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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有善念的人

魔女叶子夫人 怡章鱼 4757 2024-07-11 14:47

  那几日,桂英看着高热瘫软的左岸,心焦地完全顾不上孕期里的春媛,毕竟春媛一贯身体强健,并不让人十分担心;这一点也让春媛误解,以为桂英对她、左凌丰对她的孕事,并不关心。

  三娘更是乱了方寸,搂着时好时坏的孩子,默默垂泪而全无办法,下人们也心里反古怪而逐渐有些不耐烦,因为这孩子用了药如何一直不见好彻底。

  这也导致,原本是府上最热闹的春媛的住处,一下子冷落下来。这样的落差,让春媛心生气恼,就独自出了小角门,想去街上闲逛半日,躲了府上进进出出的医女、大夫们。

  遇到东城门口下一个摆摊测字的风水先生,她摸着荷包里的碎银子,上前抽签。

  测字的结果并不好,风水先生看她有孕在身,并没有多说,只手书了两个字,送给春媛。

  “本初?”安伦确认着桂英口中含混的发音,这段她从来没听说。

  桂英将枕头上的头发撸向里侧,说,“是啊,本来的本,初春的初。”说到这里,桂英仍然不解,她看向安伦,安伦坐在脚踏上,摇头反问,“那,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桂英又在暗影里,摸了摸左凌丰送自己的金镯子,笑了笑。

  “只是凌丰当年听了,冷笑一声,不说话啊!可见是他是立刻就明白了的。”

  后来的事情,安伦听都督府上的嫲嫲们说过。

  左岸一直不好的病,在第五天的上午还喝下去汤药,中午突然喊了两声就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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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做都督的左凌丰是经常不在家的,而那几日左老夫人也不在大盐城,因此,全无头绪的桂英,非常害怕。她还不知道,孩子病了、请大夫看过了,还会这么死掉。因为她的几个孩子,都几乎没怎么病过,所以桂英确实也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最让都督府上下慌乱的关键,是三娘看着孩子没了呼吸,突然疯了一般,一直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到半夜昏了过去仍然死死抱着左岸的小尸身,不肯让人接近一步。

  桂英和家里的下人们都没了办法,只能派家丁快马出城,先去庵堂叫回来左老夫人,那段时间,庵堂里的琣露,也病了。

  而这时候的春媛,正因前天出门测字的结果不佳,而连日里的烦恼不已,加上自己对风水先生送的“本初”两个字也完全不解其意,让她动了胎气,不规律的腹痛更是让无人问津的春媛,提前感到了繁华之后的寂寞。

  那几日,几乎天天进出大盐都督府的大夫、医女们,几乎把府门的边门门槛都要踏破了。

  春媛在诊脉之后,开了安胎的汤药,大夫知道这几日都督府上的一位小公子刚刚没了而慌乱不已,便直言,这样的状态不利于春媛的保胎。

  因为三娘突然性情大变、痛哭尖叫,桂英也被弄得心烦意乱,她立刻点头称是,起身送出大夫,口中嘀咕了一句,“眼下哪里顾得上啊!”

  心高气傲的春媛,偏偏听到了敞开的窗口传过来的这句随口抱怨,满心的忧伤突然变成了莫名恼怒,仿佛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连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被彻底废弃了、任其自生自灭一般。

  睡在床账里的春媛,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桂英已经两宿不曾睡下,仍然不放心春媛和孩子,而一早强撑着、跟着大夫过来看望她。她的内心,极端自私的认为,自己做了妾室之后,桂英也不过如此,眼下对着个已经死掉的孩子和半疯掉的三娘,远比自己腹中的孩子和自己,更上心些。

  “可见她也不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大夫人。”她内心默念。

  靠着头枕,春媛完全忘记桂英一贯对自己的放纵和默许,开始一心编排着左都督大人回来之后,自己面对男人时,如何体面的抱怨,以及摸着肚子恰到好处的哭诉。

  就这么满脑子飞转着这些胡思乱想,一面听着三娘时断时续地哀嚎,一面听到下人们运送小棺材进出自己的房门前,竟然一宿都没有睡着。

  隔天一大早,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春媛,浑身燥热、手脚冰凉,突然感到腰腹间沉沉的坠胀感,心里默默一凉,知道这孩子可能不保而愣愣地望着门口,心口逐渐浮上个大石头一般,堵得气也上不来!

