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沄!”李言棠激动地跑到近前,一把抱住浣沄。
“哎哎,松开松开。”司空将军扯掉她的手。
“切!小气。”李言棠黏到浣沄身边。“你回来了可真好!”
浣沄也是高兴地和她一直聊天,把司空将军晾到了边。司空退到一旁,无奈地直瞪眼,无意间,他看见薛将军也同他一样,满脸无奈。
“薛兄,这几个月别来无恙啊。”
“挺好的。我看你也挺好。”
两人说完各自的一句客套话,就再没了下文,尴尬地看这两姐妹一言我一语地不停聊天。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浣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李言棠好奇地打开,只见六双鞋安静地躺在布包里。
“啊呀!浣沄,你给我做的吗?真好看!我试试……正好耶!”李言棠难掩心中兴奋。
薛将军看到此景,想到自己房中昨日买给李言棠的鞋,又手慢了一步!
“三双薄的,三双厚的,够你穿两年的了。我看你穿的鞋,一双太大,一双又满是补丁,就自己做了。”
如此善解人意的浣沄,让李言棠欢喜的不得了。从浣沄陪司空将军巡防长城回到燕赤关以后,她便与浣沄形影不离。自然而言地,薛将军想要再找机会单独见李言棠,也成了奢望。
入夏,李言棠偶然见到草丛边的一只萤火虫,很开心,追着跑出好远。浣沄唤了她半天,才把她叫回来。
“你也不怕跑迷路了?”和李言棠一起到草地上散步的浣沄柔声责备她。
“不会。你喊我一声,我就跑回来了嘛。”李言棠咧嘴笑。
“贫嘴!我刚才喊你好多声呢,你才应我一下。”
“追萤火虫追得太专心了,这不回来了?”
两人说笑着回房,她们的笑谈被一直候在院子边上的薛将军听了进去。
第二天夜里,李言棠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外放着一个亮闪闪的琉璃罐,里面有五六只萤火虫。
她拿起来,有些疑惑,猜想这是谁送的?
走出院门,她看到小河边草丛中有个人影,正在扑流萤。她悄悄走上前,发现是薛将军。他一边擦汗,一边扔在抓萤火虫,抓到一只,就小心翼翼得装进小瓶中。
李言棠默默走开,将琉璃罐里的萤火虫都放走了。
第二天,薛将军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见到李言棠,兴冲冲问她。
“是你啊。萤火虫好看吗?”
“放了。”
“放了?”薛将军以为她是故意拒绝他。
他不知,李言棠实则很感动,从来没有人因为一句她的无心之谈就为她寻来她喜欢之物。她是心疼他不眠不休地抓萤火虫,会累到,放走萤火虫,就能让他打消继续抓流萤的念头。
“这个,还你。”李言棠抬手送出琉璃罐。里面,她放了半罐蜂蜜,算是对他之前表白的回答。
谁料,薛将军以为她又在拒绝,一气之下就将罐子扔出去好远。
“你干什么?”李言棠问。
“你又干什么?为什么我的好意你从来都不领情?”
“我怎么不领情了?是你扔出去的!”李言棠发起脾气来。
“你既然不喜欢我送的东西,我扔了便扔了。”薛将军一脸坦然。
想着罐子也许还没破,里面的蜂蜜贵着呢,还能吃,李言棠连忙跑到琉璃罐的位置。
不曾想,破损后的琉璃罐流出了很多蜂蜜,引来一大群蜜蜂,将刚要去拾罐子的李言棠蛰了个满头肿。
“啊!”
听到李言棠尖叫,薛将军连忙跑过去,用外衣轰走蜜蜂,裹住她,送她进了屋。
李言棠又气又疼,大吼:“薛静兰,你诚心要折磨死我,是不是?”说完,她就跑去找军医了。
薛将军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李言棠归还的琉璃罐里,应该是装着蜂蜜,用蜂蜜来回应,该是她也对自己有意。可结果却弄成这样,又是难收场。他自己懊悔地捶了两下胸。
还未等李言棠的脸全好,薛将军接到圣旨,要求他立即回京。司空将军的三年巡查工作也近尾声,就打算顺路一同返回。
“哎,我真有事呢,晚上再说不行吗?”薛将军不满地对着拉自己进屋的司空说。
“你有什么事呀?”司空问。
“大军要回京,所有事情都要打点到,而且……”薛将军实话实说。
“放心,我不会占用你多长时间的。你先把我这事儿搞定,我就帮你料理军务,两个人,岂不更快?”
薛将军点点头。
两人坐在屋里的议事桌旁,全然不知李言棠和浣沄正坐在屏风后头。李言棠正帮浣沄挑选衣装,收拾司空的行李,她们二人听到司空和薛将军进屋,都没再出声,不想打扰两位将军的谈话。
“薛兄,这事还真非你不可。你在北方都守过五六城关,对北方战事了解比我详细,你帮我想想,我怎么向皇上汇报我这三年的巡查?”
