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结束,十一月来临。
这日,楚汝侠穿了一身初冬的衣服,套上皮夹战袍,顶着烟熏妆走出卧室。
蹲在客厅阳台浇水的钱锦回头看了一眼,算是默许了楚汝侠今天的穿搭,扭头看向已经长出模样的几盆花花草草。
“明年说不定会开花了。”钱锦开口道。
楚汝侠蹲到他旁边。“是公是母还不知道呢!不过不论雌雄都是我的种,都爱。”
钱锦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谁说公的就不能开花?”
“公的有你一个会开花的就够了。”楚汝侠邪笑戏谑道。
钱锦啪地拍了楚汝侠一下,楚汝侠得逞地大笑起来,起身去玄关换鞋。
“夜店女王不是金盆洗手了吗?”钱锦放下浇水壶跟了过来,习惯性地伸出手给换鞋的楚汝侠抓扶。
“鬼知道!”楚汝侠白眼。
“就你们两个?”
“还有留白和甜心。”
“有事叫我。早点回来。”
“嗯呐!”
两人一起出了门,钱锦送楚汝侠进了电梯,回了自己屋。
楚汝侠踩着细跟的黑色短靴下了车,步伐嚣张地往夜店门口走去,冲迎上来的服务员摆了摆手,自己往里走去。
打扮时尚的冷清起身冲她招了招手,楚汝侠扬着下巴走了过去,坐下后淡定自若地从包里掏出保温杯。
“还是这么煞风景!”刘白忍不住吐槽。
“你是不知道,她在这儿都有外号了。保温杯女神!”冷清哈哈大笑起来。
楚汝侠下巴扬得更高了。“前缀不重要,是女神就行!”
田心咯咯笑着喝了一口酒,一脸舒爽。“断奶了就是好!”
“你大晚上跑出来浪你婆婆没意见?”刘白扭着眉头问到。
“最近是我妈在。”田心坏笑。
刘白无语,冷清笑得前俯后仰。
“姐妹们,久违地聚在一起,上台?”冷清拍了一下手。
“我们两个圆滚滚的就算了吧!你俩去吧!”田心看了一眼自己的水桶腰,叹气。
“那有什么的!”冷清拉起田心和刘白。
楚汝侠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温水,慢条斯理地盖好盖子,站起身一撩头发,率先走了出去。
刘白无语地跟了过去,冷清拽着满脸拒绝的田心一起走了。四人前后登台,楚汝侠双手往上一摆,抽搐般地扭了起来。
有楚汝侠的舞姿垫着,刘白和田心也跟着音乐扭了起来,冷清低吼着,水蛇上身,魅力四射。
四人站在一起,画风清奇,却嚣张不减。
一曲结束,开始发热的几人下了台,回了卡座。楚汝侠一脸精尽人亡地喝了一口温水,瘫倒在沙发上。
“我说你出去旅游的时候体力那么好,怎么出来玩儿就这么弱鸡啊?”冷清嫌弃地瞟了她一眼。
“所以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楚汝侠单刀直入地开了口。
冷清一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是逃不过你的鬼眼!”
“真有事啊?”田心挤着坐了过来。
刘白也正襟危坐地等着。
冷清吸了一口气,道:“我和我前夫和好了。”
“什么?”刘白和田心齐声吼到,脸上是同款震惊。
楚汝侠坐起身看向冷清。“复婚了?”
“没,只是和好了。”冷清拿起酒杯喝光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田心蹙眉。
“国庆出去玩儿的时候,见鬼地偶遇了。”冷清放下酒杯。
“你想好啦?”刘白冷静下来。
“说不上来。就是彼此都很熟悉,离婚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渐渐觉得没什么了,相处起来也容易。”
“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件大事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堆积起来的?”楚汝侠挑眉。
冷清眯眼,一脸幽怨地看向她。“你就不能给点支持吗朋友?”
