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再听闻,流民直接和守城士兵起了冲突。
数万流民骂骂咧咧的说着,让慈帝处死狼心狗肺、恶毒至极,奸诈小人的柒家上上下下。
娅婵压在胸腔中的怒火,爆发。拔过门口侍卫的长剑,就往城门处去。小翼则跌跌撞撞的哭着劝说着娅婵。
娅婵不顾士兵的阻拦,提着长剑便出了沉重的城门。
而迎接的娅婵的便是一块块,大小不同的石子,带着怨念愤怒,狠狠砸向娅婵。
纵使娅婵凭着莫名多出的武功、剑法,亦是挡不住那密集的石子。而当云庆,带着另一群士兵赶来救援时。
便瞧见了这样一幕,一袭蓝裙,面带寒霜的穿梭在万千石子中。
长剑亦闪着幽幽的寒光,而身上、额头,也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样的娅婵,让云庆闪过痛怜,与欣赏。
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她的背脊人仍然挺的笔直,像极了傲立于冬日中的红梅。
而另一边医治老弱病残的右朝南与苏辞,因为身边已经用尽了水囊。
整个人都像极了颤颤巍巍的豆腐,仿佛一触就散。
苏辞在为一婴孩探脉时,终是干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若是有场雨,想必这样的灾情也能减轻不少。”
话落的片刻,天空开始聚集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电闪雷鸣也随后而来,两月未降雨的庸国下起了第一场雨。
而在此时雷电朝苏辞,不设防的劈来。
然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苏辞的身形逐渐拔高,变成了十九岁的弱冠少年郎。
身后更带着层层霞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数百名老、幼、残的跪拜中,喊着菩萨的声音中淹没。
而这一切作为苏辞师父的右朝南,似乎毫不惊讶。甚至在众人的拥护声中渐渐匿于人影,只余苏辞一人立于原地。
大同医馆的巷子尽头,弃宅阁楼阳台上。柒拾抱着那把破败的奚琴,眯着眼眸,听着时不时撩过的风声。
“总有那么多痴人,觉得以命织出的爱~缱绻情深呢。”声音慵懒中少了几分厌色。
而柒拾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明疏,也就是从苏辞身边消失的右朝南。
“主~这样的绝、这样的赎,主,终是浸染了不忍…”明疏抬眼眺望向层层叠叠的屋檐,与极那位于城门处的乌云密布。
柒拾挑眉,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他以善为食,所以总觉得世间该善。
将自己困在一个臆想的美好中,不愿醒来,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有限…”
此次流民干旱终是慈帝的暗箱操作而止,也因苏辞是所谓的菩萨转世渐渐恢复平静。
而娅婵也在云庆的及时赶到,挡在身前,固执庇护陷得更加深了。
云庆对娅婵也更加无微无至了。在娅婵郁闷,恍惚,暴怒时。
没脸没皮的为娅婵献舞取乐,两人的感情日渐深厚。
而苏辞在这一场菩萨转世中,感觉到了侵占心绪的压抑。
甚至在他之后的行医中,每每听到人们所谓的苏菩萨。更烦闷异常,可在外人及百姓看来。
却觉得苏菩萨,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
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苏辞身上气味模样,越来越似供奉在寺庙里面的弥勒佛金像。
能洗涤世间万物,以至于之后的数月苏辞每每出行身边都围满了上涌的人群。
更有甚者在看见苏辞时,便从怀中拿出纸钱檀香,红烛在街道巷口进行着祭拜。
而此事在庸国皇帝观察了数年之久后,认定再此下去会对他的皇权造成一定威胁。
便着暗卫开始散播起了谣言,而在这一过程中除了娅婵。
