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万事付之天,百折千断犹浩然,尘缘了却如梦尽,自在逍遥证得仙……
但见原本晴空明媚的朗朗天幕,刹那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长空云海汹汹翻腾,赤血雷电游走在其中,宛如远古雷部神明在震怒咆哮,如此骇人心魄的景象从未如此具象呈现!
那一头恐怖至极的巨大黑虵在下方群山中蠕动,以排山倒海之势迅猛前行,山川脉络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岩石稀碎如雨滴一般坠落,山崩地裂,仿佛上天撕裂了大地,漫天的尘土弥漫在长空中,山峦仿佛在极大的痛苦中撕裂开来!
一行人在碎石飞溅的山道中奔袭,稍有不慎就会被砸中。
沐含香双手紧紧搂住龍沁的腰,以防被颠簸下来,座下的雄马鹿玩儿命狂奔,速度如脱缰野马,旁边的景象掠似残影般模糊不清。旗袍女子回眸望去,心头不由发怵,毛骨悚然,视线中那头骇人大黑虵紧追不舍,全身柔顺的黑鳞如曜石,吐信似瀑布一般,所过之处山摇地动,碎石飞扬,而它呼出的气息宛如阵阵飓风,刮得古树密林吱嘎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摧残折倒。
沐含香沉定心神,对龍沁问道:“沁儿,我们干嘛要跑?以你跻身涅槃的道行境界,难道对付不了那头大黑虵?”
龍沁闻言心中苦涩,身心微颤,肃穆道:“小姐,你也太看得起奴婢了,追在我们身后的大黑虵,乃是一头惊世骇俗大妖!道行极高,深不可测,脱离蛇道,非‘蛇’能媲与,只是不知何故竟会现出原形。小姐,并非奴婢胆怯不战,以我的道行在它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与之对敌,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小姐你看那头惊世骇俗大妖,人家仅凭借妖气就能意改天地之色,我这不自量力的道行,还不够大妖它练手的呢!”
沐含香听闻此言,讶异不已,大家伙儿里头也就龍沁的道行最高,可她却说得如此涨大妖气势,可想而知那头大妖绝对扛得起“惊世骇俗”的冕冠,估计她们这么多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沐含香能感受到龍沁内心的惶恐不安,仿佛那是一股来自灵魂上的压制,如遇天敌一般,让身为荧龙一族的白发女子战战兢兢,旗袍女子见状安抚道:“沁儿,安下心来,我们还有沐尘,他应该有本事对付那头惊世骇俗大妖。”
旗袍女子目光远眺,搜寻着束衣男子的身影,高喊道:“沐尘!沐尘你哪儿去了?”
骑马奔袭的上官雨诗听闻此言,心里头幽怨喊道:“沐姐姐,你别喊了,刚才你又不是没看到,沐尘他跑得比谁都快,跟受惊的兔子一样。”
一行人中垫后的上官浮书见闻人芝芯骑乘的汗马跑至最前边儿,心里头略微放心,中年人他们所骑乘的马匹宝驹,独属帷帽女人的马儿跑得最快,耐力最久,行如风,疾如电,遇到危险之时,也能第一时间驮着她逃跑。不过上官浮书仍不放心,回头瞟了一眼惊世骇俗大妖,恐怖的威慑感骇人听闻,震颤天地,他高声叮嘱上官雨诗保护好闻人芝芯,万不可出现丝毫纰漏。
上官雨诗应了一声,快马加鞭,忍不住嘟囔啐骂,“沐尘你大爷的!老是吹牛说自己是绝世高人,剑法有多高,本领有多强,可一有危险,你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上官浮书知会徒儿叶昊一声,便瞧见白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张驱雷符箓,唇齿无声念动,并指为金符开封后,往半空中一抛,但见驱雷符箓悬停半空之中,燃烧的同时,驱动着八方雷霆,齐轰向那头大妖的虵颅……