“朋友才要直言不讳。”楚汝侠懒散地伸手撑着脑袋。
“冷清,汝侠说得对。生活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是从这些小事,能看出来跟一个人合不合适。”田心认真道。
“你不像是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的人啊?”刘白也皱起眉头。
“年纪大了嘛!累了。”冷清叹气。
“那行呗!你先试试,处个一年半载地再考虑复婚的事。”楚汝侠扭了扭酸痛的脖颈,靠了回去。
田心和刘白也知道冷清一个人过得孤单,生活本就不容易。
“嗯,先处处,复婚的事不要急。”田心点头附和到。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肯定支持你。有事随时说。”刘白拍了一下冷清的肩膀。
“谢啦!”冷清微笑。
“好说!你开心就好。”刘白啄了一口酒。
“嗯,主要还是你要开心。你开心我们就放心了。”田心点头。
冷清笑着点头。
田心、刘白和冷清的手机陆续响起,四人一起离开了夜店。
“你老公不来接你?”田心看向楚汝侠。
“他不知道我出来了。”楚汝侠打了个哈欠。
“你们都管钱锦叫她老公啦?”刘白笑道。
冷清抿嘴憋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等着楚汝侠开口。
果不其然,楚汝侠一脸云淡风轻地举起戴了婚戒的右手道:“忘了跟你说了,我结婚了。不是钱锦。”
刘白的笑容僵住。寒风吹过,凌乱了几人的头发。
“什么?!”刘白的高音在安静的夜里爆出。
楚汝侠蹙眉按了按耳朵。
“你俩知道?”她朝着另外两人吼到。
“这不是天天见面嘛!提了一嘴。她结婚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冷清烂笑。
“卧槽!你们一个都不告诉我!”刘白愤愤地看着三人。
“别给我发红包啊!我不收。你们都有人接,我就先走了。”楚汝侠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车走去。
“你给我回来!”刘白说着就要追上去,被冷清和田心拉住。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田心死拽着刘白。
“那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刘白显然已经陷入这个怪圈了。
“那她自己不说,我们也不好插嘴嘛!”冷清无奈道。
“你大爷的!还是不是朋友?”刘白怒气冲冲地朝上车的楚汝侠吼到。
楚汝侠充耳不闻地上了车,潇洒地开车离开了。
刘白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嘴里唧唧呱呱念叨个不停。另外两人无奈地把她塞进她老公的车里,松了一口气。
田心和冷清等来接的两人都到了以后各自上了车,离开了。
“你说冷清和她前夫能好吗?”在车上给楚汝侠打电话的田心问到。
楚汝侠看了一眼不断拨入的来电“留白”,无视了。“不好说。男女间的感情事,我是最不懂的了。”
“你都结婚了,还说不懂。”田心撇嘴。
“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但大家的都很复杂,所以我不懂。不过,她确实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不管怎么说,我有钱贱陪在身边。她在这个城市,算得上是孤苦无依了。人嘛,都是怕孤单的,生活又那么艰难。要是能走下去,也是好事。”
“嗯,确实。等她处处看吧!”
“嗯。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说一声,矢衷说要请你吃饭。”
田心担忧的脸上顿时换上笑容,一下就有精神了。“明天就有!我和我老公一起来!我要在你们家吃!”
楚汝侠笑了。“成,我问问他的时间以后回复你。”
“嗯呐!”
两人挂了电话,楚汝侠叹了一口气,接起刘白的电话。
“你他妈为什么不接电话?”刘白愤怒的声音破出。
“我他妈在跟田心打电话呢!你就不能等我给你回?”
“你他妈会回我电话?”
“我什么时候没回过?”
“你大爷的!你老公是谁?快带来给我看看!”
“你大爷的!我为什么要带给你看!”
“我不管!明天我就要看!”
楚汝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吼到:“你他妈等老子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行!”刘白愤愤不平地应了,坐在旁边开车的刘白老公笑坏了。
两人挂了电话,楚汝侠一脸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把车开进小区。
楚汝侠天性冷清凉薄,凡事都不放在心上,所以除了钱锦,跟谁相处都是清淡寡味。偏偏刘白这个人极重人情世故,性格又火爆,让人抓狂,又让人暖心,跟楚汝侠可以说是两个极端。楚汝侠惯常尊重别人的性格,但和刘白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被点燃爆发,随时都能吼起来。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两人无论怎么闹,都保持着友情。毕竟能随便吼起来的人,关系都不会太差。
但,人事向来复杂,稍有差池,只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多东西就再隐藏不住。终究,要看机缘,还有时间。
第二天周六早上,楚汝侠被钱锦揪了起来,打开手机就是刘白的消息轰炸。这还是从前早上被她的电话吵醒后楚汝侠大发雷霆后改进过的效果了。
这个世上敢在早上叫醒楚汝侠的,只有钱锦。
楚汝侠在1702吃着钱锦准备的养胃早餐,脸上还带着起床气,拿着手机给矢衷发了消息:起床后给我打个电话。才发出去,矢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楚汝侠接起,声音还有刚睡醒的沙哑和冷漠。
“刚起啊?”矢衷温柔的声音传来。
“嗯,被钱贱人抓起来了。”楚汝侠一脸幽怨。
矢衷温柔地笑了。“起来吃点儿东西对胃好。”
“嗯。”楚汝侠脑子还不太清楚,表情也还在恍惚。
“怎么了?你朋友有空了?”矢衷问到。
“嗯。你今天有空吗?对不住啊,都说要见你。”
“哪里的话,你都陪我应付了多少次了。今天有空。要去哪儿吃?”
