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由都大元带路,沿着那条人工开掘的地道穿行。不知不觉间进入一道峡谷,行进在峡谷罅缝中,走了许久,进入一座古墓之中。隐隐听见外面风声萧萧,看来真是出口,精神为之一振。
这条道看似天然形成,实乃当年胡子墨背着唐赛儿偷挖而成,以为自己逃遁所用。胡子墨自知,教主绝不允许第三人知晓芙蓉圣境的秘密,芙蓉城完工之日极可能是自己的死期,于是另修了一条通往渡劫天门的地道,入口在圣陵坟茔之中。完工前一日,胡子墨忽然气绝身亡,由家人殓棺葬入圣陵。世人都为一代巨匠不幸早逝而扼腕,却不知他事先服下一粒避气灵丹,封土后从棺材底脱身钻入地道,从渡劫天门遁走,从此隐迹江湖,终养天年。因而胡子墨的墓中埋的其实是一口空棺。白云苍狗、岸谷为陵,此暗道历经数百年沧桑巨变,埋没于荒烟蔓草之间,无人能知。
陆鸿渐等人由地道逃走,徐鸿儒也防着众人咸鱼翻身再来个釜底抽薪,闻香宫到处都戒备森严,卫队兀自到处捉拿反贼。
少冲等到天色黑尽后向宫墙潜去,都大元留守古墓相机行事。
少冲一直惦念着美黛子的安危,他既知黛妹冒充圣姬白莲花为徐鸿儒做事,却似有不得已的苦衷,见了面要问个清楚。但眼前还不能去见她,须尽快夺得怒天剑,助灵儿打败徐鸿儒。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假如自己杀了徐鸿儒,夺了他的教主之位,到时要带走黛妹,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甚至娶了她也不是难事。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自责道:“少冲啊少冲,你这样跟强盗恶魔何异,就算救不了黛妹,你也不要做违背江湖道义之事。”
他一边胡想,一路绕过宫卫,潜入闻香宫内,却见到处都是殿阁房舍,如同到了皇宫。如此胡乱穿行,就算不被宫卫发现,穿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到魔剑。要问出宫内情形,须得捉到一个职位颇高的活口。
行到赏善罚恶院,正见到副总管黄统匆匆走过,趁他到了转角处,几招间将他打晕,带到僻静房间再弄醒,叫他带路去找徐鸿儒。
黄统道:“少冲兄弟真是痴情种,逃走了还回来救你的女人。咦!你是怎么回来的?其他人呢……”话未说完已被少冲点哑穴,虽张嘴却发不声来。
少冲胁持着黄统一路穿墙过院,倒也未遇人盘查。走到一处寝宫外,听到有几名女子说话声,提及“新教主”、“五宗十三派”,立时停步闪到角落里窃听。
一个女子叹道:“王好贤不中用,教主之位才坐了多久就让人篡了,咱们又得重讨新教主欢喜,也不知道新教主爱吃什么,爱听什么。”
另一个女子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五宗十三派围攻飞来峰,封锁上峰要道,来势汹汹,咱们这位新教主,不知还能做多久。”众女闻言皆咋舌道:“兰妹妹,这话你可别让新教主听了去,否则一觉醒来舌头怎么不见了都不知道。”
少冲瞧宫上木牌乃“香草美人宫”三字,知她们皆是教主的姬妾,听其话意,似乎徐鸿儒已经篡了位,正要多听几句,已听脚步声从背后而来,他立即将黄统点昏藏在暗处。便在此时,背后走出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到门口沙着嗓子道:“教主驾到,四位美人还不列队迎接?”推开房门,躬立一旁。
