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表兄,怕我一个人来这里做生意有危险,便乔装成女子,打算保护我的。没想到,竟被老板娘你看出来了。”李言棠嘴上说着热络的话,眼里也有了杀意。
“那何必呢,这出门做生意的啊,夫妻的有,兄妹的也比比皆是,为什么要假扮女子,这么麻烦啊?”老板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不以为意地说。
李言棠见她似乎也没有其他追问的含义,按住了司空想要拔刀的手。
“老板娘,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一会儿不下楼来吃了,麻烦让小二帮我送到房间里。”
“好嘞,没问题。”老板娘快活地回答。
李言棠拉着司空回到二楼。三人钻进房中,秘密商谈起来。
“真不用解决她吗?别有什么后患。”
“先不用。看看吧。说不定,她也只是觉得你奇怪,并没有多想。”李言棠在房中沉思起来。
不多时,柳七回来,禀告了北胡老人的去向。
“他叫那达罗旭,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里。那客栈来往商人很多,鱼龙混杂,如果我们想住进去就近监视他的话,怕是有些麻烦,很容易暴露。”
李言棠想了想,说:“我们三个明日继续装作卖水粉的,你就装作车夫,找个避人的角落,盯紧这个那达罗旭,别打草惊蛇,宁可一时跟丢,也别让他发现你。”
柳七得了命令,转头出屋回自己房中准备去了。
接下来一连十二天,李言棠都带着雨樱和司空去市场上售卖胭脂。司空被老板娘说得也不再扮女装,一袭墨色暗纹长衫打扮,帮着雨樱提篮子,倒是让市场上的过路女子都纷纷侧目。
她们交头接耳,悄悄说这谁家公子,真是英俊,还帮着小丫头卖胭脂,估摸着,这丫头是这位倜傥公子的心上人吧。
司空和李言棠并没有在意这些流言蜚语,雨樱却暗暗红了耳朵。
这天,李言棠实在懒得再去市场上假扮商贩,便告诉客栈老板,说自己好像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里。雨樱听完她的决定,心里有些许失落。
柳七每天夜里回来向李言棠禀报那达罗旭的行踪,说这人好像白天还在市场转悠,经常会问起西边来的商贩有没有马匹售卖,但都没有什么收获。似乎五十匹马并没达到他的期待,还要继续买。而且,有下人来和那达罗旭接头,自称是大世子的家奴,对那达罗旭很是尊敬,所以,这老人也许也是北胡大世子的手下,还是得力手下。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盯着。”李言棠打发柳七回去睡觉。
算了算日子,第二天就是交付马匹的日子。李言棠这天夜里,毫无睡意,不知道会不会一切顺利。
无法安眠的,还有夜凉城中的薛将军。他盯着床上面的木板,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连二十多天过去了,李言棠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怕她遇到危险,比自己出门都要担心。
晃晃朝阳,跳出东方。李言棠等人早已出发来到那达罗旭所住的客栈前。她将雨樱扮成少年,破衣烂衫,司空也没好到那里去,就连她自己,穿的也是昨天特意买来的旧粗布衣。
三个人都头戴草帽,装作卖李子的小贩,守在客栈后门的巷子中。
“就一直这么等着吗?”司空问。
“对。”
“那我们为什么躲在这里,不大大方方到客栈里?”司空很是疑惑。“我们穿成这样,是为了一会儿打扮成赶马的车夫,躲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距离马厩很近。而且,我猜这客栈的马厩应该也停不了多少马。我昨天仔细看了一圈后院的地形,没多大地方,根本放不下五十匹马。”
“那我们就更不应该躲在这了。他们不把马牵到这来,就肯定不会走后门的。”
“柳七说那达罗旭行事十分小心,所以,我猜想,就算他们不在此交易马匹,也必定不会走前门。那马商似乎大有来头,应该很多人都认识。那达罗旭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我们还是等在后门吧。”
这一等,三人就在巷子里等了四个多时辰,眼看要到傍晚了,司空十分不耐烦。
“怎么人还没到?”
“再等等。”李言棠稳住他。
不多时,同样一身粗衣的柳七从后门闪出来。
“他们来了。但是没有马。人都在那达罗旭的房间。李将军,我们行动吗?”
