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韦领着二十万大军匆匆忙忙的来,这趟也不知该不该来。
“丞相,怎么样?”副将见那和尚回去,丞相还未见,心里害怕出事,紧跑了过来。
李斯韦也不知道该如何,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他娘的。领着二十万大军跑来跑去,谁心里也不好受。有这几百个和尚,这一战硬要打,估计也是输。
“真是天要亡秦。”李斯韦默默说道,副将此时是有耳当聋。
“先安营扎寨吧。”李斯韦对副将说道,他还是理解不了毗琉璃那句话。
就这样,李斯韦一直看着洛阳方向,直到副将过来喊他用膳,才回过神来。西边的落日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好像要拉长到洛阳去。
天下人争名逐利,熙熙攘攘。只要在这个红尘中都不例外,就算是地仙境的仙人,也没能逃脱这个。
总体来说,现在的天下还是三分。一个大秦占据中原之地,一个北阳隔着北城与大秦遥遥相望。西凉已破,但是西凉以西还有西方极乐世界。佛家入中原,势必会与道家冲突,平静的江湖因为一块大石头,激起的波浪都会久久不能平静,何况是这个连朝堂都忌惮的江湖。
韩墨非把拓跋浚放在了蜀山,自己一个人下了山,游荡在青城山下,也不知该不该上去。四大山去了三座,六大郡去了五个,这中原之地也快走的差不多了。
中原不定,江湖更加不定。韩不惑守着北城就是守着大秦与北阳,黄龙士守着的西疆就是守着西凉,西凉一破,他也死了。芈婧守着西凉就是守着西方极乐,西凉没了,也该西方极乐登场了。这个天下就是一个大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
韩墨非就像这个戏台上的落幕,你唱罢了我落幕,待到下一个上场我再将帷幕拉起。
他就在山下逛了三日,才敢一步一步往上走。青城山,近百年来才崛起的一座名山,两百年那个创立青城山的老祖,曾在山下见过老先生,一百多年前,在青城山开山立教,三十多年后登天门而去,留下七个徒弟。
半年前就连七个徒弟也一个不剩。
韩墨非一步一台阶,便觉得体内那股供奉多年的真仙的气息越来越大。
“老先生觉得此地如何?”白花花胡子的老人,盘坐与一块青石上,身边是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道士,道士问的是这座山怎么样。
道士叫吕玄,老先生叫王诩。
“青风汇聚入山来,青龙朝东入海去。好地方!”老先生说道。
吕玄笑了笑,问道:“晚辈可有开山立派的功绩?”老先生点了点头。
“那晚辈可要此处做个门户怎样?”
老先生笑了笑,说道:“造化。你自得道,就在此山立下宗门吧。”吕玄闻言叩首一拜,老先生身化轻烟而去。
他答应的事,自然不会有错。吕玄晚年得道,在青城山立教,三十后登天门而去。
青城山供奉的真仙就是那年吕玄在青城山上遇到的老先生王诩。
“您终于肯上山了。”远远就看到吕青世在山门前等候,只有一个人。
韩墨非见到他一阵欢喜。
“怕见故人。”韩墨非说道,吕青世稍稍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韩墨非走过山门,青羊宫里的石像一阵晃动。
“师父交代的人,想不到是你。”吕青世走在前面说道:“该称呼徐福还是真仙?”吕青世两世都遇见这个人。
“韩墨非。”韩墨非笑了笑,反问他:“李王叔还是吕青世?”
吕青世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上面不好么?怎么想着下来?十世不成修十世,你打算这辈子又这样过?”
