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你的衣服真好看,是在哪里买的啊?回京城的时候,顺路我好让哥哥帮我也买一件。”
“这件吗?”李言棠指着身上的衣服说:“这件不是买的,是雨樱为我缝制的。”
“难怪如此合身呢,原来是量身定做的啊。那个……李将军,我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太多男式衣装,可在军中行走,还是着男装方便些,李将军可否借我一套呀?”邵蕖小心地说,声音很低。
“可以。之前雨樱给我做了一套月青色的,你穿白衣应该很合适。”说着,李言棠转身进马车拿出那套衣服。
邵蕖连连称谢,李言棠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但邵蕖借衣服的时候,雨樱就在马车前头坐着,听到两人的言行,雨樱不觉顿时生疑了三分。
这天傍晚,李言棠照例去查看后边中暑的士卒,迟迟未归。晚饭时,邵阖和薛将军难得坐下来说了几句话。邵阖打小就是阳光开朗的性子,早年他的性格也照亮了李言棠阴暗的童年,如今和薛将军聊起天来,本性尽显,没几句就说起了李言棠和红袖小时候做过的蠢事,惹得薛将军连连捧腹大笑。
薛将军原来见到邵阖心里还有些泛酸,但与邵阖聊了几句,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粗中有细的汉子,的确是把言棠当做亲妹妹看待,并无其他念想。薛将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和邵阖一起喝酒也就畅快起来。许是有李言棠这个桥梁在,两人刚刚熟悉,便如相识多年的故交一样,把酒言欢,无话不谈,好不痛快!
酒足饭饱后,薛将军有点恍惚,醉意朦胧间,他瞧见凛风马鞍上别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河边草地有约,不见不散。字条旁边插着一朵小花,夜色不算明朗,他定了定神,发现是朵黄色小花。
“这个李言棠,还真是……”薛将军笑笑,捏着花,来到河边。
皎皎月色,凉如水,一湾河水汩汩在一旁流淌。河边伫立一白衣人影,身姿挺拔,仿若一株惊艳夜色的昙花。
“言棠!”薛将军喊着李言棠的名字,走到她近前。
只是,走到近处,他才发现,这河边女子并不是李言棠,而是邵蕖。
“怎么是你?”薛将军拧紧眉头。
“薛将军,小女子思慕将军已久。上次您出征凯旋,我就在路边瞻仰过将军的英姿。那一见,我就……我就难以忘却。最近几天能与将军同行,小蕖特别开心。小蕖知道,将军已经了然我的心思了,又没有拒绝,是不是……将军也对小蕖……”
“你说什么?”薛将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你写的字条让我来这里的?你留下的黄花?”
“是。是小蕖留给将军的。”
薛将军长长叹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将军,请留步。”邵蕖拉住他的胳膊。
她绕到将军的身前,抬起头。薛将军迎面看到邵蕖露出楚楚可怜的泪目。
“你哭什么?本将军又没欺负你!”
“小蕖没有哭,小蕖只是……将军,小蕖和哥哥到了昆滇藩后就要与你们辞别,幸得这几日由将军护佑,小蕖感激涕零,小蕖想为将军跳一支舞,聊表心意,将军可愿看看吗?”
薛将军没有说话。他今晚喝了不少,就是现在想立即走掉,腿也不算灵便。
“好吧,你跳吧。”
他不知道,邵蕖苦练了几个月的舞蹈,就是为了这个机会能在他面前展示。
幽暗天地间,少女舞姿轻盈地跃动其中,撩动暮色。萋萋芳草,莞莞清香,随着她举首抬足摇摆出摄人心魄的韵律。薛将军依稀看到同是月光下水中跳舞的李言棠,姿态幻化,身影灵动,让人移不开眼。
远远的,李言棠也看到了月光下舞动的佳人倩影。那舞姿曼妙动人,是她远远不能及的。而站在河边的薛将军更是,一动不动,李言棠猜想,他的眼睛一定是盯住那跳舞的身影,不曾眨眼吧。她静静地远远观望,并没有打算干扰两人的兴致。
舞毕,邵蕖缓缓向怔住的身影福了福身子,软软地施了一礼,我见犹怜。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薛将军,还在傻傻回想那缥缈似仙的舞姿。
邵蕖慢慢走到他近前,见他眼睛还在盯着自己。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决绝,转眼间,已蒙上一层贪痴。她便壮着胆子,更上前一步,双手环抱住薛将军的腰间。薛将军脑子还在恍惚,手已不觉轻轻搭在邵蕖的肩上。
邵蕖认为这是薛将军的回应,开心地笑了起来。她踮起脚尖,轻轻覆上他的唇。
远处的李言棠失望地狠狠跺了一下脚,扭头就往回走。
不知是酒吃得醉人,还是方才的那段舞,让薛将军心猿意马,他脑子始终空白着。等到嘴边感受到温热柔软,他才惊醒过来。他忽然想起李言棠根本不会踮起脚迎上去亲他,每次李言棠都是钩下他的脖子,拉他低头亲吻的。
醒过来的薛将军立即推开邵蕖,力道之大,将邵蕖甩到一丈外的地上。
邵蕖赶紧站起身,嘤嘤哭了起来,那样子,论是谁见了都会心疼十分。
“你不要再学言棠来迷惑我!”薛将军的语气已然显露他的愤怒。
“将军,小蕖真的是倾慕将军。将军方才不也是欣赏小蕖的吗?小蕖愿意伏低做小,哪怕只像雨樱姐姐那样在将军身边服侍也行啊。小蕖真的只想和将军在一起。将军喜欢,今后每夜小蕖都为将军跳舞解闷,可好?”
