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和叶泽演孜孜不倦地咬耳朵，“景少的头发真好看。”
叶泽演嗤之以鼻，“娘们唧唧的。”
“不会啊，景少好看。”
叶泽演咬牙切齿，“阿骨你再看别人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夏九歌，“分明是我经纪人带我来的，你是沾光的。”
叶泽演反驳，“我要是沾光的，那小子也是沾光的。”
夏九歌，“……”非要拉个人下水一起当土匪很光荣吗？
叶泽演摸摸鼻子，没收到景家邀请函，沾了影后老婆的光。
旁边的叶二少也摸摸鼻子，没收到景家邀请函，沾了豪门未婚妻的光。
总结，叶家的男人地位不高。
姜芷妍穿着一套编织纹的洋装，编了个简约大气的发型，她气质偏温软，没带太多繁复的装饰物，伸手将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
和几位建材商简单交谈后，姜芷妍带着助手和景瑟打招呼，悬在半空的手迟迟等不到另一只手，她缩回手，神情自若，顺手从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一杯酒，对着景瑟举杯，“景少，城东的项目我们姜家也很感兴趣。”
景瑟隔空扬了扬高脚杯，只握在手里没喝，景半仙对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冰块脸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冷得瘆人，声音里不带半分烟火气，“既然姜三小姐有兴趣，跟我秘书约时间详谈。”
景家跻身八大家族的时间不长，众人和景瑟打过交道也了解他的脾性，谈生意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喜欢参加饭局，不过和别的公司谈一个礼拜的生意在景瑟这儿三两句话就能敲定，商人重利，景瑟却是多一分无妨，少一分无碍。渐渐的，即便还是有关于景瑟奇装异服的流言和公子哥们私下里猜测他的取向，景家也在八大家族中站稳脚跟。
姜芷妍和景瑟谈过几回生意，他这么说这单生意基本已成定数。
姜芷妍仪态举止都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气，“那这杯酒就提前贺一贺我和景少合作愉快。”
景瑟面无表情地站着，等姜芷妍犹自敬完一杯酒转身离开时，才幽幽开口叫住她，“姜三小姐和叶二少的订婚宴我没去，就在这里祝二位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类似这样无关痛痒的祝词自订婚宴起姜芷妍收到不少，虽然觉得从景瑟嘴里听到很稀奇，不过只当做是商场上的场面话。
瞥到休息区坐着的三人，半开玩笑道，“大概是叶大少陪着妻子来宴会无聊，所以泽澜才陪着我来，不过来了也只坐在一边，来不来没什么两样。”
会场水晶灯的光影穿梭于宾客们手中的玻璃杯，正巧有一束折射的光映在景瑟眼底，压下眸子里的冷肃，“我看未必。”
姜芷妍敛去旁人看不懂的愧怍，转而蹙眉，淡妆粉黛的素白小脸盯着景瑟，似乎在琢磨他的话。
她还没想明白，景瑟不紧不慢道，“男人也有脸皮薄的，叶二少的借口，姜小姐不能当真。”
叶泽澜说要陪她来晚宴时她想过许多种可能，景瑟的话倒是令她有些茫然。
姜芷妍反思，或许是她太小就浸淫商场，深谙算计，把人心都看得太坏。
所以有那么一个人，藏得很深很深，宛如皓白明月，是她求而不得的仰望。
景瑟也是只狐狸，老谋深算，且只忠于一人。
易明睎喝完第三杯酒，送走了好几波上来攀谈的商贾，眯着眼睛看水晶灯下的景瑟和姜芷妍，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光影朦胧，这么看景瑟倒像是一身月白道袍，高旷深远的老神仙下凡，姜芷妍居然被他说的什么话弯起嘴角。
她啧啧称奇，“这么个撩妹高手居然出家了。”
“出家了？难怪他对女人没意思。”趁着易明睎谈生意溜走去晚宴上把几乎所有女士的联系方式要了个遍，然后又偷摸回来的易明莫像是探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八卦，凑到易明睎耳边小声说道。
“姐，这消息可靠不，要是可靠，我就开个赌局狠狠赚一笔。”
京都的公子哥们闲来无事最爱开赌局玩，以前也开过关于景瑟的赌局。
易明睎顿时头痛脑热，“滚蛋！”
“好嘞！”易明莫仿佛拿了圣旨，脚底抹油，一溜烟走了。
易明睎按了按太阳穴，刚准备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酒杯时，服务生压低声音，“易小姐不太舒服的话，楼上有休息室。”
易明睎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流转到角落沙发上的两对人，把空酒杯往托盘上一放，提着裙角往楼上走。
晚宴正式开始，景瑟这个主人也不上台，由公司高层和秘书室的人上台发言，接着是艺人们唱歌跳舞，来宾此前交流过一场，此刻也结伴找个位置坐下休息看看表演，音乐刚响景瑟就觉得烦，交代了几句走了。
景瑟推门进去，易明睎一身火红的一群铺散在深色的沙发上，浅金色的发丝点缀其中，迷离夜色中一朵艳丽的玫瑰，只是眉眼不如从前张扬，带着点倦怠。
