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上官浮书爽朗一笑,看着沐尘说道:“沐兄,你这是要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把我闺女给拐跑啊!”
沐尘呵呵一笑,慢悠悠喝了一口酒,“小雨诗多出去走走,也挺好的,可真要如此,不得先经过上官兄的同意不是?”
上官雨诗闻言低沉着精致小脸,旋即起身俯视着沐尘,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挤压得大白兔就快撑破衣服蹦跳出来,妙龄少女神情肃穆问道:“沐尘!你是不是喜欢我!?”
桃树下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听闻此言,十分诧异看着上官雨诗。
沐尘闻言目光惊愕,呆愣在哪里,举起的老葫芦停滞在手中。
上官雨诗旋即俏皮一笑,眨眨眼,“眼光真好。”
妙龄少女重新坐回束衣男子身旁,看了帷帽女人一眼,苦涩一笑道:“沐尘,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不能,我要陪着小姐,陪在爹爹身边。你有所不知,我爹虽为武道修士,跻身道尘,不过也只是小姐她的众多扈从之一。爹爹身为士族扈从,在世家门阀里面地位低下,而我是他的女儿,地位则更加卑微。小姐告诉过我,在她的世家门阀,并不反对扈从娶妻生子,反而乐见其成,因为扈从不是死侍,七情六欲、人情世故这些都需要具备,行走江湖,遇到变故多由扈从去解决。至于允许娶妻生子,很大原因是想靠孩子与其贱内来拴住扈从,让他们有后顾之忧,不敢轻易里通外敌,间而叛变导致世家门阀有危险。小姐还说过,她的世家门阀里面有许多如我这般年纪不大的女孩男孩,甚至年纪更小,大都是扈从们的子嗣,基本上是侍奉小姐公子的命,干着小厮、丫鬟、书童的苦活,悲惨一生的命运也就此奠定。若是跟对心地善良、通情达理的主子还好说,可要是跟着心肠歹毒、不近人情的主子,但凡看你一个不顺眼,非打即骂,或者有不顺气的地方,就把气全撒在丫鬟跟书童、小厮的身上,即便失手打死了也没关系,在许多名门望族的眼中,丫鬟与书童、小厮的命,犹如草芥。小姐还说过,山下名门世家,子嗣众多,基本都会有几个斯文败类,但凡府邸中的丫鬟年纪略大,出落得婷婷玉立,姿色出众,多半会世家子弟凌辱一番,玩腻了就换一个,若有肆死不从的丫鬟就硬上,完事儿后杀掉抛尸荒野,坑都不给你挖一个,任由野兽食肉饮血,或者囚禁地牢,与鼠虫蛇蚁为伴,永无天日可见!小姐的世家就有几个纨绔子弟,不拿丫鬟当人看,全当发泄兽欲工具!”
中年人听闻此言呵斥道:“雨诗!闻人世家的公子们为人如何,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
妙龄少女闻言小脸愤懑不平,“亏他们还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上官浮书欲言又止,内心叹息,他由于小时候家道中落,逃难之际被帷帽女人的父亲收留,培养成一位扈从,生死不由己,哪怕心里再压抑愤怒,也不能在帷帽女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的性命,他的一切都是世家门阀给的,随时都可能被收回去,也包括性命!
沐含香闻言之后,再看上官雨诗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烮灵裳与龍沁面无表情。
沐尘悠悠然喝了一口老酒,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妙龄少女深深看了一眼父亲,笑容满面,对众人骄傲道:“虽然我爹只是一个世家扈从,但我并不觉得丢脸,以后我要成为盖世女侠,为他争口气!”
上官浮书满脸欣慰笑容。
妙龄少女对帷帽女人笑问道:“小姐,我今天把这些告诉沐尘,你不会生气吧?”
帷帽女人莞尔一笑,握住妙龄少女的小手,柔声道:“我把你视为妹妹,自然不会生气,我曾跟你说过离开世家云游远方的原因之一,便是看不得家人所做之事,其二也是为了保护你。”
妙龄少女内心感动,笑靥如花,抬头望着飘零而下的桃花瓣,伸手握在手中,突然对束衣男子说道:“沐尘,谢谢你。”
束衣男子闻言茫然不解,问道:“谢我干啥?我既没有教你武学宝典,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
妙龄少女笑容满面,天真无邪,“遇到你,让我知道,原来天底下也有一些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拳头大,本领高,实力强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欺负别人。就像我一路上跟你吵架,说你骂你,忍不住打你,可你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从没放在心上。每次待在你身边,会让我很安心,虽然我没有哥哥,但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一种心安,如同哥哥永远会保护妹妹,永远会迁就妹妹的那种心安。”
束衣男子笑呵呵道:“这番心里话说的甚得我心,让我喝口酒压压惊先。”
言罢,沐尘仰头痛饮了一大口老酒,眼神迷离恍惚,深处一缕悲伤稍纵即逝,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事……
上官雨诗浅笑嫣然,看着沐尘天真道:“沐尘,其实我知道你很厉害,虽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吹牛,但起码打得过我爹爹的徒弟叶昊,跟我爹爹比还差得远。”
相对而坐的叶昊一脸无辜,莫名躺枪。
沐尘听闻此言,郁闷不已,“什么叫我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在吹牛,你要夸我就说点好听的嘛,怎么还拿我跟你老爹比啊。”
上官雨诗乐不可支,笑容灿烂道:“那就比我爹爹差那么一丢丢。”
沐尘塞紧老葫芦,没了喝酒的兴致,伸腿将地上的痕迹抹去,用手指头悄然有序击打了几次树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岔开话题对上官浮书说道:“上官兄,你们刚吃完桃树道果,先在此调养片刻,我去山崖口那边瞧一瞧,这么多年没来骜山了,那条山路在哪都有些记不清咯,说不定能回忆起什么。”
上官浮书微点颔首,“注意安全。”
沐尘快步离去,此刻那颗古老桃树轻微摇摆,一片瑰丽釉红的桃花瓣随风飘扬而去……
沐尘沿着瀑布湖泊流淌的溪流一路走去,来到山崖口边上,目光远眺,断崖叠嶂之下道道飞瀑垂帘,氤氲着朦胧山雾,如云海般缥缈不定。
众人远望着山崖边的那道背影,随即便瞧见他纵身一跃而下,消失不见。
上官雨诗刚想去看看,便被父亲上官浮书一把拉住,中年人看出妙龄少女的意图,训斥道:“雨诗,你就待在小姐身边,哪都别去,沐兄有他自己的事情做,你一个小姑娘去瞎凑什么热闹。”
上官雨诗不满道:“爹爹。”
上官浮书严厉道:“坐下!”
