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地上,感觉过了许久不过是一夜的赵忱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阳光
过往的记忆他记得大概,他也清醒的认知自己就是赵忱,只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不知道如何走下去。
若是沈璃轩,他会因为千年的等待、重逢的喜悦而压下所有的不甘、诘问也要护那人一世平安,可恢复记忆的赵忱本身残留着赵忱最为激烈的情感,颇具神性的闻人远和被千年时光磨平棱角的沈璃轩,都不能完全主导、控制爱与恨、乐与悲最为极致的赵忱。若不是沈璃轩惧怕他自己控制不了赵忱,也不会不用融合赵忱记忆而是占用赵忱身体这一条路。
如今,不出沈璃轩所料,融合记忆的赵忱在爱与恨之中徘徊。
许久,赵忱起身下床。
“大人,夫人说不要这顶冠,这可如何是好。”
已经梳洗完毕而在一旁发呆的赵忱偏过头来看到喜娘,以及喜娘身侧端着的冠。
因走的太急,跟来的人都气喘吁吁的。
一顶莲花冠,上面坠着许多宝石。
“她一向不会拒绝和接受。”赵忱淡淡道。
喜娘却不理解赵忱说的,思忖了好一会解释道“我们梳完头上妆,刚拿出这顶冠,夫人抬手拦住,摩挲了好一会儿把冠往旁一扔,在丫鬟手中写到今时今日不适宜带这个,我们好说歹说,夫人执拗的很……”
听了喜娘一大堆废话,赵忱表示不想听下去,摆摆手“那便换吧。”
“可是,眼下哪里有的换?我等正是为这个发愁!”
看了一眼莲花冠,赵忱道“那便换成牡丹。”
喜娘还要说什么,见着赵忱不耐烦了,这才悻悻离去。
在赵忱迎亲功夫,赵暖带着赵征往国师府而来。
乍见赵暖,赵忱目光有些冷,但恭敬异常将人迎来。
太后主婚,京中绝大多数不知情的人到底有几分好奇这位未来国师是个什么风流人物。
同南阳王一道来的秦月脸色安静的可怕,她好容易从南阳王的掌控中抽身出来,却不料见到赵忱的第一面,是在赵忱的婚礼上,而且新娘还不是她。
待秦月好容易看到赵忱,那股恼怒似乎都消失了,或者说完全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位未来国师大人可真漂亮啊!”
“这位小相公长得可真是标致,与太后颇有几分相似。”
……
牵着绣球走过人群时耳边听到这些话,赵忱只觉得可笑。他的容貌或许是美貌,但他的身体确实如此的肮脏。某年某月某日,一旦他的事情被抖落出来,有多少人是同情,又有多少人是火上浇油踩一脚。
赵忱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后:虽是他的婚礼,但这其中,他认识的只有那么几个。
婚礼虽然是两个人的大日子,但大日子这天他们却像是局外人一样,被人推推搡搡的搬来搬去。
冗长的溢美之词过后,便是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
唱喏声起,赵忱看到另一端的人似乎要松开手去,但在丫鬟的协助下,那人缓缓跪地而拜。
“二拜高堂。”
受赵暖主婚,高堂便是要拜一国之母的赵太后。
赵忱正要跪拜,却发下在丫鬟的指导下,楚轻挺直着背脊,不为所动。
那丫鬟也不敢用太大力,只敢在楚轻手中写着“姑娘须得诚心礼佛”,但楚轻既不回应,也无动作。
赵忱看着昨日场景再现,他知晓楚轻在抗拒,无论他是谁她都不会有分毫垂怜。
“阿姊,今日我与夫人双亲均不在,但到底是希望双亲有在天之灵,今日高堂虽然请的阿姊这样厚重人物在,但到底是显得我与夫人不重双亲养育之恩。忱以为,高堂之拜理应拜于天地间。”
“……这,”赵暖本想驳斥,但看到赵忱清明眼神,她感受到了威胁。面上不显,只点头微笑道“阿忱说的在理,那,便拜天地。”
在赵暖的眼色下,丫鬟将楚轻依旧朝向天地位置,楚轻迟疑了会儿,终究是跪下。
“三夫妻对拜。”
面对之时,赵忱虽然看不到楚轻的面色,但他知晓楚轻已经知道她在做什么。
有一种要偷拿了别人很珍贵之物的愧疚感,赵忱一时之间有些想松开手。
“这是她应有的”如此想到,赵忱抓紧了手中的绣球。
“夫妻对拜”傧相见两人没有动静再次喊道。
赵忱缓缓低头而拜,而后他在人影中看到楚轻也拜了,虽然很浅。
礼成,楚轻在喜娘并一干女子的簇拥下离去,而赵忱被好事的世家公子簇拥着,眼见着楚轻异常顺从的跟着人离开,赵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整件事情中,她似乎都是一个旁观者,好似他生生将人拖入沼泽鬼蜮一般。
不论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若非要评论有什么区别,便是现在的她多了几分从容自得。
是多么的不在乎才能从容自得。
杯光交错、人影嘈杂,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溢美之词,待赵忱被人搀扶着回了院子的时候,带着醉意的他立刻清醒了。
看着搀扶他回来后此刻携手离去的几位公子哥儿,赵忱只觉得想笑:昔年,他以貌丑终日掩面跟在赵征身边,没少受这几位的气。
他是否位高权就回去惩治以前欺负过他的人?赵忱还没有到这般无聊的境地。
吹了几番凉风,回过神来的赵忱缓缓走向屋子。
门推开时,屋子里除了楚轻没有其他人。
赵忱看到放在一旁的却扇和坠着流苏的牡丹冠,走到楚轻面前。
“我还是会止不住的恨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出手?”
