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言棠趁薛将军去城外军营,便大胆将昨夜所见告知丽和公主。谁知公主毫不意外。
“我早就知道。”公主叹了口气说。
李言棠说,“公主知道将军心许他人?那你怎么不争取一下呢?”
公主摇头。“争不来的,不是我的,想争也争不来。那女子,将军也争不来,她已贵为皇妃。”
这番话李言棠听来,内心很懵。这是什么个关系?将军难道惦记上了皇上的女人,也就是公主的嫂嫂?
丽和公主缓了口气,告诉李言棠:“此事莫要再提,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李言棠点头,回说:“小的遵命。”
一连几日,将军一直住城外军营,不在府内,李言棠觉得将军不在时,所有人都自在些。不过,明枝却一直对言棠有怨言。“你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啊?你看看你,这一晚上都踢我多少次了,我腿都被你踢青了!”
李言棠直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歉。明枝却无奈,说:“要不然你睡添香边上吧。”
话音刚落,添香吓得差点跪下。“言棠姐姐,我求你了,你睡哪儿都行,就是别睡我边上,我可受不了你的拳打脚踢啊!”
李言棠见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她为难间,丽和公主笑着摇头,说:“这样吧,你把兵器库收拾一下,里面有些木板,你搪一下,当床先凑合一段时间,现在天气热,睡那里也不会着凉。”
见公主又帮她解围,李言棠开开心心地将被褥抱进兵器库,把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当天深夜,李言棠睡得正香,就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她立即警觉地坐直。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薛将军。
他将一把精美的弯刀放在刀架上,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药。李言棠看到他好像又要换药,受伤的右手拿着蜡烛,左手又要解开纱布,十分不便。于是,她起身,说:“将军,小的帮你吧。”
薛将军顿时僵住,凶狠地朝她看过来。“你是什么人?”
李言棠知道估计是将军没料到有人在这,害怕了。她走到近前,一拱手行礼,沉声说道:“小的李言棠,是公主府的下人,没有住处,公主命小的先住这里。”
薛将军仍有戒心,冷冷地看她许久。他越是看,越是心中生疑,感觉眼前这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这几日并未在府中看到过此人。
李言棠看了眼他胳膊,似乎又出血了,忙说:“将军,你的胳膊又出血了,我帮你上药吧。”
将军不擅使左手,否则也不至于上不好药,伤口总是反复开裂。他抬起胳膊,默认让她上药。
李言棠轻轻地扯开纱布,抖落药粉,然后又用嘴吹匀药粉。这些动作是她和明枝学的,明枝之前为她上药时就是如此这般。她的动作轻柔,又加之药粉的作用,让将军感觉伤口似乎一阵酥麻清凉,很是舒服。李言棠又将纱布缠好,抚平将军的衣袖。
薛将军问:“你是何人?我这两日在府中,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是公主买来的随从,白日里带着面纱,所以将军也许并未留意。”
薛将军恍然大悟。“那个带着面纱的下人就是你啊,你为何带着面纱呢?”
李言棠用手捂了一下脸,说:“回将军,因为我受过伤,脸上难看得很,怕唐突了别人,所以一直戴面纱。”
将军皱眉,似乎很是不解,但也没再追问,起身就走了。
次日,将军早早离开将军府去了军营,李言棠以为将军还会几日都不回府,便领着公主和明枝她们几人到后院去练剑。她将之前教过的招式都自己展示一遍,提醒大家别忘记。
正在众人都在一旁观摩学习时,薛将军走进后院。
一进院薛将军就发现府内异常地安静,又有舞剑的声音传来,他便寻声匿迹,来到后院。
当他看到李言棠手里拿的那把玄铁细剑,眼睛顿时凌厉地眯起。那是他教自己侍卫龙砚时,龙砚使的剑。少年已逝,他留着剑做纪念,却没想到被这小家奴拿出来显摆身手。
“他这是干什么?”薛将军带着怒气问丽和公主,公主见是将军,随口回了一句:“教我们剑术。”将军颇不解得看看正聚精会神的主仆四人,又瞧瞧正在挥剑的李言棠,好像公主说的并不是谎话。
李言棠收剑,看到薛将军到来,拱手施礼。将军走到她近前,又看了一眼那把剑,想要发火,话到嘴边却成了:“你的招式很连贯,但几处动作不稳,你再打一遍我看看。”
李言棠点头称是,挥剑重新练一遍。第二招还未出全,就被将军一掌拍到后背上。“腰不直,则身不稳。”李言棠吃痛得直冒汗,没说什么,继续挥剑。
又出了几招后,将军又是一抬脚,踢到她胳膊,她手中剑应声掉落。“手腕没用力,遇到敌人一碰就会被缴械。”李言棠揉揉胳膊,没做声。“捡起来,轻微指点都受不住,上阵对打还有命活吗?”薛将军低吼。李言棠拾起地上的剑,咬着牙继续坚持。
不过二十几招,她就挨了将军七八下,不是拳打就是脚踢的,她从没见过教人练剑这么折磨人的。
收剑后,她冷着脸向将军致谢。
将军回说:“你这般十几岁出头的少年,练武到这个程度,也是花了不少工夫的吧,后生可畏,继续练吧,明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李言棠听完,感觉自己喉咙一阵腥咸,马上快喷出一口鲜血——明天还要继续挨揍?