妙龄少女闻言小脸气呼呼,露出求助的目光看向帷帽女人,后者莞尔一笑,柔声道:“听你爹的话,沐尘不过是去熟悉一下路途,待会儿就回来,我们在此安心等待便好。”
妙龄少女听闻此言只好作罢,坐在束衣男子原来的位置上,拾起枯枝,漫无目的绘画着什么,心绪飘向远方……
那一片瑰丽釉红的桃花瓣沿着山崖边飘落而去,如有目的一般,借着山风徐徐,一路飘向天幕的某朵云雯当中。
云霄洁白无瑕,那一片桃花瓣飘落在上面,顷刻间散发着琉璃异彩,逐渐变化成一个佝偻老翁,空灵的身躯四尺有余,拄着一根八尺枯拐,对比起来很不协调,枯拐勾首上还盛开着几朵瑰丽桃花,老翁全身上下桃红一片,仿佛一个涂满了胭脂水粉的老头子,右手拄拐,左手轻捋着长须,一脸和蔼可亲的神色。
老桃翁目光疑惑盯着云崖边际上的那道背影,衣袍掠掠,他边走边思量,越看越觉得眼熟,可就是回想不起来,老头子走到近前询问道:“这位道友看起来很熟悉啊,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桃花渊?”
束衣男子转身低头看去,旋即俯下身形,老桃翁右手紧握着枯拐,后退半步,二人距离很近,束衣男子饶有兴致注视着他,当即伸出右手,中指弯曲给了老桃翁一个毛栗子!
老头子捂着脑袋一阵吃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怒目圆瞪,刚想要破口大骂束衣男子,随即反应过来,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蹦得老高,愕然注视着束衣男子,惊骇道:“我滴个亲娘嘞,不对,我没有娘,大人呐,你咋又回来了?”
老桃翁又觉得语气不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这么久不见,您身体安康……”
老桃翁本是骜山桃花渊的一颗古老桃树精气所化,潜心修道,逍遥自在,也没干什么坏事儿,除了“不经意”看见曼妙多姿的女人们在湖泊之中洗澡而已。老桃翁常年隐居在桃花渊中,在古老桃树年轮中搭建一座府邸,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既下不了山,也出不了桃林,在这么多年里隔各三五年便有修士途径桃花渊,老头子也不会太寂寞,依稀听着修士们零零碎碎的交谈,也能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观想世界。
老桃翁这么多年隐居在桃花渊,自然也碰到过许多光怪陆离之事。
许多许多年前,老桃翁有意识之后,便遇到一位腾云驾雾而来的老道人,仙风道骨,见桃花渊风景秀美,并指一挥,削掉一株老桃树,在树桩上刻画出棋盘,与自己弈棋一局,他如青山坐落,风吹雨打也岿然不动,聚精会神与自己对弈棋局,足足对弈了半载也未曾分出胜负,老道人走的时候,骂骂咧咧,气得吹胡子瞪眼,老桃翁见他远去,走到树桩前心疼不已,不禁在心里咒骂一番,这颗被削断的千年老桃树,对老桃翁修行上的意义重大,如同一个人手掌上的指头,缺一不可。
在此之后,也有御剑而行的修士们,偶有兴起,落在桃花渊之中,各自站立在一边,迎着桃花飘落的轨迹舞剑一篇,搭剑而上,时而如微风一般轻柔,时而如飓风一般狂暴,一剑递出,如龙出渊,老桃翁在府邸中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多年里,老桃翁也见过伤痕累累的修士们来到桃花渊,缺胳膊断腿的都有,伤势凄惨,想必又是胸怀一腔热血,上骜山为百姓斩妖除魔的侠义之士。
老桃翁躲在府邸中,并不想招惹事端,有时即便出于好心,也会遭到无妄之灾,老桃翁就曾遇到过,所以他选择在一边冷眼旁观,任由修士们自生自灭。
不过让老桃翁记忆犹新的是那一次,大概在四千年前,桃花渊来了一位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寻得他的本体所在,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揪出来,讨要俩颗蟠桃道果解渴。
老头子自然舍不得,他自有意识以来,那桃花渊千年来才结俩颗道果,有时千年才凝结一颗,甚至一颗都不结,他自己都不够吃,怎会拱手让人?
所以老桃翁撒谎说被人捷足先登,给摘了去了,那位世外高人自然不信,反手就给了老头子一个毛栗子,笑容可掬说你要是再不拿出来,我就把你连根拔起!
老桃翁迫于淫威,无奈忍痛割爱,把藏于府邸中的俩颗蟠桃道果贡献出去。而那位世外高人也不白吃食,离去之时,顺手布置了一道阵法在桃花渊,也算是给老桃翁的一点补偿,虽然并未节省时间,可阵法的妙用之一,便是有助于凝聚桃木精华,千年之后桃花渊凝结的道果有五个之多,这可把老头子给高兴坏了,蟠桃道果摘下来在府邸里囤着,每年一逢桃花渊结蟠桃,只摘取最甜最大的桃子,一个人躲在府邸里看着道果,一边吃寻常蟠桃一边数着蟠桃道果,哎,我就不吃,看着心里头美滋滋的。
不过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束衣男子敲毛栗子的手法,与那位世外高人一模一样,老头子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
老桃翁谄媚一笑,抬头看着沐尘哈哈笑道:“大人呐,你早告诉老头子我嘛,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这么滴,请您移驾尊步,去小老儿我的府邸,为你接风洗尘,斟些酿制的桃花酒尝尝。”
沐尘笑着喝了一口酒,笑嘻嘻问道:“刚才跟你讨要桃子的时候,比以前还要抠搜吝啬,行事小心谨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会有所不同,可是这些年里发生了啥事?让你对别人如此戒备。”
老桃翁闻言叹息一声,苦着脸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小老儿我曾帮助过一位骑牛赶路的老道士,他在桃花渊中寻得一丝破境契机,也许是太过急于求成,险些走火入魔,危难之际是小老儿我为他护道,引动您布置在桃花渊的阵法,耗尽积攒数百年的桃木精华,才得以保住了他的大道不崩塌。可那老道士不但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想将小老儿我抓住封印在画作之中,我当然逃跑啊,在桃花渊里如鱼得水,他见抓不到我,就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小老儿我说他的每一副画作,其实里面都住进了一只讲天下大义、无私奉献的妖物灵物,心甘情愿陪同他去到山下,为庶民百姓治疗疑难杂症,救死扶伤,只需要牺牲一滴精血即可。更离谱的是他还当场给我演示了一下,那老道士先把自己的青牛打个半死不活,随意拿出一卷画作,打开后悬浮在身旁,那画上描绘着一位栩栩如生的貌美妇人,他先是把画作卷起来一半,用一把小刀对着画上美妇的小腿一划,神奇的是竟然流出一滴鲜血,充斥着勃勃生机,而那美妇的双腿不断颤抖,依稀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出,想来那老道士将画作卷起一半,不让小老儿我看到貌美妇人的痛苦神色。他将那一滴鲜血收集起来,让青牛喝下,紧接着原本半死不活的青牛顿时精神抖擞,恢复如初。小老儿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着了那老道士的道,藏在府邸中不敢现身,任凭他如何说都没用,最后老道士气急败坏,竟然想毁掉桃花渊,得亏有大人您布置的阵法保护,他只得悻悻离去。”
沐尘若有所思,正色道:“想必那老道士妖言惑众,利用着天底下懂人情世故的妖物灵物们急需功德踏上正道的缘故,才会着了他的道,而老道士的所作所为,估计也是想依靠封印在画作卷轴中的古灵精怪,收纳庶民百姓的无量功德,得道成仙。不过利用生灵的牺牲,去挽救另外的生灵,这么做难免有些荒唐,估计到头来一无所获。”
老桃翁暗自思量。
云霄之上,沐尘直奔主题询问道:“小老头儿,你可知骜山中雄踞的大妖是何来历?”
