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着月光的叶候,皱了皱眉脚下步伐不知因何虚晃了一脚。
“劝不动,就看护着。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不过是场没结果的空守罢。”
那个位置上的人,从来都杜绝“有情人”。待叶候与心腹走出后花园后。
领着侍女绕到假山后的苏烟缓步走出假山,好看的朱唇浅浅的勾起一抹很是苦涩的笑。情这一字,最忌讳有情人…
苏烟身后的鸽儿,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家王妃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观弈府,星辰堂。一黑一白形状似梧桐的法阵上,是额头冒汗嘴角溢血的冯谬。
穿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袈裟,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罗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罗。跋陀耶,娑婆诃。”
冯谬自从莫名其妙的从桃林醒来,心便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问柒拾,柒拾却只回他四字兰因桇果。
为了静心冯谬,不眠不休的念了两天两夜的大悲咒。心到是静了,可冯谬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正从脑海骨髓逐渐抽离。导致血气翻涌,充斥喉腔。
柒拾推开房门,入目的便是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角溢血的冯谬。
淡眉微皱,抬头捏了一个愈诀。打在冯谬的额间。柒拾捏完诀,便退到木窗前。
边推开木窗让光照进来,边说:“你应知,你求的因果已历。如今的这般结局,旁观俗世,对她对你都算是一场好事。”
冯谬缓缓睁开了那茫然的双眼,抬头迎向那刺目的阳光自嘲轻笑:“可我不记得了,这样就收尾了吗?”愚城,城门口。
须愚见进进出出的百姓商贾手上的通关文书,下意识的在身上找了找。
却什么也没找到,所以在城门外不起眼处站了许久,约摸一个时辰过后。须愚才混进了一队珠宝商人的队伍中,入了城。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老少妇孺,走街窜巷的卖货郎。空气中飘浮的茶香,酒香,菜香,还有女子用胭脂水粉。
须愚忍不住感叹物是人非,她本该马革裹尸守边疆。只因她遇见了冯谬,她的生命轨迹好像便出现了偏差。
须愚伸手摸了摸这张,原本庸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无比熟悉的脸扬起了一抹笑。
她好像,被庸国所有人遗忘了,也对,现在的她在众人心中早已是死人一个。
虽是笑着可为什么心却那么沉重,像是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心口。
须愚的这一天,走遍了当初与冯谬走过的每个地方。时间有时候,好像水滴入河的瞬间,无声无息。
须愚在观弈府大门前徘徊了许久,终是踏出了最犹豫的一步。
来到守门仆人面前,俯身行礼。将一个朴素的锦囊,递了过去尽量细声细语的道:“麻烦小哥,将锦囊呈予国师。民女苏须愚,求见国师。”
守门仆人上下打量了须愚一眼,俯身还礼道:“那还请苏姑娘莫要走动,我这便呈予国师。”
梧桐苑,柒拾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与自己对弈,当锦囊呈上柒拾接过打开好看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请进来吧。”柒拾淡淡道,而后抬头看了看湛蓝天空上的薄云,复而又低头看了看那被断了生路的黑子。
当仆人将须愚带来了梧桐苑,而后恭敬的退出了梧桐苑。
须愚站在离柒拾的三尺前,背着光扬起柒拾熟悉的笑道“我有一惑,不知国师可愿解。”
柒拾扫了须愚一眼,拿起酒壶动作极是优雅的,斟了两杯酒淡淡道“何时变得这般守礼了。”
须愚笑着走近柒拾,接过酒在柒拾对面坐下。扫了一眼石桌上的棋局“绝境难逢生,国师的棋风真是曲高和寡。”
“是何人,让你的记忆如此快的恢复。”柒拾挑眉,自饮一杯然后问道。
“一位老者。”须愚道。
