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是觉得闷,要不找旧友过来聊聊天儿吧。”子琪撑着线,看乔蓉儿低头,认真的绣着一朵芙蓉花。
“说起来也是,以前夫人和芷兰小姐感情最好了,入秋了,芷兰小姐的生辰也快到了。”子琴随口接道,“记得去年,夫人还亲自做了糕点,送给芷兰小姐呢,但是芷兰小姐还说,夫人做的比兴悦居的好吃多了。”
“你可别再提兴悦居了,一提起我便想起那日芷兰送我的糕点,反胃的很。”乔蓉儿说着,似乎又闻到了那一股清凉的味道,捂着胸口几欲干呕。
“夫人恕罪,奴婢……”子琴吓得脸色一白,紧张道。
乔蓉儿摆摆手,结果子琪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整天浑浑噩噩,都快忘了是芷兰的生辰了。”她看着面前的芙蓉花,索性也不绣了,吩咐子琴:“准备笔墨,我今年不做糕点了,打一副头面送她。”
子琴急忙去准备笔墨纸砚,子琪收拾着绣花的东西,心中有些着急。乔蓉儿突然对兴悦居的糕点开始反胃,她便没有机会出府。得到的信息,如何送出去?上次寄送给顾离的信,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看到她如今的处境,顾离又会不会担忧,会不会接她回越国?
一下午的功夫,乔蓉儿还真画了两幅样子,玉质的兰花簪子清新淡雅,用紫色的晶石点缀成花蕊,一支兰花鸟纹金镶玉发梳,一副形如含苞待放的浅玉石耳坠,一支白玉兰花精钗。不得不说,乔蓉儿确实笔精墨妙,她拿着画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自觉满意,便抚着肚子,就此搁笔,道了声:“饿了……”
当天,这图样子便派人送去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铭记。打一副头面至少得四五天,若是看着将军府的面子,铭记大概三四天即可打好。果然,三天后,铭记的人将打好的头面亲自送到了府里。管事的妈妈将装头面的盒子递给子琪时,子琪蓦然一惊,低头看那首饰盒子。
稀疏平常的花梨木,花纹也是常见的流云图案,可那别致的锁扣,却让子琪一僵。
“子琪姑娘,怎么了?”管事的妈妈见子琪脸色不对,疑惑道,“可是这头面有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子琪回过神,急忙笑着回道,“只是突然想起件事,分了神,让妈妈见笑了。”
管事妈妈松了口气,讨好的笑道,“哪里的话,三夫人有了身孕自是要尽心照顾,子琪姑娘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子琪道了谢,又和妈妈闲扯了几句,最后赏了妈妈几钱银子吃酒,便抱着首饰盒匆匆往回走。
一路头也不回的拐进了绿竹阁,借着沿路两旁那片竹林的掩护,子琪这才放慢脚步,她一边走一边护着手中的盒子,另一只手状似无意的在盒底处摸索半天,待摸到熟悉的花纹时,脚步又渐渐放慢。
那花纹是一串字,只有她们几个来楚国的女子才认识的字。眼看不见,只能用手摸出来。
“韩青被擒;粮草线索。”
纤细的手指紧紧抠着首饰盒,子琪的心如坠冰窟。那日来将军府的公公说的被擒的越国主将,果真是韩青吗?
……
“夫人,铭记的伙计都夸您画的花样新颖好看呢,”子琪抱着首饰盒迈进了屋子。
“那是当然,”乔蓉儿也不谦虚,洋洋得意的拿起头面认真的观赏起来,“未出阁前,多少名门闺秀抢着想要我的画呢。”
“哎哟我的夫人,”顾妈妈打趣道,“如今嫁人了,更不知道谦虚了。”
乔蓉儿娇媚的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簪子却突然微微蹙眉,“这头面好是好,却是过于清淡了些,芷兰可是个喜欢热闹的。”
顾妈妈一听,心里又是哎呦一声,“我的夫人呦,前几日为了这头面您都没怎么休息好,如今怎敢再多费精神在这上面,养好胎才是头等大事。我看着头面如何改,您交给铭记的人也是一样的,如若不满意让他们重新做就是,要是为此累到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芷兰小姐知道了,也会心下不安的。”顾妈妈说完,便向子琪递了个眼色。
“我知道。”乔蓉儿嘟起嘴,不耐烦的说说道,“可我自小就这一个亲近的姐妹,今年她的生辰我又不能去,怕她心里恼了我。”
“夫人,”子琪急忙插话道,“这套头面芷兰小姐定是喜欢的,若是喜欢热闹,奴婢还记得之前夫人不是得了一块儿紫玉吗,记得您当时说这一块儿整玉石,碎了可惜,做成镯子再合适不过。”
顾妈妈连连称是,“对对对,芷兰小姐自然晓得您的心意。”
“呀,这盒子是……”乔蓉儿无意间翻开了首饰盒底的锦缎,才发现盒子底部有一处划痕,“铭记如何这样一次充好,是看不起我将军府吗?”
