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曙光中,李言棠引领着马群回到西凉城的城门下。
城头的士卒大声对同伴喊:“快去禀报薛将军,李将军回来了!”
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李言棠便下马,牵着烈风,在城门下等着。
不多时,城门打开,薛将军骑着凛风呼啸而来。
来到李言棠近处,薛将军下马,跑到李言棠身边,一把抱住多日未见的心上人。
“可算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李言棠轻轻松开他,指了指身后的马群。“我记得钱伯说过,你生日是八月十六,我错过了。这些马,就当是我迟到的生辰贺礼吧。”
薛将军走近一步,双手环住她,低声说:“你安全回来,就是我最大的贺礼。”
“咳——”司空假装咳嗽了一下,让拥抱的两人分开。“等一会儿再黏糊啊,这些马怎么办?先给个话呗?”
等雨樱手脚笨拙地下了马,司空才从马上跳下来。
“牵到军营吧,让马倌好生饲养。这些马可都是优等马,饲养的时候仔细些。”李言棠回复他。
当然,赶马的活儿还是柳七去做的,司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要往城里走,赶着吃东西,填饱肚子。
“这一趟,除了这些马,可有其他收获?”薛将军知道李言棠应该不止是顺手牵回来马这么简单。
“嗯,只是我个人推断,不算是什么收获。北胡人在招兵买马,但似乎远远没有达到一个家仆的期望,也就是说,距北胡人能开战与我们抗衡还差很远。估计一年半载内,土呼族能熄一熄气焰了,而土呼是北胡族群中最尚武最强悍的部落,所以,我估计西凉城和周边城关都能安宁一段时日了。”
“好。”
薛将军从不质疑她的猜测和能力。
“这马不错。不比凛风差。”
薛将军这才发现李言棠身边的这匹马,双目炯炯有神,四条腿健硕有力,十分难得。
“那当然。这是我给自己找来的专属坐骑。以后我就不用和你抢凛风了。”
薛将军倒是喜欢和她一起用凛风,不过,让凛风太过疲惫终究也不好。
“毛色油亮,双目有神,四蹄健硕,是不可多得的良马。你这趟,收获可真是不少啊。”薛将军一边打量着眼前的棕红色宝马,一边赞叹。
“我的烈风很不错吧?”李言棠有些小得意。
“烈风?”
“嗯!”李言棠重重点头。“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威风吧?”
“这……威风是威风……”薛将军弯腰低头,看了一眼马肚子。“只不过,似乎有点不妥。这是匹母马啊。”
“啊?是母马吗?”李言棠也低头瞧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好像取名字的时候欠了点考量。“我说这名字的时候,它同意了的。那就还是烈风吧,不换了。”
薛将军想想也是,只是名字而已。他抬头间,看到雨樱似乎有点站不稳,连忙问李言棠:“雨樱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有点饿,有点晕……”
李言棠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上午,他们几个就没吃过东西,一天下来,雨樱定是有些体力不济了。
“来,雨樱,我带你去吃饭。”李言棠扶雨樱上马,一起骑着烈风回城了。
休养了两天,雨樱渐渐恢复体力。想着这次远行,不是司空带着她骑马,就是李将军带她,自己不会骑马很不方便,所以,她便央求李言棠教她骑马。李言棠忙着驯服新来的战马,嘴上答应得很好,却迟迟没有空出时间教她。最后,司空看不过,便牵来自己的马,到城外教雨樱骑马。
几天下来,雨樱看向司空将军的眼神渐渐变得痴迷起来。
大捷之后,再无战事,薛家军中的诸多将士开始变得散漫。伍长李若谷来找李言棠商议此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整肃军纪,提高大家的警惕。
“李伍长,你快去看看吧,那边张二麻子和王三豆打起来了!”一个小士卒前来禀报有人斗殴。李言棠心想,今天就拿这件事来教教大家军纪为何,规矩为何。
李言棠和李伍长随报信的小士卒来到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士卒面前。
“都松开!像什么话!”
李若谷大声斥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顿时松开了手,气鼓鼓地站起身。
“怎么回事?”李言棠问。
两个打架的士卒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报信士卒代劳,说出了事情原委。因为刚入西凉城那次大战,一个杀了敌人,却被另一人抢走了这小小的战功,因此怀恨在心,一心报仇。而抢功的士卒也是因为之前那人偷拿了他的过冬御寒衣物而心怀愤懑,伺机报复。
问清了缘由,李言棠下令。“来人,将斗殴的两人各打十大板,报信这个人,打二十大板。”
“不对啊,李将军,你为何要打我呢?我是好心来向您报告的。”
“看来你是不服了?”李言棠问。
“小的是不服。”
“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二人早有恩怨,却之前知情不报,也不化解,等他们打起来才去报告,难道不是为了讨个检举的功劳吗?这样坐山观虎斗,不顾他人死活,这是罪一。斗殴本不是军中违纪最严重的,你却把这件事挑大,故意跑到我面前报告,不顾同袍之义,这是罪二。”
李言棠说完这些,那报信的士卒不由得垂下了头。
“一同上战场的生死兄弟,若是无情无义,你会放心吗?一起厮杀的战士,若是连信任同伴和宽容同伴的情谊和气度都没有,战场上,难道不会担心自己背后会被人捅一刀吗?你们一同浴血奋战过,难道不知道这已是生死之交吗?今日惩罚,是为立我军忠义之名。违纪者,罚;不义者,亦罚!”