一时之间,群山之中电光炸裂,刺眼夺目,威势倒是挺唬人的,可伤及不了那头大妖一丝一毫,倒像是它沐浴在雷霆之中,使得全身黑曜石般的鳞甲熠熠生辉,巨大虵躯如女人芊芊楚腰,顺滑无比。
上官浮书见状一阵咂舌,目光深深透露着难以置信,他知晓驱雷符箓伤害不了大妖丝毫,但起码也应该能阻挡一下它的前进速度,拖延一下时间,却不曾想到丝毫影响不了大妖,如此下去,定会被它追赶上来,那大家伙儿可就凶多吉少了。
体长如山脉的黑虵大妖,所行之处,皆被它那庞大的虵躯夷为平地,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它那一双巨大虵眸,睫毛狭长而弯翘,犹如绝代尤物的春水秋眸,深邃幽谧的眼眸勾魂夺魄,神似人韵……
山道上奔袭的上官浮书,先后让叶昊开封驭水、降火、聚风以及移山符箓,家底一件件往外掏,尽数攻击在大妖身上,可依旧毫无作用,犹如飘叶落海,泛不起丝毫涟漪。
上官浮书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激怒了黑虵大妖,那不得死翘翘啊。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某一刻间,但见那一头惊世骇俗的黑虵大妖,硕大的眸瞳中浮现一抹旗袍身影,随即渐渐“清澈”起来。如同山下农家小孩下水摸鱼捉虾,原本搅得浑浊不堪的溪流,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清澈见底。
黑虵大妖顿下庞大身形,盘踞在山川之间,十分“疑惑”地顾盼下方奔袭的一行人,吐着瀑布一般大小的虵信子,眼中倒映出一抹旗袍的身影。
但见惊世骇俗的黑虵大妖身躯快速缩小……
山道之上,一行人骑马跨鹿玩儿命奔袭,大家伙儿感知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天幕之中的乌云密布逐渐消散,赤血雷霆渐歇,晴空如洗一般万里无云,正疑惑不解之际,座下代步脚力突然停顿下来,嘶鸣不断。
一行人的讶异目光皆在此刻望向那挡道的人影……
尤其是沐含香,心中惊讶不已。
但见那一位女人缓步走来,身着一袭琵琶襟幽魅黑旗袍,上面绣着一幅仙霄玉竹景,旗袍紧紧勾勒出她那丰神娉婷的高大体姿,世俗罕见,一步一履间令人神魂颠倒,水滴形衣领开得很低,胸脯风景宛如高耸巅顶之上的皑雪美意,让人神往,双腿外侧好似迎风柳摇,撩人心弦。
她发髻高挽,碎发如精灵亲吻脸颊,容颜无瑕,五官立体精致颇有一股异域风情的韵味,倾城倾国,沁露着妖异妩媚,勾魂慑魄,睫毛修长,眸如秋墨之水,剔透至极,倒映着分分明明的天地万物。
那女人在大家伙儿眼中,宛如是在岁月长河中蜕变得婀娜绰约,气质如一朵幽冥之花,祸国殃民都不及她妖娆风韵,由心感叹好一个风华尤物。
旗袍女人距离一行人两丈之遥,顿足而立,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沐含香,笑容和蔼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下来让我好生瞧一瞧。”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纷纷将疑惑目光看向沐含香。
唯有烮灵裳紧盯着面前旗袍女人,若有所思。
沐含香思量再三,下了马鹿的背,龍沁与烮灵裳陪同在她身边,走到女人面前一丈之遥停下。
女人的秋眸很是认真打量着沐含香,先是疑惑,随即倾城一笑,惊讶道:“竟然真是你!”
一行人听闻此言,顿时一头雾水。
沐含香柳眉微蹙,问道:“你认识我?”
“并不认识。”女人摇了摇头,回想起什么,痴痴一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将碎发捋至耳边,稳定心神柔和道:“你们尽快离开骜山吧。”
言罢,一袭幽魅黑旗袍的女人欲离去,沐含香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穿上旗袍?”
