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三十晚上的饺子,元真跟着全家人跪在地上听爷爷小声祈祷全家安康,保佑大儿子平平安安的心里酸涩的难受。过年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过的可好。算了,睡吧!反正也没有春晚看,也没有烟花看,不睡觉又能做什么。
大初一刚洗完脸就被姐姐拉着到处拜年,村里人口少,孩子也不多,虽说磕头磕的有点晕,可是一个大子一个大子赚了不少,刘氏给孙子孙女们一人六个大子,说是寓意孩子们来年六六大顺,身强体壮。
到了早饭的时候,程老爹领着儿子、孙子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这是在南村受气了。
刘氏心疼却又没办法,只能私下里跟儿媳妇们嘀咕,“爷几个肯定又是被为难了,年年祭祖年年受气。”
魏氏眼中带着期盼的光安慰老嫂子,“明年祭祖就好了,只要泽裕能考中秀才,南村那些势力眼就会转过头来巴结的。”
抱了点引火麦草进来的宋氏听了摇摇头,“恐怕没五婶想的好,考上了秀才是可以免二十亩地税的,到时候南村肯定有人巴巴的送地契来,要把地挂在三弟名下。”
听了大儿媳的话刘氏皱了皱眉,“我们自己家里就有十四亩地了,算上你五婶家的地,哪来的富余给他们挂地?”
拿着笊篱正把饺子往碗里盛的郭氏提醒婆婆,“到时候人家会说,你家都有个秀才老爷了还免交那二十亩地税干嘛,不如就给族人们行个方便。这些年,他们这种事情干的少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刘氏和魏氏对视了下,想起了什么似得都默不作声了。
郭氏小声的嘟囔,有这样的族人还不如没有。刘氏闻言顿了下脚步,却也什么都没说,端了饺子去堂屋吆喝着吃饭了。
魏氏冲侄媳妇们摇了摇头跟上去帮忙摆饭,宋氏和郭氏失望的叹了口气又互相安慰,事情太大了,婆婆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饭后元真从三叔那得知,爷爷和叔叔们在南村的祠堂祭完祖就被族里的几位长辈留下了,说要去县城打点程鹏爹和小芹爹的事,商量一下各家拿多少打点的银钱。
听的程泽裕差点蹦起来,毫不客气的开口反驳,先拿律法打头阵,接着滔滔不绝的摆道理,把几位长辈反驳的翻着昏黄的老眼嚷嚷他不敬长辈,吐沫星子喷了一地。虽然受了委屈和白眼可是回来的路上爷爷一个劲的安慰程泽裕。元真摸着三叔给的二个压岁的大钱觉得南村的族老们大概是脑子被门夹了或者被驴踢了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初二又下起了小雪,冷的人只能待着屋里取暖。元真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看娘亲做针线,脑子却想着这二日在家里看到的和从三叔那里听到的。
这儿的历史到五代前都和前世是一样的,后来就出现了偏差,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个大康朝。元真记得史书上说铁锅是在北宋初年才有的,这儿的人家已经用了些年头了。
北程村所在的地方只种植小麦、大豆、芝麻、高粱之类的,没有水稻。人们常吃的荤油是羊油,牛是宝贝不能随便宰杀的,偷别人家的牛、马是重罪,会被流放的。有牛和马的人家是要到县衙去做登记的,要是转卖也要去办理买卖手续。吃的素油主要是芝麻油和黄豆油,相比之下黄豆虽然产量比芝麻高,但是因为出油量少,而且制作过程需要的壮劳力比较多,价格要高一些。
妇人们在做饭的时候已经使用一些调味料了,辣椒并没有出现,平时烧菜想有辣味可以用茱萸或者是扶留。盐依旧是大块的有杂质的,每次买回来都需要先敲成小块在小磨上碾成粉末使用,蒸馒头使用的碱是矿碱,价格比较高,一般的人家觉得蒸馒头老是用碱太贵,多数都是蒸窝窝头或者贴饼子。
人们穿的绝大多数是葛布麻衣,元真身上的棉袄还是爹爹去参军,家里花钱买了棉花给爹爹做棉衣剩下的,给受伤的她和最小的元月每人做了一套,程睿和元双穿的可是厚重的麻絮袄。虽然前世的棉花很早就引进了,可直到明朝初期时才被皇帝下令全国大面积种植的,看来这个时候棉花还处在小面积种植时期,并没有普及。
我从哪下手呢?自己到是会做几个拿手菜,可是这小身板连灶台高都没有,家里也不会让她做饭的,就算做了又能去哪卖呢?
