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下稍息片刻,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渐渐清晰。
唐元起身去看,便见路上尘土飞扬,李扬与李家荏各骑一马,飞奔而来。
“在这呢”
眨眼间就来近了,马上的李扬看清路边的人,惊讶一声;二人赶紧勒马;走过了一段,又转了回来,停在唐元身前,翻身下马来。
“你俩不是答应留在王大人身边吗?为何又跟来?”柳正风见状,立时站起身来,问道。
“你这师叔年纪轻轻,真是霸道!这是王大人吩咐我俩来的?”李家荏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谁都听得出,她这是偏袒李扬,听不得别人说李扬半句不是,女人秉性尽露。
“你莫要胡闹”李扬当即扯一下李家荏,边对她低声劝说,边看着柳正风等人尴尬赔笑。
柳正风微微一笑道:“我霸道?我就是问问你俩来这有什么事?”他心中觉得这个李家荏甚是好笑,好像对李扬的事比对自己的事都要上心都要着急,处处维护。
“柳师叔,王大人派我来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文山文大人的所在?”李杨正色道。
“我与唐老哥不久前刚见过他,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在何处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有要紧事的话,我俩倒可以帮忙找找”柳正风道。
“这人都是活的,谁敢说就呆在一处,有事你说便是”唐元瞪着眼道。
有人听到唐元这么说话,心里又是不痛快了,一双如刀的目光恨不得将唐元给杀死。
李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们能把这封信交给文大人吗?不然告诉我一个去处也好”一时将信捏在手中,不知给或是不给。
“把这信交给我吧”唐元当下伸手将信抢了过来,放入怀里;顿一顿,又狐疑道:“你这俩小子定有事瞒着我俩”说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李扬与李家荏。
“瞒什么吗?王大人说我俩武艺高强,叫我俩去给文丞相送信,我俩不识人又不识路,这不是来问问你们吗?好歹也能让你们指指路吧。谁曾想你俩竟然肯帮忙,那就谢过了哦”李家荏面带笑容,快言快语,不吐不快,说完便抱拳一揖。
“你俩倒真像一对,一个沉着冷静,一个鬼灵精怪”唐元不经意道。
李家荏听着一高兴,觉得正是如此,无所畏惧道:“我俩本就是一对”说完,才知说错了话,登时脸泛红晕,羞涩万分。
李扬听着怔了怔,立刻脸红耳赤,急急说道:“唐前辈,柳师叔,这信就交给你们了,哪我俩回去复命”
话音刚落,迫不及待地拉扯着李家荏上马,然后鞭马疾奔而去。
“这马不留给我们吗?”
唐元看着李扬二人将马骑走,不由得喊叫道。接着,顿一顿,又小声嘀咕着:“这两个小子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要我俩给他们跑腿,却连一匹马都不肯留下来,真是没心没肺”
“那个李家荏像是个女儿身”这时,刘震天站起身来,笑了笑,低声道。
“这就难怪了。那她也真是胆大得很,竟敢混在军营之中”唐元愣是一惊,接着恍然大悟道,但他的声音小的仅仅只有刘震天与柳正风二人听见。
“在这乱世当中,女扮男装,总比一身女装行走江湖安全一些。我家那位曾经也是这番行走江湖的,还耍了我数回”刘震天想起往事,脸上不由得呈现出一种幸福的微笑。
就在这时,滴答滴答地响起,李扬又骑马来了,骑一匹牵一匹,李家荏已然不在马上。
李扬跳下马来,心知;今日真的做了不少尴尬事,登时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师叔,这马留给你们吧”
“你这小子,这才想起来吗?刚才跑得比什么都快”唐元脸色一沉,嗔道。
李扬坦然而笑,没有说话,像是承认自己刚才的作法有些欠妥。
随即,柳正风正色道:“军中人多口杂,做事谨慎些,莫要给人留下话柄。你回去吧,我到时便去找你”这也顺便告知李扬不要为师门之事忧心,他都记在心里。
“各位,那我先走了”李扬不知柳师叔所指何事,就不做细想,微微一揖,便转身走了。
他走得飞快,深怕别人将他留下来一样。
“这马正好给刘前辈代步”待李扬走后,柳正风便道。