“原来这件衣裳名叫旗袍。”女人闻言神色掠过一抹疑惑,思量一息,笑容天真无邪,道:“我是见你的穿着打扮挺好看的,所以就学着换上这一身旗袍,按照自己的喜好改了一些风格,姑娘,有缘再见。”
言罢,女人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一行人见身着幽魅黑旗袍的女人离去,收回目光,心中思索各异。
沐含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看向烮灵裳,茫然问道:“灵裳,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不然她怎么会穿一袭旗袍呢?”
烮灵裳闻言,暗自思量一息,正色道:“她刚才不是说了吗?见你的衣着打扮与众不同,便跟风有模有样学着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沐含香听闻此言,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烮灵裳瞧见沐含香无精打采,不由生气道:“姓沐的,不就一身衣服嘛,这么纠结小事干嘛,等你以后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多的是女人模仿你的穿着打扮。这就跟你家男人一样,他当年一袭白衣,风头顶盛,威名远扬,自然有许多雄心壮志的天骄才子,对你男人崇拜不已,学他的穿衣打扮,学他的行事风格,希冀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他那样的绝世强者。”
沐含香听闻此言,心绪豁然开朗,嫣然一笑,“灵裳,你说的对,我干嘛纠结这些问题,虽然独属于我的旗袍装束没有了,除了可惜之外也没什么不是。”
烮灵裳看到沐含香的开朗神情,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有些事还真得撒谎瞒混过去,正色道:“抓紧时间赶路吧。”
沐含香微点螓首,跟随龍沁坐回了马鹿的背上,回眸看向上官浮书,问道:“上官先生,我们可要等一下沐尘?”
上官浮书认真想了想,道:“我们赶路慢一些,等等他,沐兄应该能追上我们。”
上官雨诗撇了撇嘴,气呼呼道:“等沐尘那混蛋干嘛?一有危险就第一个逃跑,跑得比兔子还快,说不定他还在前面等我们呢。”
“我来也!”
妙龄少女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大家伙儿熟悉的声音传来,但见束衣男子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落在雌马鹿背上,目光扫视大家伙儿一番,感慨万千道:“看到大家都安然无事,没缺胳膊少腿,顿时让我心安了不少。”
一行人笑而不语,沐尘依旧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上官雨诗黑着小脸看着沐尘,询问道:“怎么?你看到我们大家啥事儿没有,你心里不舒服啊?沐尘,我倒是真想问问你,你去那座大山干啥了?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引了一头大黑虵出来追你,害得我们差点就死翘翘了你知不知道!”
沐尘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询问意思浓烈,对上官雨诗笑嘻嘻道:“我也没干啥事儿,去大妖的洞府拿了一些好东西之后,无意间碰到了那头惊世骇俗的大妖,见那小娘们儿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便想弄清楚她的本体是啥玩意儿,使了一敕道咒,可令天下任何妖修现出原形,暂时回归原始本性。不曾料到,那头惊世骇俗大妖的本体是一条脩虵,大有来头,许多周朝史书都曾对她有过些许片面记载,神仙怪志也记录的语焉不详,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我那位知心良友,就是不让人看容貌的家伙儿,四百多年前游历天下回到岳屺,便亲自为那小娘们儿篆刻历史文牍,你们知道他在哪座山篆刻吗?