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陈父火化了,大小事情都是林父帮忙料理,陈世龙只是一旁跟着。火化的时候,陈世龙没哭没哭还是流泪了,静悄悄的流泪。当陈父救陈世龙时,陈世龙就明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愿意为他死的人,再也没有第二为他赴汤蹈火的人,再也没有人这样义无反顾地对他。陈世龙由于长时间哭泣,眼睛肿得像青蛙的水泡,眼睛又大又鼓没有精神。眼睛大是大,却空洞无神,让人一时想起死鱼眼睛。苏梅和林月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前后不离跟着陈世龙,生怕陈世龙想不开做傻事。
陈父的所有后事都已料理完毕。肇事司机也赔了钱,全交到陈世龙手里。至于怎么花,林父什么也没说,也不好过问。陈世龙知道这是陈父用命换来的,存进银行,一分也没花,受之有愧。
林父让陈世龙住在自己家里,陈世龙拒绝了。苏梅在林家住了几天,见陈世龙稳定之后,也回自己家了。苏梅临走之前一再叮嘱陈世龙照顾好自己,过完年,她就来看他。陈世龙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只说不用担心。
人似乎一旦经历重大变故或心灵创伤,便会沉默起来,也会懂事起来,瞬间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熟稳重起来。这成熟稳重背后却让人痛心疾首,为之叹息。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四点天还没黑。苏家就开始吃饺子。吃完饺子,大人们继续准备大年初一起五更时拜年用的饺子,孩子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小孩儿去找隔壁邻居家玩摔炮,只要往地上一摔就会爆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炮声。大一点的孩子在自家电视机前坐着,等着八点看春节晚会,熬夜等着午夜钟声响起。再大大一点的孩子就会玩扑克打麻将,但这不是聚众赌博,纯粹是图个开心而赌物要么是花生,要么是玉米粒,谁输就得给赢的一方一粒花生或一粒玉米。谁的最多,就代表谁赢得最多,赢得最多的那个人就成了她们的老大。大家都要对她言听计从,很多老大的威望都是这样得来的。不过也就是游戏,谁当真谁就输了,输的不是游戏,而是人品。越是大家赞赏越是谦虚的人,大家越对那个人越尊敬。或许这就类似那句话,酒品如人品,牌品也如人品是一个道理。
每到这个时候,苏梅姐弟三人从来不玩扑克,也不打麻将,而是坐在一起围着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焦急的期盼望着看春节晚会。苏梅最喜欢春节晚会主持人倪萍,喜欢倪萍的笑。倪萍的笑,仿佛能让人忘记寒冷,忘记不快,忘记辛劳,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苏兰和苏阳看苏梅喜欢看春节晚会,她们两个也会跟着一起津津有味的看。那时苏梅家并不富裕,不像后来可以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磕瓜子。苏梅家除了干巴巴的看电视,还冻得像一条冻僵的狗,冷飕飕的穿的比往常更厚更笨。大过年,她家连个没火都不舍得烧,不是苏梅父母不舍得烧,而是苏梅不让她们烧。一想到来年学费书费各种学杂费,苏梅更不同意把钱花在这个上面。用苏梅的话讲,花钱花在刀刃上,那样她才花的不心疼。
可这次吃完团圆饭饺子,苏梅再也坐不住了。
苏梅穿上大厚棉袄,戴上围巾、帽子、手套,推着自行车就要往外走,却被苏阳发现了。苏阳问:“姐,你去哪儿?”苏梅说出去转转,苏阳看苏梅车前有个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东西,东西挂在自行车又刹车上摇摇晃晃左右摆动,像是荡秋千。
