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赴义愤填膺地抱怨了几分钟，才间歇性地休息一会儿，继续喋喋不休。

　　刚刚醒过来，就说了那么多的话，万赴的脸都憋红了，脑袋又有点不舒适。

　　贺丹衍抬手搭在了她脑袋上：“歇会儿吧。

　　万赴顿时像是被按了关机键，闭上了嘴巴。

　　贺丹衍顺着她的头发捋了一下，说：“知道你受委屈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些，万赴却浑然不觉，她叹了口气，卸力似的躺回床上。

　　万赴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眼睛没一会儿就没了焦点。

　　贺丹衍：“人已经抓到了，那是南城地下党的一群人勾结做出来的事情，头目王三已经被捉起来了，安心休息吧。”

　　“贺丹衍。”万赴偏头，“你是不是一直守在这里啊？”

　　这是万赴第一次完整地叫贺丹衍的名字，从前，她大多数不“哎”、“喂”得叫着，亦或者就是恭恭敬敬地说一声“丹哥”，从前，是真的没叫过他的名字。

　　贺丹衍也觉得这样的称呼陌生，目光顿了一下又恢复常态。

　　“没有。”贺丹衍坐回到椅子上，“就今天夜里而已，之前有别人看守。”

　　“哦。”

　　万赴的语气有些失望：“我昏睡了多久啊？”

　　“三天四夜。”贺丹衍说，“别说话了，刚醒来身体疲惫，再休息一会儿养好精神，天亮了爷爷会来看你，看到你醒了精神也好了，他老人家会高兴点的。”

　　之后，万赴没再说话。

　　苏醒过后，迟来的疲惫和倦怠都涌上心头，万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万赴是被一阵甜香的味道唤醒，她睁开眼睛。

　　“小赴，你可算是醒啦！”

　　万老爷子一大早上就来医院这里等着，他过来以后便看见贺丹衍脸色苍白，整个人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下，他立马将人撵走了。

　　贺丹衍这几日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守着，怎么劝都不愿意回去。

　　今天早上，接到贺丹衍的消息，万老爷子一刻不停地就赶过来了。

　　刚过来后，就命人将贺丹衍弄走了。

　　“爷爷。”万赴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却被老爷子按住了，万赴鼻头一酸，瘪着唇开口：“让您担心了。”

　　“是让我担心得不行。”老爷子想起前两天听到万赴出事的消息时的心情，他都不愿意再回忆一遍，“你好好养伤，赶紧好起来才是对爷爷最好的事情。”

　　万老爷子端来清粥：“爷爷喂你，你慢慢吃一点。”

　　万赴点了点头，就着老爷子的手吃了几口，才又挣扎着坐起身，坚持自己吃饭了。

　　勉强吃完了小半碗，万赴看了看四周：“丹哥呢？”

　　“被我派人抓回家去了。”

　　“啊？”

　　“哼!”万老爷子将碗弄走，他摇了摇头，骂出一声，“他这几天守在这里，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像个鬼了！”

　　万赴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半夜醒来时还没有发现贺丹衍身体情况，估计是那时候床头只开了一盏小橘灯的缘故。

　　橘黄色的灯光将他原本苍白的脸映得柔和健康了。

　　想了想，万赴突然又发现不对劲，她问：“丹哥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吗？”

　　“是啊。”

　　万老爷子提起这件事，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又欣慰又心急。

　　万赴心里一咯噔，像是预料到什么，但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可他说只有昨天晚上守在这里。”

　　“他就是怕你担心撒的谎。”听到万赴的话，万老爷子更是忍不住笑骂一声，“你是没看到他那天急成了什么样，整个人原本都喝酒喝得快要醉死了，遇上你的事情，却强撑着保持头脑清醒，安排人来找你。”

　　那天将万赴送到医院后不久，“龙爪”的人就将那冒牌司机捉住了，还顺藤摸瓜挖出了南城的这一黑组织，当日凌晨来到荒郊的王三也被逮捕归案。

　　出事第二天，万老爷子从家里赶到医院的时候，贺丹衍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度的低迷状态。