我猜你们肯定会说,那小娘们儿祸害一方无辜生灵,罪大恶极,心如鬼蜮,定是魔临天下山,其实不是滴,她虽为惊世骇俗大妖,道行高深莫测,却也不是妖羿共主山,而是道法浩然山!我从登天塔出来之后回了一趟岳屺,他领着我去看那小娘们儿的历史文牍,当时我看到人都懵了,各有各道,五座擎天岳屺就如同雷池结界,篆刻历史文牍僭越不得。可直到今日我见到那小娘们儿的时候,明白了过来,她虽为大妖,手中造尽杀孽,身上却萦绕着浩然之气。虽说天底下也有许多积德行善的山魅精怪,胸有浩然气,而那小娘们身上的浩然正气,与积善行德的山魅精怪身上的浩然正气一模一样,甚是怪异。那不让人看容貌的家伙儿神秘得很,好似了解许多天外天之事,他把那小娘们儿的身份来历记录得一丝不苟,句句条分缕析,不仅如此,他还篆刻某一些有关那小娘们儿的天机密纂,除了我们三人,其他人谁都看不懂,至于是啥,我说不得。他花了半旬时间,足足耗费了七大块道法浩然碑才篆刻完成,我看了碑文都肉疼不舍得,我说兄弟啊,你可真大方,对那小娘们儿是真上心。至于她的历史文牍,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有能耐你们自己去中央神洲登上岳屺看看就知道了,保证会吓你们一大跳。另外给你们泄露一些天机,那小娘们儿的机缘是真不小,七大块道法浩然碑的道韵加持,如雨后春笋,她的春天要来咯,契机浮现,得道指日可待,玄妙无比,不过也异常凶险,证得了道,浩然腾飞,反之则堕入魔道,永劫无间。”
众人认真听着束衣男子说的话,倒是妙龄少女一脸狐疑盯着他,仿佛是在说,你知道这么多,那干啥还能被那小娘们儿撵着逃跑,摆出你世外高人的风范唬住她呀。
沐尘猜透了上官雨诗的小心思,正色道:“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娘们儿有眼无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走之前跟她说,我乃神嶽洞天擎天岳屺三大世外高人之一,你要是敢放肆,我要是回去就跟我兄弟打声招呼,让他一巴掌把你打回原形,变成小蚯蚓,永远生活在地下,暗无天日。可我忘记了,那小娘们儿被我的道咒唤醒原始本性,听不进啥话,就这样被她一路追了过来。”
上官雨诗冷哼一声,“吹牛。”
沐尘耸了耸肩,笑嘻嘻道:“小雨诗,老葫芦还给我。”
上官雨诗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老葫芦,偏头傲娇道:“不给,等你啥时候不吹牛了,我就还给你,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喝酒喝多了,才能这么脸不红的吹牛。”
沐尘扶额叹息道:“小雨诗,我真没吹牛,你怎么就不信呢你。”
上官雨诗不理会沐尘,快马加鞭奔袭而去。
沐尘求助一般看向上官浮书,郁闷道:“老兄啊,你女儿是不是得管一管。”
上官浮书呵呵一笑,道:“沐兄啊,我虽然是当老爹的,但女儿长大了,有时候不能多管。”
沐尘吃瘪,得嘞,你还学我的说话方式是不。
一行人再次启程出发……
那座巍峨的高耸巅顶之上,一袭水滴领琵琶形黑旗袍的妖娆女人,坐在悬崖边上,目光远眺前方,微风徐徐吹拂着碎发,眼眸怔怔出神,群山墨翠,氤氲着丝丝袅袅的云雾之息,好似她的心绪一般,缥缈至远方……
女人的大道崎岖坎坷,一生经历过太多故事,回首过往,如今只觉得红尘如一梦。
脩虵乃是上界凶兽,它们这一族的起源可追溯到遥远的时代,当年脩虵妖祖妖后神通广大,修道多年,法力无边,可与烛九阴论高低,同九婴不分上下,独霸一方。只可惜生性好斗,作恶多端,被那个遥远年代的某位大神追杀,而妖祖被射杀,至于妖后即便逃到下界,也未能幸免于难,身躯被斩成两段,大神将尸体放置南北各一段,施法致使它的身躯化作连绵山脉,养育一方生灵。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不知过了多少年月,脩虵妖后死后化作的山脉,竟然从某座青山之中诞生出一条年幼脩虵,原来是脩虵妖后被斩杀时已有身孕,而被大神斩杀之后,尸体化作山脉之前,用最后一口气施法封印腹中的胎儿,让其在时光长河的无声流淌中,一缕一丝汲取母亲的生机……