庸国众人皆渐渐忘记了,柒家有一名大公子名叫苏辞。甚至可以说,就是同一人。
而有关于苏辞的一切消息,也似独独将柒府柒氏族人遗忘。一道皇帝下令的谣言,仅在一夜布满了大街小巷。
甚至酒楼,茶楼,花楼,百姓家中都知道了一句:“菩萨肉,长生阶,菩萨血,百病消,菩萨心,富贵容~”
而这所谓的菩萨便是苏辞,就这样的谣言持续到了春季。
大同医馆来了一位走三步便咳一次血的病人,瞧这模样是个而立之年的弱书生。
苏辞搭脉听诊,片刻后、便诊出此书生除肺劳之外还中了少许砒/霜命不久矣,不出今日必亡。
就在苏辞衡量着该怎样告诉这书生时,这书生便朝苏辞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苏大夫果然是转世菩萨。其他大夫只要瞧见我是这病,都是远远绕开我走,就苏大夫不同。
苏大夫、救救我,我还没有考取功名,我还没有成为状元之才。我的人生还那么长,救救我。”
长长一段话说完,苏辞便察觉到了书生的不对劲,想要起身躲开。
怎知那书生比苏辞更快一步,从袖中划出匕首。好巧不巧的,割掉了苏辞腕间的一块肉。
苏辞低头扫视四周一圈又一圈,因腕间缺失的血肉,不断流淌出来的鲜红色血液,染红了白色衣袍。
苏辞咬牙,抬脚横踢将书生踹倒在地。而后捂着伤口,往巷口深处跑去。
苏辞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抽空,失去了力气。
最后倒在了距自己七尺之外的废弃宅院前,或许是在寻求什么人的心软吧。
周身的气息说不清楚,到底是温润如玉还是绝望…
而那弃宅后院之中、枕着梧桐沉眠的柒拾,缓缓从梦中醒来。在扑簌簌的落叶声中,眸带冰凉。
柒拾终是推开了层层叠叠的门,来到了血色斑驳的苏辞身前:“这样的汝,吾该如何、怎么办于汝才好?”
柒拾掩去眸中的动容,伸出手将地上狼狈的苏辞打横抱起。就这样一步步进了弃宅,转而进了后院。
最后轻柔地放在了梧桐树下。盘根错节的树根渐渐散发着幽暗的金光,包裹住了苏辞的全身。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深紫色惊雷凭空而落,最后幻化成一抹透明的深紫色身影。
身影辨不清容颜,周身更是笼罩着恍惚的朦胧感。
“这样的汝沾了坏习,染了欲、情,不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声音辨不清情绪,甚至辨不出性别,只知是犹如寺庙庄重而悠远空灵的声音。
柒拾转身,周身的气息越发温润“自汝与吾定下此局时,便早已经不可逆转了……”
“汝变了,变得太在乎了…”那庄重而空灵的声音又道。
柒拾闻言抬手遮眼,没有血色的薄唇,抿了抿,笑得温润而慵懒。
“这场请笼,吾自愿入局,吾不想看那人儿输的太彻底。”
当天边金光初现时,苏辞亦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便是自己昏倒前的那一幕,苍穹天色寂了、飘渺而遥远。只不过一个是傍晚、一个是初晨。
当苏辞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般无力了。
伤口仍在、却痛得不那般透骨了,而那从骨髓灵魂散发出来的紧迫与窒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辞的目光停留在那破旧的弃宅前,许久许久。最后转身离去了,倚靠在梧桐树下的柒拾。
抬头仰望那片苍穹渲墨渐染的云霞,喃喃自语了一句:“还是不知~到底哪来的固执、情深呢?值得吗。”
深巷出口处,昨日的书生褪去了一脸病容与阴冷。模样还是那模样,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息。
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不远处,见到了从深巷暗处走出的苏辞。
皆眼冒金光,像极了丛林里面争夺食物的野兽,让苏辞不由后退了几步。
这些看向苏辞的目光,比看金子更加贪婪。最可笑的是近一半的人,皆是以前无比尊敬唤他苏菩萨的人。
那时的他们,仰望,感谢,被治愈后那样感激涕零。
