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是我?”司空问。
“你怎么不在你屋里换衣服,跑到李言棠屋里来了?”
“是我让司空将军上来的。我得把裙子改一改,还得给他化化妆,我的妆奁匣和缝衣针线都在楼上,就直接让司空将军上来换衣化妆了。”
“那言棠呢?”
“我在这呢……”
李言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伴随“噔噔”的脚步声,李言棠披散着青丝,一身白纱衣,缓缓走上楼梯。
胜雪白衣,衬托她娇媚无敌,纱衣飘飘,仿佛仙子落入凡间。
薛将军看得傻眼,呆在原地。
李言棠看他好像着了魔一样,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将军,你怎么了?”她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我没事。”薛将军只顾傻笑。
“哎,还别说,言棠你穿上女装,还真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了。”司空将军也很惊喜。
“我本来就是女儿家啊。”李言棠白他一眼。
“李将军,你怎么没有梳妆啊?”雨樱见她还披散着头发,有些奇怪。
“我……”李言棠有点难为情。“我不会梳头发,更不会化妆了。”
雨樱牵她的手,来到梳妆的镜子前,按她坐下。“没关系,我会。我来帮你梳妆打扮!”
不多时,雨樱为李言棠刮去了杂眉,画出清秀的远山黛眉,似蹙非蹙,淡浓相宜。擦好粉脂后,李言棠的五官更显俊俏水灵,仿佛清晨新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好看!”司空将军竖起大拇指。
薛将军一直站在李言棠身后,贪恋地注视着镜中的她。镜中能看到他那么痴迷的眼神,让李言棠都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目光。
“哎,雨樱,你这妆化的好,可这头发梳得就差了点意思了。你散开,我来给她梳。”
“你会梳头发?”一旁的薛将军有些吃惊。
“这有何难的?我以前经常帮浣沄梳头发,你看她头发何时凌乱过?”司空将军忽然提起了浣沄,顿时房间里,没有了声音。
“好,那我就站在这看看行吗?这出门以后,还是我给李将军梳头方便些。”雨樱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司空将军点点头,继续专注地辫起了细辫子。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纨绔模样,但此时,他手里夹起一缕缕黑丝,却尤为认真,那样子,就像金匠在雕琢最精细的作品一样。
不多时,李言棠抬起头,见到镜中的自己,那发式和记忆中的浣沄确实别无二致,一时愣神。她看到镜中的薛将军目光,有些欲说还休的味道。
很美,但太像浣沄,薛将军心里有些计较。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尽快上路,要不然,今天怕是到不了悬平关了。”司空将军催促道。
薛将军送他们三人来到院外,雨樱在马车里收拾胭脂水粉,司空将军在叮嘱车夫兼护卫的士卒柳七,薛将军趁机抓过李言棠的手,紧紧抱住她。
“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别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满是担忧。
“我会的。你放心。”李言棠拍拍他的后背。“等我回来。”
“嗯!一辈子都等你。只等你。”薛将军舍不得放开。
“行了,别腻歪了,快上车!”司空将军拽李言棠上了马车。
李言棠恋恋不舍地扭头看薛将军,直到马车走远,转了个弯,他的身影不见,她才缩回头来。
“就出门几天,至于吗?”司空将军觉得李言棠的留恋有点过头。
李言棠也没回他,只管低头研究那些胭脂水粉去了。
“雨樱,这个是什么?”
“李将军,这是画眉的。”雨樱回答。
“从现在起,就不能再叫我李将军了,叫我言棠小姐。”
“那怎么称呼司空将军呢?司空小姐?还是司空公子?”
雨樱这个问题提得很好,一时间让司空和李言棠都不知如何回答。
“叫小姐。”李言棠替司空回答。“你帮我讲讲,这些胭脂水粉都是怎么做出来的?用的什么材料?能放多久?若是大批量进货的话,进价多少不亏本?我们卖多少钱合适?还有,这些胭脂水粉都怎么用?”
雨樱脑筋有点转不过来。“李将军,不对,小姐,你问的太多了,我有点记不住。你一个一个问,我逐一回答可好?”
“是我太心急了。行。你先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材料做的吧?材料都从哪能获得?”