妖娆女人在北方那一座山脉潜心修道,凭借体内的血脉与传承,安然渡过天地二劫,有幸渡过人劫之后,修道有成蜕化成一位少女,下山历练,寻找破境契机,跻身更高的道行境界。
期间她遇到过兵家修士,不过是礼貌询问一下路,却因少女是妖精,便出言不逊,言语上羞辱一番不够,几欲想抓住她去领赏,或者杀了泡在药酒之中,滋阴补阳,所以双方就动起手来,突破重重包围,少女万幸只是受了些伤,并未被打断长生桥,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对兵家修士憎恶不已,蛮夷似的粗俗不堪,天天板着脸,一副老子是真男人大丈夫的摆子,实则不过是权居高位之人的棋子可怜人罢了。期间少女也遇到了苦行僧侣,他们心怀信仰,不以恶劣处境而颓然不前,毅力坚定不移,行走天下的过程中,坚固内心的节制,自身的磨练,心如止水抗拒凡尘种种诱惑,先行苦,再观苦,后知苦,即不交媾,不打妄语,不造杀孽,希望早日超脱凡尘,涅槃重生修得罗汉正果。少女深深被苦行僧的毅力折服,她在天下中砥砺前行,凡尘俗世,皆如梦境,你可以去塑造一个理想世界,前提得是跻身更高的道行境界,所以少女修行大道上不随波逐流,不以外力而改变,不畏强敌而胆怯,不经诱惑而妥协,她依旧朝着内心深处的向往而前往,犹如虔诚的圣徒向着圣地前行,不惧大道上的任何坎坷困难。
期间少女也遇到过小说家,跋山涉水,感受世俗风土民情,记录心怡的孤句,或者前往名胜古迹、禁地遗址,在脑海中幻想着一个个宏大架空的世界观,希冀能写出一个回味无穷的纸上世界,让天底下的读者津津乐道。
时光如白马过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逐渐出落成一位女子,自身境界道行也提升不少,不过内在升华才是最宝贵的。
女子当年途径一座学塾,朗朗读书声,正气凌然,无形之中汇聚成一股浩然正气,对女子这种妖精而言,便成了无形罡风,近不得书院,还被吹离数里之遥。当时有一位儒家贤师来到女子面前,对她说过一些话,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贵在有自知之明。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生而为妖,并非一世为恶,有时经过后天努力,亦可后世为善。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等等一些儒家贤师对女子说的话,她都会谨记于心,分别之时,那位儒家贤师不仅给了女子一大堆的圣贤书,还说了一句话,道理并不只在书籍孤本当中,山河天地、日月所耀皆是道理,学不可以已,读书求学也好,修行大道也罢,皆应道无止境。
女子在凡尘中修筑自身大道,光阴荏苒,沧海桑田,近万年以来,她有时也会像道家一样,独自一人待在某个地方,匆匆岁月百年过,到了她这种惊世骇俗的道行,更应该倾向于感悟天地。
红尘凡间的人情世故,如千帆过尽,女子经历过太多了,有时遇到墨家游侠,侠肝义胆,斩妖除魔,便询问他们,天底下的妖魔鬼怪,你们都会斩杀吗,墨家游侠们笑着说,人有善恶之分,山魅精怪也是如此,我们只会斩杀为祸人间的恶,守护矜贫救厄的善。
至于妖娆女人为何会雄踞骜山,那是她的道行境界达到了巅峰,心中感应到母亲的呼唤,便跨过三大洲来到骜山。山中的魑魅魍魉对妖娆女人俯首称臣,内心受到母亲的远古呼应,血脉中的凶性觉醒,才会在骜山山脉为恶千年。一直到那位得道剑仙的出现,以通天手段为妖娆女子斩断凶性,暴打一顿邪念之身,加上这么多年里儒家圣贤书中的浩然之气熏陶已久,她才得以“解脱”。
一袭幽魅旗袍的妖娆女人此刻站起身形,目光远眺一个方向,眼眸中萦绕着万分柔情,痴痴一笑……
当年那位得道剑仙离开之际,告知了三件事给妖娆女人,第一件事,便是她的所经所历,与妖道迥然不同,想法观念截然相反,踏上妖道只会得不偿失,如同丢了西瓜捡芝麻一样的道理,所以那位得道剑仙,依据妖娆女人的所经所历,为她指出一点得道契机。而第二件事,现如今已水落石出,至于第三件事,便是要妖娆女人即刻启程,前往中央神洲,他会在神嶽洞天等候着她。