在柒拾眼中现在的须愚身上,被一团看不清的雾笼罩着。
身上也没了冯谬那无比纯净的两魂四魄,身上的业障因果似又多了分“生因结果,你与十六的因果已终。你又为何放不下。”
柒拾伸手再次执起了一枚黑子,落在绝路上声音难辨情绪的问道。
“我想要一个答案。”须愚,双手不由得攥紧成拳。满眼都是坚持与固执。柒拾看向指尖的白子,将落不落的停在棋局中。
默了一会“你与十六遗忘才是最好的结局,既便这样的结局你们都不愿…”柒拾眼底划过一抹严肃与告诫。
“若我偏要固执呢。”须愚,苦涩一笑的说道。
“罢了,有些事,有些经历,只有自己才可判断,我便让你自己选吧。”
柒拾说完,扬手捏了个“因”字诀打入须愚脑海。
须愚眼前先是一道刺目的光,照的须愚难以睁眼。最后便陷进,一片黑暗中。
须愚感觉刺目的光消失了,便尝试着缓缓睁眼。走马观花的看到她与冯谬前九世。
第一世的须愚,是在战死沙场的前一天遇见了冯谬。战马前蹄高抬仰嘶吼,马背上的须愚皱眉长矛染血。
看着这莫名出现的和尚,声音寒气四溢的道“你这和尚是怎么回事,两军交战,你怎么进来的。”
冯谬一脸懵懂的站来原地,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穿着银铠的须愚。“交战吗?那你赢了吗?”
须愚正要回答,冯谬的身影便消失不见。须愚一瞬的呆滞,暗道定是几日未眠出现了幻觉。
其实须愚不知道的是,冯谬一直都在等着她的回答。直至她第二日战死从马上掉落,冯谬伸手想要接住。
没接住,愣愣的看着满是血的须愚穿透自己的双手。这一世的须愚尸骨半跪在城门口,直坐被风化。
而冯谬也盘坐在须愚的身旁,等着这边关风沙血腥刀枪将尸骨化尘。
第二世,他们的相遇是在须愚小时候。须愚被卖进了青楼,那时的须愚八岁便被一个癖好特殊的官爷瞧上。
须愚在被官爷压在身上的那一刻,捅死了官爷。满身血迹的从窗口跳下,落在冯谬的身前。
冯谬愣了一会,便将身上的袈裟脱了下来给须愚。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便将须愚打横抱起,在须愚昏迷时交给一家无子无女的农户。
第三世,冯谬站拥挤的人群中看着须愚大婚。
第四世,须愚带领士兵山中寻找野味的时候,顺手救下了被猛虎追逐的冯谬。
第五世,在须愚要去参军的前一天。在街上筹备行军干粮时,遇见了一直盯着糖葫芦的冯谬。
觉得有趣极了,便买了一串送予冯谬。“你这和尚真是有趣,咯~予你一串糖葫芦,可好吃了。”须愚笑着道。
冯谬接过糖葫芦,想对须愚说些什么。便见须愚已走远,摇了摇头。
第六世,须愚的父亲被敌军抓了当人质。须愚潜入敌营便见,一个和尚正将一个白面馒头喂予自家父亲。
被敌军发现,将父亲横放在马背。跃上马背转头再去看冯谬的时候,却只见空无一人。
第七世,这是的须愚本该是一个普通妇人拥有和和美美的家。但上位者只贪享乐,须愚的儿子夫君战死。本该被充当官妓的她,被冯谬救下。
冯谬对她说“汝本该福泽缠身的,奈何业障过多。功过难较,今日便给汝一个生机还汝公平。”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八世,须愚是一个孤儿,冯谬遇她时。她十二岁,战乱还未起。在须愚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冯谬,给了她一串糖葫芦。
须愚以报恩之由跟冯谬一年,还为冯谬亲手做了一套袈裟。还教他,袈裟要隔几天洗一次。
否则会很脏,冯谬觉得不用因为他身上的袈裟陪了他几千年从未染过脏污。
但还是换上了须愚为他做的袈裟,也听话的隔几天洗一次。
一年后战乱起,须愚一脸严肃告诉冯谬她要去参军保家护国。自那以后,冯谬便再未见过须愚。
而须愚为他做的袈裟不过百年,便被洗掉了所以颜色。
第九世,须愚是在一个月郎星稀的夜晚遇见冯谬,酒醉的须愚看着迎面走来的冯谬。
脸红的道“汝是九重天上的仙人?真好看。”
冯谬温和一笑摇了摇头,然后将酒醉的须愚送回了家。醒来后的须愚,也只以为是一场梦。这九世的结局,冯谬都会如第一世一样。
守着她的尸骨,直至风化好像是在渡她。须愚讶然,最后抬头看着柒拾目光询问中带几分不易察觉的苦笑。
“我是他的劫。”
柒拾点头而后再执一枚白子落,声音清冽的道“你与他确有缘,但无果。他不是俗世人,强行融于世对他,对你都只有伤害。”
须愚感觉气血在口中不断的翻涌,身上忽感东西落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紧攥的手有血渗出,干涩唇动了动开口道“这一世的我本该同前几世一样的,而如今我还活着。他的代价是什么?”
