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说要我嫁你,为何?”林一诺颔首微笑,眸子里却写满不解,“成王想娶我做续弦,是看中户部尚书府握的财权,他以为娶了我便能得到钱财方面的助力。宁羽说娶我,一是为潇湘仙子这名,二来怕是同成王一般。而你,我从不知。”
万俟容琛轻抚林一诺背部的伤疤,一寸寸吻了下去。半晌才停,十分怜惜道:“我有的是钱。”
“我知道。”
米铺、钱庄、金银、玉器……但凡赚钱的买卖都在他、萧寒风与良景天名下,王府里金银想必比国库还要多。单是一个清泉山庄,里面的装饰已然比琉璃宫中的还要贵重。
“我手握大权。”
“嗯。”
掌百万大军,握内政大权。若问起谁是辰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皆会答:“摄政荣亲王。”他若让一人生,那人必定生;若让一人死,那人必然活不过午夜,哪怕那人是国戚。
“我很聪明。”
“我知道。”
一个养在兄嫂身边,任由子侄欺辱的皇子,单凭一枚信物收复失地,令三军将士拜服。十年时间,辰国从中弱之国变得强大,百姓富裕。无疑,他是聪明的。
“我读过很多书,学识尚可。”
“嗯。”
“我见过许多女人,以前也有不少人送我女人。”
“自然的。”
“……”
“王爷说了这么多,还是未答为何娶我?”林一诺游到另一侧,取了一旁的绸巾裹住身子,坐在榻上冷眸看向池中的他。他肌肉紧实,线条健美,三两条错综而过的伤痕更显男人气概。不得不说,万俟容琛是真的身材很好。
林一诺抿了抿唇,回想初次那夜,因自己灵魂和身体才结合,又呛了水,对两人身体交合的境况并不清楚。此刻再看,万俟容琛这身材不去做模特着实有些可惜。林一诺移开视线,又取了手巾绞干头发,“我一无林清霜的倾城之貌,二无南玄儿的青梅之情,不过是白占了王爷的初夜。若王爷因此事对我多有垂怜......大可不必。”
万俟容琛没有接话,同样在腰间裹了绸巾,半蹲在她身前,把玩着养嫩的指尖。林一诺低眸一叹,“你给了我身份,给了我钱与人,还时常帮我一二,我已十分感激。王爷心里对我若无情爱,只因那夜之事心存愧疚的话,还请王爷......”
噗嗤一声轻笑,万俟容琛抢了绞发的手巾,轻柔地将人拢紧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长发,“为夫说了那么许多,夫人怎么竟听不明白了?”林一诺微微一愣,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万俟容琛俯身,贴近林一诺微红的耳垂,“我心悦你,无关家世与容貌,只因是你。”
绞得差不多了,万俟容琛亲自给林一诺穿衣。打横抱起人儿,款步朝书房去,嘴角含笑道:“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理由。许是第一眼见你醒来的茫然,我心有动摇;许是在清泉山庄,你独自坐在窗下落寞出神,我心生微痛;许是马车里,你孤身与我谈条件,我心已微动;又许是兰若寺刺杀,你命如薄纸,我心有刺痛……等我在意时,你已经在了。”
万俟容琛展颜邪魅一笑,已至书房。林一诺扫了一眼,满眸不解,“来这儿做什么?我可做不来红袖添香的事,王爷还是……”
低头吻住红唇,将怀中人儿的话语尽数淹没。好在没停留片刻,万俟容琛便抱着人进了屋子。放好林一诺,万俟容琛取来烫金红纸,亲自研磨提笔道:“难得你今日得在府里过夜,这事我是定要做的。”提笔半空,突然停住。回眸看一眼圆椅上的林一诺,咬破手指,滴血入墨。
再度提笔,一手行书虽豪放不羁,却又十分好看。林一诺起身凑上前,才看一眼便愣在原地。烫金红纸上,赫然写着:两情已至,一朝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往后桃花灼灼,携子之手,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以白首之约,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生不负。此证:万俟容琛。
万俟容琛毫不犹豫地在烫金红纸左下方签上自己姓名,并拔出书卷下的藏匕,割下一缕长发放与红纸之上。做完才回眸,十分认真地交予林一诺,“往日,我空口白牙让你嫁我,你不信也在情理之中。今日却是不同了,我亲手写下婚书与你,你若心里有我便接下收好,你若心里无我……”
林一诺微蹙眉头,见他上下打量自己,漠然地将视线移开,“王爷都已经将臣女吃干抹净了,还想怎样?”