苏阳一看就看出苏梅反常故意提高音调,让屋里包水饺的苏父苏母听到,大声说:“姐,这里面装的什么?”苏梅不敢让苏父苏母知道自己要去看望陈世龙,急忙给苏阳做出一个嘘的手势,以防苏阳节外生枝。苏阳知道自己目的达成,小声问:“姐,你去哪儿我也跟着你去哪儿。”每次苏梅去哪儿,苏阳都会第一时间发现,而且他发现后都要死缠烂打跟着,就像苏梅跟屁虫,苏梅怎么甩都甩不掉。即使苏梅用好吃的好话红哄,也别想骗过苏阳火眼金睛。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苏梅确实不想带苏阳,一是怕苏阳见了陈世龙说话没轻没重,二是当着苏阳,她也不能随性说话担心苏阳学给苏父苏母。苏梅呵斥道:“我去哪儿,还要你管,回你屋去。”苏阳一看苏梅出门不带他,要把他扔在家里,便大喊:“妈,姐她……”苏梅一把捂住苏阳的嘴,小声说:“真要跟我去?”苏阳一副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苏梅摆手道:“你去也行,但是你不能说话,我不点头同意,你就不能说话,不准捣乱,最最重要一点,不能告诉爸妈。”苏阳点了点头,苏梅松开了一把汗,轻声说:“去!穿上厚衣服,我骑车带你去。”苏阳还没听完,“咕咚”一跳就从院子里跑到屋里,身手矫捷的像兔子又像猎豹,瞬间没了踪影。没一会儿功夫,苏阳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从屋子里轻手轻脚出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睛像出水一样水灵。苏梅看到苏阳臃肿的样子扑哧笑了,苏阳难为情地说:“姐!我是不是穿的太厚了,是不是走样了?要不我把这些脱了?感觉又厚又沉,还不舒服,别提多别扭。”苏阳不等苏梅说,就要开始脱衣服。苏梅一把拽住苏阳,轻声说:“去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苏阳就跑了出去,看上去特别开心。苏梅出了家里大门后,走到胡同口,看到苏阳站在胡同口等着自己。苏梅走过去后,像大姐大的范儿,说:“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苏阳先点了点头,后说:“我记住了,姐!”苏阳说完就要扶着车子坐上后座,苏梅扶着自行车,神情严肃地说:“为了保障起见,你重复一遍我说的话,说对了就让你坐上,说不对就不让你坐。”苏阳重复了一遍苏梅说的话,苏梅这才安心,说:“我先骑上自行车,你要是能跳上后座你就坐,要是跳不上,就老老实实回家。”苏阳一听不高兴,说:“姐,你怎么这样,说话不算话,哪有你这样的姐。”苏梅瞪了苏阳一样,意思是想去就按照我说的做,不想去就别说那么多。苏阳笑着说:“姐,你太小看了我,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不,我骑自行载你,我有的是用不完的劲儿。”苏梅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部想带苏阳跟着自己一起去,本想提出苛刻条件,苏阳就会临阵退缩,这倒好,反而激起他强烈的愿望,只好说:“不用,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载你。一会儿我骑自行车,你可要跟上,丢下你,我可不管,也别怨我。”苏阳笑着说:“姐,你放心,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苏梅看了看苏阳,自己先骑了自行车,骑稳后,朝着身后说:“上来吧!”苏梅速度不快也不慢。苏阳轻轻一跃,就稳稳地坐上自行车后座,像奥运会跳高运动员一样,看上去轻松利落,完美无敌。这对农村的孩子来说,早就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儿,本身苏阳就喜欢上蹦下跳,跟个猴子一样。
苏阳不知道苏梅去哪儿,也不敢问苏梅去哪儿,生怕一问,苏梅就不让她去了。苏阳心里有些小小得意,但又不敢表现的出来。苏梅被苏阳发现了,转念一想,说不定被苏兰也发现了,顿时后悔起来,不该让苏阳跟着一起。苏梅说:“小弟,要不你回家吧,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买好玩的,给你买好多摔炮。”苏阳说:“我不,你哪儿我就哪儿。你别想把我一个人扔家。”苏梅说:“万一你二姐发现了,爸妈面前告状反咬我们一口,咱两都吃不了兜着走。”苏阳一听这些烂的不能再烂地借口说:“姐,你放心。在爸妈面前,他们都是听我的,根本不会听二姐的。再说了她还巴不得我离开,好一个人抱着看电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在她跟前坐着,她还嫌我碍手碍脚的。”苏梅一听喜上心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苏阳说:“真的,我不哄你,姐!”苏梅这才放心骑着自行车载苏阳直奔陈世龙家。