“夫人别气,明日找铭记换一换!”子琪急忙扶着乔蓉儿坐下,“顺便把那紫玉送过去,做成镯子送给芷兰小姐。”
“你可给我看好了,若是再有瑕疵,我可不饶你。”乔蓉儿嘟起嘴道。
……
第二日一早,子琪跟着一位外院的张妈妈来到铭记,伙计客气的伺候二人吃茶,后台的掌柜急忙走出来迎接。
子琪将首饰盒递给掌柜的,说了上面的划痕,抱怨了一通,又把怀中装紫玉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紫玉要做成镯子,千万可小心了,半月后送到将军府即可,剩下的碎玉可打磨成珠子,做手串。”
“小的记着了,放心,一定按时送到。”掌柜的诚惶诚恐接过玉石,吩咐伙计好好招待贵人,便拿着盒子进了里间。
子琪站起身,一脸新奇地看完着柜台里的头面,随后视线又转向架子上那些精致的首饰盒,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对哪个都爱不释手。张妈妈难得有功夫偷懒,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打趣子琪,“年轻的时候都是爱俏的,只要好看,管它实用不实用,都要买来试一试,结果有一大半的东西都是买来了堆在箱底儿。”
子琪低头微微一笑,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翻来覆去,“顾妈妈也常这样说,可惜要是看见了喜欢的却不买,心里会觉得抱憾终身呢。”
“哈哈,我的姑娘呦,还没嫁人呢就想着终身呢,以后要经历的事儿多着呢,哪有那闲工夫为了一件物实操心。”
“张妈妈说的也忒远了,我们姑娘家的眼皮子浅,只想争这朝夕的漂亮物件儿呢。”子琪说着边状故意似的的磕了嗑首饰盒的底部,“张妈妈您听,多好听。”
“瞧你个伶牙俐齿的,”张妈妈瞧她那促狭的样子,伸出指头点了点,“等你那些辛辛苦苦赚的工钱都成了压箱底中看不中用的,看你去哪儿后悔!”
子琪嘻嘻一笑,又拿起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扔在手里,“我倒觉得,即使中看,也是可以的。掌柜的,这个盒子怎么卖?”
“哟哟,你听听,”张妈妈放了杯盏,看向站在一旁的掌柜,“确实是个眼皮子浅的。”
招待他们的伙计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白净的面皮,一脸书生气,他欠身一笑,不紧不慢的回道,“张婶子的话可是要断我们的财路啊,不过这位姐姐姐姐手里拿的这盒子确实卖不得,这是师父留在这儿当做样子给顾客参看的,真是抱歉了。”
子琪一听,故作羞恼的瘪瘪嘴,最终将盒子放回了原处。惹得张妈妈又是一笑。
一盏茶的功夫,铭记掌柜抱着一个更加精美的盒子走了出来,口里说着道歉的话,又亲自送子琪和张妈妈出了门口。
目送马车走远,掌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回到店里冷眼看着那位新来的伙计,“将军府的首饰盒,可是你负责挑选的?”
伙计吓得急忙垂首,“掌柜的恕罪,小的一时倏忽……”
“这个月的工钱没了,看你不长记性!机灵着点儿,来这儿的客人哪个都惹不起!”
“谢掌柜的,小的下次一定注意!”
等掌柜的转身回了里间,伙计翻了个白眼,一耸肩,张着嘴无声地骂了好一会儿。
临近午时,店里没了客人,掌柜的也进了后院休息,守着店铺的伙计拿着一块儿抹布,优哉游哉地甩着,慢步走向了陈列柜上那只精美小巧的首饰盒走去。
打开锁扣,里面空空如也;他轻声一笑,又走向另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锁扣打开,里面还是空的,他眉头微皱,摸索着首饰盒的底部,指甲在底部边沿的缝隙一抠,扣下一块板来。
一张白纸整整齐齐的夹在缝隙间,他将纸条拿了出来,却发现下面还有一张。伙计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将两张纸拿出来,又将首饰盒复位放回原处。
“路走巢湖。”
打开另一张纸,上面写着:“通房有名无实,可我万不能让越人欺辱,你可知我心?”
伙计摸着下巴,想起刚刚见到的那女子。长相清秀可人,看着也伶俐。想起那日顾离的话,他叹了口气,无奈地低喃道:“可惜了,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