万俟容琛收敛柔情,眸光里全部换上占有欲,“你心里无我也无妨,你总归只会是我的。”说罢,俯下身,薄唇贴上林一诺耳垂道:“那夜你昏死过去,想来是没能体会为夫的厉害。先前在马车上,为夫为入你的心,并未真得怎样。今夜,你若不收下,为夫不介意让你尝尝人事味道,说不定尝过后,你就离不开了……”
林一诺一惊,心下竟浮起悸动。压下那一丝悸动,抬头看向万俟容琛时,眸子里只剩了嫌弃。这等虎狼之词从他口里说出来,竟说的面不红,心不跳的。见林一诺目光扫来,他竟还挑了挑眉头。林一诺看着这一纸婚书,垂下眸子,“我的夫君不得纳妾,不得找通房,即便我无所出,也不得休妻再娶。王爷,可做得到?”
万俟容琛沉眸凝视,半晌不语。林一诺说话时,心已跳的急快。说完再不闻他声时,跳动的心又再入谷底,死灰一片。眸光里熠熠生辉的星光在他的沉默中逐渐暗淡,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如尘埃一般,随风一吹就能消散。然而,就在这尘埃消散的一瞬间,万俟容琛柔情一笑,“你若能陪我终老,我何须他人?”
言毕,似不够。万俟容琛转身在婚书上方,再度写下一言:此生,许吾妻一生一世无二心。若有违背,天道雷毙。林一诺接过,眼里的尘埃逐渐恢复光芒,再次冉冉升起。低眸一笑,写上自己姓名,又取匕首断了鬓边一缕长发与他的放在一处。
万俟容琛眉眼柔和,打了个响指,彦森便推门而入。揽着怀中人,嘴角含笑,“取金丝红线来。”彦森快步朝库房而去,一路飞奔,生怕慢了一分。
冬雪欺身追上,自入府后便被彦峃扯到一旁用饭。想着林一诺受了伤,眸子里染上担忧,只是思及万俟容琛一直守着,便就未去多问,只是远远跟着。如今见彦森从书房而出,显然是奉命取物,欺身追上,“我家姑娘可还好?主子没欺负姑娘吧!”
彦森撬了库房寒铁锁,里面物件众多,他还真不知金丝红线在哪儿。最为清楚库房物件摆放的,头一个是良景天,再有便是萧寒风。这两人,如今一个在国公府查其名下账册,一个在私牢审问擒来的成王府探子,哪里有时间回来寻这一个小物件。
长叹一声,取了银哨吹响。不过几息时间,十来名暗卫飞身落地。彦森抬了抬下巴,“谁能找出金丝红线,本统领赏银百两并允假两日。”话音才落,这十几道身影已冲入库房,小心翼翼地在珍宝之间翻找起来。
冬雪跟在彦森身后,拉了拉衣袖,“你还未回我呢!我家姑娘可还好?主子没有欺负她吧?”
彦森回眸,眸光里多了一份彩色。冬雪原先在王府时,少言寡语,面上也极少出现淡漠以外的其余神采。如今去了林一诺身边,眸子里都多了份人气。再打量冬雪时,已无法用往日看属下的神情去瞧。压下跳动地越来越快的心,强制移开视线,“王妃气色不错,想来不日将入府主事。”
冬雪微微一愣,喜上眉梢,“主子让你寻金丝红线对不对?正巧我闲来无事,今日不用守夜,大发慈悲帮你一把。”一言了,加入搜寻队伍。彦森看了一会儿冬雪一跳一跳的背影,挠了挠鼻头移开视线。
带寻了金丝红线回书房时,万俟容琛正搂着林一诺腰身,一笔一画教人绘起红梅来。红线系发,白首不离。万俟容琛亲手将两段黑发系在一起,装入锦盒,同婚书一起藏入暗格。林一诺瞧着,却道了一句:“若有一日,你负了我。我便会逃去你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你。”
万俟容琛一愣,低头牵起她的双手,舌尖舔过指尖,却是一挑眉头,邪魅且张狂,“逃?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为夫一样会把你抓回来。”林一诺身子一颤,移开视线,面上却染上红晕。万俟容琛看着那一缕红晕,欺身而上,“诺诺,为夫有一问,你可否解答?”
林一诺撇开脸,双手抵在万俟容琛胸前,“王爷要问便问,这是做什么?”
万俟容琛笑了笑,低头轻吻小女子鼻头,“你是何时恋上为夫的?”
红唇抿了抿,林一诺垂下眸子,声音如蝇道:“可能是冬日梅下,你着了一身红衣;也可能是兰若寺外,你的轻声细语;再或许是在林府里,你霸道要我禁足,不准我见外人;也可能是在徽州,我即将葬身狼腹,你将我拉回来......我本不想对你生情,可......”剩下的话未出口,万俟容琛已然全部吞下肚。
一夜春光,虽无旖旎云雨之乐,却也甘如春雨,滋养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