元真很是苦恼,绝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你弄个美食也没多少人买啊!听三叔说,县城里的铺子都不太兴旺,毕竟流动性人口太少,常住人口又没有消费能力。
唉!愁啊、愁啊、愁的我程元真想跳楼。
转眼就到了正月里宴请的日子,早早的妯娌俩就在灶房里忙开了,魏氏帮忙烧火,程玉打下手。程老爹带着程泽武把院子到村外大道旁都打扫了个干净。
元真蹲在后院看着手里从灶房顺出来的一根葱发呆,这葱跟她前世看到的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她又想不起来了。
刘氏在灶房挨着锅腔子的地方弄了张桌面子大小的活土,把家里冬天要吃的葱埋进了土里,借着灶房的温度算是保鲜,元真手上的就是那土里拔出来的。
“发什么愣呢?”程泽裕的声音陡然的响起。
元真捂着被吓到的小心脏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葱。
程泽裕蹲在侄女旁边,“这是炒菜时用的葱,没什么好看的。”
元真忽闪着乌亮的眼珠子,“知道是葱,可我总觉得它哪点不对劲。”
程泽裕伸手把葱拿过去瞅了眼,“没什么不对劲的,这是咱家菜园子里种的,你奶奶每年冬天都会养一些在灶房里保水灵,能吃到开春以后呢。”
元真突然灵光一闪,“咱家里有大葱吗?”
程泽裕吊儿郎当的晃了下手中的葱,“这就是大葱,小葱要比这短小的多了。
元真比划几下那葱,神神秘秘的趴到了三叔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梦里那个地方的大葱可以长的跟我一般高。”
听了这话的程泽裕盯着侄女看了几息时间,突然猛的站了起来又立马抱着头蹲下了。他太激动了,站起来时碰到了羊圈外面的木头梁子。元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三叔,声音挺响的,一定撞的很疼。
程泽裕顾不上脑袋疼,挪了挪身体距离元真更近了些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能长的跟你一样高?”
前世在农产品展览会上,二米长的大葱她都见过,这葱好好的培育应该能长到她现在的身高。
元真盯着三叔的眼睛举起右手保证,“真的,有些改良过的品种长的更好,你手里的葱在那儿就跟小葱一样大。”
“那你知道怎么能种出那样的大葱吗?”程泽裕紧盯着侄女追问。
元真为难了,“我只知道最主要的方法,其它的像施多少肥、浇多少水我不知道。”
程泽裕到不在意,一拍大腿,“知道最主要的就行了,施肥、浇水可以让你爷爷看着办。”
元真看着跃跃欲试的三叔泼冷水,“你激动啥?现在不是种植大葱的时候,你还是加紧读书参加县试吧。”
程泽裕对冷水有绝缘体,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畅想,“真丫头,你说我要是中了秀才是不是在咱家就有说话的地位了?”
“你现在地位也不低呀!”看着“不务正业”的三叔元真继续泼冷水,“天天不看书的四处乱跑,三叔还想考秀才?我看你县试都过不了。”
程泽裕坐在旁边的木头上翘着二郎腿,“学习不是一定要死记硬背,是要有方法的。三叔我的记性不错,你姥爷留下的书里面也都有精彩独到的注释,我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考个秀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元真撇了撇嘴,“骄傲自满,我看你还是谦虚点吧。”
程泽裕转了转眼珠子哄侄女,“你没事的时候好好想想种葱的细节,我这两天就想个办法让你爷爷同意试种大葱。”
大书生,你四月还要去考府试呢,可没时间在家里管这事。不过他揽了这差事省去元真不少麻烦。这次就当看三叔的办事能力吧,反正距离大葱种植时候还早。
前院传来了刘氏喊程泽裕的声音,让他去南北大路上看看胡先生来了没有,程泽裕高声答应了,元真也跟在他身后回了前院。
偎在五奶奶身边,闻着锅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元真直咽吐沫。别嘲笑她馋,虽然年三十家里烧了只鸡,拿油吱兹炒了白菜,大初一吃的羊肉白菜饺子,可是平时吃的肉太少太少了,少到她恨不得把鸡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宋氏拿了十来个鸡蛋放进陶盆里说是请冯嫂子来做鸡蛋糕的料,嘱咐郭氏可别顺手给炒了。
