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载着二人回到将军府门前。
李言棠要跳下马,被薛将军抢先一步,打横抱在怀中。
“我是胳膊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了,你放我下来!”李言棠挣扎。
“不放。”薛将军冷冷回应,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径直把她抱到室内,将她放到床上。
两人一进院,钱伯就发现李言棠胳膊受了伤,连忙端来放着金创药和纱布的托盘。
薛将军有点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李言棠的衣服解开。
“你……还是把衣服脱下来吧。”
看他有点不好意思,李言棠自己将外衣脱掉,用右手一把撕开左胳膊上面的袖子。
“我自己来。”她拿起药。
刚刚转过头去的薛将军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药。“你别乱动。我来给你上药。”
他仔细地挑出木刺,倒了些药粉,又轻轻地吹匀药粉。他动作轻柔,表情专注,看得李言棠都忍不下心拒绝。
就在李言棠还在脑海里琢磨该如何说第一句话时,门外有士卒前来禀报。“禀告将军,皇上方才让传令官到军营来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薛将军疑虑,一旁的钱伯开口:“方才司空老将军派了个人来,说是今早有西北八百里急报,许是有战情,将军还是尽快进宫吧。”
听到这些,薛将军叹了口气。他握住李言棠的手,还没好好和她说句话,就又要出门,他真是舍不得。
“你等我回来,好吗?”薛将军从来没有如此乞求的语气和她说话。
李言棠沉默良久,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薛将军,半年不见,他憔悴了许多。她设想过自己多年以后再见到他时,该是他得胜还朝时荣耀周身,光彩夺人,却没想到,是如今这样恋恋不舍的满眼沧桑。
她轻轻点了点头。
薛将军看到她的颔首,已经心满意足,欣慰地笑了一下。他匆匆离去,出门前,不忘嘱咐钱伯打点好出征所需的物件。
李言棠在屋里坐立难安。想到薛将军可能会出征西北,她心里竟有万般不舍。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抱上马带回来,不知算不算是和好。
钱伯忙里忙外地找东西,收拾起来。
“钱伯,你这么着急收拾东西啊?若是出征,不会容几天整顿吗?”
“言棠啊,你是不知,战事越急,这出征就越急。朝中现下无将,若有敌情,怕是薛将军要即刻出征的。我不着急收拾,那将军回来抬腿就要走,可怎么办?”
李言棠点点头。她见钱伯到书房去搬书,其他下人也都打点起各自的物品,自己好像站在这里,很多余。
带钱伯从隔壁把将军的衣物拿过来,发现主室里已经没有了李言棠的影子。
不到一个时辰,凛风嘶鸣着回来。薛将军快步踏进门,他四下找了两圈,没见到李言棠的影子。
“钱伯,言棠人呢?”
钱伯站在树下,面容为难地说:“对不起,将军,我没看住。刚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没留意言棠姑娘。她……走了。”
“走了?”薛将军一惊。他满腔的欢喜,忽然间就落了空,不由得郁愤难平。
“唉!”他狠劲地用手拍了一下石桌,力道过大,放在桌上的茶具被震掉地上,“啪”一声,摔得粉碎。
“为什么要摔东西?这茶杯不花钱吗?”李言棠的声音从院门口处传来。
薛将军由怒转喜,冲到她面前。
“你!你回来了。”
李言棠指了指怀中的一个小包袱。“出征不是要好久吗?我回书院去拿点东西。”
这话一说出口,薛将军激动地又抱起她,直奔屋里。
钱伯跟在身后,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刚被薛将军放到地上的李言棠一脸疑惑。“钱伯为什么要关——”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薛将军就用口封住了她的嘴。
他的吻凶猛而激烈,好似要把这半年来的思念都补回来。李言棠步步后退,薛将军步步向前,一直逼她走到承梁柱上,躲无可躲。她感到自己头晕起来,有些站不稳,身子一晃,被他用手臂环围,整个人都被他紧紧箍住。
许久,李言棠才挣脱开。
“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你。想你想得心都快碎了……”
“我这不回来了么。你是不是要出征?”
薛将军点点头。
李言棠用胳膊肘抵住薛将军又低过来的头。“我陪你一起出征。”
闻言,薛将军喜极而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李言棠轻轻点头。薛将军还想抱住她,被她用手里的包袱挡住了。
“加急的求救战报,薛军应该是立即启程吧?”她问。
“不错。今夜集结,明日一早出发。”薛将军坦言。
“那你还不赶快去军营?我帮钱伯打点行装,明早出城门与你汇合。”
“好。”薛将军应声。
他转身脱衣。李言棠连忙别过身去。
“你这是干什么?”
薛将军见她红了脸,笑了出来。“我得换上铠甲,哪有将军出征还只穿便装不穿铠甲的?”