脚步声杂沓,拐角转过一群人来,当中一人赫然便是徐鸿儒。少冲怕被发现,当先钻入房中,其中梅姬、兰姬、竹姬、菊姬四美人伏地一字儿排开,弯腰低头,并未发现。少冲见屋内陈设富丽,春意盎然,只有那屏风尚可藏身,径奔至屏风背后。
徐鸿儒后脚便踏进屋来,其中一个随从抱进来一个蟾蜍状的巨大钵盂,一面古铜镜,放在木几之上随即退出。白莲教行事邪门,教主妖邪各有风格,四姬早已见怪不惊,心下只觉这位新教主邪得不同一般。
徐鸿儒坐在梨花椅上,双眼微闭。四姬忙上前为他捏肩捶背,兰姬伸手去解他腰间佩剑,徐鸿儒忽然开眼瞪着她,兰姬吓了一跳,随即嫣然一笑道:“教主辛苦一天了,难道晚上睡觉也要带剑么?”徐鸿儒目视着她把剑挂在壁头,这才回嗔作喜道:“正是正是,本教主才从战场回来,又上美人之床,当放开怀抱,尽心肉搏,剑自然是用不着了。”说着话揽梅姬之腰,牵竹姬之手,向床榻而去。
少冲早已感觉那怒天神剑的剑气侵体,不会有假,寻思玉支、跛李武功远在己上,好在徐鸿儒赴巫山之会,两个出家之人没有带在身边,要夺剑便容易多了。
徐鸿儒那妖人能掐会算,却每每因少冲的出现而大失其算,朗吟亭没料到他偷听杀出,界口许家没料到他会打败四大金刚而逃走,尤万金家入梦妖法被打断,傀儡妖术被破,他对白莲教人知根知底,玩于股掌之间,对少冲似乎莫可奈何。此刻估计也想不到他已潜入寝房之内。
他尚在胡思,床榻边四女各除衣衫,露出玲珑身段,惹得他心绪不宁,便欲取走壁上挂剑而去。斜睥间瞧见那面铜镜青光幽幽,镜中赫然照见自己,方才明白徐鸿儒安置铜镜的用意。原是怕担担和尚前来盗剑,若此刻从屏风后走,定为徐鸿儒所窥,暗自庆幸见机识早,只得再忍耐片刻。
床上已是春光一片,四女肉光致致,玉体横陈,围着徐鸿儒各施手段,淫声浪语荡人心魄。
少冲心想这等污秽之地岂能久待,徐鸿儒正乐在其中,只有趁这个机会盗走魔剑。当下蹑足到了壁间,轻声取下魔剑,忽停步寻思,此刻要杀徐鸿儒,直是轻而易举,只怕因此脱不了身,魔剑带不出去,灵儿及众散人也难相救了。
正要离开,哪知双足似乎陷入一片泥潭般难以拔出,跟着四肢也不能动弹,似被无形丝网缠住,整个身子悬了起来。这情形如同蛛网上的飞蛾,虽能扑动,却难脱网再飞。暗叫糟糕,大概中了徐鸿儒的埋伏,一直不知那蟾蜍钵盂有何用途,现在想来,定有蜘蛛之类的怪物,可以吐无形之丝,不知不觉间织出这张大网,将整个房屋罩住。
扫眼间果见屋檐上趴着一只硕大的怪虫,身子圆长似蚕,却又似蜘蛛长着肢脚,全身如蛋清一般几乎透明。网上稍有晃动,怪虫便有感知,立展开爬足,向少冲立身处爬来。
少冲看得心惊,极力挣扎,那丝柔软无质,竟不能着力。他挣得越是厉害,怪虫越是快速爬近。说时迟,那时快,怪虫前肢已刺入他大腿,立感火炭烫了一般。剧毒随血液迅即散遍全身,没多久便觉麻痹僵硬,连嘴巴也合不拢了。偏偏大脑尚算清醒,感受那火烤般疼痛扩散全身,没想到自己以这般难受的死法死去,心里沮丧到了极点。
怪虫行动快捷,绕着少冲口吐细丝,吐了一层又是一层,没多久便在少冲身周编出一个大大的茧房。
少冲眼前隐隐约约难以视物,欲动不能,气息憋闷,体内如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搅动起血魔也跟着作祟,仿佛烈火上的沸水,水火一起煎熬肉体,到最后痛得几欲晕去。
这时房前并排走来数人,一个宏亮的声音笑道:“恭喜教主,天蛛蚕将军出马一举擒获敌方大将。”正是玉支的声音。
徐鸿儒的声音道:“陆鸿渐那伙人各具神通,尤其那个叫少冲的难以对付,使起阴招来说不定真能绝地反击,但好在本座撒下天罗地网,叫他有来无回。但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提前藏身此宫之中,蛛网阵晚了一步,以致魔剑也一并裹入茧中了。这且如何是好?”