柒拾抬头眼神很是平静的,直视着须愚。这让须愚感觉到,这个答案她承受不起。须愚还不清,还不起。
见须愚低头,柒拾便淡淡的道“不执,不痴,便是最好的结局。他既给了你完整的一生,那这一生莫要辜负了好时节,好岁月才是。”
三月过后,庸国愚城出现了一位亦正亦邪的女侠客。因为见其女侠客的人都说,她是个着红衣却偏爱白色,似雪似霜的女子。
所以便有一个戏称:雪娘子。而最近的苏辞运气好到极点,饿了有吃的,冷了有厚衣。
似是有人在暗中护着他,可他使了些计策都没能将人引出来。距观弈府三千八百九十七步,三品金大夫。
胡府,此时一片火海连天。上至胡林海的妻妾与九子一女。下至数百名仆人,从睡梦惊醒大喊呼救时火焰已漫天。
周旁邻居听到走水,提着水桶救场时入耳的便是让人心底生寒的哭喊。
而在别人不知道的暗处,柒拾一身白色衣裙,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目光微冷的看着火海里,跌跌撞撞寻生路的影子。本该从黄昏未时下至丑时的大雨,却迟迟未降。
刻意的像是,等待着她察觉到什么牵动什么。柒拾感觉这一世,像是一个已形成的引子因果。
让柒拾心底,最深的噬血与狂燥一点一点的冒出。
那火海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了,渐渐的柒拾看清了在这场大海中存活下来的人。
一个才到柒拾腰部的小人,背上是一个与柒拾身形差不多的女子。
用绸缎子将女子牢牢的捆绑在自己的背上,跌跌撞撞的躲避着落下火焰团。
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与熟悉,让柒拾不由的一愣。随既眼底寒芒划过,这一大一小身上的气息更让柒拾无比熟悉。
因为这是她和苏辞灵魂里的阴冷,与偏执。那满身伤痕的小人儿,看到了柒拾时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对了,一切又回归正常了。小人儿仰头看着柒拾,等着柒拾开口。
柒拾声音干冽却透着无比遥远的漠然道“想要我救?”
小人儿将口腔中的血腥吞回腹腔,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与她都要活着。”
“你可付得起这酬劳。”柒拾问,眼前人听此不语。
柒拾拂袖将两人带了观弈府,待两人换洗好医女替两人诊断疗伤。
随即退下,往后两个时辰。两人都背脊挺直的,跪在柒拾跟前未发一言一语。
梧桐树枝头柒拾半倚靠着,时不时有鸟啼响起。梧桐树下两人肩上,已落了不少梧桐叶。
但柒拾目光,亦未从泛黄布满陈旧腐味竹简上移开。直至黄昏,柒拾的声音才清冷的响起“你二人,可有姓名?”
“关重思。”
“胡暮。”
关重思便是那个小人儿,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而胡暮便是那个身形与柒拾相似的女子。
胡暮,胡林海也就是金大夫的独女掌上明珠。胡林海唯一的嫡系子女,胡暮长相清秀可人两颊还有浅浅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