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裹挟着满满的戾气，接电话的人像是被打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贺晚城，给我找今晚六点到十一点成杨大道的监控，和车牌为XXXXXX的车的去向。”

　　这话说完，电话两端都顿了几秒。

　　寂静的诡异气氛在电话两头蔓延开。

　　五六秒后，贺晚城骂了一句：“贺丹衍，你有病吧！”

　　电话“啪”地一下被挂断了。

　　贺丹衍看着手机，被醒酒汤压下去的酒意此时又慢慢升起来，他在车里将贺晚城从头问候到了尾，随后又孜孜不倦地打电话过去。

　　这个电话却已经被拉黑了。

　　贺丹衍将李叔的电话丢回去，拿起自己的手机继续打。

　　电话接通后，贺丹衍说：“别挂！”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贺丹衍抿了抿唇，没去在意，长话短说：“我喝醉了，头脑不清醒。”

　　贺晚城默然无声地看了眼手机，淡淡地心想，他脑子的确不太清醒。

　　“我的人丢了，你帮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我要她健健康康完好无损的。”贺丹衍又报了一遍车牌号，“找到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贺丹衍的声音很急，自始至终话里都是着急。

　　若是清醒的时候，他必定不会让自己在贺晚城面前露怯，但如今脑子不清醒，着急的时候所有的思绪都被“怎样快速找到万赴”这件事给完完全全地占据。

　　而这着急之间，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竟然是贺晚城。

　　贺丹衍虽然钱财和权力都不小，但他的势力主要分布在国外，而在南城，贺晚城拥有着绝对的权势和能力。

　　他揉着太阳穴：“快点，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了。”贺晚城的语气里含着说不出来的冰凉，但他却意外地没有拒绝，“手机别断线，有消息随时联系你。”

　　电话挂断后，贺丹衍狠狠锤了下旁边的真皮坐垫。

　　浓重的酒意让他头脑极度昏沉和疲惫，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贺丹衍收起手机前，目光倏忽在手机上的一处定住，他点开微信，里面全都是万赴的问候，而手机里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贺丹衍隐隐想到自己手机那时嗡嗡作响，他头痛欲裂，便将手机关了。

　　李叔看着后面锤了几下坐垫就不再动弹的人，心中惊讶恍惚，斟酌片刻才开口：“大少，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酒喝多了，贺丹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我现在无法正常思考，冲动行事无济于事还会拖后腿。”贺丹衍说，“匪徒绑架，无论图人还是图财，最终都一定要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成杨路继续向前走，一边是通往东城的高速，另一边是废弃的半开发山林。”

　　贺丹衍打开杯子喝了几口，眼睛深邃黑沉：“我们往西开，注意荒野的灯火。”

　　李叔应了一声，将车开了出去。

　　贺丹衍拿起手机，想再联系联系，却没想到手机只剩下个位数的电量，他迅速给手机充了电，打给贺晚城。

　　“查到了没？”

　　贺晚城看了眼表：“这才过去三分钟。”

　　“我不管。”贺丹衍开口，声音里裹挟着浓重的不耐，贺丹衍这会儿终于听出了些许苗头，他问：“你是不是喝酒了，找人的事情不会是你耍酒疯呢吧？”

　　“成杨路沿途没有居民区，末端岔口高速公路向西有一片荒野，派人去找。”贺丹衍语气强硬，带着命令，“她的手机信号已经消失，手机和卡都已经被人做了处理。”

　　“但我之前在她的项链里放了芯片，但芯片的信号时隐时现，你让人加强一下。”

　　几乎与此同时，贺晚城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软件安装教程和登录用的找好密码。

　　贺晚城微微挑眉，看着那熟悉的软件。

　　这不就是他公司研发的芯片吗？

　　贺丹衍还在说话：“你若找不到人，我还刺杀你。”

　　贺晚城：“······”

　　一秒不到的时间里，电话“哐”一下挂断了。

　　李叔根据芯片时隐时现的信号开车，但那信号实在不稳定极了，跳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李叔只得减速缓慢前进，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芯片信号。