“我跟钱贱人说好了,就在这儿了。就我俩应付太累了。”
矢衷笑了。“好,我下午过来帮忙。需要买什么你让钱锦跟我说。”
“好。下午见!”
“嗯,下午见!”
两人挂了电话。
“他有空?”坐在客厅的钱锦看向她。
“嗯,说是下午过来帮忙。需要什么你跟他说,他带过来。”
“成!”
“我程兄呢?”
“有个紧急手术,下午应该能回来。”
“行。”
“既然甜心和留白都来,叫上夜店女王一起吧!”
“嗯。她跟前夫和好了,估计也是两个人一起来。”
“这是重蹈覆辙也不想错过地互相折磨,还是历经沧桑,只想有个熟悉的人平淡地陪着虚度人生?”
“谁知道啊!都不容易,她想做就让她做吧!”
“嗯,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她是明白人,随她吧!”
“嗯。”
下午时分,出去接矢衷的楚汝侠和他一起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回了1702。程昊文随后回到家,疲惫地跟三人打完招呼后去卧室补觉了。
三人在厨房忙忙碌碌地准备晚饭,程昊文睡醒后也加入了进来。
矢衷和程昊文把楚汝侠的餐桌和椅子搬了过来,两张餐桌接到一起,摆好两个煮火锅的煮锅,倒入准备好的锅底,端上一盘盘四人一起准备的食材。楚汝侠和矢衷摆着碗筷,钱锦和程昊文把蘸料分别摆到两张餐桌上。
万事俱备只欠客人的四人齐齐倒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上放着的综艺“向往的生活”。
“咱什么时候攒够钱了也找个地方这么活吧!”程昊文笑道。
“种树的空地你就自己买了楚贱人。我们负责房子。”钱锦开口。
“种什么树?”矢衷扭头看向楚汝侠,眼角弯弯。
“无所谓,一边夏天开花,一边冬天开花就成。”楚汝侠扬起笑容。
“那树我来买,顺带捎上我怎么样?”矢衷微笑。
“这还用说?除草防虫浇水都交给你了。”楚汝侠贱笑。
“看来我得好好学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了。”矢衷开朗地笑了。
“合着你就把我们的外科人才当杂工用了?”程昊文开玩笑道。
“别说打杂了,挑粪喂猪,什么事儿都会扔给你的。娶了楚贱人,算你倒霉!”钱锦挖苦到。
“乐意之至!”矢衷宠溺地笑了。
楚汝侠不爽地扯了扯嘴角,甩了拖鞋背靠到矢衷身上,双腿狂蹬钱锦,钱锦抓住她的腿,楚汝侠使劲儿挣扎。矢衷笑着伸手扶住人,被殃及的程昊文默默地往边上又挪了挪。
程昊文看着自然地扶着楚汝侠的矢衷,那个笑容总是礼貌又有所保留的人,此刻却笑得阳光灿烂,没有拘谨,也没有阴影。他又看了看借着矢衷的依靠丝毫不顾形象地狂蹬不止的楚汝侠,以及和楚汝侠同款狰狞表情用力抓住楚汝侠脚踝的钱锦,开怀地笑了……
二十年前,穿着小学校服的楚汝侠脚踩一双洗得快破的回力小白鞋,健步如飞地走在狭窄的农地小路里,红领巾围着鼻子系到后方,肩上挑着和她的身形不符的扁担,两边坠着的两桶粪水随她的步伐摇摆不定,随时就要飞溅出来,却总也没出来。
楚汝侠看了一眼蹲在地里除草的钱锦,嫌弃地蹙了蹙眉头,用力地把肩上的扁担放下,桶里的粪水溅了出来。
“你就不能轻点儿!都溅到我身上了!”钱锦腾地跳了起来,一脸恶心地捂住鼻子查看自己的衣服。
“大爷的!你这娇弱的小身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跟你一组总要老子挑粪!”楚汝侠捡起扔在旁边的水瓢,舀出粪水浇到钱锦除完草的地里,一坑一勺。
钱锦愤愤地嘟起嘴,看了看周围的同学,都是女的除草,男的挑粪。他扬起下巴愤愤道:“你等着!我很快力气就会比你大了!”
楚汝侠翻了个白眼,一勺粪水就往钱锦的方向泼去。钱锦吓得转头就跑,脱离危险区域后转身瞪着楚汝侠。“你搞什么鬼啊?”
楚汝侠扬起下巴傲娇道:“看不出来啊?给你这颗小白菜浇点儿粪水,好让你快点儿长大!”
说完又舀了一瓢,追着钱锦跑去。钱锦吓得大叫着跑了。
“那边那两个同学,不准打闹!”站在地里帮忙的劳动课老师冲两人吼到。
楚汝侠充耳不闻,拿着一瓢粪水继续追着钱锦满菜地的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钱锦充满恐惧的嘶喊声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