雨樱便耐心向李言棠讲解这些女子妆容用品都是如何做出来的。
司空将军知道这是李言棠为这次暗访做准备,这才辞别了西凉城,她就转头全身心地研究起这些,果真让人佩服。为了配合她更好地查探敌情,他也就耐着性子,听雨樱讲起来。
雨樱怎么说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姑娘,这些女子常用物品特别熟悉,而且这些化妆用品的三六九等,如何制作,哪里产地的最优,她都有所了解。光是这材质和做法,她就讲了约一个时辰才讲完。她歇了歇,缓缓嗓子的不适后,又把李言棠的其他问题挨个回答了一遍。
没到两天,李言棠就成了胭脂水粉的半个行家了。
马车赶到悬平关时,已是入夜,一行四人找了间客栈休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了城,赶往城外的林商小镇。
小镇上异常繁华,丝毫看不出就在两个月前还曾在附近城关激烈战争的痕迹。从西边来的胡人有人是白肤金发,有人是棕发碧眼,雨樱之前很少见到胡商,很是惊奇地东张西望。西域的香料、象牙和铜配饰等等货物由骆驼驮着或者马车装着,等待中原商人来询价购买。中原的丝绸、茶叶、器物和胭脂水粉,也是很多汉族商人打算推售的。
市场上,胡语汉语此起彼伏,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李言棠带着提胭脂水粉的雨樱和司空在市场上一连游荡了五六日,也没见有什么线索。
这天,有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胡人大汉走到司空跟前,看着他胸前提着的胭脂篮子,用不太清晰的汉语问:“大姑娘,你的胭脂怎么卖?”
司空捏紧了嗓子,回道:“一盒五十文铜钱,多买的话,三十五文一盒。”他说起李言棠为他们定好的价格。
“多买,是买多少?”那胡人问。
“一百盒起。”司空看李言棠四处张望,仿佛想要走。
“我只想给我的夫人买,你看能不能便宜点?”
那牵着骆驼的胡商似乎是卖光了手里的货物,顺便买点东西要回家的样子。
“不行。便宜不了。”
“就便宜点,卖我嘛!”那胡商纠缠着司空不放。“你这姑娘又高又大,很是我们族人的风格。你看,我们说不定三百年前是一家人呢。你就便宜点,四十文一盒行不行?”
司空一听把自己当做了胡人,他才懒得理会这种套近乎,他看李言棠追着一个北胡人打扮的人,也想赶紧追过去。“哎呀,不行。你要是真想买,就五十文,少一文都不行。”
说完,司空提着胭脂篮子就往李言棠的方向追过去。
“行行,那好吧,我买了,用得好的话,我再多进点货,给我们老家的女人都带去些。哎……你别走啊,我都说要买了。”那胡商追着司空跑了几步,牵着骆驼,人多又跑不快,只好放弃。“唉,这中原商人真会抬价,竟然还真跑了。”
司空费了好大力气才追上李言棠。“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李言棠竖起食指,让他安静下来。三个人躲在一边,看到巷子对面有个胡人正在和一个人牵马的商人讨价还价。
“便宜不了了,一匹三十五两,现钱结付,否则,你还是找找别人吧。”
对方有点为难。“这个价格,可是比半年前涨了不少,都是老相识了,还是按照二十八两一匹行不?”
“那不行。现在各处都在招兵买马,我们冬贺族的马可抢手呢。我这都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才匀给你五十匹,要不然,一匹你都订不到。”
“三十五就三十五吧,什么时候交货?”
“得半个月后。”
“啊?太晚了。不能再早点吗?”
“马在我们草场呢。离着十万八千里的,一两天怎么来?再说了,你也没说提前交货的事,不一直都是半个月交货吗?”那麻布衣的商人没有什么好口气。
“行行,那就按照惯例,我先付你两成定金,马到了,我再付全款。”
“不行啊,这次定金得付五成。”
“为什么啊?”北胡老者很是不满。
“你不知道,这春天你们和中原人大战后,这马水涨船高,简直是一天一个价,还有歹人不安好心,要截道。我这得多雇几个人看着马群,要不然,丢一匹,我赔都赔不起东家的。”
北胡老人不得不从包袱里又掏出几锭银子。看那样子,很是不舍。
见那北胡人转身要离去,李言棠拽着雨樱和司空假装在一旁闲聊,躲过北胡老人的视线。
“这人?会是为北胡买马的人?”司空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会派一个耄耋老人前来。
“这人一看就曾多次交易过马匹,是个老手。若说北胡想要扩充军力,招兵买马,那应该会派熟悉这行道的人,应该就是他。”李言棠盯着那老人逐渐远去。
“柳七,跟紧他,看看他在哪家客栈休息。他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在半个月内往返北胡与这里。你回头禀告我。”李言棠向护卫兼车夫的柳七吩咐了命令。
然后,李言棠带着司空和雨樱回到小镇边缘的客栈里。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特意找了间不受瞩目的小客栈,那店老板很是热情,见他们住下就不走了,更是凡事殷勤。
“哟!今天生意怎么样啊?”老板娘见三人走进来,连忙问道。
“不太好。”李言棠轻描淡写。
“我说你一个大小伙子,为啥天天打扮成个女人模样?”老板娘斜了司空一眼。
“你!你竟看出我是男的?”司空有些惊奇。
“你当我瞎吗?这么个粗壮男人都看不出来?”老板娘不以为意。
此言一出,司空紧张地握紧了篮子掩盖的腰中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