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无人回应。
空空荡荡的楼阁,回荡着段曦儿有些癫狂的叫喊声。
“豆角,豆荚,豆叶,豆青!”段曦儿扶着墙,拐着脚,朝楼下望去。却见楼梯处蜷缩着方才被她刺了一刀的豆角外,再也没有人回应她。
不可能。她的瑶宁阁,除了四个高等侍女外,还另外有二等侍女二十人,粗使婆子十人,听差使的小厮十余人。
段曦儿白着脸,看向孙南枝,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都将他们给杀了!我就省得,你这妖女混在我王兄身边,是不安好心!”
孙南枝看着窗户不断晃动的树枝,轻轻的挑了挑眉。
不对,风从这头吹来,她上来的时候,那人的气息还在。倘若他是越窗而出,那么她就一定会闻到他的气息。
既然人没走,那就一定还在屋中。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屋中的每一处摆设。
段曦儿屋中的陈设,甚为华贵。每一处的摆设都是恰到好处。结实的木墙挂着大片的刺绣,美轮美奂。
孙南枝的目光缓缓落在墙边的花几上。
花几上放置着是观赏石榴树,此时正是结果的时候,小巧玲珑的石榴树上结了七八个果实,看起来甚是好看。
她忽地笑了,缓步走过去,轻轻搬动花几。
段曦儿脸色猛然一变!
原来结结实实的墙缓缓转动着。
孙南枝忽地全身戒备起来!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道人影疾速而出,袭向孙南枝。
他的动作很快。
孙南枝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到了她的面前。
只可惜,那人戴着头罩,只露出一双像毒蛇一般的眼睛。贪婪、狠辣。
他如虬枝的手,作掐状,欲掐向她的喉咙。
倘若是旁人,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她是孙南枝。武艺高强的孙南枝!
孙南枝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表情,只站在原地,浑身的气势凌人,竟是生生逼得那人停了下来。
段曦儿看得一清二楚。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的心不由得一颤:他不会是被孙南枝的容貌给迷惑了罢……
心中的念头却是还没有想完,就听得他轻轻一笑:“果然名不虚传。”
却见他再度运功,又朝孙南枝袭了过去。
孙南枝这回,眉头轻轻的挑了挑,却是全神贯注起来。
这人的武艺,竟然不俗。而且,还刁、钻、狠。
眨眼的功夫,二人便过了上百招。
段曦儿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她压根儿瞧不清二人的动作。只见二人打斗倒是没多大的动静,可却如两团旋风在屋中移动着,靠近二人的那些陈设全都碎成了末,屋中一片狼藉。
她看着看着,忽地渐渐露出些喜色来。
她的情郎,从来没有夸耀过自己的武艺,她此前也有过担忧,若是东窗事发,他可是能躲过王兄铺天盖地的追杀。现在,她安下了心。
段曦儿像是吃了定心丸。他既然在鏖战,那她便出去,将外面守着那些卫兵给斥退了,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将孙南枝给解决了。
王兄千里迢迢从汴京寻回来的坚实臂膀,如此就夭折了,还真是有些可惜。若不是孙南枝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她倒是愿意留她一条性命呢。
段曦儿瘸着脚,艰难地走下楼,又走出外面。
已是深夜,外面冷冰冰的。西南府的冬夜,甚少有这般寒冷的。
段曦儿才站定,还没有说话,就对上了一双沉沉的眸子。
却见月光皎洁,轻柔地洒落在她面前的二人身上。
站在她面前的二人一高一矮,一人俊秀英朗,脸若冰霜;另一个清秀文雅,脸上噙着笑容,手上还提着一盏玲珑剔透的灯笼。
段曦儿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王兄?”