老桃翁闻言一阵毛骨悚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悸动,娓娓道:“不瞒大人,如今骜山深处盘踞的大妖是何来历,小老儿我并不知情,倒是知道那头大妖于一千多年前来到骜山。小老儿我根据途径桃花渊的修士们交谈出的闲言碎语,逻辑分析一番,得知当年曙国被景国皇帝的铁骑征战吞并之后,景国皇帝刚在骜山敕封山神十来个年头,那头大妖便从天而降,不仅占据骜山,称王称霸,还将山神给赶出骜山,而原先在山中修行的魑魅魍魉、山魅精怪都对其俯首称臣,甘愿行犬马之劳。在那些年里,景国皇帝集结兵力,号令山上神仙修士,山下武道世家子弟,屡屡进攻骜山,可却死伤惨重,直到一千年前的某一天,骜山剧烈颤抖,山崩地裂,小老儿我在府邸中被惊醒,出去一看,我滴个亲娘嘞,原来是一条惊天大蛇从山脊掠去!太大了,体长似山脉,巨长而不见尾首,全身乌黑锃亮如美人秀发,只不过伤痕累累,鲜血如溪,看得小老儿我触目惊心,想必是遭受到了什么可怕攻击!之后的一千年里,只有一次大战打得地崩山摧之外,骜山中就再也没有什么大规模战斗,倒是有许多侠义之事上山斩妖除魔,不过后果可想而知,基本上都落得个被妖怪吃干抹净的下场。”
沐尘听闻此言若有所思,笑眯眯问道:“你在桃花渊这么多年,可有妖精前来此处?偷听到什么消息吗?比如那头大妖的洞府所在位置。”
老桃翁闻言惊愕注视着沐尘,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是要宰了那头大妖吗?”
沐尘咧嘴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老桃翁见状松了一口气,但沐尘接下来的话让他心提到嗓子眼去了!
沐尘随意道:“我想去大妖洞府瞧一瞧,随便去找一下可有什么宝库,毕竟大妖雄踞骜山这么多年,多少都收刮了一些宝贝不是。”
老桃翁闻言,不知该喜该忧,朝着沐尘竖起大拇指,正色道:“大人好胆量!小老儿我这些年里也见过许多妖怪来到骜山,途径桃花渊歇脚时听它们说想投靠那位大妖,交谈中提起过骜山深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半山腰处有一个岙虛洞,想必那头大妖就隐藏在那里!”
“岙虛洞……”沐尘默念一遍,仰头喝了一口老酒,道:“也罢,既然从你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消息,可也足够了。”
云崖边上,束衣男子俯下身子拍了拍佝偻老人的肩头,正经肃穆道:“小老头儿你吧,不正不邪,除了偷看女人洗澡,颇有伤风化之外,缺点就是有那么一些瘠人肥己,经常耍小聪明,违害就利乃人之本性,我也理解,可你并不算人,你等灵物若想早日修成正果,那也得争取契缘不是?正所谓给予别人一些善意,其实反过来想一想,不也是别人给予给你的善缘吗?怎么想都不会吃亏,你说是吧。其实我游历天下多年,也曾遇到过许多善恶无报之事,我有时也会迷茫,去天涯书院与先贤之师论道,善恶苟不应,何事空立言,这句话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亦或者该不该存在,还是我并未悟透其中真意。不过对你小老头儿而言,你只需要以心待人,善意待人就足够了,老天爷会赏饭给你吃的,也许你每逢桃林结果,留下一些甘甜桃子给途径桃花渊歇息的修士解渴,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愿意给你契缘呢。不过我今日在此,也给你说一些天地灵物避讳,倘若今后你有幸修成正果,万不可行恶,你们依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家伙,应当顺应天地修行,勿锋芒挑剔,勿锱铢必较,所行之事存心自有天知。更得防范心怀不轨的妖物,小心一些,别被耳濡目染脱变成妖物,那你的大道也就此崩塌,下场死路一条!”
佝偻老人神色凝重,每一个字都记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束衣男子喝了一口酒,正经没多久,又笑眯眯道:“小老头儿,你这么些年里偷看女人在湖泊里洗澡,可有绝世尤物?说来给我听听,描述一下,虽然没那眼福,但起码也让我幻想一下呗。”
佝偻老人一阵汗颜,欲哭无泪,“大人呐,您正经一些吧,哪有您这样的世外高人啊。”
束衣男子当即不不乐意了,笑骂道:“小老头儿你的抠搜毛病得改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世外高人怎么了?不能有七情六欲啊,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我是浪迹天下的墨家游侠,兼爱天下,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佝偻老人一脸古怪看着束衣男子,仿佛是在说,上次来桃花渊,咋就没见你以德服人呐。
束衣男子轻咳了几声,恢复一下世外高人的作态,对佝偻老人正色道:“记住我的话,今日一别,再见之时不知牛年马月咯。”
云雯滚滚,老桃翁变化成一片瑰丽桃花瓣,随风飘落而下……
沐尘悄无声息回到桃花渊山崖边,招呼众人上马跨鹿出发赶路,绕过湖泊,穿过桃花渊另一头,进入郁郁葱葱的古林,沿着山脊一路往下走一段距离,踏上一条被枯叶覆盖的小路,半丈宽阔,沐尘与上官浮书带头,路上倒也轻松惬意,使得一行人悠哉哉。
山雾朦胧……
沐尘跨着马鹿轻哼着小曲儿,间隙晃荡几下老葫芦,言语碎碎,一行人听得真切,什么酒快不经喝了,得省着点,什么走的时候应该跟小老儿要几罐桃花酿,虽然味道比不上陈年老酒,当水喝也行啊,什么没酒喝就没战斗力,打人都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
一旁的上官浮书哭笑不得,本来他们一行人着急赶路,出发前行囊里并未备多少酒酿,不过是在休憩的时候小酌一杯,毕竟武道修士尚未跻身大成,不宜过多饮酒,会坏了根骨。
上官雨诗忍俊不禁,她想了想招呼了一声沐尘,随即抛给他一包蜜饯,笑道:“沐尘,给你路上解解乏,你是带路的,集中精神,可别把我们大家带到妖怪洞府去咯。”
沐尘回眸朝上官雨诗微微一笑。
沐含香与龍沁同乘一头马鹿,她看着沐尘的背影,问道:“沐尘,我前些日子倒是酿了一些青梅酒,你要尝一尝吗?”
沐尘闻言侧过脸庞,笑道:“沐小姐的东西,我可无福消受啊,能喝你青梅酒的天上地下唯有一人,就是……”
烮灵裳神情凝重。
沐含香听闻此言“恍然大悟”。
妙龄少女督了一眼旗袍女子的背影,随即将目光看向束衣男子,问道:“沐尘,就是谁呀?”