郭氏用锅铲子翻了几下锅里的鸡肉,盖上木头做的锅盖子,“五婶,要说我这厨艺不算差的,可就是叠不好那鸡蛋糕。”
往灶里填了把草的魏氏笑着自嘲,“鸡蛋糕不好叠,我是叠十次坏十次,冯春娘那是做姑娘时叠鸡蛋糕就好。”
宋氏将煮好后去了外皮的蚕豆拿捣好的蒜蓉、盐、醋和麻油拌了装碟子,“可见人都有个长处,就这厨艺上都能看出来,冯嫂子鸡蛋糕叠的好,表姐鱼做的好,咱娘面食做的好。”
魏氏又给锅灶里添把麦草,“可见这老天爷也公平着呢。”
正说着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灰青色麻棉衣,低着头有些消瘦的妇人走进了灶房,郭氏喊了声冯嫂子。今天这位可是主角,元真虽然之前见过她,现在还是认真的打量了妇人几眼,比自己的娘亲要略高一些,皮肤白皙,眉毛细长,薄薄的双眼皮,不大不小的眼睛却没有什么光,用块青布把头发扎了个巾帼髻,有些腼腆的跟程家的娘几个打招呼,还摸了摸元真的脸问她头还晕不晕了。
郭氏望了望灶房门外,问冯春娘怎么没把冯春带来。
冯春娘特别有眼力劲的给宋氏递了个陶碗,淡淡的笑着解释,“香草姐回来送节礼,马大娘把我婆婆和冯春都叫她们家去了,淑琴也不能来做菜了,在家招待她大姑姐呢。”
宋氏边用陶碗的碗底磨着菜刀边说马二媳妇,“这次看在香草姐的面上饶过大表姐了,下次非把她拉来做上几条鱼给咱们解解馋。”
话音刚落,马强抱了个陶盆站在灶房门口中气十足的喊,“文婶,我娘让我给你送菜来了。”
宋氏扔下菜刀跑出去接下盆子,“好孩子,你这嗓门快惊着天了。”
马强嘿嘿的憨笑,“这是我大姑拿来的卤肉,我娘说我要是弄撒了,她就揭了我的皮。”
宋氏亲热的摸了下马强的胖脸蛋,“今天婶子家有好吃的,你别走了,去西厢房里跟程睿玩去,吃饭时婶子叫你们。”
马强难得的客气了一次,“我今天就不在这吃了,我娘也做了好多菜,冯春和冯奶奶也在我们家呢。”说完转头就跑了,连盆子都没拿。
宋氏笑着端了陶盆进了灶房,“好大的一块卤肉,大表姐这是把香草姐带的都给送来了吧。算她有良心,桌子上切一盘,剩下的咱们娘几个解解馋。”
不一会请的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自己驾着牛车稍有点富态的郭里长和穿了藏蓝色长袍的汤先生一起来的,两人拿了坛酒和一块布做礼。于老爹端了盆豆芽,杨老爹提了包点心,大家在院子里互相见了礼被程老爹领进堂屋坐下歇脚了。
不一会随着骡车转动的声音程泽裕领了位三十岁左右,穿了件深蓝色袖口绣了竹纹长棉袍的人到了门口。堂屋的客人们看是今天的主宾来了都忙迎了出来,中等身材的胡先生笑呵呵的跟大家见礼,程泽裕把手中提着的几盒子礼品交给了宋氏,跟着往堂屋去了。
宋氏没找到婆婆只好提了礼品进了灶房放在柜子上,元真盯着几个麻绳栓着的红纸包,嘴里馋的很,被宋氏瞪了一眼忙缩回了五奶奶的怀里不在盯着红纸包看,郭氏好笑的切了块卤肉塞进了元真的嘴里给她解馋。
还没到炒热菜的时候,郭氏请冯春娘和自己一起端果碟和凉菜碟去堂屋。冯春娘觉得自己寡妇出头露面的不好就不想去,可巧西厢房传来了元月的哭声,宋氏嘴里吆喝着程睿你不要惹妹妹,转身飞快的离开了灶房。魏氏是长辈又是病人,冯春娘不好使唤,只好硬着头皮端了菜跟在了郭氏的后面去了堂屋。
大概是好几年都不出来见外人,冯春娘回来时脸有点红红的。这顿宴席下来冯春娘在宋氏和郭氏的刻意下居然端了几次菜送去了堂屋,元真的八卦心不停的折磨自己,她都想溜进堂屋看看胡先生和三叔的表情了。
宴席结束后,胡先生在大家的陪同下走到了院子里,程泽裕把程玉、程睿、元双、元真都叫过去给先生行礼,胡先生说要给见面礼,被程老爹给推拒了。大家直把胡先生送到了南北大路,程泽裕才扶着微醉的先生上了马二的骡车送回县城。大家又说了一会话也都告辞回家了。
元真望着有点偏西的太阳觉得再不吃饭自己快饿晕了时,忙活了半天的妇人和孩子们才吃饭。宴席上男人们都顾着喝酒聊天,剩下了不少菜,加上特意留的几个菜,娘几个也吃了个肚圆。
刘氏简单吃了点饭菜就抬脚去村西的冯春家了,冯春娘还在程家帮忙洗刷没回来,家里只有冯老太太一个人,老姐俩就拉了凳子坐在堂屋中央说话。
刘氏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嫂子今天看了胡先生还满意不?”
