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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伤逝

一轮江月明 飞花不见叶 3094 2024-07-11 19:42

  “我只是,尽力给你我能给的。”尹爰息喉咙干涩,十分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

  昨晚是除夕夜,尹爰息照常以不打扰谢彩箑休息为由,回惊鹊楼后便进了书房。

  成婚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歇在书房。谢彩箑起先还以为书房有侍女相伴,心存怨尤。后来经柔儿再三打探才知道,尹爰息果真是每晚独宿。

  谢彩箑很清楚,尹爰息与她成婚本就十分勉强。不过往后日子远着呢,只要她生下孩子,用绵长的温情软化他的坚硬,她觉得,终有一天丈夫是会回心转意的。

  她这辈子做别的事都没什么耐心,唯独在尹爰息身上,她觉得花多少时间和心力都甘之如饴。

  她没想到他回心转意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更没想到,自己终于等不到夫妻和乐的这一天。

  那天她鼓足勇气,迈入了书房,恳求尹爰息陪她共度除夕之夜。

  尹爰息把她送回房看着她躺下,一转身又出了门。她追到门外去拉他,不想院中石板路上刚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溜滑无比。她拼尽全力都没能拉住尹爰息,自己却脚底一滑,重重摔倒。

  “爰息,我从来都不悔,你是我这辈子作出的唯一选择。”

  谢彩箑偏过头,无神的眼睛望着尹爰息,似有万千情丝纠缠。但尹爰息却觉得她的目光好像穿过了他,停留在遥远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为你着迷了?戏院中那么多人,我眼中却只有你。你生得斯文秀气,是我平生最讨厌的模样,可这张脸属于你,却让我魂牵梦萦。”

  “原来你见过我?”尹爰息有点诧异。

  他是第一次听谢彩箑说起这事,也是第一次仔细端详谢彩箑的脸。在他的记忆中,谢彩箑永远都是神采飞扬笑语朗朗的,但此时容颜苍白,让人止不住地感到痛楚。

  “是啊,我见过你。我原以为今生也就只能隔着人山人海与你相对了,没想还有机会进府参选。我一向不是什么才女,门第不够显赫,容貌也不够出色,长公主怎么会看得上我呢?所以我就想啊,自己去找找你,若是能同你说上几句话,那这辈子也值了。没想到遇见的是个醉酒的你......”

  谢彩箑双目忽然变得神采奕奕。她方才说了一堆话,语声越来越弱,此刻嗓音兀地高亢。

  “尹爰息,你记住,当初是我睡了你!现在,是我抛弃了你!”

  这句话好似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掷地有声!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令人心悸的安静,无声无息。

  尹爰息脑中嗡嗡作响,定神看去,见谢彩箑双目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奶娘怀中的婴儿似乎是被吓到了,骤然大哭了起来。这孩子虽然不足月出生,嗓门却大得很,中气十足。

  “谢彩箑,你快睁开眼!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长长久久地同我在一处吗?我答应你,这辈子,下辈子,只要你愿意,我都是你的!”

  在婴儿的嚎哭声中,尹爰息奔到床边跪了下来。谢彩箑气若游丝,嘴唇微微开合。尹爰息俯身过去,她在他耳边幽幽道:“要是有下辈子,如果你是云,我宁可是地底下的暗流,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谢彩箑面上那一丝笑逐渐扩散,扩散,如同一团光晕般,消失在尹爰息的眼前。他晃了晃神,好像听见她的笑声响彻了整座惊鹊楼。

  “尹爰息,孩子会动了!”

  “尹爰息,惊鹊楼冬天怎么还有花呢?”

  “尹爰息,池子里边怎么没鱼呀?”

  “尹爰息......”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女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毫不客气地叫他“尹爰息”。从相识到永别,她从来都没亲昵地喊过他别的称呼。

  他一直以为,对于这桩婚事,她只是不服气,只是倔强。现在才明白,她的倔强是因为她真的爱他,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即便知道他心里永远装着别人。

  房门猛地被推开,尹虚白与长公主在屋外听见哭声,也赶了过来。

  “孩子怎么了!”

  奶娘惊惶地跪倒在地上,哭道:“小少爷没事,大奶奶去了!”

  楼太医之前一直坐在外边同尹虚白说话,此刻也已到了床边,正在把脉。

  “大公子节哀!”

  尹爰息只是呆呆的,好像谁的话都听不到。

  “楼院使,你看息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瑶安见儿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知觉,好像已经陷入了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天地中。她看了眼气绝的儿媳,心里的恐慌逐渐蔓延。

  楼太医拉起尹爰息的手,见他既不抗拒,也不顺从,心底也是暗叹一声。再是荣华富贵又如何,不还是得承受生离死别?

  “大公子只是悲伤过度,一会儿老朽开服宁神的药煎了喝下,睡一觉就好。”

  尹爰止坐在床边,听到“悲伤”二字便冷冷地瞪了尹爰息一眼,讥笑道:“她在的时候你不好好待她,此时装样子给谁看?不怕吓着父亲和母亲吗?”

  “你在说什么!出去!”长公主见儿子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一张脸好像被风霜洗刷过一般变得雪白,心中又痛又气,冲过来往尹爰止脸上扇了一巴掌。

  尹爰止捂着脸,寒冰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瑶安,怒道:“我说错了吗?就他那矫情样,现下害死了大嫂,将来还不知道会祸害谁呢!提不起放不下的废物,还不如谢氏一个女子来得干脆!”

  “你说得对,我是废物。”尹爰息恍若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走到奶娘身前抱过孩子。他像捧着世上至宝一般捧着他的孩子,目光柔软得能掐出水来。

  “儿子,是我配不上你娘,所以她不要我了。她说不悔,可是我悔,如果天下有后悔药,那么就是你了。”

  “后悔也没用,往后看才是正理。”尹虚白虽然也怨儿子,但见儿子这般模样,责备的话便在喉咙中打了个转,又回去了。

  “父亲,如您不反对的话,孩子乳名就叫做新楣吧!”

  瑶安猛然抬头。

  新楣,心每,他这是要把悔字刻在眼前,时时提醒自己今日的锥心之痛!

  “息儿,这又何必......”

  “也好,男子汉要有担当,你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尹虚白打断了妻子,“你祖父那边应该也听到一点消息了。他本就喜爱这个孙媳,如今这样去了,怕是免不了一场伤心。还好,有这个重孙子聊以安慰。”

  “儿子还要留在这里料理谢氏的身后事,父亲这便带着孩子去见他的曾祖父吧!今日新春,父亲进宫时帮儿子同陛下告个罪,不吉之身就不进去了。”

  尹虚白点点头,携着妻女一道出了惊鹊楼。尹爰止心有不甘,想要再说哥哥几句。但今日她也需进宫去见端太妃和江皇后,只得抽身离开。

  谢彩箑身故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尹爰息知道过不了多久,骁勇伯府的人就该来了。丫鬟将楼太医开的药煎了送来,他一口闷了下去,丝毫不曾辨别其中的甘苦。

  “姑娘,您怎么不等等我呀!”

  相府与太傅府虽然同在崇庆坊,但差着好几条街。柔儿被逐出门后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没能赶上见谢彩箑最后一面。

  “小少爷呢?”

  柔儿趴在谢彩箑身上哭了会儿,这才想起屋子里静得奇怪。再看尹爰息,却见他好像不认识她一样,面无表情地瞅着,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从哪里来?”

  柔儿愣了愣,心道姑爷约莫是没见着意中人前来,这才发起了呆。想到这里,一股无明业火从胸口喷薄而出。

  “当然是从江大奶奶那边回来!”

  “哪个江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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