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床褥比起寺庙的要轻薄许多，但却带给我一种久违的踏实感。其实主卧是一大一小相连的，间隔一堵木板墙，床头对着一块升降帘，另一侧还有一个正门，而我在小室。

　　“他爹，你看小石头是不是壮实了。”入夜，阿妈同阿爸窃窃而语。

　　“自然是的，寺里师父带着修行，饿不着他。”阿爸回答道。

　　“瞧着要懂事很多，”阿妈感慨道，“唉，都怪咱当年赶走了算命先生，害得孩子遭老罪……当家的，你看能不能把小石头接回家来，拜佛也未必要出家啊。”

　　阿爸沉默了一会儿，“哪有那么容易，以后再说吧。”

　　阿妈却不依不饶，埋怨道，“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当和尚吧，你老甄家可就这么一个血脉。”

　　夜幕低垂，斑驳的灯火、星光栖息于错落村舍间，仿佛是这山、这城蠢蠢欲动的孤独、无奈与悲苦。靡霏之于阑珊，终是陷入冷冷清清。

　　我梦见我披着景兰袈裟，坐在恢宏殿堂，青灯古佛、木鱼经卷。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却为何要哭？不是说极乐世界，没有众苦，但受诸乐，不被尘世污染么？

　　我对沈凉玉已然要熟谂许多，至少在她面前不复昔日的言辞诺诺。心中无愧，便少了魑魅魍魉作怪，她既也信佛、礼佛，我自然能平等相待。

　　“所以说你是要当沙弥尾咯。”沈凉玉歪着脑袋望着我。

　　我苦笑着说，“这哪是我的主意，再说了怎么就成了沙弥尾了。”

　　沈凉玉掰着手指替我细数，“其一，法禅寺住持至今未公开收过徒弟，你这是独一人，想来不会说突然冒出个师弟吧；其二，你寺里虽有诸多同门，但他们待遇和你可是不同？如果真要有沙弥尾怕是早就选出来了，又如何从小和尚熬成了老和尚；其三，说来其实也没道理，但我就是觉得你有那资格。”

　　“你还真是高看我。”我坐在驿站路边长亭下，石板上，山风吹过脸庞，迷离了眼，也迷离了我的心。

　　“怎么了？能当上沙弥尾不是更说明住持对你的器重吗，反倒见你这般怏怏。”沈凉玉也随我一道坐下。

　　“佛肯渡我，自是慈悲。但我又真的只是我么？成佛就须得要放下吗？”我没有想得到答复，因为我明白得很，如果自己都想不通，想不透，说一千道一万皆是无果。

　　落霞是有无尽风情，更添愁绪，辞别伊人，蹒跚而去。我解脱鞋袜，让自己走的更踏实，人生漫漫路，何尝不是独行，或许我早已有了觉悟，但却总要有个过程。

　　兜兜转转，还是那方寺院，那尊佛像，那间禅房，那块蒲团，那件僧袍，那串檀珠，那只木鱼，那段佛恩。

　　算命先生说的没错，像我这样命里冲煞，光是伤己方人，还奢求什么完全，我愿化功德，赎前身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