这件事处理完,几位伍长连同千万兵卒都心服口服,他们更加欣赏李言棠的大度为人和果断处事。
待众人走后,李言棠来到站在原本最后面的薛将军面前。
“我这样处理,将军可还满意?”
薛将军带笑颔首。“虽然与我想的略有不同,但我赞成你的做法。”
他牵起她的手。“我的言棠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大将军了。”
李言棠正要说话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司空将军插话过来。“哎,可找到你了。走!雨樱会骑马了。我们一起去城外骑马去!”
不由分说,李言棠就被司空拉走。
初秋的塞外,草木丰盛,秋风徐徐。雨樱会骑马了,十分开心,她和司空、李言棠一起在城外的无边草原上肆意地纵马飞奔。
原来,听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是如此惬意,骑在马背上感受到天地之开阔,是如此的舒坦。雨樱开始明白李言棠为何不爱红妆只爱骑马打仗了。有时候,女孩子被拘泥在红楼绣阁太久,就以为自己天生属于那里,忘了自己也可以像飞鸟一样,在草原上,天地间,自在驰骋,翱翔。
雨樱飞马向前,司空跟在后面,一旁的李言棠发现他对雨樱的态度和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是假装的,而是发自肺腑的。
三人奔马行至二十里外的草场。青草葱茏,长得齐腰高,满目青绿,竟显得曾经血流遍地的战场有些静谧的味道。
李言棠下马,从草丛中摘下几朵野花,送到鼻子下嗅起。雨樱见她少有如此兴致,就也下马,陪她一起散步。司空一个人骑马没意思,也跳下马,在草丛中东瞧瞧,西望望。
忽然间,肆意闲逛的司空停住脚步。
远远的山坡上,一匹白色骏马傲然驻足,马背上坐着紫衣白肤的女子,那是——浣沄!
“浣沄!”司空大声喊起来。一边喊,他一边朝远处的山坡奔跑过去。
山坡上骑着白马的女子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漠地又转过头去,并没有回应。
听到司空大喊大叫,李言棠也站起身看向他奔跑的方向。她也看到了骑白马的女子,样貌确实与浣沄如出一辙,但这马上女子眼神凛厉,神态高傲,和温柔娴静的浣沄绝对不是一人!
李言棠赶紧飞身上马,追了过去。烈风适时地挡在司空面前。
“你干什么?别挡路!我要去找浣沄!”司空将军气急败坏地说。
“不要过去!浣沄已经不在了。你冷静一点!这只怕是敌人的圈套。”李言棠下马拉住司空。
就在他们两人争执间,那骑白马的女子掉头走了回去,从北坡离开,一骑奔驰,绝尘而去。
司空气得甩开李言棠,上马追逐,但他追了很久,也没有追上那道紫色身影,失望而归。
自此,司空不再纠缠李言棠,总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城外跑。反而是李言棠时常跟随他,怕他有事,只要没有公务,她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薛将军发现司空和李言棠的态度完全掉转过来,很是疑惑。
“雨樱,你可知道这几日李将军为何总是跟着司空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雨樱点点头。将那日城外山坡上白马女子一事讲给他听,他才明白,原来是司空的执念——浣沄在作祟。他也不免担心起司空来。
司空像丢了魂一样,每天逮住个空闲就往城外跑,李言棠怕他出事,也就经常跟着。薛将军发现,当李言棠不在时,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总是感觉空落落的,就连凛风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天,等李言棠中午回来,向来不栓缰绳的凛风忽的一下就蹿到李言棠的马前。凛风凑到烈风旁边,不停地摇尾喷气,脖子往烈风那边蹭过去。
烈风却抬起蹄子,蹬了两下。好在凛风躲闪及时,否则,肯定是要疼那么一下了。可等烈风刚一站稳,凛风就又凑过去蹭脖子,烈风趁李言棠已下马,就飞一样奔跑到城墙根儿。凛风颠颠儿地也跑过去,在烈风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掠几口草吃。
薛将军知道凛风此番作为是为了什么,一向高傲的凛风,是爱上烈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