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了脸，叶子突然推开水粉盒，服侍的嫲嫲说，“夫人，这样不行的，我要挨打受罚的。”

　　叶子低声说，“我自有道理，都退下吧。”说完，她打开桌上的三个胭脂盒，然后拿起小画笔，沾了洋红色的胭脂，在自己的左侧颧骨上小心画了个小樱花，只是没有金粉，她用眉粉点了蕊。

　　身后的嫲嫲们，看着叶子手法娴熟的装饰自己，不禁暗暗吃惊。

　　叶子在镜子里看到她们意外的眼神，轻轻问了句，“喜欢吗？”

　　说完，她也不等谁开口，继续细细画了自己的眼线，而仍然留着灰色的眉毛没有做任何修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异常白皙的面颊上，细长的眼线顺着眉势斜向鬓发，没有任何涂抹的樱桃色双唇，让叶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母亲的样貌。

　　母亲也有这样可人娇艳的嘴唇，这样的嘴唇曾经用力亲吻着弟弟的尸身。

　　八岁那一年的记忆，永远刻蚀在叶子心头。她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句东瀛话，“母亲，保佑您的孙辈吧，他们和敬一一样，是健康乖巧的好孩子。”

　　她身后的嫲嫲们，因为叶子异样的描画、迥异的灰发，加上她口中听不懂的言语，纷纷后退了几步，莫名忐忑起来。

　　.

　　叶子，裹着轻巧的翻毛大斗篷，跟在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身后，低头走在回廊里。

　　因为她个头不高，斗篷下摆拖在了地上，她心想，“这斗篷之前的主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今晚的斗篷是太监们随手从库房里抽出来的临时用一下的吧。”手摸着绒绒的风毛，感觉自己也和这个斗篷一样，“今晚临时用一下！”

　　必须将自己变成了“东瀛魔女”！叶子对自己说，为了孩子们。

　　她低头跟着压根儿没顾及她的步伐的太监们身后，一路匆匆走到她压根儿不认识的殿阁前，因为室外的寒冷，她赤裸的双脚在松软的鞋子里，已经彻底冻僵，因为室外的石板路，和这些宫中的太监们一样，冰冷生硬。

　　叶子心头一阵火辣辣的酸楚，她想到了大盐都督府里的回廊，虽然窄的只能三个人并排，且有些木漆斑驳，但充满了家常的温暖。

　　初冬的夜空，撑着半月，随着叶子的走动，如影随形。叶子抬头看了这月色，眼前浮现出左宁辉圆滚滚的小脸，上面逐渐覆上了弟弟加藤敬一紧闭的双眼。

　　叶子在心里再次对着自己的母亲，说了一句：“敬一和宁辉，真的很像啊！”

　　.

　　意外被传唤到朱坚新的小寝殿，叶子在廊下脱了鞋、赤脚走进去，才发现这里面温润香暖，她方才故意让自己冷冻的双脚，看来没达到让欲望膨胀的男人，心生嫌恶的目的。

　　“好吧，那就玩大的！”叶子暗暗对自己用力。

　　面对同样对她生出本能色欲的朱坚新，叶子知道，自己的命和清白已经不重要了，家里所有人的命都在她这一晚的服侍中。

　　哪里有什么“皇帝的恩宠”？

　　叶子不屑与方才引教宫女口中所言，只是怕露馅，她双眼璀璨、面露娇羞地敷衍过去。她深知自己这种长相，不过是男人一时的玩乐和发泄罢了。如果说这也算是一种恩宠，她也不稀罕这种恩宠，因为左凌丰早就全都给了她。

　　她独自沐浴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打算：让朱坚新服帖受用之后，便请命去冷宫里服侍那里的废妃终老。

　　辛劳孤苦，也比工具一般低贱地活在锦衣玉食里，要好。

　　小太监引着衣着桃红色拖地裙裾的叶子，缓缓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里面歪在地榻上的男人，应该就是朱坚新。