  看着以往热闹进出的下人们,此刻一个都不在身边,春媛不顾大夫的嘱咐,起身下了床,大步出门、走到院子里,却正好看到桂英的小儿子左焱,在井边,撅着浑圆的小屁股对着自己,用手扣下井沿下方的小苔藓。

  事后,春媛万分惊恐而兴奋地大步冲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坐在床上,不停地喘息,肚子里的孩子也因此翻腾不已,让她忍不住大口的干呕起来。

  左焱,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完全没了呼吸。

  而一宿没睡的春媛,在静静等待众人找寻焱少爷的时候,竟意外地沉沉睡去。

  桂英讲到这里,觉得眼前泛酸,哀伤左焱的心思还没有来得及涌上来,沉沉的倦意袭过酸疼的全身。

  一旁的安伦,听到这里也是心惊不已,见桂英自己叹息之后便不再开口,急忙起身查看,发现桂英沉了眼皮,像是困倦上来,便立刻拉了纱被给桂英盖好,让她赶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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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桂英和安伦,避开地上痛苦呕血的樊丽花,走回大卧房里的时候,叶子才在小偏房里听到廊下有人在说,樊丽花突然“失心疯”发作,大敞院里差点用银钗扎死宁少爷!

  叶子不顾众人劝说,急急起身、随手抽了件银缎子衣裳套了,便夺门而出、飞跑到大敞院,她不是担心孩子,因为听众人的语气,已经平安解决了。

  当她撑着一口气、大步地跑到附近,正好看到大敞院里的左凌丰,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里,微蹙了眉头,默默抬眼看向自己。

  ——这瞬间的对视,让叶子久久不能忘记。她的担心,放下了。

  身后随即簇拥过来的,是被叶子远远甩在身后的的茯苓姐、手里多拿了一件长背心的亚琴,以及刚才过来报信的那个老妈妈。

  雀织,因为茯苓在,就不再往来都督府,所以这天他不在场。

  左凌丰远远地,在一众女眷里,立刻察觉叶子的面色仍然是缺乏气血而泛着黄白,原本开始泛红的双唇,因为奔跑而气急干涩,呈现出失了血色的粉白色,好像刚刚吃了口满是糖霜的薄饼。叶子半散的灰色头发在日光的映衬下,闪着异样的银紫,原本这种异类的紫是左凌丰百看不厌的,而此刻看来,却让叶子整个人在人群里,更加迥异凸出的单薄,他不由得沉沉叹息一声,看着亚琴帮叶子穿好保暖的背心,内心涌上愧疚和疼惜才略略放下些。

  他二人的这一瞬间的对视,多年后,左凌丰也经常萦绕心头。

  叶子快速扫视了一下,院中有张小俊推着轮椅,抱着小瑜大步走过来的元站,以及跪地不起的樊铁,她不敢冲到近前,只能手扶着廊柱停了脚步,最后又将目光落在坐在轮椅里的左凌丰,看到对方竟然俏皮地冲自己一歪脑袋,示意她先回去休息,叶子这才抚着身边的亚琴,用力咽下方才哽在喉咙口的惊慌。

  随喜抱着一直用力抓着自己的左宁辉,身边的岁岁正用井水浸过的湿毛巾,不停覆着孩子的前额上透亮的一个大包。

  叶子不方便走到左凌丰身边,便立刻跑到大正房的廊下,查看儿子的伤势。

  左宁辉听到自己的母亲来了,立刻冲着叶子伸出手,黑漆闪亮的眼睛里,开始冒出惊恐的泪水,却还是开口大声啼哭,只是“娘,娘”地叫了两声。

  担心孩子可能是吓坏了,叶子抱着左宁辉轻拍着后背,继续让岁岁反复换着湿毛巾,口中安抚孩子,“不怕,爹娘都在宁宝身边,不怕的。”

  这时候,叶子才想起大夫人桂英不知如何,得知她已经先回大卧房歇息,便安心些,她让随喜带着左宁辉先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小偏房。

  原本,想让左宁辉去桂英的大卧房休息,只是远远看到奶娘李玉抱着左青,由桂英的小丫头彩虹带着,朝她的大卧房急急地走去,叶子明白桂英的心思,因而还是让儿子先来自己的住处。

