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被骤然摔碎在地的琉璃杯,在触地的刹那便被分裂成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片,腾飞而起的碎片又将阳光切割成了无数个光段。阳光又似乎有些不甘心,拼了命地把自己的光芒往琉璃碎片上撒去,想借此透过去,却不想被琉璃碎片悉数偷了去,只让世人瞧见了琉璃碎片上斑驳靓丽的各色光芒。
随着碎片一片接着一片落地,偌大的大殿里骤然响起了一声怒喝,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愤怒,“此事为何现在才来报?给朕去把皇后捆过来!”
一直站在一旁躬着身子一声不吭的李公公却适时走了出来,“皇上,还请息怒,龙体重要。皇后这事纰漏甚多,恐怕不宜就此下了定论问皇后的罪。”
皇上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动怒过,怒吼后便直觉着脑袋一阵发晕,重又坐回到椅子上,这一坐,心里的怒气便去了大半。这怒气,一半是为了皇后胆大妄为有失仪态,竟然在这深宫中都敢买凶杀人,杀的还是国公!这事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上书弹劾。而另一半则是为了皇后丝毫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心上,为所欲为,如此下去岂不是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朝纲了?
皇上扶额长叹了一口气,这声长叹,一为了自己竟然对于皇后所做之事没有丝毫察觉,二为了他本以为自己稍有退让便能保全静妃一族,却不想竟让这群豺狼找准了机会,朝最薄弱也最重要的国公下手,这一动,静妃一族必然会失了最后的希望,再想东山再起便再无可能了。没有了母妃一族的庇护,这朝中还有谁能为珩儿说上半句话?
不过眨眼的瞬间,皇上的心思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已没有了半点怒气,再将手拿下时,旁人竟然从皇上的面庞窥不见半点心思,帝王果然是这天底下最能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传朕的命令,皇后突染恶疾,御医恐有会传染的风险,从即日起封锁清逸宫,不准里面任何一人踏出半步,亦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如有违令者,不论地位高低,杀无赦!”
底下的侍卫领了命便赶紧行了礼退了出来,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今年可真是多事之年,先是得宠的献王突然被安上不孝的罪名发配至滁州,朝中为此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但凡是献王一脉的朝中官员,五品以上的即日便或贬或革,就连国公都是下了朝便被一旨送回了老家。
朝中官员人人自危,长达两月有余的时间,都不曾有官员敢上书说百姓疾苦,每日上朝皆是国泰民安的祥和景象,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便被皇上一道谕旨不知发往何处了。
还未太平几日,今日便出了这等石破天惊的大事,帝后不和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能动摇朝纲的祸事,到时又不知道能让边疆多少蛮夷之国虎视眈眈,就等着朝廷动荡之时伺机偷袭,虽不能一举推翻我朝,但也必然会给予我朝重创,到时便会激起更多野心勃勃之人企图瓜分我朝,必然又是战火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李公公素来识大体又能知晓如何安抚皇上的怒火,这才让社稷躲过一劫,可这皇后想必要多吃些苦头了。自古以来但凡敢越过皇上对朝中重臣下手的嫔妃都没有好下场,纵然如今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更是太傅的掌上明珠,但皇上也必然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怕是得关上皇后一阵时日,但那都是后话了,他如今只需把皇上的话带到清逸宫便是了,再来便是皇后自己的事了。
在皇宫最为淡雅的庭院里,总能不时听见从院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叫过往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侧目驻足,待瞧清楚了是哪个妃子的院落后心下便又多一份感慨,这清芷宫怕是整个皇宫里最为欢快的地方了。愉妃娘娘膝下两个皇子皆未被皇上封王,都住在清芷宫的偏院里。两个皇子模样生得玉树临风风姿卓越,引得清芷宫里的宫女们整日里和丢了魂似的,只想着被两位皇子哪怕瞧上一眼也好,可两位皇子却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只喜欢男儿,或许这才是皇上放心把两位早已成年的皇子留在宫内的缘由吧。
清芷宫不只有两位皇子招人喜欢,这愉妃娘娘也是个心善之人,从不打骂宫女太监不说,还时常拿了自己的例银接济那些家里有好几口人还吃不上饭的宫女太监。惹得皇宫里其他的宫女太监削尖了脑袋想往这清芷宫里挤,可无奈宫里早已满人了,也就只能长叹一口气,盼着这宫里的哪个嬷嬷早日告老还乡,好能空出一个位置来。
被外人羡慕着的清芷宫内却是一片祥和之景,只是要除去在一旁黑着脸的愉妃。而她那不成器的大儿子此时正在和他那什么小倌在亭子里卿卿我我,不时逗得宋玉隶仰头大笑,叫一旁站着伺候的宫女也止不住侧头望了过去。
“母妃的话你是不是听不进去了?”