玉支道:“此茧刀砍不破,唯有火烧,教主叫人将茧子抬到广场之上举火焚烧,如此还可引出陆鸿渐那伙人,一举两得。”
徐鸿儒鼓掌称妙,对总管高宠道:“你带人去办此事,切记不能损坏宝剑。”
高宠得令,立叫宫卫先用小火把茧子周围无形蛛丝烧化,抬去广场。广场上架设高台,高有五丈,台下堆满柴薪,周围站满卫士,刀枪如林,寒光胜雪。有人向峰下喊话,无外乎是:“擒获贼目,杀之立威,如不归降,下场同此。”
高宠令人点火,一时间浓烟大作,烈火赤焰直向高台腾去。
徐鸿儒与玉支等人立在殿前檐下观瞧,背后四大金刚、十三太保簇拥着。
却听南宫破的声音道:“徐大教主平定叛乱,固然可喜,但五宗十三派峰下搦战,势要将贵教连根拔起,未知徐大教主有何妙计退敌?”
徐鸿儒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南宫兄这等绝世高手相助,就是千宗万派也是螳臂挡车,五宗十三派若不自来寻死,过段时日本教主也要带队逐个剿灭。本教主说过,南宫兄若能助我教击退大敌,日后谷主有用得着本教主的,本教主当倾全教之力回报。”
南宫破道:“我逍遥谷本一弹丸之地,竟让五宗十三派大举踏平。我南宫破无论如何难消心头之恨,又如何不助贵教一臂之力?”停了一下又道:“徐教主,这茧子里包裹的是什么人?”
徐鸿儒含笑道:“能穿墙盗剑,遁地无形,除了黄眉毛那个贼和尚,我还真不知道会是谁了?陆鸿渐一伙见了绝不会置之不理。”
南宫破道:“在下与那少冲倒有几分交情,教主如抓住他,还请赏在下一个薄面,不要伤他性命。”
徐鸿儒一笑,道:“此人潜入我宫中,偷窥本座和爱姬欢会而误陷天蛛网阵,会是你的少冲兄弟么?”
南宫破道:“不错,少冲兄弟虽然放荡不羁,但绝不是偷偷摸摸、窥人私稳的猥琐小人。”
徐鸿儒道:“那就是了。而且此茧非比寻常,刀砍不破,唯有火烧,将茧烧尽了,便知盗剑贼是谁了。”
这时有人来报:“五宗十三派派了崆峒派的掌门梁太清来下战书。”
自何太虚失踪后,崆峒派为掌门之位起了内争,三个师兄弟梁太清、白太始、孙太素不相上下,梁太清有真机子扶持才做上掌门之位,对真机子真是感恩戴德,真机子派他来下战书,他虽然心头害怕,却也硬着头皮上。
不久梁太清被带到殿前石阶之下,神情桀骜,道:“汝等已被团团包围,识相的,早早献上玄女赤玉箫和怒天神剑,留汝等全尸,如若不然,哼……”忽听一个声音道:“如若不然,那又怎的?”梁太清只见眼前灰影闪过,手中书函已然不见,腰中一摸,佩剑也不翼而飞了,直吓出了一身冷汗,扫眼四周,不知是谁出的手,那封战书却放在了徐鸿儒案前。取书、解剑、返座一连串之事,竟在瞬息之间完成,身法之快,当真匪夷所思。出手之人便是跛李。
徐鸿儒看了战书,哈哈一笑,道:“回去告诉真机子,要我交出怒天神剑,毁掉闻香宫,除非他先毁去紫霄宫,要战便战,本教主随时奉陪。”
梁太清道声“告辞”,急忙出门。
新任“大总管”高宠道:“你不要剑了么?”
梁太清哪敢回头,道:“阁下喜欢,奉送罢了。”急冲冲出殿,直奔下山,宫卫倒也不阻挡。
徐鸿儒笑道:“此人傲气冲天,却是胆小如鼠。五宗十三派中尽多此辈,何足为惧?”