妖娆女人当年听到那位得道剑仙说的第一件事,刚开始并不信服,可他所说之事,有理有据,简述之言头头是道,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让她不得不信,而且那位得道剑仙展露的手段,他的真实身份,定是某位擎天巨擘,再加上妖娆女人被他所折服,内心深深烙印着他的身影,所以即便是假话,她也无怨无悔。
山崖之上,一袭幽魅旗袍的妖娆女人冲天而起,掠向远方……
义剑山——
耀阳高照,云海斑驳,下方十八座大小山峰,呈现着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二十四节气正以一种缓慢的光阴轮回变化……
蓦然之间,远处的天边有近千位剑修浩浩荡荡御剑飞行,划破长空,统一身着星云碧水长袍,气势恢宏,他们整齐降落在某座山峰上的白石广场上,柳心月踏上熟悉的地面,心安下来,如同漂泊在外的船舟,顺利停靠在了港湾。柳君鸿收起飞剑,扫视了一遍近千名义剑山门徒,作揖道:“此次带我小妹心月回家,辛苦众位师兄了,我柳君鸿在此一一道谢。”
广场上的近千剑修一同作揖还礼,随即朝其他山峰飞掠而去……
柳君鸿牵起小妹的手,腾云而去,正色道:“心月,待会儿见了父亲以及长老们,你只需将在荆棘古林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将经过说出来即可,至于在锦阳驿镇所发生的事与那位贵人,不用一并告之,在我出发之前,父亲便以远观神通时刻注意着我的动向,自然知晓了驿镇中所发生的事,那些隐匿之事,由我单独与父亲他谈谈就好了。”
柳心月闻言若有所思,微点螓首道:“我知道了大哥。”
柳君鸿移开目光,直视着那一座耸入云天的义剑山,速如疾风,牵着柳心月穿过三层云天,几息间便踏上了巅顶,二人一同朝着雪檐庭殿走去,拾阶而上,进入殿门径直到大堂之中,高处摆放着六张太师椅,排列摆放呈现出一个弧形。
柳君鸿与柳心月矗立在大堂中心,恭敬作揖,“后辈柳君鸿,恭请义剑门掌门及诸位长老莅临……”
话音刚落之际,便瞧见有五张太师椅散发点点星辉,偶有缕缕圣洁的道韵浮现,牵引的丝丝紫气与大殿之上的蜚霄仪交相辉映,渐渐形成五位道骨仙风的空灵道人……
一位身着一袭云纹金丝古袍,头带道冠,鬓角微白的中年人端坐于高座之上,比其他四位道人的位置高上许多,此人正是义剑山掌门,柳言旭,处理山门大小一切事务。
而在柳言旭左手边有两位道人,稍近些的中年人一头长白雪发,束着玉冠,身着一袭云竹子霄白袍,仪表堂堂,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眼中有丝丝雪气流转,此人正是素尘大长老卿弘也,位职司祭,负责山中一切有关祭祀缛礼、传统佳节等事宜。
稍远些的古稀老人一袭紫金山雲袍,长发如银瀑倾泻而下,不扎不束,脸上的皱纹一波三折,眼眸精明萦绕着缕缕紫气,坐在那里如几近干枯的朽木,让人心生不忍,此人正是太卜四长老姜玄,位职浑天监察院长,负责义剑山山运之事,占星算卦,为门中弟子推算近期势运,兼职藏经阁阁主,为弟子门徒量身推荐武学道法、内炼灵魂外淬体魄的法门与百般兵器武谱等等,同时也是山中弟子用膳食堂的尚食一把手。
而在柳言旭右手边的两位道人,稍近些的中年道人身着一袭青山翠野袍,双鬓泛白,容貌端正,长发束着山竹冠,全身上下透露着山河气息,浑然天成,此人正是司监二长老,辛阳,位职司教,负责山中门徒修炼大道行径之事,考验所有弟子是成绩斐然出类拔萃,还是差强人意平庸之徒,兼职简书院院长,书院的孤本大都是一些天下名著、阅微笔记和奇谈怪论的书籍。
稍远些的则是一位雍容女子,如墨青丝挽成发髻,束着一根彩霞簪,容貌风韵典雅,一袭雪玉水霄裳勾勒她仪态万千的身姿,落落大方,此人正是侍官三长老,竹青韵,位职公使礼仪司司主,负责义剑门的外交关系,兼职乾坤堂堂主,主要负责山中所有弟子门徒的下山试炼任务之事,有时也会去山中的私塾担任女先生,主要讲解一些晦涩难懂、禁忌讳事的山下注意事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义剑山掌门的目光落在柳君鸿的身上,眼神递过去一个意思,男子心领神会,身躯空灵的中年人庄重道:“柳君鸿,你带着柳心月前来所谓何事啊?”