　　这两难之时，李叔不禁又开口：“大少，贺······二少可靠吗？”

　　“不可靠。”

　　贺丹衍出口的话果断而坚定。

　　李叔脸皱巴巴得：“那这······”

　　“但他既然答应了帮我找人，就不会怠慢。”

　　李叔点了点头，他眼见着贺丹衍和贺晚城斗了那么多年，现在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

　　另一边，万赴被拐进了荒野，这里芦苇浩荡，大片无人管理的杂草疯狂生长，万赴被拖下车，腿脚都因为地上的石头和野草割破。

　　看了眼周围，那开车的司机骂了一声，将万赴抱起丢进了被芦苇包围的木屋中。

　　刚将人丢进土床上，司机的电话就响了。

　　看到来电消息，司机肥胖的眯眯眼都睁开了，他接通电话：“王少，您打的电话刚好，您前几日不是说让我给你找个女的吗？今天我找到一个，您要是不要？”

　　被称为王少的人哈哈大笑：“好看吗？”

　　“好看，长得可漂亮了。”

　　“好，那给我留着，今晚我有妞儿了，凌晨两点我再过去。”王少说，“给我把人看好了，身上弄得干净些，别像以前一样又伤又病的。”

　　“明白明白，我知道的，王少您放心好了。”

　　王少：“好，办好了事情，钱少不了你的。”

　　挂断电话，那司机拨了下万赴，看到她胳膊上腿上的碰伤，有些嫌弃。

　　“他一路抱过来的，竟然还弄成这样。”司机找出自己的药，给她胡乱喷了喷。

　　看着万赴的脸蛋，他有些馋，但想到王少来了一定会检查人的情况，他要是上了，到时候一定会被发现。

　　虽然觉得可惜，但想到王少每次出手都相当阔绰，男人的心情又略微好了些。

　　他将万赴上下打量了遍，看到她脖子上的银项链。

　　他是个糙人，看不出这项链的具体价值，但不论怎样，这项链亮闪闪的，上面的图案也很精巧，南城女孩子戴的首饰，总之应该不会是很便宜的。

　　司机摸了摸肚子，觉得忙了一天，肚子饿得生疼。

　　看了眼周围，就算是这女娃子醒了，也不可能逃出去。

　　男人将万赴丢在土床上，就出去车上吃快餐了。

　　这里荒芜一片，平日里无人涉足，一年都不一定有人来一次。

　　男人发现这里，还是很偶然的机会。

　　屋里，万赴意识迷迷糊糊地清醒一些，腐烂的味道瞬间侵袭了鼻尖，她睁开眼睛，周围满是尘土碎瓦，破旧不堪的毛被铺在身下，发出恶心的味道。

　　万赴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依旧无力。

　　她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手机，却想起来自己昏倒前的一幕。

　　司机朝她脸上喷了东西，她晕倒了，司机就夺走了她的手机。

　　预感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差到了极点，万赴撑着意志坐起来，她从门缝里看到外面的光亮，屋外有人。

　　她抬了抬头，看到顶上有个很大的窟窿。

　　但那窟窿现在却已经被人用杂草塞上，就像是以前有人通过那个窟窿逃走，后来被人发现，就对那个窟窿进行了填补和加固。

　　另一边，贺丹衍捧了几捧河水扑在脸上。

　　九月底天气虽然还有余热，但南城九月的晚上已经很凉了，更不要说荒郊野外的河水。

　　都凉得匝人，叫人脊骨一怔。

　　贺晚城打电话过来：“查到了，在成杨郊区的野地里，我和我的人现在正在往那里赶。”

　　贺晚城大半夜突然起床出门忙碌，温染姿也没再睡觉。

　　两个人迅速研究着路线，调查到最后，那位置越发眼熟。

　　那正是当初陆旭绑架温染姿时候的地方。

　　没想到，继陆旭之后，竟然还有人去那个破旧的房子里为非作歹。

　　“定位发来。”

　　贺晚城按了下蓝牙耳机，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什么？”

　　“把定位发给我。”