殿下这个道:“五宗十三派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那个道:“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定将名门正派覆灭于反掌之间。”一时附和声、称颂声如潮。
便在此时,忽传来阵阵口号:“武林至尊,白莲教主,名门正派,化为尘士。”数十人齐声呼喝,声震山谷,立将白莲教的称颂声压了下去。又听有人呼道:“白莲教祝教主到!”顿时笙箫、唢呐齐鸣。
徐鸿儒及其亲信冲出大殿,向广场外看去,只见彩旗猎猎,花雨缤纷,十二名红衣少女分成两队在前导引,手提花篮,望空抛洒花瓣。其后是数十名奇装异服的大汉,齐声吆喝,声势颇壮。
后面又上来一顶四人抬的暖轿,待至近处,越众走出一位道装汉子,鹅毛扇向徐鸿儒一指,道:“叛贼徐鸿儒,还不过来向新教主领罪,更待何时?”正是萧遥。
原来灵儿等人钻出地道,才知原来外面真是白莲教列代教主埋骨的圣陵。再见天日,众人都不胜之喜。身为教徒的都双腿跪地,向天膜拜,既拜列代先祖,又拜各方神灵。刨土为坑,先将王好贤、欧阳千钟草葬,待来日乱局戡定之后再行厚殓安葬。权且扎营在圣陵之中,见少冲久不回返,预感不妙,果听峰头有人喊话,知道他落入徐鸿儒之手,危在旦夕。
众人议定,由陆鸿渐等人护着教主先上峰救人,都大元、猛似虎去召集旧部抗敌。待至峰顶,只见殿前立有高台,台下火势迅猛,已烧断了两根木柱,台斗摇摇欲坠。斗上置着一个半透明的物事,形如煮熟后剥了壳的鸡卵,却又硕大无比,里面隐约有个黑影,仿佛孕育着一个怪胎。其下烈火烤炙,己有一半被熏得漆黑。台周持戈兵士围了数围,看来要想救人,得先破兵阵,再闯火场。
萧遥向徐鸿儒道:“姓徐的,你这火里烧的是谁?我少冲兄弟呢?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这里几十个兄弟都跟你拼命。”
南宫破在众人中单单没见少冲,又疑心起来,向徐鸿儒道:“本谷主与义弟拜过把子,说好的同生共死。若你真的伤害了他,可别怪本谷主翻脸无情。”
徐鸿儒骗他道:“南宫兄不要急,其实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引反贼上钩的计策,没想到他们还真上了当。”对萧遥等人道:“那小子不是跟你们走了么?倒向本教主要起人来了。此人多次坏我好事,我恨得牙根都痒。”
南宫破生性耿直,看徐鸿儒不似起谎,便也信了。
陆鸿渐向灵儿请战道:“属下去战徐鸿儒,把人引开,教主可派人手救人。”灵儿刚说了一声:“好!”他即闪身跃过数人,单手一挥,立即扫倒两人,几个转身,又有数人倒地。但离火场还有两丈,腾空纵起,翔飞而下。
他身在半空,忽见两面金钹挟劲风袭至,急用袖封开。哪知那钹旋转中边缘锋利如刀,竟将他衣袖割破,盘旋了一圈,飞入一个番僧手中,随即又掷了回来。
陆鸿渐足刚落地,便见四面钹从四个方位袭来,又纵身闪开,亏他身法敏捷,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但落地时离兵阵又远了数丈,这才看清兵阵中站了十个黄衣喇嘛,身材魁梧,双目精光闪亮,显见内家功夫极好。这十人一直藏在人群之中,是以一直没有留意。
就听轿中一声娇斥道:“不中用的,还得本教主亲自出马。”就见那顶绿呢暖轿帘子一翻,穿出一名白衣少女,在半空中纵飞而过,身后拖着两条长有数丈的飘带迎风而舞,如白虹经天,流云出岫,跟着花雨缤纷而下,香气扑鼻,群雄看得呆了,惊为嫦娥奔月,神女飞天。正是蒙着面纱的祝灵儿。
祝灵儿飘身而下,却向徐鸿儒立身处攻去,其势如气贯长虹。围在徐鸿儒身边的番僧立挥出飞钹,盘旋中呼呼挂风,光芒慑人。这十数面飞钹盘旋一周,飞回众番僧之手迅即又飞了出来,在徐鸿儒身周组成一道飞钹阵,可谓密不透风。祝灵儿连冲数次,皆被飞钹逼回。
莲教八仙立即冲入火场救人,但那火实在太大,浓烟薰得他们睁不开眼,烈焰如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吞噬近身之人。
这边陆鸿渐与二金刚缠斗起来。陆鸿渐在二金刚的夹击下却越打越疯,招式杂乱,全然不依套路,打在他身上皆反弹回去,反伤了二金刚。二金刚越打越怕,最后弄得头破血流,狼狈退回阵中,再也不敢出头了。
祝灵儿向陆鸿渐道:“陆护法你断了手,难道眼也瞎了么?没看见本教主独闯飞钹阵,还不来护法?”