　　“你好好养伤，伤好了真的要好好报答他。”

　　万赴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情不自禁接话：“以身相许吗？”

　　万老爷子听到这话，一怔。

　　万赴连忙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鼻尖：“我瞎说的。”

　　“怎么，你对小丹有意？”

　　“没······没有。”万赴别开头，茶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下，“他把我当妹妹的。”

　　“这是在跟爷爷解释？”老爷子不知脑子里联想了些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小丹的确很优秀，我以前也想撮合你们在一起。”

　　“但你性格实在大大咧咧，爷爷带不动你。”

　　“后来多番观察，觉得小丹实在优秀，觉得你又配不上他，最后索性就算了。”

　　万赴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将被子朝身上拢了拢。

　　“我的心也没有那么粗。”

　　万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拐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随后调侃：“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初始我觉得小丹好相处，是难得的忘年之交。不久又觉得他处事能力优秀得很，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我年少时向往的肆意。后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是真把小丹当自己家的亲孙子养了。你喜欢他，我还真有点接受不过来。”

　　“爷爷，你是不是喜欢他比喜欢我多啊。”

　　“我可没这么说。”万老爷子摸了摸自己刚长出的胡子，“但我总觉得地里的白菜要被人拱了。”

　　虽然万老爷子没有明说，但万赴从他老人家的眼睛里得到一个信息。

　　那颗“白菜”指的不是她，而是贺丹衍。

　　“说笑的。”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你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女。”

　　万赴刚要再开口，就听见病房的门传来敲门声，万老爷子喊了一声进来，那门便“咔嚓”一声，被人拧开了。

　　听说万赴醒了，贺晚城带着温染姿过来瞧了一眼。

　　“万老。”贺晚城看向老爷子，微微欠身。

　　温染姿不认识这个老人，但也跟着贺晚城喊了一声。

　　“贺总坐吧。”

　　万老爷子很久不关注商场之事，从前没关注过贺晚城，这几天仔细查了查，才打听到他在南城商场的霸主地位。

　　除此之外，他还是贺丹衍的弟弟。

　　温染姿将果篮和一束鲜花放在万赴的床头柜上：“万小姐身体怎么样了？”

　　万赴一时惊住。

　　她，不是《天朝凰妃》中的那个叶惟祈嘛！

　　她追了那么久的演员，现在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万老爷子看她那模样，介绍了一句：“小赴，这是温小姐，贺总的夫人。”

　　万赴这才开口应了一声：“温小姐。”

　　温染姿点了点头，看她气色恢复了不少，便放心多了。

　　万赴自然也是认识贺晚城的，贺晚城那天还差点成了她的备用相亲对象。

　　坐下聊了几句，以不打扰万赴的休息为由，贺晚城和温染姿便又离开了。

　　出了病房，贺晚城将照片发给了贺丹衍。

　　眼中嫌恶，还忍不住向温染姿吐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就傻。”

　　温染姿抬头：“你恨他吗？”

　　“······谈不上恨。”贺晚城将温染姿的手抓在掌心，“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莫名其妙，又疯又闹。”

　　以前，贺晚城真的没少在他手里受罪。

　　贺丹衍对母亲和家庭的执念太大了，因而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怀有仇视之心。

　　在一定程度上，贺晚城是理解他的。

　　在知道贺丹衍亲眼看着母亲跳湖腐烂后，他每每看待贺丹衍，眼中更是像上了一层滤镜。

　　贺晚城的母亲甚至贺晚城的到来，对于贺丹衍来说，何尝不都是一种无妄之灾。

　　但能理解，并不代表贺晚城就会轻易地原谅。

　　他多少次处于生死一念之间，要不是自己命大，可能真的就没了。

　　温染姿认真地问：“那如果他向你道歉，你心中的郁气以后可以慢慢消除吗？”

　　贺晚城没说话。

　　“那天，手术室门口，他其实让我向你带话了。”温染姿说，“但我觉得你心情不好，一直没有告诉你。”