束衣男子耸了耸肩,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她男人呗。”
旗袍女子闻言玉脸浮现一抹赧颜,神色傲然。
上官雨诗若有所思,看着沐含香,欲言又止,父亲上官浮书曾经告诫过她,出门在外,不可随意打听别人的事情,更不能询问私事。
细雨绵绵……
好在有郁葱古林遮风挡雨,一行人不用披上袯襫,落在身上的小雨点可忽略不计,四周有些寂静,一行人走在山林小道上,也不闲聊,也不说话,氛围有些沉重。
上官浮书看了一眼玩世不恭的沐尘,思量再三,问道:“沐尘,你平常都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还是有宗门势力隐居?”
沐尘诧异看着上官浮书,喝了一口酒,笑容可掬道:“我不是山上神仙修士,也非山下世家子弟,很久以前有一个家,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之后家没了,一切都变得陌生,虽然心里不想承认,可终究是要面对现实。”
中年人虽然感觉到束衣男子说得很随意,漫不经心,但也是第一次见他的笑容,如此苦涩难过。
沐尘喝了一口酒,接着笑道:“至于宗门势力,那也没有,倒是在岳屺上结交了两个不可多得的知心良友,很对我胃口,就是之前跟你们提起过的小道童,与那不让人看容貌的家伙儿。我定居在岳屺上的年头稍晚一些,他们日子早些,所以相互约定,大衍之年一个轮回,这些年里起码得有一人坐镇岳屺,四十九年光阴逝去便回去一趟,谁都不能缺席,剩下一年要一同下山,降妖除魔也好,吃喝玩乐也罢,寻洞天禁地,找宗门问剑,只要够潇洒快活,去哪都行。你们啊,老是认为我在吹牛,信口开河,我不过是挑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说出来,怕吓到你们,心里认为如我这般世外高人,定然是性情高傲目中无人,其实我们仨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遇到糟心事,有时也会发小孩脾气,遇到痛快事,有时也会畅快大笑,也经常为一件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可不像坐镇宗门那些止境老家伙儿,天天板着脸,一副睥睨天下的心态,高不可攀,只敢躲在宗门圣地,遮蔽天机,胆小如鼠,不如我们仨人潇洒快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沐尘喝了一口酒,对上官浮书笑道:“其实我也没啥威名赫赫的身份,本来想跟你说一个名不经传的身份,你也许没听过,可你家小姐若是名门世家,定会知道,但要是说出来,小雨诗就会对我崇拜不已,尊敬有加,估计这一路上不得苦闷死啊,那还是不要了,我还是喜欢她桀骜不驯的性格。”
上官浮书一脸古怪看着沐尘。
上官雨诗出声道:“沐尘,你在我面前吹牛也就罢了,怎么还在我爹爹面前吹牛,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沐尘回头看见上官雨诗朝他挥了挥小拳头,笑嘻嘻道:“你老爹呀,在询问我的事情,就像老丈人物色女婿一样,得了解了解情况不是,满意了才能安心把你交到我手中。”
沐尘督了一眼上官浮书,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不禁露出一抹赧颜,怒瞪了沐尘一眼,嗔道:“别胡说!”
沐尘哈哈大笑,见上官浮书一脸肃穆,他拍了拍中年人的肩头,道:“上官兄,玩笑之言,切勿当真,父女别离的催泪场面,我最见不得,所以放心好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亲闺女拐跑不是?”
上官浮书欲言又止,埋头赶路,他不过是一位世家门阀的扈从,生不由己,保护主子的安危为第一职责,说好听一些是恪尽职守,说难听一些就是炮灰,往往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扈从。所以中年人这四十多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拼命修炼,跻身武道更高的境界,不为别的,就为能保护好女儿。上官浮书深明自己如无根浮萍,他并不怕死,唯一怕的就是自己万一哪天不幸遇难,独留下上官雨诗孤苦伶仃一个人,无依无靠,那时候她该怎么办?所以便收了叶昊这个徒弟,也是希望他能有所成就,保护妙龄少女。上官浮书其实心中并不百分百信任帷帽女人她会视自己的女儿为妹妹,在世家门阀子弟眼中,扈从的子嗣低贱不已,命如草芥,怎么可能会体己如亲。这也不是上官浮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帷帽女人回到世家,即便将上官雨诗带在身边,不用干着丫鬟的活,可其他人看在眼里,指不定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尤其是闻人世家那几个衣冠禽兽的公子,见妙龄少女出落婀娜,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上官浮书与徒弟叶昊又不能待在上官雨诗身边,光想想都让他觉得害怕,自己不过是闻人世家的一个扈从,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当沐尘说要带上官雨诗走的时候,上官浮书心里有一半想答应,一半是不放心他。中年人并不了解束衣男子的脾性,倘若盲目将女儿交到他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上官浮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上官浮书内心打着算盘,倘若一路上试探沐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让女儿跟束衣男子走,远离闻人世家,去哪里都好。
沐尘察觉到一旁的上官浮书不对劲,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会儿长吁短叹,内心纠结像是要做什么生死攸关的决择。
束衣男子好似看出了中年人的内心想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上官兄,有时间单独聊聊。”
中年人对视着束衣男子的眼眸,如释负重,郑重点头。
妙龄少女一脸狐疑盯着束衣男子,看了一眼父亲,道:“沐尘,你想要跟我爹爹单独聊什么?”
束衣男子闻言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意识到笑过头了,收敛些许笑意,“说不得,说出来就没意思咯。”
妙龄少女看着束衣男子嘴角的笑意,骂道:“还不能说出来,肯定又没憋什么好屁吧。”
昏黄夕阳日落时,远山青黛染苍天……
一行人骑马跨鹿走在山间小路上,不急不缓,山路斜斜深进山中,穿过密林尽头后,目光远眺,视线开朗,群山绝顶攀松,尽都是密云薄雾。
山麓下修筑了一排宽大的石阶,径直通到半山腰上的庙宇古刹,石阶破毁损裂的情况严重,野草蔓生,显是被荒弃了许多年。
沐尘眼看天快黑了,跟大家伙儿提议去半山腰的古刹将就一夜,虽然简陋破烂,总比露宿山林野涧强多了。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倒是上官浮书颇为顾虑,明说了一些事情,深山老林中的废弃庙宇,往往都有魑魅魍魉居住,尤其是狐妖一类最为喜好,等着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或者上山赶路的步行客,途径深山古刹歇息一晚,隔天早上就变成一具精气全无的干尸。
听闻此言的沐尘哭笑不得,看着上官浮书说道:“上官兄,我以为只有你女儿会看那些神仙野史、志怪小说,不曾想到你也会信这些。山下很多市井百姓见识短浅,坚信在那些深山古寺里有狐妖害人,我不反驳,因为我也曾遇到过,可越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古刹,越不可能居住着妖物。你想啊,妖物以害人为根本修炼,肯定会选择一些人流较多的地方,什么途径山上的燧道、幽静的长街古亭,直通八达的驿路等等,半道上埋伏羁旅商贾、步行客以及读书人,反正啥人都可以,所以与世隔绝的庙宇古刹,哪个狐妖的脑子糊涂了,会选择连鬼影子也没有的地方害人。”
上官浮书并不否认沐尘说的话,可依旧忧心忡忡。
束衣男子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肩头,豪迈道:“上官兄,大丈夫理应胆大包天,正所谓,只要足够大胆子,妖媚狐娘坐月子!”