陆鸿渐虽对这位教主这个时候还与徐鸿儒纠缠不清颇有意见,却也不便公然违抗,闻命立即冲了过去。
只见陆鸿渐手中多了把禅刀,挥刀乱舞,已将一面飞钹打落,但同时也被另一面飞钹削中小腿,顿时血流如注。口上说道:“教主快冲进去!”原来他拼着自己受伤,已将飞钹阵破开一洞,但番僧随时会补上,时机稍纵即逝,不容耽搁。
这边众仙也各执兵刃冲到近前,合力救下陆鸿渐,有心相助教主,但见飞钹阵中祝灵儿已与玉支动上了手,然人影错乱,飞钹纵横,直看得眼花缭乱,连口气也吹不进去,更遑论上前插手。
玉支先用掌法,但掌去如劈空,数个回合下来,连祝灵儿的衣角也没碰着,他暗称邪门,便掣出戒刀向她一阵横削竖砍。
倒也奇怪,刀明明从她身上砍过,却仿佛砍的只是一个影子,弄得他大汗淋漓,却未伤祝灵儿分毫。
原来祝灵儿使的是神人十八诀中的避刀诀,此诀其天守全,其神无隙,人藏于天而物莫之能伤。虽刀兵斧钺加身,却如劈风刺影,全然无害。
十八诀虽奇妙,大都是役物避害的法门,只有一记风雷诀可以招风引雷,或可伤人,权且一试。当下她暗捏指诀,望空一引一划,突然天雷震动,晴空里一个霹雳打下,立将玉支手中的戒刀劈为两截,连他虎口也震破了。祝灵儿在他一怔之即,早已擦身而过,手中铜剑直向徐鸿儒前心刺去。
瞬息之间,祝灵儿眼中的徐鸿儒忽然变得飘急起来,又似化成万千个徐鸿儒晃来晃去,祝灵儿止剑停步,眨眼再看。就这么一顿之际,忽然从徐鸿儒胁下穿出一个巴掌,凭空打在她肩头之上。强大的掌力将她击飞数丈落地。
烟花娘子、刀梦飞等人忙上前搀扶,只见教主脸色惨白,紧咬嘴唇,右臂耷拉着,看来已遭骨折。忙不迭抢回阵中,由狗皮道人用药医治。
祝灵儿遇此挫折,伤心道:“这是在哪里?瓜仔呢?”
六仙相顾失色,心想完了,教主伤到脑子了。
烟花娘子回道:“回禀教主,这里是闻香宫圣殿之前……”灵儿道:“我什么时候成教主了?我不要当教主,快告诉我,瓜仔去哪儿了?”
烟花娘子支吾道:“少冲兄弟他……他……”
祝灵儿跳起来抓住她道:“他到底怎么了?”但她刚刚受伤力气不继,顿时又软身晕倒,被烟花娘子伸手扶住,清醒了一些又问道:“我的瓜仔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烟花娘子只好回道:“徐鸿儒号称抓了一个人,我们来时这里已是架起大火,困在火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冲兄弟。”
祝灵儿道:“这个时候他必是被烧得尸骨无存了,都是我害死了他……”鼻子一酸,呜呜哭泣起来。
萧遥忙道:“少冲兄弟吉人天相,定有妙计脱身,怎会说死便死了?”
祝灵儿道:“死了便是死了,你用不着拿谎话安慰我。”
萧遥道:“是是,少冲兄弟为教捐躯,身登极乐净土,我等同感荣耀,当以之为楷模。徐鸿儒残害教友,罪不容诛,不过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待退走五宗十三派,再找徐贼算账不迟。”
祝灵儿道:“我不管,我非要为瓜仔哥哥报仇不可。”忽感气血翻滚,差点昏了过去,只好盘腿坐地修练一合相功,以恢复元气。
陆鸿渐和祝灵儿相继受伤,七仙围成一圈相护。
这时徐鸿儒向他们喊话道:“先教主王好贤近日宾天,遗命本人继承教主之位。本人临危受命,拜天祭祖,名正而言顺,你萧遥从哪儿弄来一个傀儡,也妄称教主,想造反不成?”
陆鸿渐道:“教主传位,当召集二护法、四会王、八部首及在世长老指定人选,你一面之辞,又有谁信?”
徐鸿儒举起手中一面铁牌,道:“这是本教镇教之宝圣莲令,见令牌如见白莲老祖。教主临终前不及召集陆护法及都、猛两位部首,有此信物,难道还不能作数么?”
