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琪,我许不了你太子妃之位,但是我能许你……”
“你让我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同处一室,一起分享你的宠爱,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愿!”子琪打断顾离的话,随即又低声自语了一句,“顾离,即便有你的宠爱,那又如何呢。以前是我想错了,我以为得了太子妃之位,自然可以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我知道,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顾离急道,“你所求也是我所求,可是我身为太子,有些事情迫不得已……”
子琪看着顾离,轻声笑道:“是啊,你要娶蜀国公主,自然是迫不得已,可是当初你送我去楚国,也是迫不得已吗?”
顾离顿时愣住。
“你让我和常明德亲近换区消息,也是迫不得已吗?你早知道我的心,却还要把我推向我的仇人,也是迫不得已吗?”
“子琪……”顾离微颤着,低声唤了一句,“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救我。”
“我救的不是你,我爹爹和姐姐都为国而死,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越国覆灭。”
顾离神色痛苦地看着子琪,“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那为何那日城墙之上,又来安慰我,你可知,那日没有你,我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子琪的心狠狠一揪,顾离的话让她难受地简直无法呼吸。她想大吼一声,大哭一场,大声质问“为什么有那么多迫不得已!”为了他,自己可以忍辱负重,冒着生命危险来余杭,可是他为何不能为了自己,把那些迫不得已统统踩在脚下。
“子琪,”顾离近前一步想要抓着子琪的手。可子琪却慌忙后退,她眼眶通红地看着顾离,却因为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到底,要让我如何?”顾离急道。
“哎呦,自然是让你跟着人家远走高飞,做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比翼鸟啦。”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突然从树丛中传来。
子琪和顾离转头看去,却见一身墨色长袍的小王爷正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学女人说话。见二人看过来,小王爷嬉笑一声,跳到了他们跟前。
“一日不见,没想到成了袁将军了。”他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子琪的肩膀。
子琪冷冷地扫了小王爷一眼。小王爷见子琪的表情,瞬间有些气恼,“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从我救你那日到现在,你连一句谢都没有呢。”
“大恩不言谢,我有事儿先告退了。”子琪说完便转身离去。
顾离望着子琪的背影,薄唇紧抿。
“怎么,”小王爷见他的表情,忍不住调侃道,“果真想和袁将军双宿双飞?”
顾离愣了片刻,垂眸冷笑,“小王爷说笑了。”
……
子琪带了壶酒,邀了韩青一起坐在城墙头,入冬了,夜里的风冷的彻骨,天上的星辰闪着寒光,看起来显得瑟瑟缩缩。
“身子可还好?”子琪随口问道。
“甚好。”
“戎马一生,日日心惊胆战,睁眼便是刀光剑影,可真的喜欢这生活?”
“谈不上喜欢,也未曾厌倦。”韩青轻笑一声,回道。
“那你还算幸运的,有多少将士都是被迫从军的,”子琪灌了口酒,“为此丢了性命不说,还让家人没了依靠,饱受欺凌。”
“也不可如此悲观,有多少人也因此加官进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子琪望着远处无尽的黑夜,眯起眼睛,“以前我信命,总觉得一个人若现世凄惨,必定是上辈子造了不可饶恕的孽;如果现世逍遥快活,必定是上上辈子积了足够的德行。”
“哦?如今呢?”韩青笑问道。
“如今嘛,”子琪又喝了口酒,将嘴一抹,“生死富贵,都是自己挣来的,和老天爷有甚关系,老天爷怕是只管这天灾人祸,管不了这千千万万人的命格。”
“怎么,袁将军还想为自己挣富贵不成?”韩青调侃了一句。但他知道子琪暗指的是自己,或许是和顾离的情感,也或许是她一路走来的经历。
“有何不可?”子琪灌了口酒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话刚说完,暗夜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韩青和子琪对视一眼,立刻朝城外望去。
城墙上以有哨兵高声喊道:“西楚偷袭,备战!”