景瑟是冼宇的暗线，几人之间的关系都不好摆到台面上，明面都是八大家族的掌权者，有些事得私底下聊。
“莫少的事很难棘手？”
易明睎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提那二货。”
景瑟这张脸绝对算得上是赏心悦目，轮廓清隽，睫毛垂下来覆盖眼睛，即便灯光昏黄，在幽暗中也显得皮肤莹白，银发贴着脖颈，他就这么随意懒散地坐着，就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看着我干什么？”
易明睎一拍自己为色所迷的脑袋，赶紧转头，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掩饰，“易明莫干的蠢事已经解决了，平白无故的，倒是被叶家的人算计了。”
景瑟想起宴会上叶泽澜和易明睎隐晦交锋的目光，“叶泽澜？”
“是啊，他……”易明睎摆摆手，“这事我能解决。我是要问你，叶泽澜是你请来的？”
景瑟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不是。我的帖子没发到叶家。”
“这事也就你干得出来。”易明睎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
“叶家从政，我这场商会请他们来干嘛，谈生意？”
八大家族牵牵绕绕，人情往来的交际极其复杂，不看僧面看佛面，撇开生意上的事，那些交际应酬的规矩比圣经都要厚。
易明睎被噎了一下，停顿几秒，“不是你请来的就是跟着姜芷妍来的，那就糟糕了。”
“之前姜芷妍查许得之的事我们都没上心，以为她追着冼宇跑，偶然查到许得之。今天我和叶泽澜碰面，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像我们之前揣测的那么生疏，甚至……”
景瑟打算她，“不会，姜芷妍看阿宇的眼神和看叶泽澜的不一样。”
易明睎真想吐槽你那浑不屑多看别人两眼的眼睛还能看出这个，不过话到嘴边就变成，“刚才看你和姜芷妍一起，看来是警告过她了？”
当然是警告她离冼宇远点。
“警告？”景瑟面凉如水，玩味地念着两个字，“她不配。”
冼宇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哪里用得着他去警告？
偶尔玩一玩离心计是景小爷的兴趣。
易明睎也不跟他废话，“行，反正我就是告诉你许得之的事叶泽澜可能也掺合了一脚，其他的你看着办。”
茶杯里氤氲的热气上浮，湿答答地扑在景瑟的脸上，苍白的脸有两团可疑的红晕若隐若现。
易明睎起了点贼心，“上都拍卖会，见到那个小姑娘了？”
景瑟一双眼睛似雾里看花，深深看向她。
易明睎只管喝茶，半点不去看他，抬起手指抵住嘴角，低声闷笑，这点气魄都没有，怎么当易家的掌权者。
“听明洋说那小姑娘美人坯子一个，我在视频里见过，确实长得漂亮，不比你差。”
景瑟慵慵懒懒往后一靠，眸子一垂，阴沉的寒意一下子漫散开来，带着警告意味，“易明睎。”
易家几个小孩，脚底抹油的本事都学得不差，易明睎见状赶紧编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整栋楼都是景家的酒店产业，顶楼有专门留出的房间，玄关的柜子上常年放着一束白花。
今天放的是白山茶，空运过来的花枝脱水太久，花瓣有些恹恹的，景瑟执起花束凑在鼻尖细细闻，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随手插在床边柜的花瓶里。
景瑟换了睡袍把自己扔在床上，卧室没有开灯，窗帘后面渗出的一点月光银辉撒在天花板，像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霉斑，落进景瑟的梦里。
记忆和梦境重合是件可怕的事情，如同现实与幻想交织浮现，意志稍稍薄弱便会难以分辨。
一颗子弹精准的射入心脏，随后是一道白光闪过，景瑟骤然从床上坐起，额头汗淋淋的，他屈起一条腿盘坐在床上，披散的银发倾泻，几乎遮住整张脸，一只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压住胸口，大口攫取周围的空气。
梦里有他，有阿宇，有沈星宁，和他曾一瞬即逝的卑劣的想法吻合，那颗子弹穿过沈星宁的心脏，像一尊从玻璃柜里掉落的瓷娃娃，在触地的一瞬间四分五裂，那些镀着白光的碎片消失在空气中，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失控的声音攀着鼓膜穿进他的身体，疼痛由大脑传递到脊椎再到皮肤各处的神经末梢，他不敢回头去看阿宇，害怕看到他眼里的疯狂和憎恨。
床边柜上的一支白山茶浸了半夜的水彻底醒开，绽放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蕊心，视线里只剩下各种物体浅灰色的轮廓，唯独那支山茶花白得宛如窗外寂寥的冬。
透白得水珠滚落，舌尖尝到一点咸腥，轻勾嘴角，脱力的话语近乎呢喃。
“阿宇，只要她好，只要你好，我会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