柳君鸿恭敬作揖,肃穆道:“我今将小妹柳心月带来,便是告知掌门与诸位长老一件事。前些时日,山门弟子卿释天,柳心月与辛风,以及门中其他几位弟子,一同下山历练,而在荆棘古林之中,遇到了魔道幽林山的门徒,百毒道人的子嗣,楮墨,双方交战一场,卿释天与辛风等山门弟子中了那魔道诡计,不幸陨落……”
一袭白发白袍的卿弘也听闻此言,眼中爆发出一抹凌厉,极力扼制住内心的愤怒,深深看了柳君鸿一眼。
“你说什么!?”司监长老辛阳不禁站起身来,浑身气势汹汹,目光流露着万分诧异,对柳君鸿的难以置信,阴沉着脸质问道:“我儿辛风身上留有许多保命道法符箓,怎会陨落?柳心月,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你如实回答我!”
高座上的诸位长老若有所思。
大殿之中的柳心月被一股虚仙威压冲击,心头巨颤,窒息感油然而生,好在高座之上的柳言旭挥了挥手,为她驱散威势,才让柳心月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义剑山掌门,底气十足道:“回禀司监长老,当时我们在荆棘古林历练,不曾想到几位师兄中了楮墨的诡计,身受重伤不敌他而陨落,而我则在师兄们的掩护下逃到锦阳驿镇之中庇护,联系到我大哥前来搭救。”
“中了诡计?”司监长老辛阳自然不信,他唯一的子嗣陨落,若不是有义剑山掌门在此,他早就发飙了,眼眸凶狠盯着柳心月,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带我与素尘长老一同前往事发地,了解当时情况,也好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中了什么诡计!”
言罢,司监长老辛阳瞬间掠到柳心月跟前,身躯空灵的中年人大手伸向束衣少女,一旁的柳君鸿意识到不妙,微妙时刻站在小妹面前,伸出左手竖立阻挡开司监长老的大手,漠然道:“有我在此,你就动不得我小妹!”
柳君鸿的气息徒然暴涨,护住身后的柳心月,抵抗着司监长老辛阳所带来的威势。
中年人冷冽盯着男子,气笑问道:“怎么?连事发地都不带我们去,莫不是另有其事,故意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们心里有鬼,害怕东窗事发?”
司监长老辛阳的威势,转瞬之间压制住了柳君鸿的气息,让兄妹二人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仿佛压着一座大山,越来越重!