中年人听后一脸诧异,面色古怪看着束衣男子,仿佛是在说,沐兄,你果然与众不同,不愧是世外高人。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气呼呼朝沐尘扔去一颗蜜饯,正中他的脑袋,束衣男子当即作出防御架势,环顾四周,“谁?竟然偷袭大爷我!?”
上官雨诗怒道:“沐尘,你跟我爹爹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沐尘挠了挠头郁闷不已,随即看着上官雨诗大义凛然道:“小雨诗,我这不是给你爹壮壮胆嘛,还有啊,大家听好了,万一深更半夜,真有那妖媚小狐娘现身欲加害我等,你们千万不要插手,如此重任,交给我来解决,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不用心怀感激,舍己为人的精神,我得发扬光大不是?大家放心睡觉,我保证把那妩媚狐妖带到别处,处理得妥妥当当,绝不会打搅到大家。”
话说到最后,沐尘笑得贼兮兮。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烮灵裳性情冷淡之人,也不由暗自啐骂一声。
上官雨诗怒视着沐尘,仿佛下一刻他要是再蹦跶出一个字来,妙龄少女会毫不犹豫收拾一顿束衣男子。
沐尘耸了耸肩,带头跨鹿踏上石阶,一行人紧跟其后,这方山域千奇百怪,仿佛群山堆叠在一起,如山下农家插秧的梯田。
半上腰的破败古刹确实很糟糕,残垣断壁,四处漏风,一行人进入庙门,将马匹马鹿停放在院子里,有山泉水流入沟渠,哗哗作响。
众人径直走入大殿,映入眼帘的则是帐幔破烂,碎砖瓦烂木头满地灰尘,正中间的泥塑雕像如陶瓷碎裂一般,面目全非,四周透出一股腐朽的气味,爱干净的女子们不由得捂住口鼻,细致打量一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多。
上官浮书倒是觉得能将就一下,当即招呼徒弟叶昊把干燥地面收拾一番,上官雨诗在墙角找到一把扫帚,仔细将地面打扫一遍,而后取出地毯铺在青石砖上,让帷帽女人坐在躺椅上,龍沁捻指弹出一缕龙焰,照亮古刹,随即挽住沐含香的手臂一同落座,烮灵裳面无表情看着沐尘,见他斜靠在石柱上,饶有兴致打量着破烂不堪的泥塑雕像,扫视着左右两边的楹联,字迹在岁月的洗涤中有些模糊,左边写着“神明居岱宗,为山嶽之至尊”,右边写着“山仪镇乾坤,乃万灵之领袖”。
沐尘喝了一口酒,收回目光,回头见烮灵裳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咧嘴一笑,道:“小灵裳,这对联写的不错,不过就是其中有个字僭越规矩,这对联放在此处也不合适,回头离开的时候可以摘了去,把那个字抠下来,放在兜里今后有用,这个小王八蛋写的,也不知是故意如此,不仅没自知之明,还一点规矩都不懂,我是墨家无所谓,要是让儒家那些讲规矩的老家伙看到,非得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严重的要撸起袖子干架。一副楹联可不止为了好看,讲究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读起来朗朗上口,津津有味,对山下世家名门、农家百姓而言,可是积攒福荫的吉祥之物,对山水神灵而言,可是收纳香火的锦上添花,对山上宗门派别而言,可以是登门缛礼,也能是镇山运宝物,所以我有时候去山上宗门啥也不干,专门偷他们的春联,气得宗主掌教要与我决一死战。”
沐尘喝了一口酒,对烮灵裳笑嘻嘻道:“今后你跟沐小姐二人要是想报复谁,不用打死人家,专门去他家偷春联,意义就如同你们把别人的住宅府邸当做一个尼姑,见她身材婀娜多姿、丰腴绰约,便剥去了尼姑的福田衣,其它啥的一览无余,二者之间并无两样,家主人铁定气急败坏,不顾一切找你们拼命。”
烮灵裳神色古怪看着沐尘,仿佛是在说,这种缺德事儿,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沐尘好似看透烮灵裳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仰头喝了一口老酒。
上官浮书与徒弟叶昊两人将散落在地上的枯木收集起来,点上火堆,用碎砖垒起一个灶台,放上砂锅接了一些山泉水,搁了一些白米进去熬粥,顺便放了些干碎肉进去,炊烟袅袅……
上官雨诗和帷帽女人都未跻身辟谷境界,一日三餐还是要正常吃,不然饿的头昏眼花,赶路都没力气。
不多时,砂锅冒着腾腾热气,上官雨诗招呼沐尘一声,开饭了,便瞧见他飞快跑到砂锅边,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其他人纷纷围坐在一起。
上官浮书为大家伙儿的碗里舀满碎肉粥,其中还放了许多香料,与白米搭配得妙不可言。
沐尘用筷子搅了搅白粥,目光诧异,忍不住嘀咕,肉也太少了吧,夹都夹不起来。一旁的上官雨诗忍不住嘟囔,沐尘你将就一下嘛,行囊里的存货不多了,嫌肉少的话,就等你哪天抓一头野兽,架火烤着吃个够。
沐尘听闻此言,一连几大口喝光碗里的碎肉粥,就着上官雨诗拿出的几碟子腌咸菜萝卜干儿,又喝了几大碗碎肉粥,好在砂锅够大,熬煮的粥也够多。
期间上官雨诗从砂锅中夹起一片肉块,可把沐尘馋住了,妙龄少女本想将肉块夹给帷帽女人,可被束衣男子眼疾手快抢了去,这可把妙龄少女气得,说着就要从沐尘嘴里抢过来,可到嘴的肉,沐尘怎么可能让上官雨诗抢回去,二人你追我逃,围绕着众人转圈,大家伙儿看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上官浮书呵斥住了女儿,让她消停下来,不然抓住沐尘,指不定他又得挨揍。
喝完碎肉粥,沐尘意犹未尽,用筷子敲着瓷碗,嚷着还要吃肉。
上官雨诗翻了个白眼,嗔道:“沐尘,你脸皮那么厚,改天切一块下来,绝对能做个四菜一汤。”
沐尘呵呵一笑,搁下碗筷,起身摸了摸肚子,吃饱喝足真舒坦,突然肃穆道:“不好,有杀气!”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警惕十分,面面相觑。
“你们马上就会感受到了。”沐尘撂下一句话,便一溜烟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上官浮书看了眼镇妖刀,见法器毫无反应,面露疑惑。
上官雨诗反应过来,知道又被骗了,顿时咬牙切齿,忍不住骂道:“沐尘你大爷的!哪来的杀气,分明就是沐尘他不想洗碗刷锅才这么说的。”
大家伙儿的目光集中在妙龄少女身上,纷纷一笑,这杀气说来就来。
上官雨诗瞧见大家的目光,笑容寓意,顿时恍然大悟,心里问候沐尘一番,随即无奈叹息一声,收拾着砂锅碗筷,摞起来去到院子里的山泉水边,蹲下身子认真收拾起来。
沐含香望着上官雨诗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便想起身去帮她收拾一下,却被龍沁拦了下来,说我去帮着收拾一下就好。
山风呼呼,云雾朦胧,天幕下着绵绵细雨,夹带着一丝丝寒意袭来……
入夜之后,破败不堪的庙宇古刹四处漏风,雨水拍打在头顶瓦片上噼啪作响,一行人捯饬妥当,各自休息。
沐含香取下发簪,三千乌黑秀发如瀑,就着高悬梁木上的龙焰温度,躺在毛毯上,盖着兽绒被子,聆听着雨水滴落之声,安然入睡。
龍沁坐在椅子上,守在旗袍女子身旁,闭目养神。
烮灵裳与上官浮书师徒二人围坐在火堆旁,帷帽女人依靠在躺椅上,离火堆稍远一些,身上盖着毛毯小憩一会儿。
上官雨诗坐在火堆前烤着火,她时不时看一眼庙门口,内心有些担忧,有些期盼……
一场大雨来得猝不及防,哗哗而下,上官雨诗心不在焉,有意无意搭着父亲的问话,相对而坐的上官浮书见女儿忧心悄悄,他添置了一些木柴,轻声道:“雨诗,你睡一会儿吧,不用担心沐兄,他这么大个人出不了事儿。”
上官雨诗欲言又止,微点螓首依靠在椅子上,目光眺望着黑夜的远方……
时间飞逝,夜半三更。
天幕大雨渐歇,依旧下着小雨,微合双目的上官雨诗若有所觉看向庙门院子,眼瞳一亮,视线中瞧见沐尘进入庙门,摘下斗笠,甩干雨水,她动作轻缓起身,快步走到束衣男子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见无异样后妙龄少女松了一口气,神情不悦压低声音询问道:“沐尘,这么晚回来你去哪了?”
