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堂堂一位摄政王怎么会沦落到卖酒的地步,就算他要去凡间里讨生活,去像所有挣扎在泥潭里面的穷苦大众一样,可这摄政王心里的雄图大志是不会变的,就像他那永远挺直的脊梁一般,只会后仰,不会前倾。
秦既明颜色已经说不上是不好看了,简直就是一副要吃人的野兽模样,在座的各位大人们有心想劝,可这位年轻的帝王怎么会听得了别人侮辱自己奉为神明的父亲?开口只会殃及自身。
“秦怀瑾,朕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先帝歧视你能随意置喙的吗!来人啊!把摄政王给朕拖下去,醒酒,今日若是他不低头道歉,就休想活着走出这个皇宫!”
帝王气的不轻,所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今天秦既明既然要趁着这个对先帝大不敬的名头惩治摄政王,那必然是要有一番大动作的,斩草要除根,恐怕在朝堂上的多半人都要受到牵连,届时,定是人人自危。
舒意缓缓的站了起来,有人给自己打了先锋军,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自己来做吧!没有什么能比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了,不是吗?就算对方只是仇人的儿子,父债子偿,也没什么不对。
“臣女相信摄政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皇上这么心急的想要把王爷给拖下去处置了,莫不是您知道一些当年的内情,如今想要斩草除根?”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她的身上,有好奇的,有不解的,有不屑的,有那些世家大小姐们以为这是在博眼球的行为,投来了嫉妒的目光的,甚至还有几个善良的目光想要将她劝退。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惊奇,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丫头而已,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量,竟然敢掺和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神仙打架,当真是不要命的了。
有些人知道舒意使臣的身份,心里想着是不是这小姑娘?不知道当年苏家被灭门的事情闹得有多么沸沸扬扬,全城轰动,所以才想在这中间做个和事佬。
舒意承受着所有的打量,也用抬头望天避开了所有的目光,抬着下巴走到了台前,走到了那绣着大红凤凰和金龙的厚重地毯上。
“伐漠,扶你家主子下去吧。”舒意轻轻低语,声音只有三个人能够听见。
她丝毫不怀疑秦怀瑾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毕竟在上京城这个龙潭虎穴里如鱼得水的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二手准备,傻乎乎的孤注一掷,秦怀瑾是聪明人。
男人仰着头,似乎眼睛里还有些醉意的看了她一眼,舒意竟然从那一抹快速的眼神交汇中读到了一丝暧昧的信息,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笑了出来。心里头的紧张也不那么浓烈了。
“舒意?你掺和进这件事情干什么?”秦既明的眼神不像刚才对待秦怀瑾那样有几分忌惮,现在是赤裸裸的威胁与不屑。
淑妃偏着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摄政王,秦怀瑾的每一个举动都被淑妃看在眼里,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刚刚和舒意的眼神交流,里头有着自己从没见过的神色。算不算是嫉妒呢?淑妃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应当是极好的,能够入了摄政王的眼,应当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姑娘。
舒意那昂首挺胸的模样与刚才的秦怀瑾如出一辙。
“臣女并非是那种不理智之人,只是十年前苏大将军叛国被满门抄斩一事,却有蹊跷。”舒意说这话的时候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倒也不算太过失礼。
秦既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顺手拿起刚刚那碗喝了红枣莲子银耳枸杞雪梨冰糖的碗向底下的人给砸过去,杯子狠狠地落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转到舒意的脚边。
“好哇!好哇!你们一个个的,今日都是要造反不成?先是来了一个摄政王,今日又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合晖使臣,还有谁?你们今日反了天了!”
底下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舒意缓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牛皮纸卷来,用一种很轻很轻,但是却又掷地有声的声音念了出来。
大渊史官利用牛皮纸卷来记录皇室秘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看着那姑娘手上拿的成色和质地都极为正宗的牛皮纸卷,许多人心里像打鼓一样敲起了锣点。
一字一句都记述着,先帝是如何与自己的内层们相互谋划,将一个莫须有的谋逆罪名死死地扣在了当年忠心耿耿的苏大将军身上,这里面提到的一些名字,甚至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有的人在朝中当过官,但也只是昙花一现。
若说这份文件是编造的话,那么编造之人应该先弄清楚皇室中的关系,最好在牵连几个身份贵重的大臣进来,至少是收买几个现在还在任职的官员。可偏偏这些名字都这样的陌生,给这份牛皮纸卷蒙上了一层过于真实的朦胧。
舒意不紧不慢的念着,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可若是隔的近些,就可以看见她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手指甚至有些在微微的颤抖,可是体态却保持得极好,不叫人看出半分紧张。
“呵,不过是伪造了一张牛皮纸圈而已,你凭什么叫天下人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样血口喷人的本事,也只有合晖那边的人做的出来吧!”
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性格,秦既明其实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就这样被别人大庭广众的撕开伪装了许多年的面具,就像是抽筋扒骨一样的疼,虽然说的是自己的父王,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又有谁会不懂?
李公公这个时候很有眼色的从舒意手上接过了那卷牛皮纸卷,双手捧着,颤颤巍巍地递到了秦既明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