终于,愉妃实在忍不下去了,便开口斥责了她这不成体统的大儿子,他父皇最是厌恶他们这些皇子与风花雪月之事纠缠不清,可她这两个儿子偏偏就一个劲地扎进这声色犬马之中,尤其是她这大儿子,就差每天一起来就同这小倌腻在一起了,若不是她发了好几次脾气,恐怕她大儿子都恨不得就将这小倌日夜带在身边。
宋玉隶见自己母妃当真有些恼了,便稍稍收敛了些,叫小倌自己在一旁坐着,便走到母妃身旁替母妃倒了杯热茶,“母妃何必同儿子生这么大的气,儿子不懂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母妃你只管自己开心便好了,无需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
说罢,还替自己母妃好好捶起了背,一下接着一下力道适中的捶打将愉妃本就没多少的怒气就这么敲没了,但面上仍板着个脸,“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一点没学好,你说你喜欢男人也就罢了,怎么让你弟弟也跟着染上了这恶习?叫你父皇越发不愿来这清芷宫了,怕是你父皇都不记得这后宫还有个清芷宫,诸多皇子里还有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宋玉隶知道自己母妃气已经消了大半,便放下心来,在母妃对面落了坐,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父皇不来清芷宫,儿子以为倒是件好事,如今朝局动荡,无人能猜的明白父皇的心思,唯有看这后宫,哪个妃子更能博得皇上一笑,那些大臣们才知道该巴结哪个家族。可父皇的恩宠不过几日时光,等时候一到,那些巴结的人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了,岂不是又让母妃心里不痛快,所以依儿子所言,乐得清闲。”
“歪理,都是歪理!你看看,从古至今,有几个皇子到你这岁数还没有自己的府邸的?你七弟被封王都好些年了,你们呢?成日里在这清芷宫吃喝玩乐,若是日后母妃老了呢?族中之人不再得势呢?你以为你父皇能再让你们住在这皇宫里?母妃倒是想看看,把你们哥俩赶出皇宫,你们能有什么去处。”
可宋玉隶倒似乎一点不担心,“没了去处去找七弟不就是了,他那府邸那般大,多我同四弟倒热闹些。”
说起七弟宋玉隶倒想起来近日听到的消息了,“母妃,我听宫女说,这清逸宫被皇上下令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这事一提,倒让愉妃心里舒坦多了,这皇后自从还是嫔妃的时候便一直与她和静妃看不顺眼,后来知道自己两个儿子都喜欢男人后对她的敌意便小了许多,可仍是处处针对静妃,若不是当初被皇后设计,静妃又怎会年纪轻轻的便命丧宫中,只是这冤情至今都找不着证据来平反。可怜了静妃,死后仍然不得安宁,皇后为保太子之位,屡次三番对献王下手,好在先前都有皇上庇护,如今献王虽失了宠,但毕竟大小还是个王爷,皇后必然不敢如从前那般放肆。如今听到这皇后自食恶果被皇上关在了清逸宫内,别提她有多痛快了,她恨不得放个烟花爆竹来庆贺一番,更想去静妃墓前告诉她,让她能够得以安息。
这皇后仗着自己的儿子是嫡长子便终日耀武扬威的,又因为扶持了族中父兄在朝为官,让她父亲一族迅速崛起成为朝中第一大族,一时之间受百官追捧,但凡太傅开口说的话,朝堂上便不敢有人出来说一句否定的话。如此盛极一时的大族,皇后自是有恃无恐,谅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也不敢随意动自己,便开始胡作非为,但凡挡了他们一族道路的皆没有好下场。如今,总算是惹得皇上不快,逼得皇上不得不亲自动手收拾这皇后,虽对外宣称是皇后染了恶疾,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也不说破,却都偷偷躲在自家院落里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