　　贺丹衍额头和鬓角的头发全都被打湿，他的身体隐没在黑暗和车灯的光中，眼中夹着寒凉和冷意。

　　虽然多年不想处，但贺晚城此时却意外地一秒就了解到了他的意思。

　　“不给。”贺晚城说，“你喝醉了，不能开车。”

　　“贺晚城！要是你老婆出事了你急不急！”贺丹衍踢了一下车子，“把定位给我发来，不然我现在就找人办了你！”

　　“你他么嘴里能说一句好话吗？”

　　贺丹衍揉了揉眉心，从知道万赴出事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可压抑到现在，他心里的火越来越旺。

　　贺晚城一和他说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内心的火气爆发出来，就像是能够燎原。

　　温染姿将他耳朵上的蓝牙拿掉了，她取消蓝牙，对着手机说：“我发给你，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找到她。”

　　说完，温染姿果断将定位发了过去。

　　贺丹衍将电话挂断了。

　　贺晚城暗骂了一句：“这家伙，明明有求于我，凭什么还这么傲气冲天。”

　　虽这么说着，但车速却一点没减。

　　温染姿着急的同时又有些无奈：“你明知道他心急，何必再刺激他。”

　　“我就是要刺激他，从小到大他找人‘杀’了我多少次，我能活到现在全凭运······我自己的能力。”

　　温染姿笑了声不置可否：“别低估一个杀人犯的坚持和毅力，你没死，只能说明他不想杀你。”

　　说完，温染姿点开导航：“之前我被绑架，我后来复盘了很多次，将这条路都研究透了。”

　　“我知道捷径，前面右拐。”

　　贺晚城瞥了她一眼，他以前从不知道她还默默复盘了几次这件事。

　　收到定位，贺丹衍冲上车子。

　　还没爬上车子，他便被李叔叫住。

　　“大少哎，你喝醉了，这路都快看不清了，不能开车啊！”

　　贺丹衍看了眼四周，大量的饮酒的确影响到了他的神经，视力和反应速度都大大降低。

　　“李叔，开车。”贺丹衍坐到副驾驶上，连上导航。

　　李叔也是驾龄二十多年的老司机了，他知道事情紧急，心里丝毫不敢怠慢，此时知道路线了，一下便冲了出去。

　　······

　　“哐当！”

　　察觉到木屋内的动静，司机一脚踹开了木屋的门。

　　踹开门后，他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万赴，万赴身上滚了厚重的一层泥，她旁边还有几张已经风化腐烂的凉席。

　　男人大步上前，看到万赴脏兮兮的样子，脸上的横肉一挑，白天慈祥的面貌此时看起来活像是个山野的蛮汉。

　　“小婊砸！乱动什么！”男人走过去，蹲下身，“要不是王少还等着享用你，我现在就弄死你。”

　　万赴垂着头，无精打采，像是被体内残留的药剂影响。

　　男人蹲下身，作势要将万赴拖回土床上。

　　可刚蹲下身，万赴便迅速地抬起头，从她身侧抽出一块铁皮，用尽全身力气朝男人甩去。

　　这一下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男人的手臂瞬间就被锋利的铁皮甩出了一个豁口。

　　血哗哗得朝下流。

　　男人横起眼睛，厚眉冷弯着，一下掐住了万赴的下巴。

　　万赴眼中露出惊骇，她是想往男人脖子甩去的，但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将铁皮刺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下没有刺到重点，几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万赴躺在地上，这下被掐着下巴直接拎得半跪了起来。

　　“呃呃呃，救······命。”

　　“小瘪三！敢伤我，谁给你的胆子。”男人一手掐着万赴，一手捂着伤口。

　　说起来更气，他攥起拳头朝万赴的腹部挥了过去。

　　“伤我，你他么也配！”

　　这个样子，王少就算来了也看不上你，男人索性也不收手了，他撒气似地拽着万赴的头发，狠狠又抽了她两巴掌。

　　万赴就算平时再大大咧咧，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暴打，她嘴角溢出了血。

　　“为了你我忙活了五六个小时，本来没想让你死的，但你却非要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