冯老太太难得的露了个笑,“四方脸,肩背挺的直溜溜的,这样是正直的好后生,不管是个头还是脸面我都满意。”
刘氏见老嫂子满意了才接着往下说,“人正直,学问也好,我家三小子说整个书院就属胡先生学问最好,教导学生们也很有章法。”
冯老太太对老姐妹向来信服,“你都夸赞的,那肯定是好后生。”
“就是命不好,年纪轻轻的考上了秀才,谁知道爹娘接连死了。他守了六年的孝,本想接着考举人的,没成想娘子难产一尸两命,他也就没了再往下考的心思了,被同窗推荐来了我们县书院教书,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刘氏一五一十的将胡先生的信息说了。
“也是个苦命的后生,往后会有好日子的。”冯老太太闻言唏嘘不已。
刘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除了胡先生,我家镇上的亲家母也给提了个人,是镇东张家村的,家里有二十亩地,媳妇病死了留下两个儿子,那人也是个勤恳的老实人。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胡先生这头比较好,那人虽说家里有地,可也有两个儿子,后娘难当,冯春若是跟了去,会低人家儿子一头的,你也不放心。冯春若不跟去,冯春娘嫁去了不安心,会两头为难的。等三小子送了先生回来我问了那边的意思再来跟嫂子你说。这事最主要的还是冯春娘同意。”
冯老太太忙起身相送,“多亏你了,全家都跟着忙活这事,等泽裕回来要是人家先生没意见我就跟冯春娘说这事,恐怕到时候还要你们来劝导劝导她。”
刘氏让她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胡先生要是没意见我肯定要劝冯春娘答应的。”
冯老太太直把老姐妹送到了宅子下面,转身时望着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后山坟地。在寒风中面冲着北站了会,最后到底抹了把泪,咬咬牙狠狠心进了家门。
到了傍晚程泽裕才回来,进了西厢房北里间的凳子上坐定就不出声了。魏氏见状领了孩子们去灶房准备晚饭了,还顺便喊了刘氏和郭氏去西厢房,元真抓了个机会溜到了门口听墙角。
婆媳俩进去时,宋氏正盯着程泽裕追问:“你这是怎么了?胡先生没看上冯嫂子?”
程泽裕坐在椅子上拢着手、低着头、木着张脸,任宋氏怎么问就是不说话。
刘氏上火,照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说话!”
还是动手有效果,程泽裕立马抬起了头伸出了一根手指,喜滋滋的道:“先生说只有一个要求,百年后各葬回结发夫妻身边,若是冯嫂子没什么意见他是愿意的。”
刘氏没好气的在小儿子背上拍打了几下,“装神弄鬼的,下次再跟嫂子们没大没小的,我拿鞋底敲你个皮。”
郭氏抱住了婆婆的胳膊,“三弟就是孩子心性喜欢逗乐呢。”
宋氏把胡先生的要求在嘴里又念了一遍,“虽说律法规定了不得干涉寡妇再嫁,可是好多人家阻挠这事就是担心将来百年后不能归家合葬,自家的儿子就永远成个孤鬼了。先生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对前面的娘子有情有义,也考虑到冯嫂子还有冯春这个儿子,是个做事周全的人。”
刘氏坐在床边拢着手盯着炭盆思付了下,“虽说你冯大娘张罗着给儿媳妇改嫁,可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同意改嫁后的儿媳妇死了在回来跟儿子合葬的。这事我得去问问你冯大娘,咱们做不了这个主。”
“现在不光是各回原配合葬的事,冯嫂子答不答应改嫁也是个事呢。”靠在床边的郭氏更担心这个。
刘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新柳这孩子我看着她长大又做媒把她嫁来的,她过不好我这心里不知道多难受。难得她婆婆开明,这次若是错过了胡先生,以后真就没这好的了。”
娘四个在屋里苦恼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对策,刘氏又去了趟冯春家,瞅着家里就老嫂子一个人,忙把胡先生的要求说了,又掰着手指头讲了这中间的利弊。
冯老太太仰头盯着房梁语气凄凄,“冯奎的爹死在了战场上,别说尸骨就是件念想物,我那婆婆也没给我留。当年我带着冯奎逃出来就没想过在回他们老冯家去。冯奎的坟地是临时买的,以后那块地就是冯春这一支的祖坟了,只要冯春答应就没人会阻拦他娘回来和他爹合葬,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能给孩子做主。若非说改嫁后再回来合葬会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这老婆子身上吧!反正我会先死的,就让我去跟我儿子说,这都是我的主意,我就是不想他媳妇一辈子孤苦伶仃的。”
刘氏动容的握着冯老太太的一只手,“我的老嫂子哟,你这让我说什么好呢。都说我刘桂娘疼儿媳妇,我看嫂子才是把儿媳妇当闺女疼的嘞。”
冯老太太擦了把眼泪,“胡先生的要求我应下了,冯春娘我今天就跟她说,要是劝不动还得劳动你。”
两位老太太又说了会话刘氏才起身回家了,元真看着进门的奶奶心里的八卦火苗不停的烧啊烧的,不过也只能憋着,谁让她人小不担事呢。
冯春娘不愿意改嫁的态度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坚决。不管冯老太太怎么劝说她都默不吭声,就是刘氏和宋氏去劝也没让她转圜,弄得大家都束手无策,幸好胡先生那头不着急否则这事肯定吹了。
后院的羊圈旁叔侄俩在商量如何劝说冯春娘,元真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子乱画一通,站起来时晃了几下差点摔倒,亏得三叔一把抓住了她,忙问怎么了。元真捂着脑袋对自己很无语,站起来时用力太猛头晕了。
“我有个办法能让冯春娘答应改嫁,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肯定有效果。”还捂着额头的元真扔了手中的树枝信心十足。
听侄女说了两句,程泽裕高兴的都要鼓起掌来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赶紧去办,现在就去。
程泽裕听了侄女的主意觉得自己能办好这事,元真却闹着要跟去,没办法程泽裕只好背上头晕晕的她出门了,在马强家门口找到了人,程泽裕把孩子提溜到了村后程家的炭窑那里。
元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冯春,白白净净的小正太穿了身带补丁的老蓝色棉衣,细长的眉毛很像他娘亲。被提溜来了也不说话也不着急,站稳了就垂着头玩起了手指。
沉默了一会就在元真要开口说话时,冯春抬起头望着程泽裕,“程三叔带了我来是要说让我娘改嫁的事吧?”