子琪秀美紧皱,墨色的瞳孔盯着射来的一支支箭。常明策暗中行兵,不但在余杭之内有内应,还能搬运这么多弓箭吗?
这个奸诈小人。
只是这次,常明策没借着弓箭的掩护攻到城下。箭雨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时候停了,而西楚军竟然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像是已经个黑暗融为了一一体。
“将军!”手下的将士看着韩青,等待他的指示。
站在城墙头,子琪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儿。一阵冷风吹来,子琪打了个冷颤,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脚下踩到一只刚刚射落的箭,她将箭捡起握在手里端详一阵,微微皱起眉。
既然弓箭能射到城墙上来,那西楚军离的必定不远,可越兵射了一批火箭出去,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这实在诡异的很。
“将军,末将请命领兵前去,一探虚实。”一个副将见气氛紧张,突然跪地主动请缨。
韩青看着远处无尽的黑夜,最终摇摇头,“传我命令,各城门守将提高警惕,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子琪缩在城墙一角,睁眼等到天亮,可楚兵却在那阵箭雨之后,再没有动静。子琪看着守城越兵一张张冻得发青,神色紧绷的脸,咬紧了牙。如今,楚兵都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常明策这一蛊惑军心的策略,用的可真是炉火纯青。
她和韩青商议了一下,派一队人马出城一探虚实。可是,派出去的人走了半日,未见回来。
“我去!”
“不行!”韩青立刻出声阻止。
可子琪片刻都等不得,如今她是袁将军,虽然品阶不如韩青,但也有了自己的兵马。她领着一队人马,驾着追风出了城门。韩青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行至离城五里之处,便见一群战马聚在一处,同行的士兵上前确认后,回禀到:“是我们的战马。”
“那人呢?”子琪举目望去,“一队骑兵三十人,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子琪也觉得奇怪,那些战马完好无损,而人却消失,凭空不见,周围也未见任何打斗场面,见了鬼了?为何只见战马不见人?而楚兵的影子更是一个都没见着。
把探查的情况回报之后,顾离一气之下狠拍了桌子,“楚兵狡诈,在这里虚张声势想逼我们从金陵各地调兵。如今尽使些邪门歪道的诡计!吴将军!”
“末将在!”座下一年迈的副将起身行礼。
“领你部下,沿城十里搜寻,若还不见,沿城二十里搜寻,我就不信,楚军能把人带到天上去。若发现异动,不可轻举妄动,及时回城来报。不管如何,天黑之前一定回城复命。”
“末将领命!”
“还有我!”李飞哼哧哼哧飞奔上城墙来,“常明策这小子有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让我去把他捉回来!”
吴副将和李飞带部下大概各五百兵力,兵分四路,从东南西北各门出发。站在一旁的子琪还要跟着一起去,顾离沉着脸把人拦下了。
“你就听我一句劝吧。”顾离无奈道。
子琪干脆不声不响的,等众人不注意牵了追风便跑了,也不知跟着哪路兵马出去。等顾离追出去的时候,早就没了人影。
“我去找。”韩青焦急道。
“不用了。”顾离抬手阻止了韩青的动作,“随她去吧,子琪自有分寸。”
韩青皱皱眉,却也只好点头。
子琪追上了向东搜寻的士兵,领头的正是李飞,子琪心下稍安。李飞见子琪跟了上来,气的吹眉瞪眼,“你是嫌自己命不长吗?等回去了,论军法处置!”