　　贺晚城目光顿了顿，瞳孔微转，看向温染姿。

　　那视线仿佛能化为实质，要将人的天灵盖掀开。

　　温染姿觉得脑袋发亮，他那目光让人觉得他要剥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

　　“我觉得那话他迟早会亲口对你说的。”温染姿忽略了他那目光，“我就先不告诉你了。”

　　贺晚城收回目光，尽管没有追问，但他其实已经能猜到一二。

　　两人并肩走了一阵，温染姿说：“我今天带着三个孩子回妖王大殿一趟，你一个人在家或者去上班，不用担心。”

　　“怎么那么突然，回去做什么？”

　　“母亲和哥哥都想我了，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温染姿揉了揉眉心，“今天有空，就直接回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温染姿：“什么？”

　　贺晚城捏了捏她娇嫩的指尖：“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已经全部算清了，公司做了交界，我以后不需要没日没夜地去公司熬鹰了。”

　　“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能有时间陪我了？”温染姿扬起狐狸眼，漂亮得惊人，“但我还是不带你回去。”

　　贺晚城蹙眉：“为什么。”

　　“你夸我一句，我就带你回去。”温染姿提条件。

　　贺晚城腼腆一笑，凑过去浅浅亲了她一下。

　　“老婆，你最漂亮最有气质了，带我一起回去，昂？”

　　温染姿心情舒畅：“允了！”

　　······

　　贺丹衍没精打采地喝了一口辛辣的姜汤。

　　随后观望了一下四周，别墅门口客厅坐了两排的保镖，那全是万老爷子派人送来的，他们虽正襟危坐，但贺丹衍知道，他们的余光全在自己身上。

　　李叔给他切了一盘水果：“大少，您不想吃饭，就多吃些这个。”

　　贺丹衍在医院太久，几乎没怎么休息，这会儿万赴醒了过来，他的心情一下放松，就感冒发烧病倒了。

　　李叔看着贺丹衍，心里担忧：“大少，您这烧还没完全褪下，别坐在楼下吹风了。”

　　贺丹衍抿了一口苦涩的姜汤。

　　“李叔，她怎么样了？”

　　这里的“她”自然指的就是万赴。

　　李叔心领神会：“小小姐恢复得很好，现在精神已经好很多了，愿意吃也愿意喝，大概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贺丹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举起挂着吊瓶的杆子，起身上了楼。

　　贺丹衍从上午睡到了晚上，这刚醒一会儿，喝了姜汤，依旧觉得浑身疲惫，重新上楼睡觉了。

　　李叔等他睡着，进入卧室帮他掖好了被子，这才放心离开。

　　本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引起的普通发烧，却不想贺丹衍的烧竟然反反复复，偶尔一高烧，时刻一小烧，温度就是降不下来。

　　找来私人医生，医生诊断后说是贺丹衍受了风寒又过度劳累，身体没抗住，现在身体正处于自我恢复中。

　　贺丹衍当日喝了大量的酒，为了强逼着自己清醒朝脸上头上弄了很多冷水，后来去郊外吹了风，又跳入冰冷的湖水去救万赴。

　　这几天身体明显不适，他却撑着没说，之后又日日夜夜在万赴床边熬着，他不垮谁垮。

　　······

　　万赴好多天没见到贺丹衍了，问别人他去哪儿了，却只得到他在家休息的答案。

　　万赴原来的手机和卡早已经被毁了。

　　她又找人买了个新的，她打电哈给贺丹衍，可也没有人接。

　　万赴问爷爷，老爷子却是戏谑地乜了她一眼：“怎么，还没追上人呢，就开始关心了？”

　　“爷爷！”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老爷子摆了摆手，“小丹生病了，高烧低烧不断，睡了几天到现在还没完全退烧。”

　　“怎么发烧了？”万赴说，“那么多天了怎么还不退烧，去没去医院啊？”

　　“他那日为了找你，身受寒凉，前几日又连续守在你床边，身体疲惫，现在病来如山倒，一下就垮了。再医治休养几天就好了。”

　　万赴蹙起眉，抬头：“爷爷，我要出院。”

　　“要去找他？”

　　老爷子意味深长，倏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