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兵营中,钱伯看到李若谷拿着一把精美的短刀往李言棠所住小院走去,心里有点着急。恰好,抬头时,李言棠从校练场出来,要往住处走。
“小言棠!你过来!”钱伯截拦住李言棠,故意让李若谷去扑个空。
“钱伯,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那个,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没什么可带的,带好浣沄给我做的鞋就行。”李言棠笑呵呵。
“收到礼物,很高兴吧。”
“嗯嗯!”
“但是,老夫觉得,有的礼物,你就别收了。”
“什么?谁要送我礼物?”李言棠有些懵。
钱伯坦言,他看到李若谷拿着漂亮的匕首要送她。“不许收他的礼物,听到没有?”
“为什么不能收?”李言棠有点不明白。
“你收下他帽子,却没收将军的披风,你都不知道气得将军好几天没吃饭。你若是再收其他礼物,将军知道了,不知又会落下个什么模样呢。”
“我……这和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啊,练剑一点就通,这感情上,简直是榆木疙瘩啊。李若谷明摆着是喜欢你。你接受了他的礼物,就代表着你接受了他这个人。你真喜欢他吗?”
“啊?接受李伍长的礼物,就算答应他这个人了?这我没想过……不过,也行啊,若是答应和李伍长在一起,或许将军能放过我,不会总缠着我了。同李伍长在一起,也挺自在的。”
“自在?你当真是对他动了心?”
“没有啊。”
“没有?那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我没动心,但我也挺感动的啊。李伍长救过我的,那次我扎到刺马钉,就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钱伯着急,反驳道:“就那么点小伤算什么救啊?要说救,将军赶去城门外从胡人刀下还救过你呢,而且,那次你被人打晕送到军妓营,也是他把你扛出来的。你说你,大恩和小人情都分不清楚吗?我记得你第一年来到这里,着凉生了重病,还是我把你从马槽里架出来救的你,我也没让你以身相许啊。你怎么这脑筋比我这老头子还糊涂呢!”
经钱伯一说,李言棠忽然反应过来。“钱伯说的是,是我考虑欠妥,处理感情的事太过草率了。那我在你这先等等吧,等李伍长走了我再回去。”
钱伯忽然想到一件事。“凛风的马鞍我昨天刷洗了一遍,刚才忘记给安上了,将军是直接骑去的。可他宴席上必会饮酒,回来骑马得当心,你帮我去给凛风的马鞍装上吧。”
福祥居二楼的宴席上,闫大人又敬了两位将军几杯酒,陪同的几位官场同僚怕冷场,不停地讲起趣事,席间其乐融融,谈笑间,薛将军不免多饮了几杯酒。
酒足饭饱后,众人皆觉头晕,纷纷昏倒。这场景分明是有人要害即将要离行的两位将军!浣沄见状,吓得连忙锁住了隔间的门。她跑到窗口大呼救命,但声音淹没在繁忙酒楼前的熙攘大街。
门外有人不断地撞门,一下又一下,急得浣沄不知所措。忽然间,她想起薛将军有个竹哨,是专门用来召唤凛风的,那竹哨声音清亮尖锐,能传出很远。她手忙脚乱地从趴倒在桌上的薛将军前身取下竹哨,来到窗边使劲吹起。
安装好马鞍后已经走出很远的李言棠隐约听到哨音。哨音很长,和往日里召唤凛风的吹法完全不同。她疑惑地驻足留心听。又一声哨音传来,是用力吹起的一声长音。
李言棠恍然意识到,这不是薛将军吹的,一定是有其他人吹这竹哨来求救的。她想都没想,立即朝福祥居跑回去。
酒楼二层雅间中的薛将军,迷糊中勉强睁开眼,看到门被一群黑衣人撞开。黑衣人后面跟着一个打斗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李言棠。
李言棠只身赤手空拳地对抗六七人。黑衣人有的拿木棍,有的举刀剑,各个异常凶悍,李言棠却奋不顾身地与他们周旋,不让他们进门。敌人众多,寡不敌众的李言棠后背吃了一棍,让薛将军心都一抽疼。
这么多年来,受他战功影响,愿以身相许寻他庇护的女子有无数,但当他深陷险境,愿拼死护他周全的,却只有眼前这傻傻的李言棠一人。他心疼地呢喃一句:“李言棠,你这傻瓜!”话一说出口,他便又昏迷过去。
浣沄一直担忧地看着门口打架的李言棠,紧张地抓着手,一时着急,无意间抓破了手。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辛韬和李若谷带着士卒冲上来,制服了行凶的七个黑衣人。
李言棠累得瘫坐到地上。
“你没事吧?”浣沄赶紧过来扶她。
“我没事。司空和薛将军都怎么了?怎么都睡着了?”