子琪笑嘻嘻地行了个礼,跟在了队伍中间。
离城十公里搜寻,是个体力和眼力活儿。余杭地势平缓,却有多处密林遮挡视线。在周遭跑了一个时辰,半个人影未见,李飞当即下令,进密林搜寻。
进入林子里,顿时感觉阴森森的,子琪搓了搓手,抚平自己被激起的一身鸡皮疙瘩。那日夜里逃跑的场景又闪现在脑海里,子琪闭上眼摇了摇头,将那恐惧驱赶出去。行至密林深处,子琪心跳突然加快,也对未知的忐忑也愈发明显,她看了看四周面色严肃的士兵,也不知自己这份忐忑从哪里而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耳边突然传来一士兵的凄声呐喊,子琪惊惧的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士兵在不停地挥手,仿佛在阻挡什么,此刻正满脸惊恐。子琪顿在那儿远远地看着,周围的人也不明所以的齐齐看向他,只见那人独自挣扎着翻然落马,一时没了声响。
“怎么回事儿?”李飞一脸严肃,他策马走到那人跟前。身边跟随的亲兵立刻下马查看,
“禀将军,人摔晕了过去。”
“将人放回马上,继续前进!”
“是,将军。”手下的人还未动作,身后突然又传来凄惨的大喊。
“救命,救命!”
紧接着,惨叫声一个接一个,众人皆是满脸惊惧,似有妖魔怪兽缠绕在身,在马上不停挣扎,有人落马之后,还继续向前狂奔。
“撤出林子!”李飞当机立断,令众人撤退。
而此时,子琪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耳边有呼呼的风刮过,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逃亡的那夜。
她发现自己正在拼命地向前跑,而身后突然出现了常明策,此刻变身为黑面獠牙的怪物,对自己紧追不舍。转头的瞬间,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吞没。
子琪惊恐地尖叫出声:“不要……”
一条鞭子抽在追风身上,追风撒开蹄子追随众兵向林子外奔去。
“袁将军?”
“还不醒?”李飞一眼瞪过去。
亲兵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为何不能用针?”
“你待刺她哪里?”
“腿啊。”亲兵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不行。”李飞冷下脸。怎么说也是个女娃娃。
亲兵无奈,继续扶着子琪的肩膀摇啊摇,见人还没醒的意思,只好又商量道,“要不指头?常言道,十指连心……”
李飞瞄了眼子琪那双通红的手,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亲兵立刻拿起手里的针,对着子琪的指尖扎了下去,一股红彤彤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子琪嘶的一声,睁开了眼睛。
“袁将军,你终于醒了!”亲兵立马站起身,揉了揉自己蹲麻了的腿,“可累死个我了。”
“怎么回事儿?”
子琪醒来看了眼四周,大家正处在一处平缓之地,不远处正是那片让人生畏的密林。
“袁将军可听说过迷魂阵一说?”李飞问道。
“什么意思?”子琪不解,不过听起来似乎很邪门。
“进的来,出不去。常明策这小子,使了歪门邪道来对付我们了。”李飞说完,竟还笑了笑。
“他……”
“昨夜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恐怕,”说着李飞看向子琪,“恐怕我们安排在城外的伏兵也遭了罪。”
“你是说……”子琪惊讶地看向李飞。
昨夜,顾离安插了两千兵马在城外五里隐蔽,就是为了防备西楚军攻城,到时候前后夹击,将常明策一举拿下。可惜,西楚军只放了箭雨,并未出现,而且不但没现身,还神出鬼没,将今早出去查探的越军不知掳去了哪里。
“你被困在西楚军营,听说离常明策还挺近,就没见着他身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出现?这小子,难道要我李飞饿死在着一亩三分地里?”
“将军言重了,您吉人自有天象。”身旁的亲兵急忙拿出水来递了过去。
子琪皱起眉思索了一阵,“樊启云那样的人?”
“哎,那小子算哪根葱,就是马尿喝多了,脑子灵光了点儿,长得跟肥猫一样,难看!”李飞摆摆手,“就是那种神神叨叨,一副高深莫测其实酸腐无比的人,尤其擅长摆这迷魂阵,没见着?”
子琪仔仔细细想了一番,很确信常明策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她狐疑地问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什么迷魂阵,我不信我回不去。”
说罢,子琪立刻站起身,走到追风跟前翻身上马。
李飞的亲兵一脸焦急,“将军!”
“随她去,”李飞摇摇头,又抿了口水,“打个弯儿不就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