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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626 2024-07-11 19:37

  与郑高之母的凄惨下场一比,嫁给二王,瞬间就显得没那么坏了。

  瞧见两个侄女已经松动,华邑公主趁热打铁:“瞧大王的态度,其余四国被灭后,应当也会将公主嫁给诸王。故今日太后才邀请了我和三位姐妹,一共带了六个女孩来。”

  虽然知道这是寿阳太后用来暗示她们继续送钱的手段,并不代表最终被封公主的就是这六个女孩。

  毕竟,还有许多公子远在外地,没这么快收到消息。

  宗室女一旦册封公主,下降二王,这么轰动的事情,铁定天下皆知。

  距离剩下四国覆灭还有一两年,指不定就有哪位公子也想让女儿、孙女获得这份荣耀,过段时间就会令宾客带着钱财礼物来贿赂太后。

  两位太后肯定乐意更多人争相送礼,不会这么轻易敲定人选,但不妨碍华邑公主用这事吓两个侄女。

  “祝王、燕王、郑王皆是老朽,唯独一个陈王,尚算年轻。难道你们姐妹二人想嫁给年纪能做自己大父(爷爷)的人,或是争一个夫婿吗?”

  小侄女年纪到底轻一些,心里已经屈服了,为难地看着姐姐。

  大侄女性格泼辣些,犹豫再三,还是顶着半张高高肿起的脸,“可……”

  华邑公主下意识想阻止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但转念一想,不说也不代表心里不这么想,问题还是早发现早解决的好。

  假如今天不是大侄女说漏嘴,她还不知道侄女竟然会有“嫁给白丁也无所谓”的想法!

  这怎么行!

  公主有权有钱有地位,嫁给谁当然都无所谓。

  你们不是公主,嫁给白丁,那不就是倒贴嫁妆供他奋斗,他有出息你人老珠黄,他没出息你越来越惨,就连以前的交际圈都不可能重新进去了吗?

  她千娇百宠养大的两个孩子,不是让她们嫁给穷小子,被对方一家子吸血的!

  怕吓着两个侄女,华邑公主没说自己最大的顾虑。

  人想往上走,实在不容易,但想要往下掉,能有多快就能掉多快!

  这几年来,被抄家、流放的公卿何止上百?

  朝堂上一大半旧面孔都已不见,就连昔日赫赫扬扬的姜氏一族都被大王流放到樊郡去了,那还能活吗?

  犯官家的女眷,沦落到低等娼寮的都不少,被迫成为歌妓舞姬,被主人拿来炫耀乃至待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落到那种情况,当真比死还惨。

  若是夫家落难,唯一能保全尊严,甚至还能重新再嫁如意郎君的,只有公主。

  即便公主涉及谋逆大罪,顶多一杯毒酒或者白绫赐死。

  除非故国被灭,否则一国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出卖身体的地步。

  华邑公主盘算过利弊之后,就忍着怒气,轻声问:“阿露,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阿露支支吾吾半晌,在姑姑鼓励的眼光下,还是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自请去当国巫大人的侍女。”

  此言一出,非但华邑公主惊讶,就连她的妹妹阿霜都十分惊诧。

  姐姐竟有这想法?从没听她提过啊!

  阿露低下头,不敢面对姑姑的目光。

  她和妹妹是九年前被送到王都来的,当时妹妹不到五岁,既不够懂事,也不怎么记事。一开始还哭着想找母亲,久而久之,就对姑姑和她十分依恋,对母亲的记忆都模糊了。

  但当时阿露已经八岁,懂得看人脸色了。

  姑姑对她们很好,这点谁都无法否认,阿露也很感激。

  可那种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错,就令姑姑不高兴,把她们送回去的恐惧,一直萦绕在阿露心中。

  她始终记得离家之前,母亲含泪把她搂在怀里,殷殷叮嘱:“你此去王都,一定要努力讨姑姑喜欢,千万不要说想娘亲,更不能夜里偷偷哭。姑姑口渴,你就给她倒茶;姑姑肩膀疼,就给她捏捏。不要嫌弃这是侍女才做的事情,姑姑不欠你的,不会理所当然对你好。”

  “娘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丰厚的嫁妆,没办法给你找到好的夫婿,但你姑姑可以。”

  “要牢记,奉承她,讨好她,就算她打你、骂你,你也要笑着靠近她,明白了吗?”

  情况并没有母亲想的那么坏,相反,姑姑对她们极好。

  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未必能做到华邑公主这份上。

  这一点,阿露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恐惧婚姻罢了。

  因为她明白,她这辈子的运气,在遇到母亲和姑姑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花完了。

  夫婿也像母亲和姑姑一样,对她爱若珍宝?事事都为她着想?

  阿露想都不敢想。

  假如周围所有女人都是这么过的,她或许也就认命了。

  但她的堂妹,昭国的国巫殷姮,却完全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过活,这令阿露升起了无限的羡慕之情。

  她不想出嫁,靠着娘家的势力和对方的良心过日子,也想像国巫一样,靠着自己的本事,活得自由自在!

  这番心迹,她刚才也曾透露了一次,只是没说得那么明白,不过嘟哝了一句“妹妹年纪比国巫还小,没理由堂姐不议亲,就轮到堂妹”,便招来华邑公主一通斥责。

  待到眼下说完,她更是连姑姑的脸色都不敢瞧。

  但她却没等到华邑公主的斥责,只听见了姑姑的叹息:“傻孩子。”

  阿露惊讶地抬头,就见华邑公主一手一个,再度将她和妹妹搂到怀里慢:“你们别以为国巫过得是什么好日子,也别真当大王疼爱这个妹妹。一个人若真心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绝不是这种做法。”

  “不会吧?”姐妹异口同声,都不相信。

  华邑公主虽没有当过母亲,却倾注心血养大了两个侄女,自然很明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样。

  假如不是律法规定,女子满十八岁就必须嫁人,她真恨不得将两个孩子护一辈子。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千挑万选给侄女们找好人家,她们的日子都很难比现在过得好,甚至会有很大的落差。

  望着两姐妹不信的眼神,华邑公主叹道:“真疼一个人,就恨不得对方天天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旦她离开了,就会担忧她是否吃饱,是否穿暖,是否睡得香,有没有被人欺负,会不会太过劳累。而不是任由对方在外风雨漂泊,日夜奔波。”

  她顿了一顿,带了些不屑地说:“所谓的恩宠,不过是使唤她做牛做马的伎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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