“不急。”李言棠眼中冒出晶亮的光芒。“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是马。再等等。”
没过多久,那达罗旭和四五个彪形大汉从后门出来。他们步履匆匆,好像很着急,往小镇南边赶去。
“我们跟上。”李言棠对身边的几人说。
“我们不回去取东西吗?还有那么多胭脂水粉呢。”雨樱忽然说起,似乎很不舍。
“胭脂才值几个钱?十两银子买一堆。那战马才是值钱的物什。”司空劝慰雨樱。明白过来的雨樱点点头,快步跟上他们。
来到小镇南郊的一所茅草屋前,那达罗旭和几个彪形大汉都没有进院的意思,直接绕到了屋后。
李言棠一行人从左右分开,各两朝后面潜行而去。
天气渐阴下来,视线也不那么明朗。但李言棠依旧看清了屋后草地上那成群的壮马,各个长腿蹄圆,似是难得的良马。
那达罗旭清点了马匹数量后,并没有立即将马都牵走。看着天色已晚,预计是打算第二天再启程了。这正好合李言棠的心意。
等那达罗旭和那几个彪形大汉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司空连忙向远处的李言棠靠拢。
“我们这就牵马走吧。”司空低声说。这茅草屋里还有动静,也就是说,还有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得快点行动才行。否则等那几个大汉回来,他们打是能打得过,但马就不一定能牵走了。
“不急,让我找找头马在哪。”
之前读过《马经》,李言棠记得书中记载,草原上的烈马群必有一匹头马。头马向前,马群就向前,头马停留,马群是无论如何赶不走。
她一排排仔细看过去,连看了二十几匹马,都没有找到头马。
“李言棠,你别找了。我们快走吧,能牵几匹算几匹。”
“再等等。我一定能找到。如果不把头马驯服,你牵走的马很快也会被头马唤回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言棠也着急得出了汗。
没过多久,那达罗旭的声音再次从远处响起。他们从客栈回来了,估计是回去取行李的,这下,时间真的不够了。
好在那达罗旭似乎也等了一天,用胡语张罗着什么,不多时,炊烟飘起,饭菜香味传来。
趁这个机会,李言棠找到了最里侧的头马位置。
“早知道你在最里面,我就从里往外找了。”李言棠有些后悔。
她轻轻来到那头马面前,那烈马似乎感觉到她走近,忽然脖子一转,警惕地瞪着眼睛,看向李言棠。李言棠立刻弯腰后退两步,以示自己毫无威胁。
瞧见马槽里空空如也,估计这些马至少有一两顿没吃草了。她退出马厩,在旁边的草地上剠下一大把青草。她远远站到头马左侧,递过去青草。烈马迟疑了一下,用鼻子凑过去,然后叼起所有草,嚼了起来。
趁头马吃草的时候,李言棠用手轻轻为它捋顺耳朵间到脖子上的鬃毛。
似乎感觉到她的手很舒服,烈马竟然抬起脖子来,李言棠就顺手也为它挠了挠脖子下面。
“司空,柳七,去把所有马的缰绳都解开,千万小心,别被踢了。”李言棠小声吩咐到。
茅草屋里传来吃饭喝酒的声音,李言棠看头马似乎已经和她相熟,便又走近一步。
“我带你回去。给你草吃,好不好?”她轻轻刮了刮马耳朵后面的茸毛。
烈马舒服地晃了晃脑袋,把脖子伸得老长,想让李言棠继续给它挠痒。
“不行,他们快吃完了。我们得走了。”
李言棠飞身上马。烈马抬起蹄子嘶鸣了两声,但并没有将李言棠甩下去。
李言棠伏在马背上,对司空大喊:“快!把雨樱带上!”
茅草屋那里已经冲出了人,朝马群这边赶来。
司空跨上马,朝雨樱奔过去。但他的行动还是迟了一步。一个打手模样的壮汉一把抓住雨樱的胳膊。司空下马,和最早赶到的这个莽夫交手打了起来。
司空动作灵活些,但力气还是不如壮汉,一连吃了两拳。司空大喊让雨樱骑马先走。
被催促的雨樱却停在原地,瑟瑟发抖。她不会骑马,也不会打架,忽然间就害怕起来。
好在柳七用马鞭在一旁救场,让司空勉强抽身。司空扶雨樱上马,自己也立即飞身跃上,策马飞奔。
李言棠并没有回头,只顾扬鞭,头马飞快前行,后边马群浩浩荡荡跟随而来。
那达罗旭和打手们追了很久,也没追上马群,气得相互大骂。
一口气跑出约三十里地,李言棠才停下马,回头等着其他人。没多时,马群“轰隆隆”跟了上来,马上的柳七和司空、雨樱,都气喘吁吁。
“你骑得太快了!”司空抱怨道。
“我们就在这歇歇吧,让这些马都吃点草。”李言棠下马。
她欣喜地抚摸起闭眼吃草的头马。和其他女子不同,她不好胭脂水粉,对美衣锦食或是宽庭阔院也都不感兴趣,唯独对兵器和战马,她挺喜欢的。一直以来,她都羡慕薛将军有凛风这样的难得良驹,总是幻想着自己有一天如果有一匹属于自己的良马坐骑,该有多好。今天,终于完成她的心愿了。
“你以后就叫烈风了,好不好?”李言棠一边捋顺头马的鬃毛,一边轻声说。
那头马抬头看了一眼李言棠,又闭上眼吃草了,态度十分傲娇,仿佛在说:“好吧,你看着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