这天晚上,她在兵器库里拿着一根细木棍仔细回忆将军所提醒她需要改进之处。薛将军在主室中看书良久,要吹灯歇息时,见到角落中兵器库里仍有人影在练武,嘴角扯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第二天下午,薛将军果然又从军营回来。丽和公主和几位仆人见他回来,便也不差遣言棠教她们招式。
薛将军落座台阶上,表情悠然地一扬头。“开始吧。”
李言棠拱手,回:“是。”
她挥舞细剑,动作干净利落,步下生风,出手敏捷有力,如蛟如龙,看得公主和几位使女都惊呆住。
将军见她昨日的疏漏之处如今全无,动作不仅流畅,力度也刚刚好,一天就能有如此进步,实属可贵。李言棠的身影挥舞间,他仿佛看到了往日那个明媚的龙砚,青葱少年,武姿蹁跹,不服输的脸庞上写满朝气。
李言棠收剑停住,公主和明枝她们不约而同地鼓掌祝贺她,薛将军才缓过神来。他见李言棠还带着面纱,就走到她跟前,一把扯掉面纱。李言棠紧忙捂住脸,大声喊:“将军,不可!”
薛将军皱着眉,低头暼她一眼,问:“有何不可?”
李言棠说:“我脸上有疤,很丑。”
薛将军眉头拧得更紧了,问:“你当我瞎吗?”
听闻这句话,李言棠发觉好像将军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印?她跑到旁边的水缸里瞧了瞧,原来脸上的疤痕和红印全消了,而且脸上肌肤似乎比以往更细嫩了些。
李言棠惊奇地回过头,跑过去,扑到公主身上。她回想起薛将军还在,紧忙松开了抱着公主的手,压低了声音依然难掩兴奋地说:“公主,我脸好了!好了啊!”
丽和公主也很高兴,摸摸她的脸说:“我看到啦,恢复得不错,不枉我费心给你求药。”
李言棠跪下施一大礼,说:“多谢公主搭救之恩!我李言棠今生今世愿为公主鞍前马后,竭尽全力保护公主。”
丽和公主笑说,“我也没遇到过危险啊,保护什么呀。”说着,她便要领着李言棠走开。
“李言棠,站住!”薛将军的话忽然从她们身后传来。“就你这点功夫,保护不了任何人。从明天起,每日申时到后院这,我亲自督导你练剑。”
李言棠愣在原地,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该推辞还是该致谢。
不知何时走到后院的钱伯说:“你啊,还不赶快向将军谢恩?我朝武将,同辈者还无人有武功能及将军。能得将军亲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言棠转头看看公主,公主瘪一下嘴,说:“你这么喜欢练武,也许是好事。”
李言棠这才拱手向将军致谢,嘴里憋出一句:“多谢将军?”
不知不觉间,李言棠跟着薛将军练武,学了已有四个多月,剑术得到很大提升,薛将军颇感欣慰。
这一日,薛将军与公主出门去祭拜老将军和老夫人,言棠留在府内。她见小甲站在门口值岗,好似有些累了,就让他休息,她来守着院门。
没过多时,一盛装男子携一娇俏女子进门来,后面跟个女官,随从一大片,都候在门外。
李言棠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连忙弯腰施礼,说:“不知两位是何人,将军与公主出门还未归,请恕无法前来见面。”
两人并未理会她。女子开口向男子说:“这将军府一如既往的冷清朴素呢,皇上,看来你是得了一位不慕荣华的良将啊。”
李言棠一听是皇上,那眼前女子该是某位娘娘了,于是她立即跪地磕头行礼。皇上完全没理会她,走到石桌旁的椅子上落座。
跪在地上的李言棠不敢动,只好保持跪地的姿势,头也没办法抬起来。
女子的脚步声传来,离她越来越近,她以为那女子是来扶她起来的,结果女子却折到旁边。“这怎么还有兔子?真可爱!”
李言棠听见她打开笼子的声音,连忙提醒:“娘娘请小心!兔子咬人。”
这话说得已然很晚,那女子吃痛地“啊”了一声。
女子受伤后,较弱地嘤嘤哭着扑到皇上怀中。皇上连声轻柔细语安慰她。
门外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薛将军与丽和公主进门来。两人见到李言棠还跪拜在地上,看到是皇上,紧忙进院行礼,拜见皇上和元成妃娘娘。
寒暄过后,丽和公主说:“皇兄莫不是忘记让我这小随从起身了吧?看上去她可是跪了挺久。”
皇上不以为意:“不是忘记,是故意的,她竟认不出天子,难道不该挨罚吗?”
薛将军在一旁解释说:“这小子是公主从乡野买来的,确实见识少,不懂规矩,但好在勤加练武,是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最近我在亲授他剑法,算得上我的半个小徒弟了,皇上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就饶过他一回?”
皇上摆摆手,表示作罢。丽和公主不开心地转身将言棠扶起来,让她去后院歇着。李言棠小心翼翼地退到后院,坐到台阶上揉膝盖。
元成妃见薛将军替这少年求情,丽和公主亲自扶他起来,猜想这少年在将军府中必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说不定是第二个龙砚。
皇上幽幽开口道:“我不让这小子起身,还有个原因,你看,菲儿的手。”
薛将军和公主将目光投向元成妃的手,发现她受伤了。薛将军急忙问:“难道娘娘这伤是那小子弄的?”
元成妃立即否认。“是我不小心刚才抱了一下兔子,被兔子咬的。”
一旁的皇上说:“作为下人,难道不该事前提醒贵客那兔子危险吗?司马大人,你说是不是?”皇上问起身后的女官,但后者并未回应。
公主一听,顿时恼了,气呼呼地坐到皇上身边的椅子上。“皇兄,这么说就不对了。难道作为客人,就不知道不该动主人的东西吗?”
皇上一听,哑了口。
元成妃忙说:“哎呀,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啊,若是让皇上兄妹二人有嫌隙,我这于心难安啊。”说完,她提议先去后院逛逛,离开了剑拔弩张的兄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