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标宛子吃了一惊,然后不停摇头:“不,不,我不行。”
公主的封地,往往都是朝廷委派长史打理,她一介女流,怎么应付得来?
殷姮笑了笑,柔声道:“我身边诸事,都是你和阿布打理。阿布自愿成为眷族,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自然不能留驻封地。”
“可——”标宛子急了,“封地、食邑,涉及太广,臣怎么做得来?”
“我在樊、岷二郡的时候,你也不管得很好吗?”
标宛子唯恐殷姮真将重任交托给她,忙道:“那怎么一样?”
“跟着您去戎州的时候,臣只要安排好您的饮食起居,并令宫人、寺人各司其职就行了。哪怕回了宫,您也没多少往来交际,又常年不在。臣能做的,只是将少府送来的东西一一入库,并时不时抽查罢了。”
“可封地涉及租税、丁口,臣从未经手,这等重任,万万不能交给臣。”
殷姮见标宛子满脸急切,不由露出温柔的神情,安抚道:“好,我会请大兄委派长史。但你知晓,我之所以不收门客,就是怕有人打着我的名义,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封地距离王都太远,若有人为恶,我怕是不能及时收到消息。”
标宛子当然明白,殷姮说得是实情。
王室其他公主,虽然有封地,但面积没多大,丁口也没多少,能有个千户就顶天了,一般三五百了不起。长史再为非作歹,能祸害的地方也有限。
至于彻侯、封君,封地当然都是由自家人去厘定秩序,也不会发愁这等问题。
殷姮的封地面积和户数,显然不会少,可她手中根本没有心腹之人。
一想到这是国巫大人的信任,标宛子就无法拒绝了。
她仔细想了一下,虽说租税、丁口、商业等事情,她都不懂,可她娘家有人懂啊!
若国巫大人说要提拔标家人当长史,标宛子肯定不同意。
这么一来,国巫大人的封地,岂不姓标了吗?
但只是让标宛子负责监督,防止有人败坏国巫大人的名声,标宛子二话不说,就要点头,却听见殷姮说:“你先不忙答应,我的封地可能有些远,还有些偏僻和荒凉。”
标宛子露出诧异之色,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再怎么偏僻荒凉,还能有当年的樊郡差吗?
不管国巫大人的封地在哪,既然国巫大人如此信任她,她都要远赴那里,做好监督工作,不负国巫大人的嘱托。
只不过——
若是太远的地方,她家里的人,确实未必愿意。
标宛子想到此节,不免有些心事重重。
但她也清楚,国巫大人是信任她,才提前告知她这个消息。所以她现在绝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出宫和家人商讨。
该怎么说服娘家人呢?
殷姮又道:“对了,烦请帮我备车,我要带九嶷见大兄。”
恢复清爽干净的九嶷靠在门边,见标宛子急匆匆走了,就呵了一声,冷笑道:“怎么?对一个普通人,还要又哄又骗?”
“没有哄,也没有骗。”殷姮淡定地说,“只是刚好能解决一桩烦心事罢了。”
标家对标宛子如此热络,无非就是想要求官。
殷姮既不想帮标家说情谋官,却也不希望标宛子进退两难,刚好封地推不掉,殷姮就干脆把标家的事情处理了。
假如标氏一族中,能出几个愿意跟着标宛子去西瓯、南越的人,手头又有点本事的话,不用殷姮帮忙,他们也能做出成绩。
因为那边人少,人才更少。
王都能人如云,想要出头太难,边疆能找个读过书,会写字的都是宝贝。一旦有机会,官位就能直接往上蹿。
“大概,我还是个贪心的人吧?”殷姮叹道,“我不想违反自己的原则,却又不希望她恨我,更不可能开口,向大兄要官。”
九嶷翻了个白眼:“所以呢?你把我放出来是为什么?花了大半夜功夫,终于说完了自己在‘苍梧之梦’中的经过,现在他要见我?”
殷姮怔住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
“没什么,跟我去见大兄吧!”
殷姮拉着九嶷,登上马车。
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景物,殷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若不是九嶷提醒,她竟丝毫没有发现,从头到尾,殷长赢都没有问,这消失的一百零八天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九嶷却也没发现殷姮的异常沉默。
这位五帝时代的顶尖强者,一直牢牢盯着正殿的方向,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藏得很好的警惕和戒备。
恢弘大气的正殿,对九嶷而言,就像一个上古凶兽的巢穴。
那些本该狂暴无比的能量,就像匍匐在凶兽脚下的猛兽,看似温驯无比,却能轻易夺走任何人的性命。
“真是难以想象。”九嶷的态度多了一丝郑重,“你竟然能与这种家伙同处一室。”
太难受了,实在太难受了。
面对这等强敌,九嶷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抄起弓箭,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要么他滚,要么自己滚。
殷姮奇道:“凤凰不是没有争斗之心吗?”
“凤凰当然没有,可我们有。”九嶷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殷姮,“你感觉不到他带来的压迫吗?”
“……我已经习惯了。”
九嶷忍着强烈的敌意,跟着殷姮下车,最后还是忍不住:“等等!”
非但殷姮疑惑,就连引领的郑高都停了下来。
殷姮侧过脸,轻声问:“怎么了?”
“你们兄妹,都是怪人。”
九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做了自打苏醒之后,就一直很想做的事情——眼疾手快地在殷姮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见多识广如郑高,也没能缓过来。
大王就在殿内,门口发生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明知如此,还当着人家的面,调戏人家的妹妹?
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的九嶷,闪电般地收回手,心满意足:“好了,去见你的兄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