“这怎么可以,你俩若去找文大人,路途遥远,恐怕要走不少路”刘震天推脱道。
“我俩走一趟,到小镇上买两匹马便是,事不宜迟,这就告辞了”唐元道。
柳正风作揖道:“新城之事就麻烦各位了”说完,便与唐元走去。
一路奔走,路上偶尔遇到一二个难民,听到一些关于羊城失守的事。
偷偷过了江,黄昏时分便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上,镇上安静得很,像是被羊城失守的事情所影响也像是这个镇子本来就这样安静。
这样的小镇本来往来的人就少,一听说附近的羊城被蒙军占领了,百姓更是吓得足不出户,因此,镇上的街道自然也变得空荡无人。
柳唐二人这段时日,吃不好睡不好,又一连奔跑,此刻已是饥饿难耐,便到镇上寻找客栈。来到镇上唯一的一间小客栈门前,大门虚掩,这倒像不做生意的样子。
柳唐二人稍一迟疑,推门走了进去,店内空无一人。
“有人吗?”唐元一连喊叫好几声。
“有!客官要住店吗?”一位中年人由后门急急走了出来,立即对其俩人点头哈腰。
“掌柜,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叫了半天都没见个人影”唐元颇为埋怨道。
掌柜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看这唐元真像一个难民乞丐,还好柳正风长得一表人才,虽然持着一把古剑却也不像个坏人。沉吟片刻,才道:“客官有所不知,羊城打战,难民甚多,生意不好做?你俩是要住店吗?”。
幸好他们早已将衣服反过来穿,否则这衣服上的血迹非把这掌柜吓个失魂落魄不可。
“当然住店,你且先做些酒菜来给我俩填填肚子,再收拾一间上房”唐元知道掌柜的心思,当即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他,吩咐道。
“识做!识做!二位请随便坐,我这就去办”
掌柜接过银子,掂量掂量之后,又点头哈腰一番,说完便往里边走去。
“你这牛鼻子,贫僧早说来不及、来不及,你偏要扯着贫僧来,这一趟又白走了吧”
“你这秃驴,还怨起我来,若不是你长着一身肥肉,慢慢腾腾的,耽误了时日,咱俩怎能晚到吗?羊城能失守吗?”一个声音气腾腾地骂道。
柳唐二人刚刚坐下,门外便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随即便听见脚步声渐近。
一个中年道长与一个中年和尚一齐推门走了进来,道瘦僧胖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道士一见店内有人,一整神态,立刻欠身诵念道号。
“阿弥陀佛”和尚欠身诵念佛号。
“吴道长!渡世大师!二位别来无恙”
唐元目光注视着门口处,一眼便将这一道一僧认了出来,匆匆起身作揖道。
一道一僧怔了怔,吴道长抢先走近将唐元端详一下,立马喜道:“原来是唐施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唐施主,多年不见”渡世大师道。
“道长、大师,在下有礼了”
柳正风虽然不识这二人,但看出唐元识得这两人,顾及礼数,随即起身作揖道。
“好说!好说!”一道一僧看向柳正风,见其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不约而同应道。
“大家相识一场,不如坐在一起,也好说话”
对于唐元来说,不管是敌是友,怎么说都是旧相识,于是出言相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道一僧听着一喜,倒也不客气,各找一空位坐下。
“贫僧与吴道长本想到此化缘,有唐施主在就好说,到时替我俩垫了钱。下次有缘,定当悉数奉还”渡世大师面色改色道,视乎算定唐元肯替他们结账。
“你这秃驴,用你身上这件袈裟垫了便是,何必厚着脸皮为难唐施主一个乞丐呢”吴道长闭目养神道,仿佛结账之事与他无关似的。
“你这牛鼻子说的这般轻易!你何不把你这拂尘垫上,倒来打我这袈裟的主意”渡世大师面无改色,反驳道。
“二位切莫争执,我老叫化将这钱垫上便是”
唐元听了这一道一僧的这般说辞,知道他们这是非要逼着自己替他们付钱不可,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一会儿,换个伙计将饭菜端了过来,看到店内又多了一道一僧,一阵发愣,不知是惊是喜。看四人坐在一块,便知他们相识,待他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上后,尚未开口,就闻唐元道:“小二,劳烦你再添两个素菜来”
