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外面漆黑一片。
花惜颜本以为昨夜打了半宿的雪仗,今晚保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没成想失眠了。
拿起衣架上的斗篷裹上,她推开房门,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石桌。
趴在月洞门门口的花焰轻轻地呜咽着,似乎正做着香甜的美梦。
她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夜空。
没有月的夜空里,繁星似乎比平日里亮了许多;皓月当空时看不见的星星,也纷纷冒出了头。
这不正合当今的局势一样么?
节度使手握重兵,军力日渐强大,早已有凌驾中央之势。
近千年前的春秋也是如此,王朝势弱,群雄逐鹿;诸侯迭起,天下尽归七雄。
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波奈罗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胡姬,可她的死却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从那一刻起,中央的无能已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凛冽的风刮着脸生疼,花惜颜回神,站起来欲回屋,忽然嗅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李瑾来了!?
她警惕地环视四周,漆黑的院落里除了花焰平稳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异动。
尤卢爬窗户的事情先入为主,这让她格外厌恶别人潜入她的宅子。
折回屋里取了火折子,她把灯笼点上,挨个房间走了一遍。
因为想把雪做冷凝材料而特意叮嘱侍者不必清理院子的雪,现在恰好派上了用场。
院子和房顶上的雪除了她的脚印外,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她深深地嗅了嗅,梅香不知何时消失了。
警报解除。花惜颜长舒了一口气,折回屋里闩上了门。
将火折子放在随手能摸到的位置,她翻身上了床铺,忽然看到了床头上的软璎珞。
昨晚和君士坦丁比武时摘下来放在了披帛上,拿起来的时候脱手掉进了池里。
后面李瑾走过来帮她整理衣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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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这样真的有效果吗?”
李龟年翘着二郎腿,抖了半天腿后,改成了把脚踝搭在膝盖上的姿势。
“激怒安庆阳倒是可以理解,回去哭诉一顿,安禄山平日里最宠这个女儿,肯定会有所动作。”
“可你怎么笃定武落衡一定会带着安庆阳来呢?”
他蓦得坐了起来,掰着腿盘上,隔着纱帘看向了对面的软榻:“难道萨满祭司是安庆阳安排的?”
“我说呢,”他拍了下大腿,义愤填膺道,“他们起义就起义吧,怎么还针对起你和小姐姐了呢!”
……
“阿瑾?”李龟年说了半天,见李瑾不搭理他,便从案几上爬了起来,撩开帘子看向了软榻,“你在听吗?”
见无人回应,他哆哆嗦嗦地撩起了帷帐,李瑾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做什么?”
“艾玛、吓死我了!”
李龟年一哆嗦,转身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李瑾:“你上哪儿溜黑去了?明知道我一个人……”
“先前在驿站不是睡得挺香么?”
李瑾解着手腕上的绑带,脸上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去叔爷宅里睡了几日,反倒不能一个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