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昀最遭人诟病之处便是他在女色上的不收敛。即便知道自己因此被人大做文章,乃至于明光帝都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他也坚决不改。
明詹事苦口婆心,反倒换得了他的振振有词:“我直说了吧,若我品格上完美无缺,父皇怕是更不放心。”
一句话噎死了忠心事主的太子詹事。
此时太子府后园的一座院子中,李昀站在秋千后,揽着秋千上的娇俏女子调笑道:“你那姐姐一向善妒,你就不怕被她责骂吗?”
女子蹬了蹬腿,秋千飞离了李昀的身侧。她的发辫上扎着两条鹅黄色丝带,在萧瑟的冷风中随着秋千的起伏飘飞着,宛若风鸟尾上的绶带。李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抹鹅黄,脑中浮现出了她不久前的魅人姿态。
“肥水不落外人田那,姐夫!”秋千飞到高处,女子欢快的笑声如碎玉般落下,“即便没我,殿下难道就不去招惹旁人了么?”
李昀嘴角上扬,勾出一缕戏谑的笑:小姨子倒是皮厚,连这样见不得人的事都说得理直气壮。
“小点声吧!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明晨曦推开窗喊了句,又重重地关上了。明汀兰落回原地,觑着李昀吃吃笑道:“还不快去哄着点?要是她生了气再不召我进府,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我不会去找你么?”李昀把她的手握着,心中一荡,这小妮子柔弱无骨,简直天生尤物。
明汀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点点头道:“也是,我家的抱月长廊一向是你偷香窃玉的好地方。只可惜我执掌家务,实在是忙得很,园子里边是许久没去了。”
她的手好像滑溜无比的小鱼一般从李昀手中脱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院门口,转身笑道:“姐夫,我们来日方长,兰儿会想你的哦!”
“这小贱皮子!”李昀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手中的似乎柔腻犹存,他闻了闻味道,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那镶着白边的鹅黄身影。
明晨曦幸灾乐祸地靠在房门边,嘲笑道:“你倒是追出去啊,有胆子在我院子里胡闹,就没胆子在外边现呢?”
李昀嘻嘻一笑,走回到明晨曦身边将她拦腰抱起:“妹妹走了,当然是姐姐来替代啊!”
“这算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替身了!”明晨曦三分撒娇三分抱怨,余下的四分却是无法掩饰的喜悦。纵然婚前李昀将她捧在掌心,进了太子府后,面对着花丛一般的后院姬妾,她还是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虽然她的身份仅次于太子妃,但对于贪新好色的太子来说,她无异于明日黄花。
更糟糕的是,明夫人意外身死,她尚未从悲痛中醒过来就发现一桩残酷的事实:从此后再也没人帮她出谋划策了!
在太子府的后园中,论姿色,她不如任笙歌,论手段,她不如久处东宫的燕来一流。起初她还以为能与太子妃结成同盟,在多次试探后,她发现这位奇怪的太子妃居然对争宠毫无兴趣。
更诡异的是,太子妃对太子兴致缺缺,对太子良媛倒是亲热得很。明晨曦印象中的任笙歌素来孤清不爱说话,而尹爰止却是以话多出名,她很奇怪这两个是怎么聊到一块儿的。
“我可没当你是替身的意思。”一番亲热后,李昀坐在床头,由着绮儿给他收拾衣裳和发髻,“说起来我和兰儿还要谢谢你,若非你提供便利,我岂能那么快得偿所愿?”
明晨曦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了下。虽然早就知道李昀好色,但也实在是没想到他如此来者不拒。那天明汀兰进府瞧她,李昀一见到小姨子就整个人化成了水,半点都捞不起来。
她哪里知道明汀兰本就心怀叵测。她在屋子里看见的是妹妹正襟危坐,低着头看都不看李昀一眼,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姑娘却做足了小儿女情态。那种欲说还羞,含情脉脉,勾得李昀又是自得又是忐忑,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唐突了美人,或者辜负了美人。
如此两三回下来,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就差个人铺床叠被。偏偏明晨曦深感危机重重,发现李昀起了邪念后刻意创造机会,顺势推了一把。
两个人至今都没想明白,一心以为在这件事上,自己才是主动出手的一方。
“你若是真喜欢她,娶了她进门就是。”明晨曦压下心口泛起的酸楚,闷闷道。
娶了她,那就跟我一样,恐怕你再也不觉得新鲜了。
李昀摇摇头,道:“我又不打算效仿帝舜,你们姐妹也做不成娥皇女英。况且兰儿还在重孝中,我这时候提出娶她,你爹不打死我才怪!”
绮儿正在跪着帮他扣扣子,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李昀垂眼瞧了瞧她,忽然觉得这丫头虽然不算出色,但肌肤柔滑,也有可取之处。想到此处,他的手指便鬼使神差地搭上了绮儿的下巴,轻轻一捏。
明晨曦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心底黯然。
“绮儿都听不过去了。我爹是殿下的属官,就算您把兰儿切吧切吧当下酒菜吃了,我爹也只有偷偷抹泪的份。”
李昀听她这话说得有趣,不免又笑了笑。绮儿误以为太子是在对着自己笑,绮思遍地,激动得连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
“听燕来说,你平日里不常往太子妃那儿去?笙歌......任良媛倒是每天有一半时间在那儿消磨。”
明晨曦眼睛亮了亮,原来后院的动向他是有所耳闻的。
“太子妃娘娘与良媛妹妹是闺中好友,话多些也是有的。我想着就不去打扰她们二位的雅兴了,免得说不成体己话。”
李昀抖了抖眉头,站起来偏着头看她:“你这是话里有话?”
“我只是听说,太子妃娘娘每日午休必定与良媛妹妹同卧,如此姐妹深情,倒是闻所未闻。”
绮儿一听顿时急了,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明晨曦在妆镜的一角看到绮儿脸色诡异,刚在愣怔时,猛地听见“呼啦”一声巨响。
她心惊胆战地转过头,看到一架琉璃炕屏碎成了七彩粒子,像无数颗星星一般,在幽暗的室内亮晶晶地闪着光。李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脚踢开门扬长而去。
“这是怎么了?”明晨曦惊魂未定,问绮儿,“太子冲我发火做什么?”
“我的好良娣啊,您也太没心眼了!”绮儿苦着脸,想到日后太子还肯不肯踏足这个院子尚不可知,心里就一阵阵地失落。
“这种事慢说您没证据,完全只是捕风捉影。即便您手上有真凭实据,也不能这样贸然说出来。且不说太子妃娘家势大,良媛父亲掌控兵部,就只说太子殿下本人,会愿意听到旁人说自己的妻妾有私吗?”
方才明晨曦一时嘴快脱口而出,半点都不曾考虑到后果。此时经绮儿提醒才觉得自己过于冲动,口中如同塞了满嘴黄连般苦不堪言。
“那怎么办?我说都说了......”
绮儿也深恨自己眼瞎,早知如此,还不如好好地留在遮墨院伺候三姑娘,省得总是替二姑娘收拾烂摊子。明晨曦也知道这次自己错得离谱,若是太子从此将她丢开手去,非但不用去想将来的贵妃之位,只看眼下,就是现成的冷宫。
“为今之计只能请三姑娘从中转圜了!”绮儿把在屋中乱转的明良娣摁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良娣与三姑娘是嫡亲的姐妹,她素来智计百出,一定有办法让太子回心转意。”
“只怕到时候太子的心是回了这院子,意却全转到了她的身上。”
绮儿肃着脸,冷笑了一声:“良娣这会儿还顾着吃醋的话,奴婢也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