沐尘闻言笑嘻嘻,俯身凑到上官雨诗近前,二人呼吸可闻,暧昧的气氛逐渐升腾,他低声道:“小雨诗,你这个语气,像极了独守空房的小媳妇看见相公我回来啊。”
上官雨诗听后面颊泛春,当即黑着小脸,忍不住给了沐尘一拳,瞪眼嗔道:“没个正经样,你想讨打不成!”
束衣男子咧嘴一笑,绕过妙龄少女坐在火堆旁,喝了一口老酒,迎上中年人的目光,看出对方眼中的询问意思,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偶遇了一只巡山小妖,打杀之前打听了一些情况。骜山山脉共分五大山域,每一方山域皆有一头修道有成的大妖坐镇管辖,它们手底下山魅精怪众多,势力雄厚。上官兄,你们之前经过上次坪顶大战,跟我说的顾虑,那头隐匿暗中并未现身的修道有成大妖回去之后,的确召集其它山域的四头修道有成大妖,商议对策,布置天罗地网,只待我们一头扎进去。那只巡山小妖的目的,便是想收集我们的踪迹,而后实时汇报情况,除它之外,骜山之中还布满了许多眼线。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走的这条小山路很隐蔽,路上小心谨慎一些,遇到情况及时躲藏起来,我想应该不会暴露咱们的行踪。”
上官浮书听闻此言,眉头微皱,怅然道:“想不到,骜山真不可谓是藏龙卧虎,妖魔横行。”
叶昊悄然攥拳,无奈松开。
烮灵裳面无表情,注视着火堆发呆。
沐尘喝了一口老酒,拾起一根树枝,扒着火堆,轻吟小曲儿,全然不放在心上。
上官雨诗督见身旁沐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询问道:“沐尘,你就不怕那五头修道有成的大妖?”
沐尘闻言,深深看了上官雨诗一眼,忧心忡忡道:“当然怕啦!”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不可思议看着沐尘,难以想象他的话锋竟然会改变,随即妙龄少女学着束衣男子之前说话,有模有样道:“沐尘,我还以为你会吹牛说,我会怕?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强大如我这般世外高人,哪怕无意间流露而出的王霸之气,也能吓得大妖落荒而逃!管你什么魑魅魍魉、山魅精怪,来多少杀多少……”
上官浮书师徒二人见上官雨诗学得绘声绘色,忍俊不禁。
说到最后,妙龄少女乐不可支,笑得说不下去了,胸脯风景的巨峰抖动弧度惊人,都快撑爆衣襟蹦出来!
沐尘喝了口酒,心中啧啧称奇,这小妮子天赋太惊人了,比之天底下众多成熟美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沐尘见上官雨诗笑得花枝乱颤,翻了个白眼,郁闷道:“真不是我吹牛,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怕’字……”
沐尘瞬间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
这一幕可把上官雨诗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沐尘郁闷不已,赶紧起身走到一旁,离上官雨诗远远的,真怕她一口气没吐出来,笑死过去。
火堆的光亮照映在烮灵裳小脸上,她抬头看了一眼上官雨诗,见她依旧在笑,低头细语如蚊,“他是怕你们会死在大妖手中。”
翌日。
黎明拂晓时分,天幕朦胧小雨渐歇,一行人捯饬妥当,收拾整齐行李,吃了些许干粮整装待发。
离去之前,沐尘让烮灵裳将楹联取了下来,卷起之前,把那个“嶽”字抠下来收好。
众人对此十分不解,沐尘神秘兮兮,直言不讳道出其中隐晦,“神明”二字,分量天高,任何山河神灵的庙祠都扛不住这两字,贴在此处,只能说毫无自知之明。而且“岱宗”二字,乃万山之祖,乾坤当定,浩然巍峨,贴在妖物横行的山脉之中,当真给万山之祖蒙羞,镇不住任何山运。至于最后的“嶽”字,不论山神位居多高,管辖的山脉有多宽,道行高低如何,都不得在对联、匾额,以及墙壁柱子上撰写一个“嶽”字,顶多上书一个“岳”字。这就如同山下朝廷的文武百官,你官职如何,便佩戴怎样的乌纱帽,可要是佩戴冕旒,那就僭越规矩了,弄不好就死翘翘咯。
沐尘解释清楚,最后还不忘叮嘱烮灵裳,笑嘻嘻道:“若是哪天你们途径山川脉络,遇到心怀恶意的山神,对你们拦路打劫也好,敲诈勒索也罢,不用送什么登门礼,直接掏出‘嶽’字,保证吓得山神恭敬得喊你一声娘。你手中的这个‘嶽’字,不同于山下乡塾学子写的练习字,也非山上神仙宗门私塾门弟子绘制的符箓敕法字,与书籍孤本中的‘嶽’字天壤之别,而是一个我认识的小王八蛋写出来的天宪‘真’字,好好利用。”
烮灵裳一脸古怪看着沐尘,仿佛是在说,偷春联这种缺德事儿都干的出来的人,估计你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去。
沐尘好似看穿了烮灵裳的心思,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烮灵裳默不作声。
沐尘不由扶额叹息,没好气道:“出发出发。”
一行人离开原先的骜山山神庙,沿着地势平坦的山脊直下,穿过密林,再次踏上山林小路,宽敞了不少,便加快了赶路速度,争取早些日子走出骜山。
上官雨诗骑着马匹来到沐尘身边,好奇问道:“沐尘,你口中的小王八蛋是谁呀?他很厉害吗?”