此刻他们皆念着那一首“菩萨肉,长生阶,菩萨血,百病消,菩萨心,富贵容~”
苏辞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更胜从前,只是眼眸中染了几分凉意,多了几分不确信。
苏辞缺了一块血肉的手,捂住了眼睛流露的情绪。
“哈、为什么啊?”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如山涧泉水,暖人心肺。只是这话,却是在苏辞布满血腥的喉腔间一字一顿的吐出。
而众人却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在苏辞嘴角渗出血迹时。纷纷从怀中掏出了锅碗瓢盆,然后说着不要浪费~
一片拥挤扭打在苏辞面前上演着,最后是书生与一名骂骂咧咧的老妇争到了苏辞身前。
一边嚷着别浪费,一边让苏辞多吐一点。而这样一幕的荒诞,因庸国号称慈帝的允许而存在。
甚至在看见派去书生真的有了变化,甚至沾染了几分仙气之后动了心思。
自此后苏辞再次被庸国百姓供奉起来,只是日常改了从行医治人。
变成了一个没有了血色的病弱公子,不再做任何事情,供奉于神坛之上。只是在每天的早晨,午时,傍晚被取一碗血。
而后被那些对自己十分尊敬仰望的人,强制逼迫着吃补血药膳。而苏辞日复一日的乐趣,便是在自己搭的戏台子前。
听着戏子们唱着各种奇异怪谈,爱恨情仇。
苏辞最是喜欢的便是一出名叫《渡医》的戏,讲得是一名泥沼里面挣扎的乞丐,遇良师。
习得精湛医术,救遍近万千生灵、山河、百姓,最后一场瘟疫死城中。献身祭鬼神,感动上天被度化成仙的故事。
瞧瞧,多么精彩的一出戏。苏辞在这些日子中周身温润的气息更胜了,几乎是又多了几分仙气恬静。
让人忍不住靠近,或双手合十仰望、乞求。只是越是这样,每日来放他血甚至割他肉的人便又多几波。
苏辞想除了这张完好的脸,自己藏在衣衫之下的躯体早已是残破不堪了吧。
又是一年冬季,这年的第一场雪。苏辞拖着几乎病态娇弱的如玉面容,端坐于铜镜前。
为自己描着梨花妆,动作很是缓慢地套上了戏服。一袭白袍、紫绫罗戏服着于身,将苏辞衬得那样飘渺。
一步步走向戏台,扬起嗓子。咿咿呀呀的唱起了那出《渡医》,朦胧的月色悬挂于天。
除穿梭于街头巷尾的打更夫,便没了什么人影。
苏辞眼尾红红,瞳孔更是布满了血丝。而藏于灰暗月色中的柒拾眯着眸,样子瞧着漫不经心,可望向戏台上的苏辞却是那样认真。
苏辞赤着血色斑驳的脚尖,踩着被些许白雪覆盖的戏台子。一步步,一遍遍,走位,甩袖。
一场飘着红色冬雪的夜、一点点苏醒,犹如火花飞蛾。如山涧泉水叮咛,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那样美。
挽袖、甩袖,最后轻跃再犹如一只垂死的蝴蝶翩然倒地。
而柒拾也在这场红雪中,一步步靠近苏辞,走向苏辞。
再次熟练地将苏辞打横抱起,悄无声息的将那没了重量的身子抱的更紧了几分,似要融骨髓溶于灵魂。
而陷入癫狂自困的苏辞,抬了抬那已经失去神彩的眼睛。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了那个他苦苦求之的神明。
着紫衣、撑红伞,满是心疼的将他抱入怀中。这样的夜色太过沉重的可怕,这样的红雪也美得动魄。
而柒府此时的梧桐苑中,云庆着一袭蓝色衣衫水袖。亦在翩翩起舞,恍若云间最是自在的燕儿。
翩然在碧蓝色的云层中,再配上这场红雪亦是别具匠心。娅婵两颊驼红地瞧着,朱红的唇亦是嚷着好好看。
“阿庆,真真是最美好的男儿郎,舞的也是那般的美。”
而就在此时云庆,倾身靠近。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娅婵的鼻尖,吐着一团又一团的白雾。笑的有几分认真“那~柒家小姐。可答应了,庆的求~娶。”
娅婵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几分懵懂,几分天真、干净的眸子里盛满了云庆。
“嗯嗯,自是答应的,自是答应的。”
云庆得了娅婵的答复,大手便环住了娅婵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