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发现楚青入睡,停了下来,轻轻走到楚青前面,弯下腰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好一会儿,才似乎若无其事的只是掠过楚青额前碎发,而后他想要抱起楚青。
只在转眼间,赵忱眸中似水温柔被阴寒凛冽之色代替,甚至做出怀抱的动作也改成了右手往楚青脖子而去。
此时此刻的赵忱美丽至极而又危险至极,人命在他眼里如草芥,他手上的血是黄河的水也洗不干净,他碰过的男人女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倘若用一个词来评价他,那就是淤泥。
与他性格人品相反的,只有他的容貌。
偏偏,这才是所认识的国师。
轻轻一捏,掌下的人就可永远醒不过来。
“我有的是时间,你和我之间的恩怨,来日方长。”赵忱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后,手终究是没有用力,甚至是缓缓撤了过来。
虽然手下留情,但赵忱脸色依旧严寒,甚至带了几分肃杀。
第二日,转醒间,赵忱发现身侧是安眠的楚青。
一时惊起,但念及会吵到楚青,赵忱又压下动作,只半坐在那里看着楚青。
贪看许久,赵忱起身,小心压好被角,起身出门。
楚青醒来已接近晌午,穿衣、起身,打开大门,阳光自绿树而来,带着蓊蓊郁郁的生机盎然。
偏头,看到厨房门口站着的赵忱。
“饿了么,我煮了你爱吃的百合甜粥。”赵忱依旧上前来,笑道。
楚青努力看了看赵忱,最终点点头“好。”
这个时候,花架下垂下来几朵喇叭状的橘红色花。花架旁有人在石桌上喝粥。
赵忱静静的等着楚青喝完最后一口,很是习惯的去收拾楚青的碗筷,但和苍画相处的楚青已经习惯性的将碗筷拿到厨房,顺道把厨房清理了一下。
清理完,楚青恍然察觉,身旁人并非苍画。
察觉过来的楚青,转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一直守在旁边的赵忱,一杯捧在手心里“你来,是想带走我,还是想留下。”
陡然,楚青开口道。
“其实,你在与不在我并不会很关心。对于生死我并没有眷恋,同样,富贵或者贫穷于我如浮云,这些都是我未能经历死亡、处于贫穷所能说出来的话。一旦经历过后,有了比较,心就会偏。个人生死、一世荣华,都可以忍耐。但,苍画的死,有人不能忍。”楚青歇了口气,继续道“那么,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楚青偏头,问道。
“有人要杀你。”
“有你在,就没有人会杀我。”楚青淡淡道。
“那个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赵忱苦笑道。
楚青缓缓转身,看着脚边开出来的淡黄色小花“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无可退。”赵忱淡淡接道。
一个多情的人,很容易喜欢上一件东西或一个人,同样,也容易厌弃一个人;一个无情的人,难以喜欢上一件东西或一个人,也难以从喜欢里面全身而出:所谓,情深不寿。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远不及苍画。甚至于连云谷主都比不上,但直觉告诉我,你对着我是善意的,或者说是热忱的。”楚青道。
赵忱无奈笑笑“我知道。”
“那么,或许真的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楚青转身,将竹杯放在桌上。
还没开口说完,有人笑意盈盈而来。
“楚姑娘设计巧夺天工,我重金收购的图纸便可窥见一斑,今日上府叨扰,果然天上人间。”
话好听,音悦耳,人足风流。
可惜,楚青不喜欢这人行事做派以及波谲云诡的阴谋阳谋,其中多少带点苍画的缘故。但苍画之死,还不足以让楚青见到这人就想要手刃仇人的冲动。
来者是当日马背上要楚青性命的男子。
“询之不曾想帝师也在此处。”赵征冲自个儿师父行了见面了,略抬手将带来的四大高手抵挡住身后八步开外。
“你来这里做什么。”赵忱脸上无甚情绪道。
“询之有名不成器的内侍,盗取了一样重物逃匿了,看踪迹,似乎是隐藏在这附近……”说到此处,赵征打住了。
这意思,明显是楚青藏人了。
“我一直在此处,未曾见过什么人。”赵忱回答道。
赵征看着赵忱,好一忽儿败下阵来,转而问道“帝师来此处已有多日,母、亲甚是想念,不知帝师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赵忱知道自己出来太久了,但他放心不下楚青。
知道赵忱心中迟疑,赵征微笑道“先前有言,自然没人敢动楚姑娘,这里人杰地灵,想来楚姑娘也过的安宁许多。”
“如果真的安全,你和南阳郡主又怎么来得了这里。”赵忱不悦道。
“我委实是担忧帝师才私自来了这里,至于秦月我是不知道她怎么来的了。”
“祁虺是楚王宫的人,祁虺和南阳府勾搭上,秦月能来这里我并不意外;倒是你能来这里,还能催动某些注定的事情发生,凭的是什么?”