“好个屁!”薛将军用手狠狠地擦嘴。“我告诉你,你别乱说,雨樱可是个好姑娘,人家从来安分,不做过分的事!你给我离开,从今天起,你不准再出现在我十步之内。否则,我从不打女人的习惯,可就要改一改了!”
邵蕖从没见过薛将军这般动怒,那样子和地底下的阎王爷差不多,几句话就让她感觉到周遭冰凉,如坠冰渊。
李言棠生气中,大步往回走,因为心中有火气,差点撞到邵阖她都没发现。邵阖见她少有的怒火中烧模样,刚要和她说话,问问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飘然走远。
远远的,邵阖看见薛将军训斥邵蕖,而邵蕖似乎在一直认错。邵阖恍然大悟,料定李言棠生气估计和自己妹妹有关。
“邵公子,”钱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话。“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但这管教妹妹的责任,可是没有担起来呀。”
邵阖拱手一礼。“钱伯,您说得是。我会好好管教小妹。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再作乱的。”
钱伯微微点头,拿起随身带的耳挖子就挖起了耳朵。
“以前,我和言棠,还有红袖三个人形影不离长大的。我和红袖知道言棠从小没有家中人爱护,发誓要为她觅得良人,不再让她再受委屈。不过,现在看来,我和红袖不用操这份心了。言棠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最般配的人。”
“你也觉得她和薛将军般配?”
“是,很般配。”
“那就别让你妹妹再来掺和了,他们两人今天能走到一起,你以为容易?且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两个都活下来已属不易,就连半个月前的京城那次,八成你也听说了,连皇帝老儿都想打李言棠的主意。你说,再要是别人横插一脚,白白阻断了两人的情丝,是不是太可惜了?”
“钱伯说的是。刚好我到楠城有事,我明天就带小妹先行一步。”
之前和李言棠秉烛夜谈的时候,钱伯就听她说起过,邵阖和红袖是她年少时最要好的伙伴,人品一流,特别照顾她。钱伯知道邵阖也是为言棠着想的,钱伯只是让他管教管教小妹,他便愿意带着妹妹先行离开。
这边李言棠走回到马车旁,忽然她想起之前薛将军曾说过的话:两个人有什么不满的,就要说出来,闷在心里,就容易有了芥蒂。她觉得自己生闷气也没用,要找他说个明白才行。若是他也喜欢邵蕖,那她可就要与他彻底分开的。想着想着,她提起剑,就转身朝河边赶去。
邵蕖被薛将军吼走了以后,薛将军就席地而坐,打算在这里好好醒醒酒再回军营。没过多时,李言棠提着剑怒气冲冲地走来。
“言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是喜欢邵蕖吗?我打算和邵蕖打一架,她打得过我,我就把你让你她,她要是打不过我,你自己选,选我还是选她?”
薛将军一听她的话,知道她是吃醋了,不由得心里竟然甜丝丝的。“选什么呀,当然是你。我们不是都定下了亲事吗?”
“你还记得要和我成亲的事?那你还亲人家小姑娘?”
“不是。不是我亲的,是她亲的我!”
“你给我滚!这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李言棠怒吼。
“你消消气。我刚才喝多了,有点恍惚,但我真不是要亲她。我心里只有你啊。”薛将军腆着脸走到她旁边,像个小狗一样摇尾乞怜。
“怎么,有我?那你还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你当我李言棠什么人?我告诉你,再有一次,我把你剁碎了喂马!”
“马不吃肉。”
“你给我滚。不把你喂马,喂猪喂野狼,也不能让你好死!”
“不会了,我对天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次就当我酒后糊涂,你别生气了。”
“你一句糊涂就想了事?”
……
邵阖之前别过钱伯后,就去找李言棠,但听兵卒说她又跑到了河边,他也只好又跟到河边。
还没等邵阖走到李言棠身边,他就听到李言棠的嚷嚷声,她正在和薛将军吵架。李言棠掐着腰,嘴里滔滔不绝,薛将军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像个受训的孩童。说到生气的地方,李言棠使劲儿地踢了脚下的石头,把那石头踢出好远,石头最终“咚”的一声落入缓缓流淌的河中。
等在路边的邵阖见两人吵了半天也没有个头,有些着急,他是有话要和李言棠说的,既然答应钱伯明天离开,那过了今晚,就再没有时机说了。
河边的薛将军和李言棠没过多久竟打了起来。邵阖也是习武之人,看得出薛将军只是招架,并没有攻击李言棠的意图,而李言棠手中的利剑却是招招紧逼,毫不留情。邵阖想要去拦住两人,但仔细想想,还是决定不去插手,留在原地。
过招了十几个回合后,薛将军顺势按住了李言棠握剑的手,转个头对着李言棠就是一吻。李言棠想要挣脱他的手,好像力气不及他,最终还是被他得逞。薛将军紧紧抱住她说了好久的话,李言棠才渐渐消了气,不再别扭地动来动去。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薛将军才喜滋滋地往军营方向踱步回来。李言棠站在原地缓了缓神,要从另一侧也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