　　叶子仍然低眉不敢抬眼端详，只看向地榻上的一只穿着薄地软鞋的脚，俯身跪拜。

　　“陛下恩宠，民妇自是不能违背。只是今日之后，世间的人怕是心会凉的吧。”叶子用娇音说道。

　　朱坚新看着妆容如此清丽而艳色的叶子，已经有些窒息，听到她用慕贤阁里完全不同的语音说话，更是神魂不能把持。

　　“且，孤如此要了你，旁人怎么知道！”说完，朱坚新傲慢且得意地缓缓凑上来，闻了闻叶子肩头的熏香，然后用手拖住叶子的下颚，“看着我。”他竟然没有用谦称。

　　叶子被男人火热的手掌钳住，知道对方能从自己的气息中感受到了畏惧和惊恐，她也不掩饰，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朱坚新。

　　此刻在满室明灯的照耀下，叶子的灰色长眉毛，并着一头的灰色头发，竟然闪着异样的亮银色，朱坚新有种说不上的神往，再次命令叶子，“看着我！”

　　叶子脑子里立刻闪现先前左老夫人和她说的话：“颜面和身份，一点关系都没有。男人动心了很难被捞回来的，只能让他们自己死心、幻灭，你懂吗？”

　　和皇帝朱坚新的对视，叶子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对方眼中“很难捞回来”的占有欲，她假装吃惊地让自己眼中满上泪光，然后再次让灰色的长睫毛，遮掩起自己的慌乱。

　　朱坚新也如期看到了自己做梦都在想象的这个女人的绝色，点漆的双眸里，带着水，他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民妇服侍陛下安寝便是。”叶子轻轻推开朱坚新的手，低头说道，“只有一样，民妇……”

　　朱坚新突然打断了叶子，“民妇？孤家不爱听，就叫叶子夫人得了。”

　　“是。陛下。”叶子柔声顺从，“叶子只有一样，恳求陛下君恩。”

　　“什么？”朱坚新一手撑着地榻，一手放在自己的膝头，手指背玩弄着叶子衣服前襟上的小珍珠。

　　叶子知道，这是经验丰富的男人，在撩拨自己。

　　她假装没觉知，继续说，“日后陛下若不得如意，可不能怨怪到叶子。叶子村野草芥，粗笨没见过市面的，恐怕……”说完，她妩媚地上挑眼角，看了眼灯罩、又垂了眼。

　　坐在榻边的朱坚新，立刻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在献媚，口中承应她，“怕什么！这里全是孤说了算的。”说完，他身后老道的宫女轻轻走上来，伸手拔去叶子头上的一支紫玉簪和四个压鬓小金钗。

　　朱坚新以为叶子和其他女人一样，真头发连着假发髻一起梳理着落下，然后宫女将假髻放在榻边的小台子上。

　　然而他却意外看到叶子的灰色头发，泛着银光缓缓落在身后，宫女低头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叶子依旧跪在原地，正微微歪着头，看向自己。应该是方才阻止了宫女拆开发髻而手扶着发带束着的顶上的头发，身后丝缎灰发一点点地缓缓落在她右边隆起的前胸，覆盖了上面的小珍珠。

　　已经看呆的男人，心里酥痒难忍，朱坚新不出所料地让人撤去了灯上的纱罩。

　　灯烛摇曳之下，几个月前被乐通齐根剪掉的那束头发，此刻已经长出来三寸，从散开的一束头发里意外的翘了出来，蹭在叶子的左肩上，齐齐的灰色发尾利落地散在绸缎上，闪烁的银灰色让桃红色绸缎显得呆板俗气。

　　身后的宫女太监，同时放下外围的明黄色帷幔，龙榻前的明灯更加璀璨起来，映照叶子无瑕的面容，娇羞低垂的满眼灰色，根根闪烁着银色的彩。

　　叶子低声问，“陛下，喜欢吗？”

　　“呵，果然是个娉婷啊！你说的，我全答应便是。”他又一次没有用谦称。

　　叶子俯身拜谢，“谢陛下。”遂掩口媚笑，“叶子娉婷之色，也是迎了銮驾呢。”