沐尘闻言笑着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致看着上官雨诗,道:“他的身份是天机,不可泄露,要说他厉害不厉害,也挺厉害,我是一剑递出,锋寒天地,而他是一字掠去,道法无边,天地之间无可匹敌。他经常独自一人走南闯北,踏东去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穷光蛋一个,挣了一点银两就能开心一整天,一年四季也舍不得给自己添一件新衣裳,却有时大方请我们喝酒。每次挣钱回来,他都会豪情跟我们说,走,我今天足足挣了十两银子,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可结果只是吃着干烙饼配咸菜,好一点有碗糊涂汤喝,不至于噎死。他有一次请我们喝酒,却不是往常喝的老白干,我问他咋不是老白干了,他听后生气不已,骂骂咧咧的说,丫的老掌柜,涨价了!掏光家底也买不起,等我啥时候赚票大的再喝。对此我们也不嫌弃,朋友的酒不在贵,而在于心。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本事挺牛的,能掐会算,文武双全,未卜先知,比我还能讲道理,最重要的是他的眼光不错,不然……”
上官雨诗疑惑道:“不然什么?”
沐尘竖起大拇指,豪迈道:“不然能认识我。”
上官雨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啐骂了沐尘一口,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吹牛的机会。
一行人骑马跨鹿赶路,奔袭在隐蔽的山间小道,饿了便吃些干粮,间隔数个时辰让马匹马鹿休息一番,一天下来,日行二百里不是问题。
期间一行人途径一处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花朵的山域,五彩缤纷,彩蝶飞舞自怡然,姹紫嫣红,争先恐后绽放出最美的一面,空气中弥漫着沁人花香,赏心悦目……
期间一行人途径一道小河,清澈见底,竟然自一座高耸大山洞穿了一个大口子,犹如一座天门,不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倒像是被人为一剑贯通而成,徐徐流下着山泉小河……
期间一行人途径一方白雪皑皑的群山,银装素裹下冰天雪地,风景秀丽美不胜收,唯一不足就是冷得众人牙齿直打架,又没备什么过冬衣裳,只能裹着兽绒被子、毯子赶路,而且山路湿滑,得为马蹄裹上布带子才能走……
一行人赶了好些天的路,夜幕降临便找一处歇息之所,隔天清晨继续埋头赶路,风雨无阻。
一路走来,安然无事,并未遇到什么山魅精怪,不过行囊的备粮所剩不多,酒也快喝完了,直到在众人视线中出现一座巍峨大山,高耸入云,犹如一位苍莽老人坐落在山脉之中,阡陌看着骜山四季变化……
晌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了怪石嶙峋的山麓下,沐尘远眺着耸入云天的巍峨大山,若有所思,随即跨下马鹿,喝了一口酒,看着大家伙儿说道:“我去那座大山里头瞧瞧,可能会花上一些时间,你们不用等我,沿着山路继续走,到此地界基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能连夜赶路最好。”
众人疑惑不解。
沐尘将手中的老葫芦抛给上官雨诗,笑嘻嘻道:“小雨诗,这葫芦你先帮我保管,可别偷喝里面的酒哦。”
妙龄少女看了一眼手中的老葫芦,而后将目光看向束衣男子,担忧问道:“沐尘,你连老葫芦都给我保管了,又要独自一人去那座大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束衣男子闻言呵呵一笑,傲然道:“安心啦,你们不知道,这方天地间能让我有危险的地方屈指可数,决不在此处。”
一向性情冷淡的烮灵裳也不由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沐尘有时候的语气太过傲睨一世,她真会怀疑自己,今后要是看到沐尘挨揍,自己不仅不会帮忙,反而会在一旁幸灾乐祸。
上官雨诗笑容天真,对沐尘说道:“那行,不过你快点回来,要是回不来了,那这老葫芦可就归我了,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有钱买酒喝。”
沐尘听闻此言,忍不住扶额叹息,催促道:“走走走,有多远走多远。”
大家伙儿离去之时,纷纷叮嘱沐尘注意安全。
束衣男子望着一行人远去,嘴角微微上扬……
上官浮书带领着大家伙儿走出怪石嶙峋的地界,大约走了几个时辰,天色黄昏,漫天彩霞,一行人在山坳之间寻得一处歇脚地方,正好有一条潺潺小溪流下,干净清澈。大家伙儿就着几碟子咸菜萝卜干吃完白粥,便围坐在火堆旁边烤火,入夜后的山坳地带还是有些许丝丝寒意。
上官浮书寻得一处平坦地方,让徒弟叶昊过去,温习虚无步法,也算不上多么高深的法门。山上修士除非有杰出的炼体法门,不然根本无法与山下武夫的体魄对抗,近身肉搏极为吃亏,所以只能依靠缥缈无形的步法,让敌人琢磨不透你的步伐轨迹。
一众女子们则坐在火堆旁烤火。
妙龄少女抱着老葫芦,思绪如潺潺流水,绵而静怡,她督了眼相对而坐的旗袍女子,望着火堆怔怔出神,打破宁静,天真问道:“沐姐姐,沐尘与你同一个姓氏,你们是亲人吗?”
沐含香闻言,诧异看着上官雨诗,想不到她会询问自己这种问题,旋即微微摇头,柔和一笑道:“沐尘不过是与我同姓而已,并无血缘亲情。”
上官雨诗哦了一声,询问道:“那你跟他挺有缘的,与同姓之人结识成为朋友。”
沐含香嫣然一笑道:“算不上有缘,我跟灵裳、沁儿与沐尘相处时间不长,而且他是我们半道上遇见的,说什么是受人之托,要护送我们前往山海关,之后就会离开,所以这短暂的相处,其实我也不了解他。”
上官雨诗讶异道:“我还以为你们跟沐尘很早就认识了。”
沐含香微微摇头。
上官雨诗好奇问道:“沐姐姐,你们去山海关,通过关隘之后便来到我们北漠王朝的地界了,所以是回家吗?还是其他原因?”