在路上苏阳不问苏梅去哪儿,却想着法的哄苏梅开心,只要苏梅开心就不会再撵他回家。苏阳问:“姐,你塑料袋里装的什么?装的饺子吧!”苏梅心想我藏的这么严实,怎么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急忙问:“你怎么知道?”苏阳心说我能猜错吗,亲眼看见你把饺子放进去的,但苏阳不敢这样说,生怕一说实话,苏梅生气他偷偷监督她,他也不是监督,只是正好恰巧看到了。苏阳改口说:“姐,你让我抱着吧,水饺都被凉风吹凉了,吃的时候就不好吃了。”苏梅心想也对,一边骑自行车一边解扣,弄好之后递给苏阳。苏阳搂在怀里,像是搂着一件宝贝,紧紧放在衣服胸口处抱着。
从家到县城,骑自行车大约一个小时,有些路段全是土路,坑坑洼洼。苏梅骑着自行车,苏阳坐在苏梅身后哼着歌,有些路段是修成后的土路,平平整整,自行车压在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越往城里走,路越平整,基本铺的都是小石子路,黑色石子把路铺的光亮漆黑,像给大地披上一件黑色大衣。
苏阳从来没有来过城里,这是第一次,还是偷偷跟着苏梅一起来的,但这并不能影响并破坏苏阳的心情。苏阳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偷偷高兴,要是他没看见苏梅偷着盛水饺,也不会有机会来县城。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的,叽叽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着游戏的童年。”
苏阳在后座唱完又吹起口哨,吹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听上去还挺好听,不过苏梅根本没有心思听。苏阳感觉还不够,在后面嚷嚷着让苏梅也跟着唱。苏梅在想一会儿陈世龙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表情,自己越想越开心,只顾想自己的小心思,根本没有心思配合苏阳。苏梅说:“这会儿我不想唱,等我想唱的时候再给你唱。”苏阳不高兴了,从叽叽喳喳的麻雀瞬间一言不发。苏梅不想惹苏阳不高兴,担心苏阳抓住自己把柄不放,只好顺了苏阳心意,说:“你唱,我跟着你一起唱。”苏阳就唱起来,苏梅跟着苏阳一起唱《童年》。学校里每个学生都会唱这首歌,包括苏父也会唱。有一次夏天晚上,为了消暑避热,苏父把黑白电视机搬到院子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吹着夜风乘凉。正好是《同一首歌》的时间,是一个歌唱节目。这个节目是苏家统一公认好评并喜欢的节目,即使无数次重播,全家人也会看的津津有味,不舍得换台。当时《同一首歌》里有个男的和女的一起唱这首《童年》,男的长的帅,女的长的好看。苏父说这是他年轻初中那会儿唱的歌,还说歌词写的就是他初中上学时学校的模样,教室门前有一棵大榕树,榕树前面就是操场,不过操场里没有秋千,但是有单双杠。他和男同学们一边唱《童年》一边比赛单双杠,看谁玩的最溜,看谁玩的最多,看谁坚持的时间最长。苏父说着她们姐弟三人听不懂的话,苏父坐在电视机前热泪盈眶。苏梅看见苏父眼里饱含热泪,眼里明晃晃的,想说什么也不说了。苏阳小不懂事,不停的问东问西。苏梅不知道苏父为什么听一首歌竟然能听哭,直到有天,她才读懂那么句:初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苏梅不让苏阳不再说话,苏父悄悄把脸背过去趁人不注意把眼泪抹去,说:“你们也好好听一听这首歌,这首歌越听越好听。句句写的都是大实话,以为写的是别人,其实句句写的是自己。”苏父说完站起来悄悄回了屋子,过了片刻,才出来继续看《同一首歌》。
那是苏梅第一次听这首歌。苏父每次听到好听的歌曲都会说:“你们认真听人家写的词,不仅词写的好,作曲也好,越听越好听。”本来三个孩子没那么喜欢这首歌,让苏父这样一说纷纷学起这首歌。当同班同学都学这首歌时,苏家三个孩子早就学会唱了《童年》。
苏梅和苏阳一唱一和,苏梅唱苏阳吹口哨,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曲唱完,安静下来了,两人谁也不说话。没过多久,苏阳说:“姐,你要给谁送饺子?为什么不告诉爸妈?”苏梅说:“送给我的一个同学,他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苏阳不解地问:“他爸爸妈妈呢?兄弟姐妹呢?”苏梅知道如果给苏阳解释,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直接说:“他爸爸出车祸了,为了救他死了,他从小没有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苏梅说完,耳边回荡着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心里难过起来,莫名的难过,像是替陈世龙难过。苏阳说:“那他没有爷爷奶奶吗?”苏梅说:“没有!”苏阳情绪瞬间低落,无比伤感地说:“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们三个没有爷爷奶奶。”苏梅没说话。