楚轻端坐那里并不动作。
陡然发现此时的楚轻并非彼时的朝阳,赵忱缓缓低下头,抬手掀开后盖头,意欲转身之际,撞入抬头的楚轻。
那样澄澈,他知晓是谁。
楚轻抬手摸索间,赵忱不由自主的递过手去。
“抱歉”
只是两个字,足以让赵忱癫狂。
“你以为只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么?我恨你,恨你拯救我却又亲手把我推入火坑,我一直知道阿姊视我为棋子,但我没想到我可敬可爱的师傅也视我为棋子!两次,即便是两次,你都是这样的选择!”
楚轻低下头,无法也不必反驳。
“我原以为师傅会有不同的选择,却原来最后还是会联络边疆赵家,是吗?”
知道赵忱已经知道她放了信鸽去边疆,楚轻如前一次一般无力也不必解释,静静地坐着。
看着不动如山的人,赵忱忽地扯下身上衣服扑倒楚轻,挟持着并不反抗的楚轻道“因为尊你、敬你、爱你,我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但我不觉得我的妥协能换来什么!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你与我一同坠入无间地狱!”
大婚之夜,窗边烛光摇曳,最是被翻红浪。
只肢体激烈冲撞之后,赵忱看着陡然间不反抗的人,他周身的力气就被抽干了一般,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楚轻额头,尔后是绣着鸳鸯的被子盖在楚轻身上,略一抬手,不远处的烛火被打落在地熄灭。
“睡吧,睡醒了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不怪你,你也不要再抛弃我好不好?我这一生起码、起码没有如那一生一般,也就好了、就好了……”
怀揣着这个约定赵忱片刻入睡,黑夜之中的楚轻轻轻叹了口气:他阻止了,但没有完全阻止。
半夜时,一声雷鸣惊醒了梦中人。
寝宫中的赵暖撩开帘子,略略喊了一声,待宫女入内,不胜清醒的赵暖抬手“开窗。”
宫女才开窗,一连闪过三道闪电,赵暖一下子就清醒了,披上宫女递上来的披风,走至窗前“这不是秋日了么,怎么还有这样猛烈的雷霆。”说着,赵暖看到没完没了的雷电似乎聚集在一处,不由得皱眉“国师府么……”,停顿了会儿,赵暖道“是前国师府,还是赵忱……”想了会儿,赵暖摇摇头“鬼魅之说,焉能可信。”
“主子,看这情形,与那楚王宫颇为相似,怕不是天下气候都这般。”一宫女回答道。
“楚王宫?也这样?”赵暖皱眉道。
“对,婢子又听说过,楚王宫总有雷霆之怒,有几个宫殿还被雷击了。”
赵暖点点头,没在说话了。
感受到风雨入户,赵忱醒了过来,起身看到门窗都开着,还能看到闪电,赵忱偏头发现床上没人,眉头一皱,起身来还没走出屋子,就看到站在檐下的楚轻。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正要怒斥楚轻,一阵凉风吹来,随之一道天雷正落在庭中,距离楚轻只有一步之遥。电闪雷鸣之间,赵忱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楚轻。
“不要走,好不好?我不会再怪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楚轻回过头来,抬眸间眸中有了颜色,是怜悯。
手要抬起来,楚轻又放下了手“我有些承受不住了。”说罢,楚轻忽然到了下来。
赵忱抱住楚轻“别怕,我来了。”
约莫两三日,楚轻还没有醒过来。赵忱未能进宫觐见,告了病假,并送了一份折子给赵暖,大意就是介绍并预测栖霞山走向,虽然是栖霞山,但衍生了其他方面,而言辞之中夹带着些许要挟。
赵暖此刻方觉得,她一直担忧赵忱是否可用,但现在却陡然有一种被赵忱压制的感觉。
但她不会妄动,毕竟,边疆那边也没有动静了。
或许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许是为了补偿赵忱,又或者让赵忱认为她在尽量补偿赵忱,赵暖没有亲自召见赵忱,只派赵送贵重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