程泽裕心里暗惊,都瞒得死死的这小子怎么知道的?眼风扫到了旁边立着的侄女明白了,又是个偷听墙角的小家伙。
冯春绞着手指望着程泽裕认证,“是上次去你家吃饭衣服上有竹子图案的人吗?”
程泽裕确定的点了点头。
“他在你家门口摸我的头了。”冯春的嘴角微微挑了个弧度,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像是回味什么。
“先生很喜欢孩子,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程泽裕看着眼前的冯春想起先生的孩子若不是难产夭折了也应该有这么大了吧。
“那人是书院的先生?像镇上的汤先生一样吗?”眨巴着眼睛冯春紧盯着程泽裕的脸。
程泽裕并不因为面前的是个孩子就糊弄,极为认真的回答他,“先生全名叫胡秉文,今年三十一岁了,在县学里教书。镇上汤先生教导的是刚入学的童生,县学里教导的是年纪稍大些的学生。”
冯春高兴的点点头,低下头踢了下土疙瘩又问,“那程三叔觉得胡先生人好吗?会对我娘好吗?”
程泽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先生为人正直喜欢交朋友,经常照顾家贫的学子,教导学生也很有章法。至于会不会对你娘好我不敢打保证,但是先生说过大丈夫除了孝敬父母长辈还应该爱护妻儿。”
冯春听了没再接着问,低下头继续用脚尖拨弄那土疙瘩。北风呼呼的刮,又是在野地里,元真觉得自己要被冻病了,往三叔的面前挪了挪,个子高的理应给个子矮的挡风。
“要是我娘嫁给了先生,我和奶奶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我娘了?”冯春抽了下鼻子,像是要哭了。
“先生虽然是外县人,可是家里没有亲人了,不会将你娘带走的,也不会不让你和你奶奶见你娘的。往后先生大多会和你娘、你奶奶还有你一起生活的。”
冯春闻言小大人般长出了口气,抬头看着程泽裕,“程三叔,我若是劝了我娘跟先生成亲,以后若是我娘过的不好,三叔能否答应和村里的叔伯大爷们给我娘撑腰。”
站累了正在活动一只脚的元真闻言差点摔倒,这不声不响的小正太还挺有心眼的,知道自己家独门独户的,姥爷家又没什么人了,就给自己的娘找近邻做靠山,毕竟这可是出嫁的姑娘拼娘家势力的时代。
冯春被元真亮闪闪的眼睛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又玩起了手指,“马强、程睿都有爹爹,只有我没有,南村的程鹏他们每次看到我都笑我是没爹的孩子,所以我想要个爹爹。”
可怜的孩子,元真都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了。
程泽裕也没想到冯春是这个心思,愣了会神,“三叔答应你,北程村的父老都会给你娘撑腰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冯春听完保证咧着嘴笑了,灿烂的一点都不像最初的苍白沉默。程泽裕也挺高兴的,乐呵呵的又背着元真领着冯春回去了。
叔侄俩兴奋的有点晕乎,完全忘了教冯春怎么劝说自己娘的法子了,一对的办事不牢靠。
过了几天,手里握着帕子红肿着眼的冯春娘跑进了程家,一家妇孺都在西厢房里做针线活,看冯春娘这神色进来,郭氏忙去弄热水拿帕子,程玉乖觉的带侄子侄女们去了堂屋,元真和程泽裕找了个借口从堂屋溜回了西厢房,蹑手蹑脚的趴在外间隔断上偷听屋里说话。
冯春娘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婆婆疼我,不想我死守着我知道,婶子疼我,跑里跑外的张罗我也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改嫁,婆婆身体不好,冯春也才七岁,离开了我放心不下。”
刘氏陪着掉眼泪可还是劝她,“好孩子,你要为以后想,婶子没给你提路远的人,肯定让你改嫁了也能照顾到你婆婆和冯春的。”
冯春娘擦了把眼泪,“婶子做事周全,可是我心里头转不过来,冯春不知道哪里听来了这事在家里跟我闹了几天了。”
元真这才想起来那天忘记教方法了,那这冯春是怎么闹的?耳朵又往墙上贴了贴。
“冯春闹?他跟你闹什么呀?”这是宋氏疑惑的声音。
“孩子从大前天傍晚回了家就让我答应改嫁,不答应他就要绝食。我原以为是他奶奶教的,那天就没搭理他。前天他又饿了一天,我想着饿极了他就吃了也没理他。”冯春娘握着热帕子擦了下脸,泪珠子直往下掉。