西南王府占地颇大,又因为段离燕设置的种种规矩,是以段曦儿,却是在中秋节与段离燕一道吃过家宴外,就再也没有见过段离燕。说起来真是可笑,他们虽然是嫡亲的兄妹,一年见面的次数还不如她与情郎半个月见的面多。也怪不得她的一颗心,早就外向了。
段曦儿镇定下来,看向段离燕。她的王兄,似乎比以前,气势越发的冰冷,越发的凌人了。可哪又如何,冷酷无情的统治者,是注定得不到人心的。
段离燕目光冷冷地落在段曦儿脸上:“那人是谁?”
段曦儿却是一笑,带着些许嘲讽:“原来王兄都知晓了?”
她倒没有藏着掖着,只大大方方道:“他是我的情郎,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却是没有再多说。这是铁了心,要替情郎遮掩身份。
段离燕语气冷冷:“既如此,那你也是留不得了。一个尚未定亲的女子,在未出阁前便做出与人私通的丑事,我们段家,是决不能相容的。”
段曦儿却是不惧,只嗤了一声:“王兄莫要太过自负,我能不能留在段家,怎地由你一人说了算。你虽是王爷,可我还有双亲,这偌大的王府,除了你一人冰冷无情外,别人可都不像你。”
段离燕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提着灯笼的小程儿忍不住笑了一声,还轻声道:“让家族差些陷于万劫不复的女子,怎地还有脸面,说出这番话来。”
段曦儿却是声色俱厉地呵斥小程儿:“一个奴才,竟敢当着主子的面,非议主子,可真是狗仗人势。”
段离燕一动不动地看着段曦儿。
已经含苞欲放的少女,衣衫凌乱,披散着头发,面目狰狞,明明知晓她的情郎目的不纯,却还决定站在那人一边。
她的脑子,是浆糊做的吗?不仅糊了眼,还糊了心。
楼上隐隐约约的传来打斗声。
段曦儿忽地露出一丝笑容来:“王兄,倘若你此时让那妖女收手,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在西南府做个富贵逍遥的公子。”
段离燕却是罕见的,嘴角微微上扬,谓叹了一声:“你都称她为妖女了,为兄何德何能,能让她收手?”
他话语才落,却是从楼上跌下一人来。
那人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闷哼了一声。却是男子。
段曦儿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飞奔向那人,嘶声叫道:“五郎!”
与此同时,月色皎皎,一道蓝影,乘着夜风,宛若仙子,从楼上轻轻飘落。
段离燕静静地注视着孙南枝,唇边的笑容却是更深了些。
与那人剧烈打斗后,孙南枝的发丝乱了几缕,面色红润,气息仍旧沉稳。
她就落在段曦儿与那人的附近,眼神微冷,哼了一声:“倒是费了我一点功夫。”若不是她肩上有伤,早就将白老五给收拾了,才不用等到此刻。
白老五武艺如此厉害,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白老五与段曦儿的交情如此深厚,段王爷省得吗?她毫不遮掩的瞧了段离燕一眼。
段离燕只微微的朝她点了点头,神情淡淡。
看来,早就是省得了。
白老五中了孙南枝几掌,气息奄奄,勉力在段曦儿的搀扶下半坐起来,却是咧嘴一笑:“孙侍卫好功夫。”
打输了没有破口大骂,倒还算是个人物。
段曦儿却是簌簌的流下泪来:“五郎,你可还好?我,我定要替你报仇雪恨!”
段离燕往前走了两步,淡淡道:“如何报仇,将我一刀捅死吗?”
段曦儿面目狰狞地看着段离燕,癫狂道:“将你捅死又如何?自从你继承王位,我们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这西南王府,想让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你死了,我们会过得更好!”
比起段曦儿的激动,段离燕仍旧淡淡:“若我死了,你们便与白家联手,共同攻打羌族。待收服羌族后,再起兵造反,可是这样?”
段曦儿咬着红唇,没有应段离燕。
段离燕也不要她回应,只继续道:“可你却是省得,你面前的这位情郎,与羌族的交情,比起你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简直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