李言棠才知自己是多虑了,不由得脸又红了一阵。
薛将军把架子上的铠甲套上身,眼睛离不开李言棠,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慢了些。“言棠,你帮我把后面的腰带系上。”
李言棠走过去,为他系紧了腰带。“将军还是快些准备,多一刻,也许就多一条人命丧失在边关战场,大局为重。”
他一下子扯过她的手,又将她揽入怀中,死死咬住她的唇。李言棠被吻得只觉天昏地暗,有些辨不出今夕何夕。
深情一吻之后,薛将军呼出一大口粗气。“言棠深明大义,所言极是。我这就去。”说罢,他笑吟吟地往兵营出发。
李言棠第一次帮着收拾东西,也不知该带什么,她把薛将军的衣服都包了起来,又备了一副棋盘和两色棋子。这时,钱伯捧着几个带锁的木匣到她旁边。她立即认出其中一个木匣,那个黑檀木匣,里面正是放着元成妃的书信和定情信物的那个。
“这个?这个也要带吗?”她指着黑檀木匣问。
“自然要带。刚才将军特意嘱咐我,别忘了带这个。这些木匣可是他的命根子。都装着他珍藏的心爱小玩意儿。”
李言棠回味钱伯那句“命根子”,陷入沉思。
第二天出征,薛将军没有回头看一眼皇城,只顾侧头看着李言棠。而李言棠却一直心事重重,少言语,更没什么表情。
钱伯发现李言棠这次回来变得格外严肃,不再欢脱,好像一直都有心事。
四天下来,风餐露宿,薛将军吃饭时把好的留给李言棠,睡觉时也要挨在她身边。李言棠几乎不喝水,也不怎么吃东西,面如菜色,总是没什么精神。薛将军找来军医,军医说她只是缺水缺食,没有大碍。薛将军心中很是懊悔,自己那天没有经过她同意就亲了她,没成想,她会气得绝食这般严重。
半夜时,薛将军醒来,没有见到应该在身边的李言棠,他四处找,也没找到,正着急时,她从远处草丛里走出来。原来,因为军中只有她一人是女子,大小便都很不方便,所以她就不吃不喝,这样,白日行军时,她就不必为怎样如厕而烦恼了。
薛将军一听,后悔自己为何不从将军府带个丫环出来,这样,也好与李言棠有个照应,生活诸事也方便些。
大军行至午梁城,想起浣沄,李言棠悲从中来,不想进城。
“你先到驿馆好好休息一夜,我军在这里还要接收新兵员,所以不能立刻启程。况且,你在军中,将士们也都不能好好洗漱,连日行军,他们也需要洗个澡,放松一下。那河水清澈,还有温泉,你不想让他们也休整一番?”薛将军一连说了好几个理由,让她到驿馆歇息。
想想自己在军中,自习多有不便,而将士们也都放不开,李言棠只好答应下来。她在驿馆歇下,故地重游,心中不免有几分悲伤,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
薛将军见到她落泪,很心疼,用手为她擦拭。
忽然,窗外有人群吵闹追赶的声音。两人探出窗外看去,只见有五六人提着木棍在追赶一个青衣少女。
“光天化日,竟敢如此行凶!”薛将军飞身跳下窗子,拦住了追赶的壮汉,救下青衣少女。
从前门追赶来的李言棠将少女护在身后,问来者是何人,为何行凶。
那几个壮汉是青楼的打手,只是来追赶逃跑的青倌。
“青倌是什么?你的名字吗?”李言棠问身后的少女。
“他们……他们要逼我接客了,我不想!就逃了……”少女哭哭啼啼,一副柔弱姿态。
李言棠心中了然,原来这少女怕是落入青楼虎口了。想起浣沄的悲痛命运,李言棠不忍眼前的少女也落难。
“我买下她。多少钱?”李言棠对几个壮汉说。恰巧薛将军也想为她找个使女做伴,便没有阻拦她。
一个壮汉跑回青楼,叫来了老鸨。那一脸媚态的老鸨飘飘然走到李言棠跟前。
“是这位客官要买我们小雨婴啊?她可是青倌,明日要擂台上招红婿的。”
“少说废话,多少钱买下她?”李言棠没有什么好语气。
“唉哟,这么硬气啊。长得挺小,说话到是挺横。”老鸨嗔怪。一旁的壮汉提醒她,这两个人估计是门外的军营中人。老鸨一听,不敢惹的角色,态度也就软了下来。
“二十两银子。”老鸨不依不饶。
李言棠朝薛将军摊开手掌。她从来没什么钱,也没拿薛将军当外人。
薛将军从怀里掏出碎银,扔给那丰腴妇人,接过少女的卖身契,转身拽着李言棠走开。少女紧跟在两人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