那铁牌打造精致,饰以莲花花瓣之纹,中间镌印着:“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正是白莲教圣物圣莲令。
徐鸿儒除去王好贤,能如此轻易做上教主,说动大部分教徒顺服于他,一大半应归功于手中有圣莲令。怒天神剑向来是白莲教教主的传位信物,后来因故失落,信物由圣莲令代之。王好贤未死前圣莲令已为徐鸿儒强行夺去,而后也未及当着众长老面指定下届教主。
陆鸿渐暗想:“我方不占此利,要从徐鸿儒手中夺过教主大位,有些棘手。”
却听萧遥大声道:“我白莲教教徒听着:近日你们见到的教主是假的,圣莲令也是抢来的,所谓的传位纯属演戏,王教主被徐鸿儒囚禁在寝宫活活饿死,现已下葬圣陵,有不信的大可前去查证。教主在临终前指定这位祝教主继位,陆护法、都猛两位部首及咱们八仙可作见证。而且怒天神剑也是祝教主寻回,半路才为徐鸿儒抢去。祝教主贤德仁爱,既拜过我教第二十七任教主唐赛儿,又为先教主指定,练成《莲花宝卷》数项神功,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是本教新任教主。反观徐鸿儒身受先教主洪恩不思报效,竟起篡夺之心,害死先教主。莲花老祖佑护,弥天大谎终于破灭,受徐贼蒙蔽的兄弟尽快投诚过来,教主不计前嫌,大伙儿往后还是兄弟,如若不然,叛教之罪,当受极刑。”
他这一番说辞晓以利害,徐鸿儒这边便有许多教徒为之心动,但见了徐鸿儒的阴狠的眼色,却又不敢,心想徐鸿儒神通广大,又有憨师、跛李及六大部众拥戴,势力强大,他们只知自己性命要紧,至于先教主如何宾天,是传位于徐鸿儒还是轿中的什么祝教主,也管不了许多。
一旁的南宫破道:“此刻敌人兵临城下,贵教大难临头,谁是教主暂且搁在一边,不如联手退敌,之后再行商榷不迟。”
玉支生怕徐鸿渐听了他的话,对徐鸿儒道:“攘外必先安内,内患不除,早晚伤及自身,好比一个人身患重病,如何再抗强敌?”
徐鸿儒一想也有道理,陆鸿渐等人未必真心对敌,即使赶走了敌人,也不会甘心让自己做教主。便道:“同御敌人,除非尔等听本座的号令。”
萧遥叹道:“徐鸿儒,你自掘坟墓倒也罢了,还要将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么?”
正是形势危急之际,宫外喊杀声渐近,八部众溃不成军,纷纷向圣殿败退。有人报称:“五宗十三派攻至摘星梯下,与我宫卫正在激战。”众人一惊,没想到五宗十三派来得恁快,守军竟不堪一击。来到广场边,从这里正好可以将摘星梯一览无余。
只见白莲教宫卫人数虽寡,但处地利之便,个个精悍凶猛,以一当二,拼命抵住五宗十三派的攻势,五宗十三派倒也斗得艰苦。
再过一会儿,武当派群道赶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武当派掌门真机子,就见他清啸一声,抽出武当剑,身子如鹤飞而前,青光闪处,便见头颅滚地,血肉横飞。
但众教徒仍是毫无惧怯,有一人被蒲剑书打得一屁股坐地,呕血数升后起身复战,再一掌被打出丈外,仍浑然无事。
蒲剑书暗叫:“邪门!”几步赶上,飞腿踢他下腹。哪知那人并不闪避,竟弹身半空鸷扑而下,一巴掌叉住他喉咙。蒲剑书料不到这种怪异的身法,惊惧交集,好在那人早已精力枯竭,刚叉到他脖子,便即软身倒地。蒲剑书惊魂稍定,对魔教妖人厌憎无以复加,将他尸身一脚踢飞老远。
高尚宾叫道:“欧阳老弟,你快回宫请援。”
欧阳德道:“高大哥,还是你回去,由小弟抵挡一会儿。”他手执一柄长杆刀,兀自酣战不休。
高尚宾道:“你走不走?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话未毕,“啊”的一声,已被人刺中一剑。欧阳德不敢抗命,倒拖长杆刀,如猛虎出林,飞奔上山。
真机子想去拦截,却被高尚宾和另两人缠斗,无法分身。他催动剑劲,宝剑指处,正是高尚宾肚腹,武当剑锋利不凡,立即刺入半截剑身,他迅即拔出,斜削一剑,另外一名教徒“哎哟”一声,合手五指已被削去。