“明白”伙计听着,连连点头哈腰,听完吩咐便走了。
“不知二位何以在此”吴道长稍一迟疑,开口问道。
“我老叫化乞丐一个,到处走走。今日正巧遇上这位柳老弟,便与他在这吃一顿,打算歇息一夜,明日我俩一同东去。二位呢?”唐元真真假假,滴水不漏地说了一套。
吴道长面带笑容,不紧不慢道:“贫道两人本想赶往羊城走一趟,不料在渡口处听闻城池已经失守,也就不去了。看这天色不早了,便来这镇上化缘,却能与唐施主相逢,真是缘分,不亦乐乎”说得滴水不漏,令人信服。
“原来如此”唐元点头道,对于吴道长之言,当然是半信半疑。
在这乱世之中,未肯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也就废话少说,饭后便各自开了房,回房去。
“唐老哥,你说这一道一僧是敌是友,到此所为何事”
之前在厅内,柳正风是一言不发,但一回到屋内便忍不住开口相问。
“十年前,我老叫化与他们有过一番交情,这俩人隐居在武夷山之中,在武林之中鲜有人知。为人侠义,锄强扶弱,正派得很,很受周边的百姓爱戴;只不过,如今世道变了,咱们谁都不可轻言相信,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若问他俩为何事而来,这倒让我老叫化为难了”唐元小声道。确实也想不明白,一向对江湖事不感兴趣的二人,何以出现在这。
就如岭南叶家兄弟一样,他俩也算侠义,还不是因母亲而受制于人,差点误入歧途。
“不如我去探听一番,或许也能了解个一二”柳正风沉思片刻,方低声道。
“也好!但他俩可不好惹,你切莫惊扰了他们”唐元深知这一道一僧的厉害,低声提醒道。
此刻,外面天色已黑,柳正风轻轻打开后窗,窥探一番,悄然跃出窗外,绕了一圈,绕到房前的走廊。游目四顾,确定无人,便轻轻地跃上屋檐上,游走到那一道一僧所在的房门前,下探身子贴于窗前静心偷听。
“这唐元在此,绝非像他说的这般,定是有它事隐瞒咱俩”吴道长轻声道。
“以他一贯的作风,不像能做出叛国求荣这种事,咱们何必多操那份心呢”渡世大师道。
“这也难说!‘剑痴’洪天赐何等人物,不也替蒙军卖命吗?世道变了,何谈侠义忠孝,像留梦炎这种卖国求荣之人多不胜数,谁能分得清”从语气当中,可以听出吴道长说得有些激动。
“咱俩求道拜佛之人,应该清心寡欲,莫要杂念太多”渡世大师淡然道。
“你这秃驴,太平盛世便出来普度众生,乱世之中就想着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若不是本道硬将你闹出来,我看你定是躲在寺中等死不可”吴道长骂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吴道兄,你留点口德吧。你要怎么做,贫僧陪你便是”渡世大师知道吴道长的秉性,不想再与他争辩便妥协道。
吴道长哼了一声,沉吟片刻才道:“罢了!明日咱俩与其辞别之后,你听我的便是”
“咱俩不是要找文大人去吗?到时向文大人打听打听便知一二”渡世大师道。
“倘若文大人不识这俩人,你如何打探?”吴道长反驳道。
“说的也对,听你的便是”渡世大师道。
柳正风听着,房内登时沉静了,随后火也灭了!他隐在屋檐上等了会儿,转念一想:“这一道一僧应该歇息了吧”便扭动身体,正想下来回去。
就在这时,房门轰然打开,一道一僧一前一后窜了出来。
吴道长二话不说,一掌拍向屋檐上,骂道:“贼子,竟敢偷听”
在门开之际,柳正风有所发觉,看着吴道长拍掌打来。立马用力一推,跃身而下,闪到院中。渡世大师迅速拦截,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出,劲力霸道。
柳正风不打算接招,一闪避开,足下一蹬,跃到屋上便走。
“想走,妄想”
吴道长随即追到屋上,拂尘扫向柳正风后背,柳正风耳力聪敏,身形一转,往后倾斜,右脚一扫,扫中吴道长的拂尘,拂尘受力,挡在晚到一步的渡世大师前路。渡世大师一惊,立马出掌按住吴道长的拂尘,二人登时相视一怔;柳正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种罕见的掌法,打向僧道二人;僧道二人见状,立马出掌来接,两人立足不稳,受力后由屋上落下。待他俩再次跃上屋顶之时,人已经不见影踪了。
二者在屋顶四下张望一番,下了屋顶,想起唐元二人,正想寻去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