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前朝长公主,朝阳。”少女淡淡道。
“我不信,你如此年轻!”赵暖道。
“我信。”说话的是楚王“我信,我只想请求朝阳长公主,成全我。”
“你执着于过往,得到了又能如何?”
“我没有得到,所以我执着!”楚王道。
少女淡淡一笑“那么,你永远得不到。”
“你说什么!”楚王怒道。
少女摇摇头,彼时一青一红两只大鸟飞来,落在少女身旁。
“我用了两世终究达成所愿,那么,对于将来到的天下大乱我也略略安心了。”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到两只大鸟,赵忱过往的记忆奔涌而来:眼前的,是他想要得到但又得不到的人。
似乎穿过万千人海,少女目光落在赵忱身上,没说话。但,一青一红大鸟引颈高歌,火凰忽地飞入云霄,一头撞在地上,立时脚底生出熊熊大火来,包围少女。
“赵玉,让他知道一切,日后……你们便都听从赵忱行事。”火焰之中,少女对着从林子里带着一对人走出来的赵玉道。
赵玉想要上前去,但在少女冷漠的注释下,他放弃了,只低着头“……是。”
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赵忱缓缓说道“你与他,如此的像。他有着风华绝代的容貌和位极人臣的地位,只是一生都在因我而奔波而失去;你有着过人的美貌却无与之匹配的地位,颠沛流离、遭受诸多磨难。我很愧疚于诱骗你入局,”停顿会儿,少女忽地一笑“这天下终究是要劳烦你了。我可能要先歇息了。”
离得有些距离,少女说话的声音甚至有点小,但赵忱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在乎他师傅口中的愧疚,他只想要抓住她,活着。
但,熊熊烈火阻挡了去路,陡然出现的赵玉也在阻挡着赵忱的前路。
赵忱不知道哪天他是怎么在赵玉的保护下离开的,只知道他很想很想见到一个人,一个他怎么也找不到的人。
栖霞山一战,天下三分,楚国、赵国以及赵忱的势力。
“姑娘早料到身死,姑娘之前也说过之所以在主子面前与我等商议众事,也是想要教会主子兵法、计谋,为日后江山一统打下基础。眼下主子不作为,那么,姑娘所做的所有一切努力都将白费。”赵玉缓缓说道。
但赵忱不为所动。
“姑娘说过,天下太平时她会再看最后一眼。”
对于这句话,赵忱依旧没有反应。
赵玉觉得,舒姑娘将所有一切交付于赵忱,是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
沉寂一两年,赵忱终于有所动静,他想去边疆,想去看看。
只是,某日于马背上,看到人群中有个小姑娘,目光澄澈而怜悯的看着赵忱,她没有言语,也再也没有起身。
因为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刀拦腰折断了小姑娘的生命。
就在那一刻,赵忱想要下马,但陡然发现小姑娘只是一个寻常小姑娘,不是她。
似恍然大悟一般,转头对赵玉道“我们去陈州。”
十年,赵忱平乱,又二十年,赵忱病故。
只是这一次魂归酆都城,赵忱依旧选择等待,比上一世更为执着、更为恒久的等待。
“她说过,她会在太平之时看一眼,那么,她不会食言的。”
九殿只无奈摇摇头,从每日跑一次彼岸花海,到每月跑一次、每年跑一次、十年跑一次,但从来没能让这位大神放弃等待。
百年后,有一少年忽然闯入彼岸花海,那少年看到花丛中的男子,缓缓走上前去。
“你是谁?”
男子觉得少年有些许熟悉,但时间太过久远,他记不起来这个少年是谁了,只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少年问道。
男子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在等一个人,我喜欢的人。”
“喜欢?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想见到。”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那个人呢?”少年道。
男子摇摇头“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他们说,她不在了。”
“不在?为什么不在?”