从苏梅出生起,就没见过爷爷奶奶,更别说苏阳。苏母嫁进苏家时,家里也没有公公婆婆早就去世有些年头。因为没有公公婆婆,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苏母一个人张罗,顾了东就顾不了西,顾了西就顾不了东,一人恨不能劈成五六份。苏梅小时候就抱着苏阳,苏阳是被苏梅抱大的,苏梅就像苏阳的小母亲,像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苏阳,一抱就是一天。苏梅年纪小,没有多大力气,而苏阳刚出生时又胖又沉,苏梅还没抱一会儿就抱不动,只好抱着他坐在门前。那是苏家的老家,还未搬到现在住的地方,那个老家出了门就是大街。苏阳一见街上人来人往,就不哭了。苏梅记事起看到同学家都有爷爷奶奶,唯独自己家没有,她就有些羡慕那些有爷爷奶奶的伙伴,因为他们的爷爷奶奶对他们都特别好,要什么给什么,不舍得让自己孙子掉一滴泪。一想到此,苏梅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更没想到苏阳也会有这种感受。
“姐,为什么你对这个人这么好?是因为他也对你这么好吗?”苏阳坐在后座担心自己掉下去,拽着苏梅的上衣衣角往车座里面挪了几下屁股,感觉安全后说的一句话。
“怎么说呢?他对我很好,不过我对他好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我才对他好。”
“那是为什么?”苏阳疑惑不解。
“因为他是个好人!”苏梅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但又找不出其她理由。
“姐,你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吗?我可以经常跟着你找他玩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让苏阳和陈世龙玩,或许怕苏阳发现点什么。
“姐,我想回家,不想和你去了!”苏阳像一只委屈的绵羊。
“不行,我把你送回去,天都黑了,而且爸妈说不定就知道了。”
苏阳不说话,苏梅只是骑车也不安慰苏阳。
“姐,以后你对他好吧,没爸没妈的孩子很可怜。”
苏梅心头一震,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了,刚才右脚差点登个空,说:“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没有爷爷奶奶疼都已经够可怜了,没有爸妈,那不更可怜!”
“他确实可怜,比我们可怜一百倍一万倍,至少我们还有爸爸妈妈。小弟,你希望姐对他好吗?”
“希望!”
“你不告诉爸妈?”
“不告诉!不过告诉爸妈,她们也不会说什么。她们肯定会理解你的,肯定像我一样希望你对他好!”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好了!”
苏阳没太听懂苏梅的意思,今年才11岁上四年级,青春期都不到,更别说其他,便问:“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懂。男女有什么区别吗?”
“将来有一天,你会懂的。”
“反正姐你对他好,我不怪你。”苏阳淡淡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朋友啊,亲人呐,需要被人关心呐。”
这下苏梅被苏阳弄糊涂了,一下看不懂苏阳了。有时她感觉苏阳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有时感觉苏阳什么都懂。苏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什么也不说。
“姐,你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记住。”苏阳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苏梅心想到底你是我弟还是我哥,怎么一下说懂事就这么懂事!苏梅只好说:“记下了。”
“那就好!”