　　朱坚新听闻不觉后背一挺，坐端正之后俯身过来。他兴味的是，这女人软软接了一句，竟是应景地与自己在对谈一段曲，心知此女绝非大盐城里没见底的普通妾室，因而欢喜地窜上来一股长久相邀的意思来。

　　叶子见对方如此，便心满意足：这男人已经放下了一贯尊严，抽离出自己的所有身份，准备开始本能的欲望。

　　朱坚新匆匆摆手，让角落里的宫女太监也统统退下，眼神迷离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叶子。

　　正好，对方仿佛在期待一般，正双眼含蓄地看向自己的嘴唇。

　　朱坚新一翻眼珠看向左侧，心里叫唤，这个女人，左右上下都是标志地挑不出毛病来。

　　.

　　叶子的手，在暴室做浆洗女工之时，被药液和冷水浸泡而异常粗糙，后来面圣之后，左老夫人吩咐她不要心疼自己的这双手，因而此时叶子一点不避讳自己手上的粗糙。

　　她跪在朱坚新身前帮他退了鞋袜，然后附身上来缓缓松开腰带，故意让磨毛的手指将玉带缎面，划拉长长的一根丝。

　　“大胆。”朱坚新不禁厌烦地一把抓住叶子的手，意外摸到和面容、脖颈的肤质完全不同的粗糙，他顿生不悦，忍不住掌掴了叶子面颊，“蠢东西。”

　　叶子立刻缩身跪地，苦苦哀求，“叶子粗笨，不……不是有意的，求陛下恕罪。”

　　愠怒的朱坚新自己退了外衣，呼啦一声扔在榻边的地上，已经有些意兴淡然，盘腿坐在床边，看着对面撤了腰带、半散着外衣的叶子，手指距离被打的面，半寸不到距离，护着。

　　叶子知道朱坚新在看着自己，立刻双手缩进大袖子里，低头看着地榻上锦缎的纹路，说道：“陛下不悦，打骂叶子便是，原是叶子应该受的。”

　　“哼，是吗？”朱坚新不解，又缓缓凑上来，手腕撑在膝盖上，看着白皙水嫩、又清淡又艳丽的叶子，脖颈和脸上的肤色逐渐变成粉红。

　　“当年都督大人也是一时心软，未将叶子这副贱命送去苦役，苟活多年原是福气。如今能承蒙陛下垂爱，更是这世间的女子几世里修来的福。因此陛下不必怜惜叶子。”

　　说完，叶子用衣袖抹去滑落嘴角的泪滴，留着白腻腻的底色上的泪痕，和方才自己画的樱花，再次望向朱坚新的下巴。

　　灰色睫毛微闪，两滴泪珠再次滚落，转瞬即逝的水痕再次从樱花边，流过，刺激着男人的视觉。

　　她这般楚楚可怜，再次撩拨了已经索然无味的朱坚新。

　　他上前一把搂住叶子，利落地伸手进去，女人的酥香柔软让朱坚新立刻双手用力，上等丝绸禁不住如此的野蛮立刻滑落，露出了叶子白鱼一般的身体，以及上面清晰可辨的几道鞭痕的伤疤。

　　朱坚新见状，吃惊得瞪大双眼，两个人都仿佛被无形卡住了喉咙，因为双方骤雨般的喘息，瞬间冷住。

　　随即，朱坚新额角青筋暴起，一脚踹开半裸的叶子。

　　倒地的叶子，抓紧地上的衣裳护在身前，低头不停哀求：“陛下息怒，民妇，……叶子曾在宿州城内遭到鞭挞羞辱，原就是个应该羞愤自尽的人，求陛下息怒，莫要……”说到这里，叶子因为极度的惊恐，舌头被自己重重地咬了一下，竟然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朱坚新的喊声，惊动了门外侍立的大太监瑞昱。

　　瑞昱得了夕颜的重金，一整晚就等着这会儿——龙颜大怒。

　　“来人，人呐！立刻拉了这个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