“我个人觉得,既然是巡防官,应该是督查、巡防为主。督查方面,你不妨从人、战、物这些做总结。比方说,人,你想想这三年,哪些城关的都督或者守城大将做得好,好在哪,哪些不好,差在哪里?不过,上书说起各同僚,你一定要以事实来说,只说具体时间都做了什么事,哪些地方可以查漏补缺,至于官员是廉是贪,是庸是贤,都不要评论。皇上心中自有定夺,他若有疑,会派监察御史去查,你就不要在上书中树敌了。你常在长城边关,朝中时日少,不知这官僚之间,其实盘根错节,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一人,否则,想想新崇房将军,人在军中战,祸从天上来。”薛将军喝了口茶。
“再说这战,你亲厉的战事也有几次,想想这几次战役胡人可是有什么侵袭习惯,又或者战时的作战方法,各个应战将军都有何异同,都可以向皇上汇报。物嘛,就是粮草供给和武器准备,是否到位,可都均衡?长期备战的城关和向来太平的城关,都是如何准备调配的?可有改进之处?再说这巡防,长城很多城关几年不曾有敌军来袭,有的城关却几乎每年都受侵扰,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原守城大将的战术有功?还是地形上易守难攻,敌人犯难?是当地贫瘠胡人看不上,还是长城本身的牢固性各不相同……”
司空听到一半,打住了他。“薛兄你提的建议都很好,够我写上万字了,不过我怕记不住,你能不能帮我写下来,写个大概就成,然后我再添枝加叶。”
“我没空,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罢,薛将军就要走。
“你这是急着干嘛啊?”
“我要找人。”
司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你要找谁?”
“李言棠不见了。早上吃过饭就跑没影了。”
“你们两个,真是逗。简直一个老鼠一个猫,她就知道躲,你就一味追,你也不停下来好好想想,值不值得追。”
“怎么不值得?”
“李言棠好在哪里?长得一点也不柔美,脾气又臭又倔,哪里值得你一个大将军锲而不舍地追求?”
薛将军一听,皱起眉。“才不是。李言棠就像仙人掌,看似平平无奇,长满刺,不好惹,没有其他花千娇百媚,但实则,开起花来,清丽绝艳,百花皆输。只是因为不常开花,人所罕见,所以世人也就不懂得仙人掌花的妙处。她争强,却不好胜,做事认真,勤学苦练,有男子般坚韧意志,也有小女儿的柔美,只是,她从不把自己的美丽一面展示给外人看,留给她自己而已。我偶然见到过一回,就再也忘不掉。她的身影自那时起已经刻进我心里了,拿不出去。有生之年,若能得她相伴,此生无憾。”
听罢这番言论,李言棠脸红起来。
一旁的浣沄忽然使劲儿抖了一下手里的狐裘大氅,高声问到:“言棠,你说京城秋冬冷不冷?可用得着这件大氅?”
李言棠低着头,紧咬嘴唇,未说一言。
听到后面的声音,司空将军和薛将军随即绕过屏风,来到床边。
浣沄轻轻拽了一下司空将军的衣袖。“我有点饿了,司空将军陪我去找点吃的吧。”
眼见浣沄和司空憋着笑出去,李言棠进退两难,十分尴尬。
“你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
“浣沄让我过来帮她打点行装的,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你们进门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屋里了,怕打扰你们,我俩就没说话……”
薛将军立在她对面,沉默良久。
“脸还疼吗?”
“擦了药,好多了。”
“言棠,你为什么总是躲避我?”
“我不想和将军有什么瓜葛,有损将军清誉。”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言棠抬起脸。“我自然怕,我还没出嫁呢,虽然这辈子不一定能嫁得出去,但若真嫁人了,夫家也会因为我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而苛待我。”
听完这句话,一想到李言棠若嫁与他人,薛将军心里一酸,揪心地握紧了拳头。随后,他又松开拳头,去拉她的手,被李言棠躲开。
她起身就要走,他紧忙拉住她胳膊。“你别走。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李言棠轻轻拂开他的手。“将军,不要执迷不悟,我不是什么仙人掌,我是李言棠。我只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山野小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士卒。我来军营,说好听点,是想尽绵薄之力报效国家,其实,我只是不想回到家里,不想被我爹娘当做物什卖给别人家。军营,是我为自己寻的自在栖身之处而已。我从未妄想和将军会有什么情缘。”
薛将军顺势按住她的手。“这辈子,我只认你。你既喜欢军营,我愿意一生留在军营陪你,戎马一生本就是武将的宿命。”
他的话让李言棠有些感动,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又相顾无言半天,她抽出了手。
“将军请自重。”她丢下这句话,仓惶逃走。
大军整装待发,薛将军无暇再去追随李言棠的脚步。
就在出发前夜,燕赤关的都督闫大人邀请将军一行人吃夜宴,说是为众人送行。
薛将军找到李言棠,让她也一起去,这样,他也能陪在她身边一会儿。
“我不去。”李言棠断然拒绝。
“为何?”
李言棠指着脸,气吼道:“拜将军所赐,我现在这脸根本见不了人!”
薛将军只得忧愁地孤零零前去,眼见身边司空和浣沄恩爱有加,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福祥居的宴席上,他只顾低头喝酒,想着难以纾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