苏梅万万没想到无意间给陈世龙搬来一个救兵,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苏梅到陈世龙家胡同后,便让苏阳在胡同口处看着自行车等着。苏阳一百个不乐意,苏梅也不同意苏阳跟着自己进去。苏阳没办法,只好威胁道:“你不让我去,我就给爸妈说你偷着给人家送饺子。”苏梅只好带着苏阳进去,在去的路上苏梅警告苏阳只准看不准说话,苏阳点了点头。
苏梅敲了敲陈世龙家门,陈世龙家门没锁,便推门进去,冲着屋里喊陈世龙名字,喊了三遍,陈世龙才从屋子里出来。陈世龙掀开棉帘,站在棉帘下,一看是苏梅,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苏梅笑着说:“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苏梅把被苏阳暖的热乎乎的饺子送到陈世龙面前,说:“打开看看!”示意陈世龙收下。陈世龙站在门口,朝苏梅轻轻一笑,准备打开。苏梅笑着说:“我大老远这么冷的天给你送来,你不让我进屋烤烤手暖和一下?至少让我喝杯热水吧!”陈世龙有些尴尬,犹豫一下,急忙说:“进来吧!”苏梅进屋一抬头看见林月和桌子上的水饺。苏梅一时愣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现在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陈世龙站在苏梅旁边,见苏梅没往里走,自己也没往里走。林月一见是苏梅急忙站起来,微笑着说:“你……你……你来了,苏梅?”三人的话不知为什么一下没了,空气瞬间凝固,氛围感觉极其尴尬和诡异,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醋味。陈世龙看了看林月,又瞄了眼低着头的苏梅,急忙说:“苏梅,快进来坐。”陈世龙又给林月递了一个眼色,林月站在那也是一动不动,说:“苏梅,你来了?快来尝尝我妈包的水饺。”苏梅不看林月,也不看陈世龙,低着头像犯错一样,说:“我没什么事儿,正好顺路过来。”陈世龙见苏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说:“苏梅坐下来,我们一起吃饺子!”说完,陈世龙就要拉苏梅往里走。苏梅一下挣脱陈世龙,说:“我还有事,天要黑了,我得赶紧回去。”苏梅说完就要往门外走。陈世龙挡在苏梅面前,看着低头的苏梅说:“进屋说会儿话吧,好长时间不见面了。”苏梅看见陈世龙站在自己面前,挡着自己的去路不动,莫名窜上一股恼火,莫名想要发脾气,现在她的心情很糟糕,也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奇怪的三个人。此时此刻,她谁也不想理,什么也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只好胡乱编个理由,说:“我该回去了!”林月忽然说:“小龙,饺子我送到了,我也该走了。苏梅,你坐下来和小龙说会儿话吧!”苏梅听完林月的话,没等林月走过来,冷不防侧身从陈世龙身旁走了,头也不回,连一句告别地话也不没说。苏梅拉着站在院子里的苏阳往外走,像是落荒而逃。苏阳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姐,怎么说走就走?”苏梅忍着心头怒火,头也不回地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苏阳还想问什么,一看苏梅正在生气,便不敢再问,这点眼力价儿,他还是有的。苏梅推了车子就骑起来,也不顾苏阳有没有坐上。陈世龙在后面喊道:“苏梅!”苏梅头也不回。苏阳坐上车后座,看着身后的陈世龙一边追,一边喊:“苏梅,等一等,你听我说!”苏阳不解地看着苏梅,想要看清苏梅的脸,但努力了,却什么也看不到。苏梅紧锁眉头的时候,苏阳不敢说一句话。苏阳已经从苏梅身后感受到苏梅的愤怒,只是看着陈世龙跑着追自己的姐姐。苏阳心想这是闹哪儿出。苏阳疑惑的看着跑着的男生,那人追了一段距离,没有追上,终于停下来。苏阳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路尽头。
陈世龙见苏梅骑着自行车走远,再也追不上,只好回家了。
林月见陈世龙回来,问:“苏梅呢?没和你一起回来?”陈世龙失落的坐在沙发上,说:“没追上!”林月说:“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恐怕苏梅误会了。”陈世龙心情也烦烦的,说:“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反正不差这一次。”林月看着陈世龙看上去很累,说:“这下完了,苏梅一定恨死我了。”陈世龙看了林月一眼,说:“她恨你什么,和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要怪就怪我,怪不着你。”林月听完暗自窃喜,说:“你真的这样想?”陈世龙不解地看着林月说:“不这样想,那还怎么想。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早晚都得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林月说:“找个机会你好好跟她说说,说开了就好了,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陈世龙现在很乱,看了一眼林月说:“要是她像你这样善解人意就好了。”林月刚想说什么,陈世龙说:“不说她了!”
