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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疗伤

魔女叶子夫人 怡章鱼 4468 2024-07-11 14:47

  小胥城

  吕蔓走了之后,新来的医女谷枫,引着左凌丰抱着儿子走进上官医馆的正堂。

  上官羽津面上浮上一丝他特有的、意味深长的素味笑意。

  他也不起身迎接,继续摇着扇子,看向门口的父子俩。——这情形,像极了当年魏琳抱着魏无恙,冲过来找叶子。

  左凌丰显然比魏琳,气定神闲多了,手上的三岁的儿子,更是古灵精怪地不吭声,来回摆动着大圆脑袋,忽闪着大眼睛,四处查看。

  很明显,这个聪明的孩子,被上官羽津这一屋子的小格子、小抽屉,吸引了。

  上官羽津发现,一贯气势凌厉、走路生风的左凌丰,这次来明显畏缩了大半截,他并不知道缘由,但他知道,一定不是因为他瘸了脚、过来疗伤。

  检查了之后,上官羽津和大徒弟玄苧都默默对视了一眼。

  上官羽津直言不讳地告诉左凌丰,这膝下有碎骨,虽然在里面好几年了,也必须取出来;但是不能保证取出来之后,便能完好如初,因为拖得时间太久,周边丰富的筋膜和血脉,都异位了。

  “恢复情况,要看你自己!“上官羽津还是当年在宿州城外的那句话。

  “嗯。“左凌丰一边侍弄着儿子脖颈里散落的头发,一边想着当年叶子在这里的情形,上次送叶子来,他没心思细细琢磨。

  “大概要多久?”他隔了片刻,问。

  “至少一个月。”上官羽津琢磨着,故意加了句,“不可以提前离开!”

  左凌丰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低头哼笑一声,他们身边的玄苧和常炆,也跟着默默在笑。

  上官羽津看着左凌丰异常平和放松,想了想,说道,”大人可知,这外伤治疗,是要动刀子的。”

  说完,他起身抽出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个布包卷,撤了绳子、慢慢展开。被药水蒸煮过的褐色布卷里,依次摆放着长短各异的几把小刀、小剪子、小镊子。

  一旁的张承这才明白,叶子夫人之前的叮嘱,有些怕了,看向颜色不改、嘴角微笑的都督大人。

  左宁辉立刻跳下父亲的大腿,大步跑过来看。

  “哦,哦呦,这就是对付大坏军的武器呀?“清澈的童音,在上官羽津高阔的正堂里,回旋,引得一众大人,都捂着嘴笑。

  “爹爹,快来看,这些武器好小啊!”

  “大……坏军,是什么呀?”上官羽津看着叶子的儿子,样貌有三分像父亲、七分像母亲,心生出巨大的爱怜。

  “就是我爹腿上的伤,可疼了,娘一直哭的,说怎么老是不肯好,都是些大坏军弄得。”

  左凌丰第一次听到儿子说叶子,忍不住面上惭愧,手摸着前额,低头遮掩。

  上官羽津得知,叶子依旧是那个将心事深埋的女人,默默忍受着生活的困苦,也手摸着刮地干净的下巴,沉默不语了片刻。

  见孩子要伸手取出剪刀,他抬手示意,“不可触碰。”

  “我就是想看看。”左宁辉说。

  “嗯,这些‘武器’虽然小,因为你的手上,会有更小的大坏军,此时摸了这些,明日会跟着一起跑近你爹爹的身体里。”上官羽津语气和蔼,甚至学着孩子,说起了北方语。

  左凌丰看向认真和儿子说话的上官羽津,体会到他此刻的内心,是对叶子的一份责任,所以他知道,明日的治疗,他必定是全力以赴。

  .

  孩子路上奔波,倒是吃过晚饭就找困睡下,上官羽津和左凌丰也一夜无话,各自早早歇下。

  翌日一早,上官羽津很早就起来,看着即将开始火辣的天,心里立刻兴奋起来,是医者对病痛的一种本能。

  他劝说左宁辉跟着张承一起,去小胥城的街上,给左凌丰买点心。

  “宁宝宝乖的话,大坏军就肯定不会再来了。”上官羽津和蔼而镇定地说,孩子看向他的眼神,突然有了畏惧,就乖乖出门了。

  支走孩子,日上三杆,清早便去洗浴过的左凌丰,穿着小衣、裤子,走到院子里的一张四面没有边的床边,伸手接过医女谷枫递上来的麻汤喝下。

  “呀,很苦啊!”他说着,用手抹了嘴角的汤渍。

  玄苧上来接过小碗,笑着问,“大人以前不曾喝过吗?”

  “嗯。”左凌丰解释说,他母亲不让,因为那样他就不会对“负伤”产生畏惧,而面对敌手,手下留情。

  院子里的人听了,都觉得,左老夫人确实古怪之人。

  左凌丰按照玄苧的吩咐,俯卧倒在床板上,他后来抱怨,怎么不等他睡着了再上来绑他的手脚。

  上官羽津解释,清醒的时候,绑紧了会叫唤,不至于血液淤滞、伤害手脚关节。

  左凌丰无力反驳这个经验十足的医者,只觉得自己怎么在他面前,傻了很多。

  茯苓姐,拿出浅盆里煮好的小刀、镊子和剪刀,依次在白色麻布上晾干,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向上卷起左腿上的裤管,下面衬上蜡油纸,反复清洗左后膝以及整个左腿的皮肤。

  被绑的动弹不得的左凌丰,完全看不到上官羽津和他身边的一群遮着口鼻的人,只知道常炆立在身边,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继续和他说话,他只好盯着一早拉扯起来的一张遮阳的白色麻布的一角,等着麻药的发作。

