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肯定看错了，江姑爷连通房都没有，怎么可能狎妓！”

　　明别枝与碧砌各自一身男装，大摇大摆地走出烟溪楼。

　　“这位爷还是个雏吧？这么快就出来是因为没找到喜欢的姑娘吗？爷若是不喜欢姑娘，您去烟楼和溪楼之间的回廊坐坐，一会儿就有满意的来！”

　　烟溪楼的大茶壶笑脸可掬，热情招呼明别枝。

　　“什么样满意的？”明别枝愣了愣，十分不解。

　　大茶壶挤眉弄眼道：“鄙处虽不是南风馆，不过客人若有需求，也能满足的。”

　　明别枝看清楚他眼中的猥琐意味，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必了，不必了。”

　　大茶壶也不生气，见这主仆二人如同被鬼追一样跑到了大街上，便在屋檐下扬声道：“两位客人慢走！吉庆坊青楼众多，二位可再逛逛，必能找到心头好！”

　　明别枝“啐”了口，骂道：“逛你娘呢！”

　　碧砌笑得前仰后合，道：“姑娘既然来了，这里少不得见识这些腌臜东西。”

　　“你也知道腌臜？那江寒月看样子还是常客呢，岂不是腌臜得没眼看了。”

　　原来明别枝昨日与红轩聊起京城风物时，突然想起自己自从进京后便困守在后院，即便出门那也是去别人家的后院。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进江家的后院，京城的繁华尚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心里止不住地觉得亏。

　　于是她便同明松照商量，打算出门一趟。其实大靖朝并不禁止女子出门，但如明家这样的高门绣户，闺中女儿一般是不会上街的。好说歹说，明詹事才念及女儿一向在竺州无拘无束，同意了她换上男装，去外头逛一逛。

　　等到出了门，马车驶离了隆庆坊，明别枝又与车夫打听云岚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那车夫出身下九流，自小在吉庆坊长大，当然一张口便是吉庆坊的烟溪楼。不过他也知道明詹事绝不会允许大姑娘去那种地方，只是架不住明别枝馈赠丰厚，他只得将车赶到了烟溪楼外，让明别枝与碧砌逛一逛。

　　其实明别枝对青楼这种地方兴趣本来不大，她更喜欢往小巷子转悠，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说来也巧，她从另一条巷子中绕出来时，正好看到江寒月带着点醉意，在巷子深处与一个绝色美人依依惜别。

　　于是她一气之下就等在烟溪楼门前，待江寒月出了巷子便往楼里边走。她就是想让他看看，你能钻柳巷，我就能进花街。

　　只是终究心里不快，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烟楼和溪楼后，她便出来了。

　　“就算是江姑爷吧，姑娘不也来了这里？”碧砌对江寒月颇有好感，实在不愿意看到他在明别枝心里降低了观感。

　　“我呸！我能和他一样吗？我一个女人能做些什么！”

　　“那江姑爷也没进这烟溪楼啊，他能做什么？”碧砌振振有词，面无惧色地对上明别枝的白眼。

　　“他一个宰相公子，怎会堂而皇之地逛青楼？你看巷子里那女人，那眉眼，那身段，你见过这样的美人吗？嘿，还跟我说不纳妾？也对，养外室确实不算纳妾，这不是没名分嘛！”

　　明别枝在马车内越想越气，说话声也越来越响亮，连车夫都听到了。见她气愤若此，车夫笑了下，道：“男人说不纳妾这种话听过就好，哪个男的会在这上头干干净净呢？别说江姑爷那样的大家子，便是如奴才这样穷得叮当响的，看到美貌的婆娘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去去去，你以为江姑爷同你一样没品啊？”碧砌怒斥道，“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车夫讪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明别枝沉吟了会儿，悠悠道：“他说的有道理，是我幼稚了。食色，性也。古人这话能流传千年，可见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我何必想不通。”

　　“大姑娘这就对了，想通了就好。”车夫吆喝了声，马车驶出吉庆坊，将烟溪楼远远抛在了后面。

　　可谁能真的想通呢？明别枝面上虽然还挂着微笑，那笑容的味道却越来越苦涩。碧砌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暗自后悔。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就算今日没撞见，改天也会知道的。”明别枝扯了扯嘴角，掀开一角车帘。吉庆坊与隆庆坊只见会经过一大片菜地，触目所及尽是碧玉一般的油绿，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泛着鲜活的光芒。

　　“过些日子这些菜就该窖藏了吧？”明别枝问道。

　　车夫不防她会忽然发出此问，诧异了片刻道：“大姑娘说得不错，过几天就该收下来了，不然再冷些下了雪，菜叶子可都烂了。”

　　“同竺州不同，竺州的冬天一向是有新鲜菜吃的，菜地里也一向都是绿油油的。”

　　“那是因为竺州不如京城冷。”碧砌也觉得奇怪，“姑娘怎么突然间对这菜感兴趣了。”

　　明别枝面色冷淡，凉飕飕地道：“这样也好，等到了冬天，这些绿油油就该藏起来了，不会在我跟前碍眼。”

　　碧砌虽然看出她家姑娘脸色不好看，不过倒没往江寒月私会风尘女这事上头去多想。因为一说到吃，她的心神便全都被美食所占据了，再也空不出来一点地方去想别的东西。

　　“是啊，到了冬天，姑娘就该嫁过去了。听说京城里边也不是没新鲜菜吃，我打听过了，我们家的庄子里就有暖棚，相府比我们家有钱，肯定也能供上。”

　　碧砌兴致勃勃地憧憬起了江家的美好生活。她确实不喜欢在明家住着，非但是因为有柳嬷嬷在，也因为明夫人对厨房把持甚严，她想吃点什么都不方便。

　　她却没想过，去了江家以后，江家是没有柳嬷嬷和明夫人，但江家还有江夫人和汪姨娘啊！

　　汪姨娘此刻自然并没在厨房待着，她在听风院例行教训江寒月。

　　事实上，她自从疯病有所改善后，便开始了装病。这么多年装下来，江夫人早就顺水推舟地卸掉了她曾担任的所有职责，因此汪玉手能伸到的地方实在是不多。

　　除了听风院，大概就剩厨房了吧！毕竟江绪曾碍于江皇后的面子，特地交代过后厨，不许亏待了汪姨娘。

　　事情的缘由是当初汪玉发着疯的时候，没人敢近身伺候，差点真的饿死。江皇后辗转得知后动了真怒，汪玉这才有了横行后厨的权柄。人都是这样，一旦得了一，就会肖想二，汪玉得了厨房，就总挂念着当年老太太在时威风八面的岁月。不过江皇后不是傻子，她再是心疼侄儿，也不愿意过多插手弟弟后院的事务，因此汪玉一直占着下风，这么多年来毫无长进。

　　她又不像秦姨娘一样看得开，渐渐地在后院成了母老虎一般的存在，一般人都敬而远之。不过对于江寒月来说，那总是亲娘，所以但凡汪姨娘有召，他必然会往听风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