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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584 2024-07-11 19:37

  祝国宗庙的大门,缓缓打开。

  殷姮平静地走了出来:“派祝国宗室子弟进去,为楚启大殓吧!”

  听见“大殓”二字,王屹犹豫了一下,才道:“敢问国巫大人,以何等礼节,安葬……”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楚启了。

  这半年来,军中都是“叛贼”“反贼”这么喊昔日的丞相,可殷姮的态度很明显,“大殓”二字,已表示她仍尊楚启为王族。

  如此一来,王屹肯定就不能直接喊楚启为“叛贼”了,甚至连楚启的名字都不能直呼。

  可楚启又不是祝王,也不是太子,喊昭国的“安平君”之爵就更不合适。

  殷姮毫不犹豫:“王礼下葬。”

  “这……”王屹有点为难。

  他不愿直接驳殷姮的面子,但这件事实在太大了,故王屹挣扎半晌,还是咬牙道:“此事,臣需上奏大王。”

  殷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九嶷直指关键:“既是王礼,自当有王陵,用谁的?楚完?”

  征服一个国家,最关键的就是平其王陵,毁其宗庙,若是留一座在此,岂不是相当于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却差最后一步不成?

  “不必!”殷姮淡淡道,“中天台会为他修一个符合身份的陵墓。”

  知道她再留在这里,王屹更要不自在,殷姮看了九嶷一眼,九嶷耸了耸肩,跟了上来。

  寿城之内,一片狼藉。

  殷姮没去看这一幕幕场景,她只是走到祝国王室苑囿之中,漫步片刻,方道:“数十载的王都,宫殿园林,壮美如斯。”

  “丢掉半壁江山后,不思重振旗鼓,反而耽于享乐。”九嶷冷笑道,“这样的国家,自然有灭亡的道理。”

  殷姮并没有顺着九嶷的话语,抨击祝国三代君王的不思进取。

  对她来说,刚才感慨的那么一句,已经够了。

  故殷姮话锋一转,不疾不徐地说:“我一直在想,楚启为什么不能成巫。尤其是他与你相遇之后,我更加肯定他资质非凡。”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操纵九嶷。

  哪怕祝国王室直系血脉,先天就对九嶷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但与九嶷产生联系的那一刻,疯掉才是普通人身上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两个困惑的事情虽然不同,但我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你的谜团,也就解开了。”

  看见殷姮停了下来,九嶷也不卖关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祝融,还活着。”

  “理由?”

  “祝融所在的部落,有一种秘术,能将他人之力,吸纳到己身。”九嶷冷冷道,“越是血脉至亲,效果越好。”

  说到这里,她望向殷姮,抬了抬下巴:“如果你是祝融,你会怎么做?”

  殷姮淡然道:“什么都不做。”

  “没错,这是你会做的选择,但祝融不是你,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辈,否则也不会被幕慎宣选中,执掌荆州。”九嶷目光微冷,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你不杀别人,别人却未必不会来杀你。”

  “你是说,祝融对后裔下了诅咒,让他们无法成巫?”

  “他压根不用下诅咒。”九嶷冷笑,“祭祀这种事,可不是随便能做的。普通人哪里知道,自己年年岁岁,对神祇、先祖献祭的,到底是酌金血食,还是身家性命?”

  殷姮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九嶷遥望远方,露出了一个带着无尽杀气的冰冷笑容:“对我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先前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岁月荏苒,仇人早就化作黄土一杯。

  现在却没了这一顾虑。

  祝融尚且活着,黑帝还会早早地就死了吗?

  “话说,你觉得,殷长赢会同意吗?”

  以九嶷对殷长赢浅薄的了解,这位君王对背叛者,从来都不吝啬赐予死亡。

  楚启虽然已经自杀殉国了,可殷长赢会容忍此人以王节下葬?

  “他会的。”殷姮笃定地说,“哪怕我不提,他也会这么做。”

  先王比起祝王,又能好多少呢?

  同样是质子之身,同样为了王位,抛妻弃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昭国势大,可以扣住祝国的嫡长子,一直不还;郑国当时元气大伤,不能轻启争端,当时的郑王怕殷长赢有什么三长两短,昭国以此为借口再度宣战,就把他们母子给送了回来。

  国力的强盛,注定了这对差了十二岁的甥舅,命运一天一地。

  殷长赢当然不会对楚启的处境感同身受,但他一定能够明白,楚启为什么会这么选。

  果然,七天之后,荀慎来了。

  一同到来的,还有扶婆母、夫婿等灵柩来到寿城的华邑公主。

  “大王下令,以王礼下葬楚启。”荀慎持着天子节,对众将宣告,“但,楚启之陵,不刻碑,不勒名,不立传。”

  这就是殷长赢的旨意。

  作为弟子、外甥、以及王族,他承认楚启的气节,认为楚启虽未登基,却配得上诸侯王的身份。

  但作为君王,他不能褒奖这种名正言顺背叛国家的行为。

  不刻碑,不勒名,不立传,代表着你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抹消了,包括你的所有功劳与过错,全都烟消云散。

  对公卿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很可怕的惩罚。

  坟墓连个碑都没有,子孙怎么祭祀呢?

  但殷姮知道,楚启不会在意。

  他想做的事情,在生前,已经全部做完了。身后名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故她只问华邑公主:“楚启之子,大兄如何处置?”

  “大王留了楚启嫡子一命,那个孩子——”华邑公主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将楚缓的幼子交给了他照看,他才没有继续自寻短见。”

  可她却从那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恨意。

  不是对殷长赢,而是对抛下自己的父亲。

  他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是叔父用全家性命换回来的,所以,他紧紧抱着唯一的堂弟,就像抱着比性命还重的凭依。

  “又一对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兄弟……”

  殷姮叹了一声,迎上华邑公主不解的目光时,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虽然看上去很像宿命的轮回,但殷姮知道,这样夹杂在家国之间,无法两全的悲剧,已经不会在下一代身上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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