烮灵裳将小手放在沐含香的大腿上,示意她无需回答,小姑娘看着妙龄少女淡然道:“我们是云游四方的散修,居无住所,逍遥自在,去到哪就是哪,浏览山河风光,感受风俗人情,在这座天下砥砺修行,红尘炼心,与天下修士大道争锋,目的也简单明确,欲要攀登至巅峰,睥睨天下。”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与帷帽女人相视一眼,笑道:“那你们的想法跟我家小姐差不多,她这么多年离开世家,也是浏览雄壮山河风光,感受地方风俗人情,循序渐进砥砺修行,我倒是觉得你们将来可以继续一路结伴而行,共同进步。”
烮灵裳微微摇头,督了一眼帷帽女人,而后看着上官雨诗肃穆道:“我们所行路径,凶险异常,往往与死亡为伴,稍有不慎便会陨落,可唯有如此,才能更快更稳跻身更高的道行境界。”
上官雨诗闻言沉默下来。
帷帽女人若有所思。
沐含香虽然不置可否烮灵裳的话,但也确实如此才能更快成长起来,她也希望快些踏入仙界三十三重天,回到风无尘身边,一步都不想离开。这些天里,沐含香对风无尘的思念之情如江河之水,波涛汹涌,泛滥成灾,不过风无尘也告诉过沐含香,让她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心绪观想,达到一个心如明镜、蜻蜓点水的境界,以防心魔大劫成为溃坝之蚁。
烮灵裳最后再补充一句,漠然道:“而且你家小姐的名字都不愿告知我们,也并非哪位天大人物的名讳,你以为是沐含香她男人的名字啊,不能随意说出来。”
旗袍女子扯了扯小姑娘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这样话。
帷帽女人歉意一笑,一同前行的这些天里第一次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极柔如春的玉容,娇嫩如水露,杏目如秋色,她莞尔一笑,“正式认识一下,我复姓闻人,名芝芯。”
“闻人芝芯……”沐含香默念一遍,嫣然一笑,“名字真好听,对了,之前看你为叶昊恢复真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闻人芝芯伸手将碎发捋至耳边,低螓娴静一笑,声如细蚊,“沐小姐过奖了,不过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本事,与沐小姐的本事相比,我就有些渺不足道,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这个摘下帷帽的女人,仿佛是深藏于屏风后面的大家闺秀,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闺房中刺绣的羞姑娘,举止娇滴扭捏,欲语还羞,天生亲和让人很难不喜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
闻人芝芯看着上官雨诗莞尔一笑,随即将目光看向沐含香,娓娓道:“我从小就对医道颇有兴趣,深入了解之后,对岐黄之道甚有心得,经常去各种百草药房与医士大夫们探讨学习,取长补短,弥补自身的缺陷不足。我自从踏足医道小成之后,便去百草药房当女医,为庶民百姓医治病疾,一点点精进自身的医术,也算是一种小历练吧。由于并未嫁人成亲,一直到暮春之年后,爷爷给我的医道法门,略有所成之后便离开世家,一路上前往各地方,行医救人,为庶民百姓医治苦疾,为修行中人治疗伤势,寻常野兽动物也能医治。在此期间也撰写过两本孤本,《昊天千千云上笺》与《冥府幽幽探灵籍》,将所有心得、疾病方法,以及艰深晦涩的草药记录在内,虽然雨诗读起来聱牙诘屈,可在那些名医太傅眼中,行如流水。有时每到一座古城,那里的名医们会齐聚一堂,开医道探讨会,我都会去参加,交流心得,认真学习。这么多年过去了,医道法门也有大成,也算一个修行中人,容貌看上去稍稍年轻一点儿。”
沐含香不由敬佩看着闻人芝芯。
上官雨诗笑呵呵道:“小姐心地善良,为人和蔼,从不会伤害任何人,只会救死扶伤,那怕是路边奄奄一息的小动物,她也会尽全力去救。内心虔诚,途径庙宇神邸都会去拜一拜,记得有一个老和尚看见小姐,说她是什么蓬莱药仙,功德无量,什么救苦救难活菩萨,佛光福佑,夸得玄之又玄,总之说了一大堆好话,最后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皈依佛门,立地成佛。”
沐含香听闻此言,督了一眼烮灵裳,见她面无表情,随即握住她的小手,以心念道知,“灵裳,我觉得我们可以带她一起游历天下,风儿曾经跟我说过,遇到慈悲心怀、净如琉璃的修行中人,可以交好。芝芯所修医道法门,救苦救难功德无量,老天爷会赏饭吃,你也知道天公对行善之人颇为照顾,运气福源都不会差,说不定以后契机来临,她会证道成一位功德仙!”
烮灵裳深深看了一眼沐含香,淡然道:“你决定就好。”
旗袍女子柔和一笑。
而就在此刻,一行人所在的山峦远方天幕霞光万丈,虹光铺洒,上官雨诗瞪大眼睛,竟然见有三人腾云驾雾,联袂而行,有童颜鹤发的白袍老人拄着玉杖,有衣袂飘飘、仙气十足的妖艳女子,还有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俊郎少年……
沐含香对联袂而行的三人疑惑不解,胆敢在骜山上如此大张旗鼓飞行。
闻人芝芯红唇露出一抹柔笑。
龍沁正眼都没瞧一次。
上官雨诗心神向往,呢喃道:“这就是山上神仙修士吗?”
烮灵裳眉头微皱,忍不住提醒道:“什么狗屁山上神仙修士,不过是三头修道有成的大妖!”
上官浮书师徒二人听闻此言,瞬间掠到女子们跟前,警惕万分盯着天幕中的三人,中年人沉声道:“快些躲起来!希望他们没注意到我们。”
“修道有成的大妖!?”上官雨诗难以置信看着天幕腾云驾雾的三人,被父亲上官浮书拽了一把,心头一惊,老葫芦顿时掉在地上。
但见天幕中腾云驾雾联袂而行的三头修道有成大妖,各自的道行修为,深浅不一,却在同一时间如遭到雷劈一般,止住身形,一动不动,蓦然之间,三人如蒙大赦,撒腿狂奔,毫无之前的潇洒风采,恨不得手脚并用,速度奇快,魂魄都在后面追赶……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上官雨诗连忙捡起地上的老葫芦,上下仔细查看,见没有摔坏后松了一口气,连吹带擦把尘土抹掉。
上官浮书松了一口气,笑道:“方才镇妖刀并无异样,应该不是骜山的修道有成大妖,想必那三头修道有成大妖只是路过骜山而已。”
上官雨诗看向烮灵裳不禁问道:“灵裳,那三头大妖是咋回事?前一秒神采飞扬,后一秒连滚带爬。”
烮灵裳一脸茫然不解,不过是看了一眼龍沁,后者也疑惑不解,随即她将目光看向上官雨诗手中的老葫芦。
上官雨诗顺着烮灵裳的目光,视线看向手中的老葫芦,疑惑道:“难道沐尘真的没有吹牛,这老葫芦大有玄机?”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一行人该休息就休息,该守夜就守夜……
翌日。
朝阳温和。
清晨拂晓时分,一行人所在的群山轰然震动,如地龙翻身,以排山倒海之势,迅猛翻腾!
大家伙儿当即团聚在一起,脚下大地剧烈颤抖,仿佛山峦群峰下一刻便要山崩地裂!
而就在此刻,一道白影在山峦树尖上踏叶飞掠,眼尖的上官雨诗定睛一凝,兴高采烈挥手,喊道:“沐尘沐尘,我们在这里!”
沐尘看到一行人聚在一起,顿时大声喊道:“我不是让你们有多远走多远吗!?还待在那里干嘛,快跑啊!?
沐尘见大家伙儿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声吼道:“跑啊,等死啊!?”
正当一行人疑惑不解时,远处山峦轰然倒塌!
但见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冒了出来,黑甲鳞片煜煜生辉,头如山峰,体如山脉,威慑力震惊天地!
一行人瞬间反应过来,骑马跨鹿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