“不是睡着了。是酒里有迷药,他们都被迷晕了。”
“浣沄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忘了,我有这颗护命的朱砂痣啊。”
“哦,这痣真好。我也想要……那现在怎么办?”李言棠见满屋子人都睡着,一时迷茫。
“这迷药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药效,我们再等等。”
“等那么久?算了,不等了。小二!”李言棠喊来店家。“你给我端几盆清水过来!用大点的盆。再给我准备几条被子,账计到薛将军头上,让他明天和你算。”
“好嘞!”小二得令,立刻去办。
李言棠端着一盆水,照着司空的头就泼了过去。司空轻轻摇了摇头。
“嘶——”醒过来的司空倒吸一口气。“这么冷啊,咦?李言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还泼我一身水啊?”
浣沄立即用一条被子为他裹住。“你们被迷晕了,是言棠救了我们。”
“啊?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大将军?”司空脸上露出杀气。他侧头看见被押住的黑衣人。“就是他们?”
浣沄点点头,为他围住脖子。司空瞧见她手上有道血痕,以为是黑衣人所为,提着剑就要砍掉他们的手。
被李言棠泼醒的闫都督连忙阻止了司空将军。
“将军且慢!我们还是问清他们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再处置他们也不迟。咳——”
士卒立刻也给闫都督披上棉被。
李言棠来到最后一个还趴着的人面前——薛将军。她端起水盆,“哗”一声扬过去,薛将军没有醒来的痕迹。
“怎么回事?薛将军和你们喝的不是一样的酒吗?”李言棠问司空将军。
“是一样的酒。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那一杯接一杯喝闷酒,他们还一一敬过酒,所以,他喝下了比我多两倍的酒,估计是迷药进肚子里的也就多了。”司空说。
“啊?那现在怎么弄醒他啊?”李言棠杵着下巴思索。想了一会儿,她吩咐小二:“再来两盆水,水要冰的,都给我装满。”
小二不多时送来两大盆冷水。
李言棠端起水盆放到薛将军正头上,毫不犹豫地倒下去。
两盆水浇完,薛将军才闷哼了一声,幽幽醒过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李言棠和司空等人都在,一旁还立着自己的兵卒押着几个黑衣人。他摸摸脸上的冷水,猜到了李言棠救了他们,又用水泼醒了一桌人。
“多谢。”薛将军扯出个笑容,对李言棠说。
“不必。”李言棠冷着脸。她随手从士卒手里扯过来一条棉被,朝薛将军的头甩了过去。
被棉被砸得又一晃的薛将军心里乐开了花。他裹好棉被,问了一句李言棠:“吃饭了没有?留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李言棠看了一眼被水泼得一片狼藉的饭桌,皱起眉。“薛将军说笑了,你看这饭菜,谁还能吃得下去?”
说完,李言棠准备扭头出去。既然大家都没有性命之忧,她也就不用留在这里了。而且,她身上也溅满了水,得赶紧回去换身衣服,的确挺冷的。
方才泼了好几盆水,地面湿滑,她走了没两步就“啪”一声摔倒在地上。
“啊哟!”她摸了摸原本就挨了一闷棍的后腰,这一撞,疼得一时难起身了。
薛将军伸手去扶她,李言棠本不想用他帮忙,但无奈后背疼得厉害,她真的需要借力才能起身。于是,她不开心地递出了手。
谁知,薛将军身上的迷药药劲还未全过,没有多少力气,李言棠这用力一拽,直接把他也拽倒在地。
身旁的李言棠转过身爬起来,然后气呼呼地一边架起薛将军,一边抱怨:“自己都站不稳,还要拉我起来?你逞什么能啊?真是的,你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啊,还得让我受累再扶你!”
她将架起的胳膊扔下,把他推到椅子上,重新给他披好棉被。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恩人想要什么?”
李言棠白他一眼,没有说话,拍掉身上的水珠。
“我薛静兰有恩必报。说吧,你想要什么?”薛将军不顾旁人,目光灼灼地死盯着李言棠。
李言棠把竹哨塞回到他手里,面上露出不耐烦。“举手之劳,不必放心上。”
“我是诚心要报恩的。要不然,我以身相许怎么样?”薛将军一探身,笑问她。
“你!”李言棠看了一眼周围,士卒和满桌的官员都纷纷扭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我真懒得理你!”
她用力把水盆扔到一旁,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闫都督看了看离去的身影,他并不认识李言棠,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士卒,但薛将军似乎又格外在乎这人。他直言道:“薛将军这手下,武功真是不凡,不过这脾气嘛,也大得很哦!”
薛将军掩饰不住笑意,远远看着她离去,说:“让闫大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