此时其他教徒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还有数人被点了穴道,眼看着一个个都无还手之力了。
高尚宾一时未死,真机子扬剑指着他道:“姓高的,只要你带我们入宫,招降你的部下,贫道饶你不死。”
高尚宾嘿嘿一笑,随即呕出一口血,半晌方道:“你们不是,不是赶尽杀绝么?如何……如何会放过我?嘿嘿,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你快动手吧。”突然一弹而起,正撞在真机子剑上,顿时毙命。
其部下见部首殉教,都口颂赞歌:“末法之殇,人心不古,逝将去汝,适彼净土。净土,净土,名花充满,好鸟翔翥,周匝围绕,七行罗树。为莲花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有的口颂弥勒颂:“慈无能胜补处尊,常居兜率演圆音。现身尘刹有谁识,融心法界许彼亲。袋中宝藏全倾出,笑颜等付者个人。愿偕弥陀垂接引,好令三会证一真。南无兜率内院万德周圆位居补处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南无弥勒尊佛!南无弥勒尊佛……”
颂声中,有力气的或举剑自刎,或散功自毁,不能动的咬毒自尽,一时间尽数倒毙。
真机子等人不及阻止,瞧着这情景,哀其不争,憎其诡异,也不知白莲教对他们施了什么魔力,迷得蹈死不顾,此时更觉魔教有除灭之必要,喝令众人道:“大伙儿趁热打铁,攻上闻香宫,活捉王好贤。”
众豪杰也一起大呼:“攻上闻香宫,活捉王好贤。”
站在高处的陆鸿渐等人瞧见这情景,当真又急又恨,急的是教友处境不利,恨的是相隔甚远不及相救。
五宗十三派很快攻破了最后一道关,蜂拥杀上闻香宫。广场南面现出一面大纛,旗帜幡幢都涌了过来,到数丈外停下,五大门派居中,十三派八十一门向两翼散开。一边振臂高呼道:“踏平闻香宫,活捉王好贤,剿灭大魔头,还我朗朗天。”来人足有上千人之多,大多身挟兵刃,气势雄壮,顿时把场中几百人比了下去。
梁太清叫弟子押着两个汉子出来,那两个汉子为铁枷锁着,对梁太清等人怒目圆睁。陆鸿渐见是都大元、猛似虎两人,失声叫道:“两位兄弟!”
原来二人抵御五宗十三派之时被药箭射中,功力尽失,被崆峒派的人活捉。梁太清指着二人朗声道:“陆贼若不交出魔教教主,本道爷便以此二人明正典刑。”
都、猛二人破口大骂,道:“牛鼻子,有种了放了俺,咱们斗三百回合,下麻药岂是好汉行径?”当即被一崆峒弟子拿鞭子劈头盖脸抽打,二人青筋暴起,苦于琵琶骨为铁链穿过,难以立身。
于梁太清的要挟,陆鸿渐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道:“两位兄弟好好的去,教主会记着两位的。”
都大元道:“好,教主就拜托陆护法和诸位散人了。”朝着梁太清大叫道:“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梁太清大怒,拔出紫电剑一剑刺入都大元胸口,都大元顿时毙命,血溅了猛似虎一脸。
猛似虎更无丝毫惧怯,忽然一口痰脱口而出,正中梁太清额角,喜得他哈哈大笑。
梁太清当着天下众英雄出了这丑,羞得无地自容,大吼一声,青光到处,猛似虎的人头滚落尘埃,脸上犹挂笑容。
陆鸿渐暗赞道:“好样的,这才是我白莲教的好兄弟。”
梁太清早在杀猛似虎时就趁机抹去口痰,当下略定心神,道:“幺魔小丑,为祸人间,死有余辜。”又向真机子道:“总门长,就请您发下号令,大伙儿一拥而上,踏平闻香宫,把妖魔鬼怪杀个干干净净。”林朝阳、庄季常等人齐声附和,一时刀剑出鞘声、兵器互击声响成一片。
五宗十三派大多素惧魔教邪术,但一来己方人多,二来仇深似海,上峰之前就作了血溅闻香宫的打算。陆鸿渐一边不过百余人,个个也是摩拳擦掌,面无惧色。双方剑拔弩张,就等双方首脑一声令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