“这可怎么办?冯春那孩子脾气倔,这要是程睿早就饿的自己下床找吃的了。”宋氏觉得要夸大事情的严重性。
“昨晌午他奶奶说我都没答应的事哪里会跟孩子说,便哄孩子吃饭,可她怎么哄孩子就是不吃。我早上端了粥哄他,他也不吃,一口咬死想要个爹爹,要个认识字的先生爹爹。我摸着孩子的头烧的很,可他就是跟我倔着不吃饭。”冯春娘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无奈,大声的哭了起来。
“冯嫂子,孩子几天没吃饭又发烧了,那是最最严重的事。冯大娘心疼孙子,她老人家怎么样了?”郭氏换了个热帕子给冯春娘递过去。
“婆婆看他小小的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喊着要爹爹,去了后山坟上哭孩子爹了。”把话说完冯春娘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这大冷的天不能让你婆婆去后山啊,你坐会,我去把她劝回来。”刘氏站起来披上大袄子给二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等冯春娘发泄了一会,宋氏给她擦着眼泪又说冯春,“你家的那孩子平时看着乖巧的很,最让人省心了。谁知道倔起来也这么的厉害。”
“其实这不声不响的最会闷着事在心里了,不吃饭发烧还是小事,这心里头的结若是从小就得了,往后可就难解了。”一直陪着掉眼泪的魏氏讲的挺对,油浇的也不错。
“五婶,孩子虚弱的都不成样子了,可他就是不愿意吃饭,把嘴闭得紧紧的,我连水都喂不进去。”冯春娘摆摆手不想喝魏氏递过来的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喝。
“冯春三岁不到他爹就没了,他看别家孩子都有爹爹唯独自己没有,心里怎能不难受?就像五婶说的,他心里头是积成病了,要是不给他解开以后可就不好了。”宋氏借着魏氏的话把冯春的心病往更严重了说。
趴在外面隔断墙上的元真听到自己的娘这样说,差点笑出声来,关心则乱的冯春娘遇到自己家这些神队友,这局算是定了。
“玉华,我可怎么办啊?我就冯春这一个眼珠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也不活了。”冯春娘听了宋氏的话呆呆的愣了一会,抓着宋氏的手把她闺名都叫了出来。
“能怎么办啊?肯定是给孩子解了心结,让孩子愿意吃饭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宋氏抚着冯春娘的后背温柔的引导着。
“我嫂子说的没错,咱们都是当娘的,这孩子就是心头肉,只要为了孩子好,当娘的做什么都心甘情愿。”郭氏抱着元月一脸的柔情。
冯春娘听了这话愣怔了会,嘴里反复的念叨只要为了孩子好,只要为了孩子好。
“你婆婆被我和你马大娘劝回去了,淑琴在那照顾着她和孩子呢。冯春这孩子是个牛脾气呀,马强、马壮去床上闹,他都不睁一下眼皮。”一身寒气的刘氏劝完人回来站在炭盆旁取暖。
“我婆婆没事吧?孩子还在倔着吗?”哭的太久了,冯春娘都要说不出话了。
刘氏示意郭氏给冯春娘换杯热茶,“孩子平时不说,其实他心里明镜似得。如今你婆婆支持你改嫁,孩子又这个样子闹,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冯春娘接了茶握在手里,低了头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那茶碗。
“说来也怪了,除了我们家的程睿,从没见冯春那孩子跟谁特别亲过,怎么就看了一次胡先生就一定要他做自己爹爹呢?”宋氏边说边给魏氏使眼色。
“你还年轻不懂,几岁的孩子眼睛干净的很,跟谁投缘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估摸着冯春看了先生觉得就是自己的爹爹了吧。”魏氏接了宋氏的眼色往下说。
“三弟经常回来夸那胡先生,说是学问好,人品更好,最主要的是冯春和他投缘啊。”郭氏又给冯春娘换了个擦脸的帕子。
“新柳啊,是像现在这样熬着自己、熬着你婆婆和孩子,还是敞开了心怀带着婆婆和孩子嫁个好人过舒心日子都是你自己选。婶子和北程村的男女老少都盼着你好,但是也听你自己的主意。”刘氏语重心长的跟冯春娘说了一番。
奶奶都把话说到这样了,冯伯娘怎么还不点头答应啊?元真想听的真切些,把脑袋又贴近了隔断木墙一些,挤得程泽裕只好把身子挪动下给侄女让地方。刚才早知道不把这烦人的小丫头藏起来了,让娘回来时发现把她轰走就好了,程泽裕心里恨恨的想。