男子摇摇头“他们说,她是一个很高贵的人,没有来生也没有过去。”
“那,你可以去有她的世界呀。”少年问道。
男子摇摇头“我等了好久好久,可是我都找不到她。”
少年弯腰摘下一朵彼岸花“你想回到过去么,我可以帮你。”
男子抬头。
“不过,原本的你,要以我的姿态出现。”少年道“因为,原本的你还收着天命约束,一旦回去,怕是会有天谴。”
“好。”男子一点儿也不犹豫的回答道。
少年抬起手,掌中彼岸花一点点消散“我叫,沈璃轩。与我一起去往曾经的曾经吧,只是,我一个人的能力不足以编织一个抵抗天命的结界,你能帮我么。”
男子鬼使神差一般抬手在触及少年掌间,自男子体力抽出的一丝神性化作一只青鸟,而少年则化为一只火凰。
在青鸟、火凰焚烧后,男子再次睁开眼,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经历一般。
但他这才想起,少年是他师傅在五岁时被前青帝带往海外求取一线生机之时,于大荒山之中救的一只神兽。
命狌狌,能知过往。
而后,她师傅归来之时身边便跟着这么一个人,因能知过往、擅异术封为国师,他师傅死后,这位国师也消失了。
有人说羽化成仙,有人说命丧他手,有人说携带私逃。
却原来,最后一丝执念寻到了彼岸花中,化为火凰。
当他再次醒来,依旧站在奈何桥上,身旁是九殿。
抬手间,看着过往一幕幕,赵忱忽地一笑“原来千年不过一年,譬如大梦一场,是么?”抬眼看去,一青一红凤凰盘旋于彼岸花上,忽然撞入花海,生长了千百年的彼岸花一点点消散于火海之中。
“但我是赵忱、是闻人远、是沈璃轩,有情有欲,即便是梦也会让醒来的人执念。飞升,谈何飞升?”轻笑,碎成千万片。
天庭之上的,司命仙君提笔的手忽地一顿。
“仙君,”一名小仙童匆匆走入殿内,见到自家仙君有些许失神,愣了会儿,在自家仙君搁笔起身,继续道“帝君,历劫归来。”
司命挥挥手“我知晓了。”
司命说着起身往殿外走去,随后架起祥云胡乱寻了一处无人烟处,落地后化一地繁星,随手扯了一片浓云就势而坐。
“……”瞑目的司命仙君缓缓睁开眼,看着倒映在水面的繁星。
随手挥去白云,一拂袖,衣衫如新。
“小仙惊扰了青莲帝君修行之地实在是无心之失。”
来者足下出青莲,眉目清冷至极,来者轻轻点了点头,由着司命离去。
司命离开之时正有两朵云彩而来,落地,是历劫而来的雪神和水神。
前头的是雪神,跟在身后的是水神。
青莲帝君见到水神,心微动,一眨眼便离了这片繁星之地。
“阿研,我赠你漫天流星,好不好。”水神说着,繁星立时化为流星落在水中。
雪神找了个位置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甩都甩不掉。”
水神见雪神脸色缓和了,忙嬉皮笑脸的在一旁比肩而坐。
此次众神历劫,终致天地间阴阳得以平衡,人间不再受妖魅之害。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挤压其他生灵的生存之地、互相倾轧再次使得天灾、人祸发于一朝,但起码现在或者说未来的一段日子,是一个太平和顺的人间。
此次回来,不知写过多少凡人的命数,司命颇觉无聊,再次驾云出了司命殿,恍惚间落入一湖泊。
正不知何处,闻帝君与一仙君坐禅。
忽有一风吹来,司命颇觉熟稔,抬手未能留下一丝气息。
“帝君已历大劫,犹难断乎?”这是某仙君的声音。
“风过水动,自然之道,未尝不是放下不放下。”帝君停顿了会儿继续道“某本飞升,又下凡历劫,所谓为何?”
“本司命推演,帝君当历情劫,某本应历手足之劫,但天意弄人,后某又下载历,但帝君所应之人当司命,司命已飞升,是以迟迟未能了结这桩情事。”
“如此,改去了了这桩情事。”
正听的认真,司命忽听到帝君轻轻一笑,尔后觉脚下一空,回过神来却原来是他趴在案上睡着了。
看着不慎被濡湿的一张纸,司命轻叹一声“天意不使外物窥探么,这也不知是那个凡人的命数。”
言罢,司命将那看不到前世今生的纸夹入司命薄中。
“仙君……”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月,见着毫无长进的小仙童匆匆入殿。
“我已知晓,着手仙官接管我之职务,我会陪青莲帝君历劫。”
小仙童得了回答便离去。
此次司命知,自己恐难回天庭。
然,在于不在,于司命本职物而言不过是某仙君替代,于司命本仙而言并无区别。
风与不风,均自天地,以其不自生故长生。人与不人,以其长存欲,故生而灭、灭而生。求风之如人得宜,不如求人之如人得宜;求人之如风无性,不如求风之如风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