赵征脸色白了白,好一会儿才道“帝师知道我母后也不是事事不知,有些话询之不想说的过于直白。”
“你不想我知道你母亲那边的事,我也不希望你母后知道我这边的事。”赵忱淡淡道。
“但,母亲的心腹已经传了消息回去……”
“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娘。”沉默许久的楚青忽然开口道。不去理会两个人的神情,楚青继续道“既然太后挂念,自然要回去。”
赵征脸色微惊,反应过来后忙笑道“询之一时心急,未曾关注到师母已然恢复记忆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只是眼下师母恢复了记忆,师父,该有个交代了。”赵征明明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有些瘆人。
楚青并不畏惧阴阳怪气的赵征,开口道“我的事,我自会解决。”随后,楚青转而对赵忱道“我之前说过,我和你走,是以,我不希望江遇那边,再生枝节。”
“师母,住步!”眼见着楚青转身就走,赵征先一步开口叫住楚青,尔后含笑问道“询之知晓师母孑然一身,江湖、朝堂、市野无所交好,只是不知,师母怎么知道江遇眼下处境不乐观?”
“我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很清楚苍画死于这里对她是解脱,我还知道江遇不应该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更清楚我要离开这里。何况,”楚青并不回头,直道“你性暴戾,容不得沙子,有什么不好猜?”
“你说的这一番话,询之委实不信。”
“你是想说我蠢顿,还是想说我奸滑?”楚青不解的问道。
被楚青这么一问,赵征脸色不自然。
“蠢钝的人必然猜不透你的心思,唯有你眼中奸滑狡诈之徒勾结关系,才能得知消息?哼。”轻轻冷哼,楚青不在理回,抬步便走。
楚青一向不会和不熟、不欣赏的人解释,但此刻解释了。
“她回答的还不够清楚,要我回答吗?”
赵忱一开口,赵征就算有再多的话也不敢继续说下去,转而道“那帝师想要什么时候回去呢?”
“明天。”赵忱淡淡道。
眼下,赵忱完全没心思理会他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刚才那话,是楚青想起来了,昨夜那药,起效了吗?但,她到底认不认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征听到赵忱说明天回去,喜不自胜,连忙安排一通,并在他师父面前再三保证不生事端。
赵忱只是淡淡的听着,在喝完那杯茶时,才开口送客。
赵征虽有不舍,但赵忱已然开口,他也只能回去。
人走了不久,楚青抱着刚洗的瓜果出来。
瓜果是后院结在架子上的。
看到楚青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咬了几口的瓜果,让赵忱惊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缓过惊诧,赵忱开口道。
楚青并非特意过来寻赵忱,只是日暮向晚,她要来外院溜达溜达一圈。
听到赵忱的话,楚青轻轻一笑,绕过赵忱去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看到有一块草地教人践踏抬不起头来,目光凝视了会儿,随后继续查看。
“你真的能告诉我吗?倘若要知道真相的不是我呢?”
这一句问话让赵忱不由自主的摇摇头: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承担不了这后果。
“抱歉。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打算,”说着,赵忱站了起来“江遇的事情我会摆平,他会安然无恙的回去。这里,只要一年你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说罢,赵忱独自离开。
楚青莞尔一笑,不去理会离开的赵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