  一边轻抚着孩子的后背,一边让身边的亚琴赶紧去看看元站,叶子以为是元站受伤了;并让茯苓姐去查看可能被气坏的左凌丰,以及他的腿伤,因为她见左凌丰又习惯性地将手放在左膝上。

  吩咐完这些,叶子在眼角,还是避免不了地瞥见了横在地上的樊丽花,对方左手撑着石板地面,正嘴角不停地呕着血,同时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呕吐声和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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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站,已经抱起逐渐醒过来的尚小瑜,对着跑过来的亚琴说,“小瑜小姐的头,在流血,快,快找大夫啊。”

  亚琴,这才知道,元站的臂弯上红了一片的血,是尚小瑜的。

  她想了想,带着元站,跟在叶子身后,先去了茯苓姐在小偏房边上的小间里。

  仍然处于惊恐中的尚小瑜,因为元站的奔跑而发作着各种疼痛,口中不敢叫唤疼,只能缩成一团,不停地哭。安顿在茯苓姐的床榻上,她立刻推开元站,将全部身体、包括脸,都缩进被子里,不停地颤抖。

  一旁的亚琴不知缘故,元站又没法说出来刚才的经过,心里只是着急,低头看看手臂上的血渍,只能隔着薄被、扣住蜷缩的小瑜,低声嘱托,“凡事有我在,你别怕了!”,说完,他也不等回应,对亚琴说,“我去尚月斋”,便跑去请雀织来都督府出诊。

  大敞院和穿廊里,繁杂的脚步声、人声逐渐淡去,樊铁跪在左凌丰身边,怎么都不肯起来,眼中除了愤恨,就是后悔。

  左凌丰让走过来的茯苓姐先去查看地上的樊丽花,反而被樊丽花仰脸啐了一口血污,而不敢再上前,碰巧不多时,雀织在罗小希得了消息已经先一步去请了来,正跟在元站身后,经过都督府的大敞院。

  元站想也知道自己是不方便进出小院落的,但又担心尚小瑜,这会儿看茯苓姐呆立在原地望着他二人经过,就自己先留在左凌丰身后,对着茯苓姐行礼正想开口恳请,对方只望了一眼元站手臂上的血渍,就立刻会意,回了礼,一句话也没说,赶紧跟着雀织,快步去了小院落里,照顾尚小瑜和左宁辉。

  其实,连樊丽花本人都知道,就算是名医上官羽津来了,也是救不回来的,所以她在身体逐渐从疼痛里解脱,开始发凉颤抖的时候,仍然不忘记对这残忍的世界,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恨!

  左凌丰见她如此,只叹息一声,好言问她,“为什么要对叶子夫人,下药。”

  这是他始终不能理解的地方,就像当时他怎么都不能理解,春媛因何会将桂英的儿子推入井中!他虽然知道春媛善用心机但总不至于残害无辜,就好比他虽然知道樊丽花用力卖弄但还不至于对叶子和孩子下手一样。

  在他这样的武将眼中,手中杀伐决断、锋利无比的刀,都不会砍向无辜百姓,怎么这些柔软的女人,会!?——左凌丰也是因为总不能理解女人的世界,而不肯再纳妾,直到遇到叶子。

  假如当时的叶子,不是素衣素面的来“送死”,他可能也不会动情,因为美艳的女人,让他总有一种“镜子里的春媛”感!

  而当时绝食两天的叶子,缩在地上、望着他的样子,是左凌丰好几年都抹不掉的记忆,虽然他对自己当时幼稚的行为,始终对着母亲和桂英,做不出解释。

  只说是那份等死的冷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如果用其他理由,左凌丰也想不出来。后来的两年里,他都一直在试图帮助叶子抹去这份冷漠,而且还差点儿就失败了。

  在安岩村的时候,左凌丰也半开玩笑地问叶子,如何就这么这一路辛劳地跟着自己北上,其实过了小胥城不久他的伤病就快好了。

  “你完全可以去小胥城安度余生的,我母亲一定会亲自去上官医馆,给你关照。”和先前的强行占有不同,左凌丰那时候总想说服叶子,离开自己,因为他身边的不确定性,太大。

  叶子只摸着身边熟睡的婴儿,假装迷糊着快睡着了,“嗯,嗯”了两声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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