苏梅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万分委屈,越想越觉得憋屈,眼泪就不听话流下来了,豆大的泪水下雨一样。苏阳像多长一双眼睛,感觉苏梅哭了,说:“姐,你哭了!”苏梅急忙用另一只手擦掉泪水,带着鼻音嘴硬的说:“哪有!”苏阳说:“你明明哭了,还不承认。”苏梅一听刚擦完的眼泪又流出来了,骑了一路自行车,掉了一路眼泪。
苏阳本想安慰苏梅,担心自己说错话,又惹苏梅伤心,什么也不没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安静地坐在车后座,紧紧拽着苏梅衣角。苏梅一想起林月叫陈世龙的名字叫小龙,心就碎了一地。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林月却在自己面前,叫的那么亲热,仿佛林月和陈世龙的关系比自己和陈世龙的关系更要好。苏梅想起来自己大老远不顾一切给陈世龙送水饺就无地自容,自作多情,没事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下好了,自己被陈世龙和林月当场狠狠羞辱一番。苏梅感觉自己受了万分委屈,比窦娥还冤,更加伤心难过。
“姐,他欺负你了?”苏阳在后面关心问。
苏梅不说话。
“姐…….”苏阳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苏梅哪有心思听苏阳说话,耳边不停回响林月的那声小龙,那声小龙看似不起眼,却能狠狠地直刺苏梅心窝,让她很疼痛难忍。苏阳感受到苏梅心情不好,不和苏梅说话,小声嘀咕说:“姐姐,我长大后绝不让你哭,一滴泪也不让你留。”
苏梅破涕而笑,说:“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弟弟,是我保护你,不是你保护我!”
“我不管,反正以后我要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你。姐,我不明白你好好的为什么哭。”
苏梅轻轻一笑,像极了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姐的泪水太多,眼睛装不下,就溢出来了。”
“那为什么我不是呢?我看到你难过,我也难过。姐你别哭了,我想看你笑,你笑的时候特别好看,特别像春节晚会的主持人倪萍。”
“哪有?”苏梅没想到自己在弟弟心中位置那么高,不由后悔来时那样凶他。
“真的!姐你在我心目中最好看,最漂亮,将来长大,我就娶你这样的人当媳妇。”
“胡说!你才多大就想找媳妇,小心爸妈听见打你。”
“实话嘛,只是早晚的事。姐,如果你不是我亲姐该有多好!”
“怎么了?”
“这样我就可以娶你,你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苏梅无奈地笑了说:“那这辈子你是指望不上了。”又说:“你才多大,张口闭口媳妇的,将来我看谁还敢嫁给你。我看你将来也是怕媳妇!”
“那我不管,反正我要找就找你这样的。将来我要找个对我好的,就像你对我这样好!”
“傻弟弟,你是家里最小的,我又是你姐,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就是说说。”
“说也不行,以后这话不能乱说,要是被别人听到一定会笑掉大牙。到时候你娶媳妇可真娶不着了。”
“娶不着就娶不着,谁怕谁?”
苏梅不知怎么给苏阳说明白,只好停止这个话题。
“姐,你是不是喜那个人?”
车把差点从苏梅手里滑出去,苏阳的话吓她一跳,苏梅生气的说:“你再乱说,我可不管你了,你自己走着回家吧。”
“姐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觉得我小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
“胡说什么!”苏梅仿佛被苏阳一下戳破心底的秘密,苏梅从来没想过和陈世龙的关系,也没证实过两人的关系。苏梅认为自己对陈世龙好完全是出于同学间友谊,没有掺杂其他。苏梅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陈世龙,不是女生对男生的异性喜欢。可今天仿佛被苏阳一下拆穿,说到苏梅心底,事实上,苏梅就是不知不觉间喜欢陈世龙,慢慢地喜欢,要不然自己干嘛刚才生那么大的气?苏梅一瞬间,明白自己对陈世龙的真实情感。不过,苏阳说陈世龙也喜欢自己,苏梅还是很意外。苏梅想问苏阳从哪儿看出来陈世龙喜欢自己,但又没法问。那样就证实了苏梅喜欢陈世龙。
“姐,你不说就代表默认,默认你喜欢他。”
“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喜欢他,我的眼是真瞎了。”苏梅自欺欺人。这世界上都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可是女人也会说谎,明明喜欢,嘴上却说不喜次,口是心非,往往把自己伤的伤痕累累,最后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