黄大哥的另有其人,并非白起下的手!”黄三意一愣,他是信得过韩墨非的,韩墨非拍了拍他肩膀算是安慰。
“说了后面四招留给我,你二人是耳朵堵死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听不懂人话了还!”白起骂了声娘,握着重剑无锋呼啸而去,甲家二人这才不敢轻敌,这人才是这场上最厉害的那个,这气势可不是刚刚黄三意那三枪能比得上的。
“韩不惑的指剑老子悟不透,砍你们这些王八蛋还是绰绰有余!”
白起的剑,霸道之剑,谁不服砍到你服了为止,要么他把你打服,要么你把他打服,就是这么简单。
“一剑让你心惊惊!”白起嘴里喃喃道,那二人受一剑,心口那口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
“一剑让你心凉凉!”拓跋浚听得真切,一个噗嗤笑出声来,这人哪里是打架,就想小孩过家家一样,打的你没脾气呐!
可是谁又知道,当年那个老韩头,打了白起三剑,也是这么说一剑让你心惊惊,一剑让你心凉凉,一剑让你屁股开花!白起那年也有三十来岁,确实被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哇,谁知道那个天下第一是这么一个没人性的主儿?
“一剑让你屁股开花!”白起第三剑,朝两人屁股上一剑打去,直把二人打下云梦山,传来一声声惨叫。
黄三意站起身来,稍稍稳住身形,朝他拱手一拜,道:“多谢白兄相助,使我避云山庄免遭此劫。”
“我不出手,你身边这位就不认我这个白大哥了,当日在西凉没能护住黄龙士,今日你要是在我面前也死了去,恐怕这辈子再也没人陪我逛窑子了!”白起摇摇手,韩墨非朝他白了白眼。
黄三意过了几十年,又是一个山都没下过的愣头青,哪里知道什么逛窑子?白起听他问自己,心里一阵开心,拉住黄三意奸笑道:“黄兄弟,白某别的不成,这逛窑子是路熟的紧,哪天有空带你下山见见世面!”
韩墨非脸一红,接着一黑,一脚踹了过去。黄三意急急拉住,朝白起忙道歉。“白兄也是好意,你不要怪他。”韩墨非憋的难受,又不好意思解释,指着白起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白起看的心情大好,头一次赢了他一回。拓跋浚这个小妮子捂着肚子笑开了花。
“小子,这一趟我就不跟你下山了,跟黄龙士斗兵斗法斗阵半辈子,觉得这世上就他还是个君子,你北城那个阴的很!现在发现黄兄弟的兄弟,也是个君子,我得跟他好好切磋切磋。”灵堂之前,白起磕了三个响头,扶着棺棂,看着这个即是对手又是知己的黄三博,他觉得不能再错过一个黄三意了,这次怎么也得让他下山见见这山下的风光,怎么着也不能跟黄三博一样,守着一座城一辈子。
“小妮子呢?你真打算带着她跟黄三意在山上?”韩墨非问道,白起朝拓跋浚看了看,小妮子跑到韩墨非身边,抓住他的手。韩墨非笑了笑,抱起拓跋浚。好嘛,这么小就懂得抱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