冯春娘喝了口水润嗓子,“婶子,我以后还要跟婆婆和冯春一起过,我放不下她们。”
这是闹了几天说了半天还是没给说动啊!屋里的人各个面面相觑的,屋外的叔侄俩好心疼冯春几天的绝食斗争。
就在大家都要泄气了时,冯春娘拿帕子抹了把脸下了很大决心,“若是那人以后能让我照看到孩子和婆婆,我就嫁了。”
元真伸手在三叔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看着他龇牙咧嘴的知道不是做梦。挺好,是真的听到冯春娘答应了。
屋里头刘氏搂着冯春娘肩头宽慰,“这样想就对了,嫁了人也能照顾孩子和婆婆,咱又不是嫁了就不回来了,要是那样婶子也不答应,更别说你婆婆了。”
娘几个都松了口气的夸起胡先生这样的好媒不多见什么的。屋外偷听的叔侄俩也松了口气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冯春娘答应改嫁给胡先生后,这事就不需要偷摸的进行了,利索的刘氏当晚就让程泽裕把村里的长辈们请到了自己家。商量了半天大家都觉得二婚的仪式简单为好,冯春姥爷家也没什么人了,冯老太太干脆就把儿媳妇当闺女,婆家变娘家,北程村的男女老少们就是冯春娘的娘家人了,关于以后冯家里的几亩地、房子都怎么安排也写了下来,第二天由马二驾着车带了刘氏和程泽裕拿着那单子去了县城。
元真对于自己穿越后遇到的这件喜事很是兴奋,中午没到就想看奶奶和三叔回来了没,可宋氏觉得今天没有太阳硬是把她圈在了屋里免得被寒风吹着。
下午刘氏和程泽裕包括马二都喜气洋洋的回来了,宋氏忙端了准备好的热鸡蛋汤给三人喝了暖和。
刘氏喝了汤缓了缓劲,“胡先生人品好真不是夸的,做事情真是厚道。”
原来胡先生先向刘氏作揖,说自己娘子去世后他每年会给岳父母三两银子生活费,他们虽然跟儿子生活,但是生养了女儿一场不容易,自己再娶以后这钱也会继续给,直到两位老人过世,希望冯春娘和北程的父老们不要介怀。人家说的在情在理的,刘氏觉得没什么不对满口答应了。
往后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了,冯春除了姓氏跟自己不同,其他的自己会跟亲儿子一样看待的,读书、求学、成亲他都会管到底的,如果冯春娘不相信还求刘氏这个媒人给做个见证。胡先生说完就写下了一式两份的文书,请了院正大人和程泽裕做了见证人,又说虽然婚事简单为好可自己还会再请一位媒人的,两位媒人是规矩不能慢待了冯春娘云云。这些话把一屋子人都听的不停点头,元真都悄悄的竖起大拇指了。
冯春娘和胡先生的婚事就暂时这么定了,等着胡先生带男方的媒人来商量婚事细节。
转眼就到了说定的日子,程家依旧准备了酒菜请了郭里长几位来做陪客。元真站在灶房门口看见胡先生手上提了好几个红纸包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对夫妻,男的白白净净穿件灰棉袍子,女的穿了件蔷薇红的棉袄,头发上插了支银簪子,笑眯眯的进门看到在洗菜的郭氏忙叫了声郭妹妹。
郭氏忙用围裙擦了手朝屋里喊,“娘快出来,陈大夫和陈姐姐来了。”
刘氏和宋氏忙迎了出去,这俩口子正是城里和安堂的陈大夫和他的娘子花氏,也就是之前来给魏氏看病的陈大夫和采购洗衣板的那位陈娘子。
熟人见面,更何况又是陈娘子喜欢的程家人,她欢欢喜喜的上前给刘氏行晚辈礼,又拉着宋氏见礼。陈大夫儒雅的站在媳妇旁边看她与大家谈笑风生一脸的宠溺。
客人们被迎进了堂屋喝茶,陈娘子在堂屋坐了会就逛进了灶房说要帮忙做菜。哪有让贵客下厨的道理,刘氏忙拉了她的手说去西厢房坐坐,元真八卦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西厢房门口假装晒太阳。
陈娘子以前来去过堂屋,这西厢房还是第一次进,忙打量了几眼,是个整洁的人家,坐下后笑道:“好婶子,我这是头一次做媒,不懂的地方你可要多指点。”
刘氏给她倒了碗热水,“娘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我们可强太多了。胡先生和冯春娘都是二婚,简简单单的就行了。”
陈娘子接茶碗喝了口水,“我本来也觉得只要两个人以后过日子舒心比那些无用的排场强多了。不过,这都是二婚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不如热热闹闹的办了,敞开了让那些人眼红去。”
刘氏没想到还有这事,有点惊讶的看着她,“娘子是听说了什么吗?”
