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同初空说的那句话,让我懵懵懂懂羞涩了许久。
我问已婚嫁的远房表姐,身为妻子,要做些什么?
表姐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在闺房里伺候好夫君就行了,然后给他生个大胖娃娃,其他的都有下人呢。
表姐还给我带来她私藏的小话本,她说我娘死得早,这种事总不能让我爹教我吧。
可是我还想为他做下人做的事,我要为他梳发、绾髻、穿衣、做饭,他写字,我就给他磨墨,他练武,我就给他拿剑。
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做他的好娘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给他。
初空虽然是太子,但当今圣上,他的叔父,仅仅才三十岁。也许,成为他的娘子只是一场空欢喜,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往后的憧憬。人活着总该要有些期待。
我总爱同人打听临冬城的事,那几年天下不太平,各地征战不断,楚国边境的子民更是被骚扰得民不聊生,听说初空主动请缨,凭着三千之师大败五万敌军,风光回朝,被祈帝封为护国公,成为楚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抚远大将军。
翠儿说:“未来姑爷真是威风,小姐你看上的果然是人中之龙。”
我笑笑,在佛像前虔诚叩首,求菩萨佑他平安,我的初空,我的抚远大将军,我宁愿他只是个半腹墨水的书生,我只想要他平安。
时间如流水,转眼过去了六年,初空偶尔会给爹爹写信,却从未提到过我。同我一般年纪的姐妹们差不多都成亲了。诚然我和初空的婚约只有仅仅几个人知道,外人都说柳家堡的大小姐因模样丑陋,至今还待字闺中,那时候柳家堡的墙头经常有无聊的纨绔子弟偷窥,纷纷想看一看传说中的丑女到底有多丑。
柳冲当年跟着初空去了临冬城,混了个校尉,还置办了座大宅子,几次要接他爹爹柳总管去临冬城享福都被柳总管拒绝,柳总管说他跟了爹爹半辈子,没有他伺候左右,爹爹会不习惯。
爹爹感念柳总管这份恩情,在柳冲成婚时,特地让我带着他准备的大礼同柳总管一起去临冬城小住几天。
我鲜少出门,主要是怕影响市容。翠儿给我做了一顶帽子,四周围着长长的纱,戴上去的时候刚好遮住半张脸。
我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找初空,但柳冲告诉我,祈帝南巡,宫中事务暂由初空执掌,他这几个月都住在宫里,我去皇宫看过,不过是在宫外,青灰色的宫墙将所有的距离都变得遥远。
我同柳冲的小娘子去集市里逛,临冬城就是不一般,卖的东西和人一样多,我们在一家首饰铺停下,女人都爱首饰,偌大的店内挤满了人,移动都困难。
我被挤着不能动弹,突然听见老板说:“这是特地按爷您的要求定做的,诺,这个月字刻得极为巧妙。”
“有劳了。”熟悉的声音。
我望过去,就看见初空,他已经不是彼时十九岁的少年,可我还是认得他。他穿着玄白色的长衫,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白玉簪,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片柔和。
我叫他:“初空。”
他没有听见,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板的手心,同身边的随侍一起走出去,等我挤出人群时,已经看不见他了。
我想着老板方才说的话,他说白玉簪上刻了个月字,难道,这是初空特地为我定做的?
原先我以为这一段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可现下看来,原来,初空他心里是有我的,就像翠儿说的,我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也会处出感情的。
我和小娘子捧着买的首饰回到校尉府里,柳冲和柳总管的脸色难看得可怕,柳总管说:“大小姐,刚收到圩州的信,老爷……不行了。”
我的手一抖,首饰盒掉在地上,偏偏买给爹爹的玉如意摔成了两半。
我愣愣地望着,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