“那不然呢?走一步算一步,哪辈子能修好了再说吧。”
两人说完这些,许久不说话,韩墨非想到当年那个死守王城的李世麒,有些内疚。“当年的事,始皇鲁莽了。”
“各有各的命。李世麒的命就是要死在长安城,吕青世的命不出意外的话会死在青城山。”吕青世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他,不必介怀。
“答应吕玄在此开山立教,又答应吕长风青城山千年香火。我几辈子都净做这些事了,自己的事倒是几辈子都没能做成。”
“你要做的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点磨难应该的。”吕青世说道,还想当年在长安中一样,徐福又不懂的都会去问李世麒,那个战死长安城门的李王叔。护着赵政徐福赵阳十年的李王叔。
“李风也轮回了。”韩墨非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声音很小,但是吕青世还是听到了。“就在青城山。”韩墨非看到他的身躯一怔,只这么一下就回复平常。
李风,李王叔独子,当年赵政逃出长安时,那个比赵政只小一岁的李风死在了长安城内。
三十年后,长安城破,李王叔也死在了那座城外。
“想来可笑,他比你早三十年年入轮回。”韩墨非又道。
这样说来,这辈子李风足足比李王叔大三十岁。
吕青世闻言一笑而过。“替我谢谢北城那位!”言语之中尽是嘲笑。
“老韩头也是,这事做的有点不地道了。”韩墨非自言道。儿子比老子大三十岁,也就只有韩不惑能做得出来。
远在北城的韩不惑呸了一声,自己在白玉京四层喝着茶自言道:“早死早托生,这有什么?”
如果韩墨非听到这句话的话,估计韩不惑的胡子又要掉几根了。
二人上山路上又一茬没一茬的说着,终于到了青羊宫。
“青城山后山的那荷花池开了几朵荷花?”韩墨非问道。
“三朵。”吕青世想了想又问:“您是想摘几朵?”
想到龙虎山天师府与武当山玉虚宫,韩墨非失声哑笑。过好一会才说:“你真把我当强盗了?”
“您老在武当龙虎的所作所为,可与强盗差不到哪儿去。”
“给点教训罢了。武当龙虎欠下的债,总要还一点的。”韩墨非说的是武当张桐源这些年对儒家的债,龙虎辅佐大魏时欠天下六国的债。
“还的有些重了吧?”可能四大山中,也就只有青城山吕青世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可能也只有吕青世知道上辈子他是徐福,那个在长安城围着自己转的少年,围着王红豆要酒喝的小酒鬼。
“你问那两座山重不重?”韩墨非笑了笑,看着吕玄的挂相,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你就是拔光了他也不敢多说半句,只是你在两山的石像上各自插了一剑,龙虎山的真仙像更是给你砍了一条手臂,你就不怕日后应验在你自己身上?”吕青世说道,黄龙士也说过,韩墨非又怎么不知?
“做些事还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是我剑城的作风。再说了,是我自己砍的,应验也该是我自己砍自己,走韩墨非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
“真仙真是气度不凡,你说什么是什么,我这些凡人,顶多就是上柱香。”吕青世还是担心他的,这个人不是什么真仙不真仙,他是长安城的小徐福。
“李王叔呀,这辈子就不劳烦你啦。”只一眨眼,韩墨非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后山的那块青石上。
刚坐下没一会,身边多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佝偻着背,握着拂尘,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边。
“老先生觉得这青城山如何?”老道士就是吕玄。
“你觉得呢?入秦为国师,险些举教覆灭。要学那龙虎山又没有龙虎山的气魄,明知道张桐源在大秦,非要去凑这股热乎劲。若不是你两个徒孙有些骨气,跟我有些渊源,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韩墨非吊儿郎当,一只手杵在大腿上一条腿吊着晃晃悠悠。
“那是那是。老先生怎么舍得让我青城山满门覆灭?”
韩墨非转念一想,有些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个老东西是不是算到了这事儿?”
吕玄嘿嘿一笑不敢说话。
“老头儿,连我你也敢算计,就不怕我拔了你青城山的气运?”
“老先生说笑了。”吕玄恭恭敬敬地说道,韩墨非也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可能拔掉青城山的气运?