陈娘子无所谓的挥了下手,“咱们堵不上那些人的臭嘴,可我能让她们眼馋冒火,心里头酸溜溜的。”
主意是好,刘氏心里头一盘算,“这要是大办估计要多花不少银钱呢。”
满不在乎的陈娘子伸出手指头算账,“婶子不用给胡先生省钱,娶媳妇花的钱他又没花到别人身上,那首饰、布匹和彩礼还不都是他媳妇戴了、穿了、用了,那是给他长脸呢。难不成媳妇不收拾不打扮手上没零钱,他就脸上有光了?”
陈娘子的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外冒,刘氏马上就被说服了,再心里又默默的划了遍帐,觉得不会花太多钱的就点头同意了。
“今儿胡先生带来的礼是给孩子解馋的,孩子娘和孩子奶奶的礼我过几日就送过来。劳烦你老人家带我去看看那位娘子,我心里有了样子,好回去帮胡先生备聘礼。”陈娘子还是那么的风风火火的。
过几日就能把聘礼送来?刘氏忙问,“是不是太急促了?缓几日也没什么的。”
“不急促的,婶子不用担心这个。做好事就像那趁热打铁一气呵成,我绝对把这聘礼的事给办妥了。”陈娘子豪气的拍着胸脯保证。
“那行、那行,我现在就带着你和胡先生过去认认门。村里虽然是杂姓,可都是心善的人,先生早点熟悉了村邻是好事。”刘氏看陈娘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陈娘子和刘氏带胡先生拿了礼物去了冯春家,程泽裕站在堂屋门口看着离开人的背影咧着嘴直笑。
过聘礼的那日陈娘子带了两辆马车来,上面都用红布扎了花,看着就喜庆。元真跟着哥哥姐姐去冯春家看聘礼,除了必有的家禽,还有四个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是酒、喜糖、喜饼之类的。第二个箱子里是喜事衣料,有四匹绸缎,其他的都是些颜色鲜艳的细布。第三个箱子里也是布料,看着颜色是给冯老太太和冯春准备的。最后的箱子里塞了很多糕点,最上面是二根银簪子、一副银耳坠、一副银镯子、还有一把小银锁。
不提那些成对的鸡、鸭、羊和几大斗粮食,光这最后一个箱子也是震住了大家,纷纷贺喜冯老太太和冯春娘。这可聘礼可够丰厚的,能跟于小满给杨梅下的聘礼比肩了,冯春娘这可是二嫁。
刘氏站在聘礼旁单手叉腰嘱咐,“大伙都好好的看看,要是有外人问起,咱们也好一五一十的把咱村里闺女的聘礼说个明白,男方看重我们北程村的闺女嘞。”
众人都清楚刘氏这么说的原因,忙点头答应。果然不出所料,没几天冯春娘改嫁给县学先生聘礼丰厚的消息就像风一样的传开了,北程村的人自然不会搭理外面的风言风语。
陈娘子拿了胡先生和冯春娘的八字去算了个日子是三月初九,跟于小满和杨梅的结婚日子就隔了三天。村里的长辈都觉得这个日子不错,双喜临门。
“胡先生那边这么隆重,我们也不能寒酸的让冯春娘挎着包袱嫁过去。你冯大娘来找过我了,说是家里还有不到七两银子,拿四两银子想找香草的相公给冯春娘做两件家具,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晚饭时刘氏问二儿子,得了个肯定答案。
“让冯大娘省钱了,香草姐来走娘家大表姐说要出钱给冯嫂子做柜子的事,香草姐说自己也要给冯春娘做点家具。”郭氏跟婆婆汇报消息。
“娘,我们家多给冯嫂子添点东西吧,我答应了冯春以后可要照顾冯嫂子的。”程泽裕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那是当然的,就是不知道添什么好才问你们的。”程老爹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很随和。
“马家给做了家具,我们就不做了,胡先生在书院住的屋子也就里外两间,家具多了都摆不下。我打算给一两银子添妆。”
程泽裕不乐意了,“多给一些吧,娘别心疼钱。”
“娘不是心疼钱,是觉得我们家给冯嫂子添妆添的太多,村里其他家不好办,要多想想别人。”宋氏教导小叔子。
“娘做的对,不能因为咱们心疼冯嫂子就忘了村里各家的困难。”郭氏也赞同婆婆的。
“我倒是有个主意,冯伯娘和胡先生肯定会生宝宝的。咱家先拿一两银子添妆,等他们生了宝宝咱家在多给些。”元双歪着头想了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生了孩子可就有花钱的地了。看胡先生一年束脩挺多,可是城里头什么都要买,他还接济家贫的学生们,也没几个余钱。”程老爹乐呵呵的看着大孙女,很是赞同。
大家也都觉得元双的主意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元真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己不能光想着种大葱这种大事来改善家里的环境,还要想点立竿见影的小事情给家里改善财务状况,可是干点什么好呢?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在宋氏的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