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年儿,天略暖一些,新食堂开始动工,而且不止一处。兵士们的份例减了,因为肉吃得太多,好多人都窜稀,王爷发了怒,减了钱粮,重新定了饭食标准。标准虽比以前低了,钱可没少花,因为现在的标准是要实打实吃到嘴里的。新灶上逼得紧,旧灶上哪敢捣鬼,只能咬牙往下撑。
灶头儿恨毒了流连,可是她出来进去都有侍卫跟着,而且随着新灶上活计渐入正轨,她都不天天过去了。灶头儿买通了几个人去新灶找事儿,险些被兵士们揍死。如今兵士们滑头得很,哪个灶上的菜好就上哪个灶上吃。
流连气坏了,她尽心尽力地筹谋,毫无保留地授徒,不为别的,就为以好换好,他看在自己尽力效劳的份儿上,高抬贵手,放自己滚蛋,谁知竟是枉费心机:兵士们的伙食费降了,伙食比以前强了,不要钱的蔬菜吃上了,自养的大肥猪能杀了吃肉了,嫩公鸡肥鸭偶尔也能来一顿,……这样富足的日子,兵士们以前想都不敢想,他还要怎样!她不过是想出去踏青,看看满山谷的桃李林檎山楂梨花,再看看金黄的油菜花海,出去看看风景怎么了!又不是干别的去!况且是跟着保才,又没有别人!瞧他那个死样子,黑着脸,叫保才给她折几枝花回来。
流连的小暴脾气,能受这个!她转而要求去街上逛逛。
“不行!没有侍卫。缺什么,我叫人送来!”
流连火大了,哪个王八蛋逛街带侍卫?她又不是他的老婆,休想限制她的自由!真是给他脸了,自从合作以后,他限制她自由的欲望空前高涨,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不成!
“谁都有休沐,凭什么我就不能歇一天,出去逛逛!”
“外面有的,什么府里没有?非得出去看!”
流连存心恶心他,“外边儿男人多,我就为看男人!”
信王才不跟她生闲气,“我不是男人?你要怎么看!”
流连拿出她两辈子最好的修养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大骂,愤然离去——再吵下去,就是打情骂俏了!
她回到屋里愤怒地锤着桌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并绝食示威。
王府厨房里的厨子手艺学了有七八成,普通场面都能应付,今天有点头大,狄平命人送来一盆欢蹦乱跳的小鱼,黑黢黢的,小鱼还没有泥鳅个子大,神奇地是,背上有根大刺,一捏居然会喳喳叫。厨子没弄过这个,去请流连。
流连,厨子啊,怎么能让她见到这个!流连觉得绝食的计划其实也不那么要紧,可以改期。她亲自下手把小鱼儿片出肉来,先拿鱼骨吊汤,再把鱼略腌入味,配上雪菜烧了一碗咸菜豆瓣,一碗红烧昂嗤鱼,一碗豆苗鱼汤,恰好保才和狄平都回来了。狄平吃过了,保才却是误了饭点儿,听了长随转告流连留的话,过来尝鲜儿。
刚摆出来,流连挟了一块豆瓣肉还没送到嘴里,信王拉着脸过来了,保才和狄平忙请他坐,二人哪知道流连居然干得出背着信王吃独食的事,还被抓了个现行。
信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流连老脸通红,埋进米饭碗里不好意思接腔,就这么略一迟疑的工夫,三个男人风扫残云将鱼吃光,连汤都没留。
信王得意地瞟了一眼流连,假模假式地哎呀一声,说怎么把柳娘子的菜吃完了,快把本王的菜端来给柳娘子下饭。剩菜整整齐齐地没动过,侍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红烧肉放到她面前。在信王的虎视眈眈之下,流连只好挟了吃。
信王冷哼了一声,心里舒服了一些,心说我还对付不了你!嘴里却问道:“为什么不给本王上这个小鱼儿?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还不够鲜美!”狄平忙替她解围,陪着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时令鲜物儿一般不随便上,怕的是上头要时没有,戓者节令不对风味不佳怪罪下来,所以干脆不吃鲜儿,这是御厨的保命之术,倒也不算是柳娘子存私!”
“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时鲜只管上,不时不食的道理本王懂!怎么可能因为一盘菜怪罪人呢!去掉这条戒律,明天再多抓些小鱼来,柳娘子肯定还有别的做法,大伙儿都尝尝!恰好平儿的生日快到了,咱们好好替他贺一贺,柳娘子一向聪慧,最会别出心裁,就把事儿交给你办,可好!”尽管流连心里把他骂得花瓜一般,脸上却全是笑,她与狄平共事最多,狄平甚是尊重她,二人合作地极其愉快,给狄平办生日宴流连自然会尽心尽力,但是在信王府里办事儿时她不捣蛋,却是极难受的,流连为难地纠结着。
信王最喜欢看流连纠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猜测她会冒什么坏水儿。
狄平不过是信王的贴身侍卫,就算信王替他办寿,好好整治一桌酒菜,与知己好友坐下来好好乐呵乐呵也就是了。但是,流连怎么肯把寿宴办得如此平平无奇,这样平平无奇的寿宴能夹带什么私货,必须把场面哄起来,人多多的,越多越乱越容易出事儿……
“王爷,王府落成还没办过暖房宴呢,底下的人急得很,一心儿地要孝敬王爷,摸不着门儿!不如趁机大办一场,顺便也叫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过来开开眼,叫侍卫们来接待,万一跟哪位小姐瞅对眼儿了,也是一桩美事儿!”
别看流连说得好听,信王一听就明白,她这是想给自己拉郎配。信王自己就是根黄金棍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权势有权势,要富贵有富贵,进得府来,上无公婆掣肘,下无儿女牵累,中间也没有妾侍分宠,比哪个侍卫不招人稀罕!多少大姑娘馋得口水滴滴的,摸不着机会!倘若放她们进府来,不定出多少妖蛾子呢!这个该死的女人,不好好收拾一顿不行了,敢把自己往别人怀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