“罢了罢了,你算计的我韩墨非,又不是天上那位,按照他当年脾气,早把你打散了。说了这么多,你在这里等我做甚?登了天门,又留下这口气,不会就想听我说这些吧?”韩墨非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走前两步,看着连绵青城山,像仙人临世。
“老先生也登了天门,还不是入了轮回?当年入天仙境,跨天门心觉异样,才留下这口气,就想等老先生来解惑。”
“解了又怎样?你又不是他,就这么一口气,难道你还想开天门跟他说去?”韩墨非言罢,抬手从长江引来一段河流,自青城山后山缓缓落下,从山顶一直流到山下,形成一条河流。
长江忽然断流,后面的江水即刻涌上,不到一会又是一条完整的河流。
“看懂了?”韩墨非问道。吕玄摇了摇头。
“不是说你笨,当年他是怎么看上你的,要你在青城山开山立派?”韩墨非指了指刚刚断流的长江,问道:“这江水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断流的情况,刚刚我这么一下,也没能让它怎么样,一切都是因为这条江的源头有源源不断的水涌出。但是你想一下,如果源头干涸了呢?”
吕玄急道:“这我懂!源头干涸了,这水流尽了,就是长江干涸了。”
“那又如何?”
吕玄摇摇头,韩墨非又道:“不怪你不知道,你又没看过天门后是什么。”韩墨非怔怔不语,许久才转身往青羊宫走去,吕玄就跟着。
“天门后是一条跟这长江一样的路。”
韩墨非轻声说道,后者闻言身体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韩墨非抬手挥袖,将这口气打散,一个人回到了青羊宫。
吕青世还在等着他,远远看到他从后山走来,就说道:“你去后山了?”
韩墨非走快两步,来到他跟前点了点头才道:“见个故人。”
“没听说过你在后山还有故人,也没听过后山有什么人。”
“你青城山的开山之祖吕玄不就在那嘛?”吕青世一愣,只想去见见这个老祖,韩墨非一把拉住说道:“一口气息而已,早就登天门了,还留在这里干嘛?”韩墨非说到这里,想起那日见到的那个算命老道士,终于明白为何一个能登天门的人会就在红尘之中。
“走啦!也没什么好看的。”韩墨非甩了甩袖子,往山下走去。
前脚刚走,忽然后山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吕青世抬头一看,指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骂道:“韩墨非你个王八蛋!”
只见一条河流轰隆隆的从后山流到前前,绕开青羊宫飞快的朝山下而去,正对着韩墨非离开的方向,一眨眼看到那少年立身在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上,直冲下山。
没有河流的青城山,硬生生给他开了一条河出来,险些就冲了青羊宫。
看着绕开青羊宫的河流,吕青世才喘了一口气。
韩墨非踩着河流,冲到山下,溪水这才放慢速度,慢慢向东而去。
“哪个王八蛋!”韩墨非站在溪边,远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能耐这么大,出来跟你爷爷打一架!”那人骂骂咧咧地从小溪中走上来,一身的衣服都被韩墨非带下来的溪水弄湿了,好不狼狈。
“哈哈哈!”韩墨非看着那人狼狈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还不忘提着裤子衣摆,骂骂咧咧朝笑声的方向看去。只一看,那小溪里上来的人更是一股气。
“我说你怎么跑这来拉屎?嘿!刚好给你洗了个屁股,多省事。”韩墨非笑的肚子疼,白起嘴里不停的那些娘。一边还站着黄三意,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也被白起的模样逗笑。
“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遇到你准没好事!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出个恭都不能好好爽一下!”白起拧干了衣摆,甩甩手看着这个多日不见的小友,全然忘了自己一身湿漉漉。
韩墨非朝黄三意拱手行礼,问二人:“你们怎么来青城山了?”
“游山玩水,当然是来四大名山了。”白起说道。其实他早算定韩墨非会来青城山,也不知道走着走着怎么就到了青城山。路边上随手摘得野果子让他一路肚子疼到青城山,实在忍不住了就躲在野草里解了手,谁知道刚蹲到一半,只见山上一条白带滚滚而落,直砸在自己身上。
韩墨非听他嘴上那么说,但是知道他心里肯定不会这么想。
堂堂一个西凉大将军,落魄成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但是一想到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这么一个人,韩墨非也不知道为何韩不惑会选中他。但是想起自己在白玉京中要放出自己多年前留下的道尸时,他着急的模样,是真的为天下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