  后来上官羽津解释,白色麻布说不是为了遮阳,而是担心路过的飞鸟的排泄物。

  身体逐渐开始发软的左凌丰,突然看到只穿着背心、光着臂膀的上官羽津走过来,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只弯腰和自己对视了一下,他正想说,你怎么看着像个屠夫?上官羽津已经走到左凌丰看不到的地方,他对着身边的人喊了句,“都过来看着点”,回头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

  皮肤切开的血腥,常炆立刻避开视线不敢看,正想抬手阻止,因为还没有彻底睡着的左凌丰,撑着沉重的眼皮,本能地抽紧手里的捆绑。

  常炆这才知道,为什么方才要把人绑起来,正当他想说什么,又不敢看向上官羽津,左凌丰突然一软,不动了。

  不知道是常炆自己觉得时间很短,还是上官羽津确实经验丰富、手脚麻利,等张承抱着左宁辉返回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一个空的檀木床架,没有床板,显得很突兀;两个小徒弟,在用井水冲洗地上深红色的血迹。

  睡梦里,左凌丰感到一只出汗的小手,在抚摸他的手臂,他立刻觉醒、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左宁辉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张着粉嫩的小嘴,看着自己。孩子眼中的泪痕,让左凌丰瞬间糊涂,以为是叶子蹲在自己身边。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太像了。

  “爹爹,还疼不?”

  “不疼呀?”

  “真的?可是,你刚才在喊疼。”

  “瞎说,真的不疼了。

  “儿子没瞎说。”左宁辉摇着头。

  左凌丰被人侧放在床板上,试图活动提下酥麻的手脚,但是,真的很疼。

  身下还是方才院子里的那张床板,只是人被连着他本人一起,抬进了一楼东南角的小间里面。

  “我们的宁宝宝,什么时候回来的?”左凌丰用手指碰了碰左宁辉的小鼻头,上面有两颗小汗珠。

  “刚刚。”

  “害怕吗?”

  “嗯。”

  “怕什么呀?”

  “地上好多红色的,是爹爹流血了,我怕爹爹……只是睡觉,不理我。”孩子说到这里,眼睛看向上方,开始眨动。

  左凌丰看出,儿子是在压着自己的内心,不让畏惧的眼泪,落下。

  “哦,宁宝宝不怕,爹爹现在醒了,就是好了。是不是?”

  左宁辉举起粉嫩的小手掌,抹着左凌丰的眼角。

  “爹爹不能骗人的,真的好了,怎么睡着的时候,也会哭呀?”

  左凌丰这才发现,自己眼角潮湿。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只是方才在一会儿剧痛、一会儿昏睡的混乱中,身体再次漂浮起来,他知道这种感受,很可怕。

  “什么叫‘也会哭’?是娘睡着了哭吗?”左凌丰看着仍然很害怕担忧的儿子,换了个话题。

  左宁辉不说话,五个小手指全力握着一个桂花芯子的圆形小糕饼,递上来,“爹,你吃。”

  不等左凌丰开口,一旁看守的茯苓姐上前阻止。

  “你爹爹还不能吃东西,宁宝宝就坐在躺椅上陪着说话,就好。”

  “唉!”左宁辉乖觉地坐下,自己也不吃,只是拿着糕饼、愣愣地看着父亲。

  不多久,他睡着了。

  茯苓姐在门口叫来院中乘凉的张承,让他抱了孩子去旁边的房间睡午觉,然后伸手过来触摸左凌丰的额头。

  “大人,辛苦了,这几日这腿上的夹板和固定,再难受也不能动,十日之后,拆开来,才知道好不好的。这几日如果动了,反而不利于恢复的。”

  “嗯。我……想看看取出来的东西。”左凌丰说着,并示意门口的常炆过来,扶他坐起来。

  茯苓姐口中说,好,然后先帮常炆稳妥了左凌丰,然后出门片刻,跟着上官羽津一起走进来,手里端着白瓷盘,里面是两个染着血迹的小碎骨。

  上官羽津指着瓷盘说,“大人这几年,吃苦了。当年路过,为何不来我这里看看。”他还不知道,雀织慌乱中的一时疏忽,让左凌丰疼了三年半,还险些残废。

  左凌丰靠在大靠枕上,只能说出当时他的担忧。

  听到最后,上官羽津不由得在躺椅上拍着自己的膝头,“大人真的……。”

  上官羽津抬手看了看纱被下面的腿,继续说道,“我一个大夫,上面再怀疑、厌弃也不会拿我如何的,顶多是拉去做几年苦役。杀大夫便是失心于众,他们不会这么干,这个道理,如何你当时不明白。”

  左凌丰答不上来,只能默默不语。

  “你是不想拿叶子的处境冒险,对吧。毕竟我这里,是叶子最好的藏身之所。”

  “是。”左凌丰想,你都猜到了,还干嘛要说出来。

  见左凌丰面上尴尬,上官羽津岔开话题,“宁辉这孩子,养的很好啊!”

  左凌丰笑了,“叶子待孩子,很有方法。”

  “那你……如何将孩子带过来?”这才是上官羽津从昨天便好奇的事情。

  左凌丰想想躲不过,便说出了左府里,早年的过往。

  “这会儿叶子已经将近七个月的孕身,我担心府上有什么乱子,波及她们母子三人,干脆将宁辉带在身边。”

  听到叶子再次有孕,上官羽津不禁感慨,“大人子嗣繁盛,好事啊。”

  左凌丰抿嘴低头一笑,紧跟着上官的话头,说,“这次,……我想……”他竟然扭捏起来。

  “要老夫去照顾叶子吗?”

  “是啊。”

  上官羽津想了想,说,“这次,让茯苓姐跟着你一起回吧。这也是我过来,和你商量的。”

  “那是很好啊!”左凌丰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和儿子一样,看着上官羽津的衣袖,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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