柳君鸿面色坚毅,咬牙坚持,刹那之间散溢出一股磅礴威势,将柳心月所承受的威压尽数转移到他身上,致使全身大汗淋漓,骨骼噼啪作响,依旧在咬牙坚持抵抗着司监长老辛阳的虚仙威势。
司监长老辛阳目光冷冽。
柳心月看着柳君鸿苦苦支撑的背影,凝视着司监长老辛阳,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柳心月从衣袖中取出裹尸袋,念动口诀,便瞧见大殿的地面上出现几具尸体,身首分离,断肢横陈……
司监长老辛阳看到这一幕,收敛威势。
柳君鸿如释负重,调息体内的磅礴气息,循序回流在经脉之中。
素尘长老卿弘也见状,瞬间掠到尸体近前,蹲下身形,目光呆滞怔望着卿释天的遗体,神色浮现着难以置信,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痕伤口,深可见骨,黑血瘀痂,脸色苍白且血管青幽,显然是中了某种剧毒。白发中年人不由伸手抚摸着子嗣遗体的脸庞,冰冷的感觉,如寒冰锥刺一样扎着素尘长老卿弘也的内心,痛苦不已,他眼眸深处萦绕着一股悲愤,怒气上涌,心如刀割。
高座上的义剑山掌门柳言旭与侍官长老竹青韵、太卜长老姜玄一同掠到尸体近前,仔细检查一番。
侍官长老竹青韵蹲下身形,伸出右手靠近遗体的剑痕,运用道法提炼出一滴幽绿液体,认真端详过后,肃穆道:“依门中弟子的伤势来看,的确是中了幽林山百毒道人所凝炼出了剧毒。我曾经下山去幽林山购置一些幽灵芝的时候,顺便去百毒道人的寻幽山域找他买一些剧毒样品回来,在山中私塾学堂讲解毒物知识给弟子门徒知晓,以防今后遭遇不测。”
司监长老辛阳听闻此言,督了竹青韵一眼,随即将目光看向柳心月,质问道:“你不是在他们的掩护下逃到锦阳驿镇之中,难道你期间又返回事发地收尸?可带回来的门徒尸体中,为何没有我儿辛风的遗体?”
柳心月刚要回答司监长老辛阳,你丫的混蛋儿子贪生怕死,丢尽了义剑山的脸,还想我给他收尸不成?束衣少女到嘴边的话,却被柳君鸿抢在前面,漠然道:“我前往锦阳驿镇带小妹回来的路上,询问过她,令郎由于中毒最深,化作了一滩血水,难以收尸。”
“什么!?”司监长老辛阳听闻此言不可置信,怒不可遏之际,义剑山掌门柳言旭摁住他的肩头,如蛟龙拦住了蛇蚺的下山去路,青袍道人只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柳言旭肃穆道:“辛阳,此事不可冲动,现如今还是将门徒遗体妥办后事,之后再一同商议此事。”
司监长老辛阳听闻此言,义剑山掌门发话,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况且事实摆在眼前,青袍道人只能暂且作罢,不过有几件事让他心中怒然,一是柳心月、柳君鸿明显在隐藏什么事,并未解释清楚始末,以束衣少女初出茅庐的心性、从未经历过生死之刻而言,怎么敢独自一人再次返回事发地收尸,二是他唯一的子嗣辛风身上留有保命之法,为何会不起作用,三是素尘长老卿弘也的儿子卿释天,他作为领头人带着柳心月、辛风与几位门徒一同下山,倘若卿释天没有这个想法,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死。这件事在辛风下山之前,便告知过司监长老辛阳,不过素尘长老卿弘也的子嗣也陨落了,青袍道人此刻也不好追究他的责任,撕破脸皮发泄怒火在大长老身上,想来方才柳君鸿并未提及到是卿释天带着大家下山,而是一同下山,这两句话意义不同。不过司监长老辛阳活了这么久的年月,精得很,撕破脸皮大闹起来,找素尘长老卿弘也算账,那让做吃亏的只能是他,一切都要等处理后事之后,一同联袂前往幽林山百毒道人的寻幽山域,找到楮墨问个清楚,或者自己也能去,不过就是危险性大上不少。
义剑山掌门柳言旭将目光看向柳君鸿兄妹二人,正色道:“柳君鸿,你先带着柳心月回紫竹苑,此事还未了结,你随时等候我的传讯。”
柳君鸿听闻此言,恭敬作揖,随后带着柳心月朝大殿外走去……
义剑山掌门柳言旭招呼一声,让蜚霄仪的小童子前来,去剑冢山传唤葬仪师前来,为逝去的弟子门徒遗体整理身前仪容,体体面面安葬在剑冢山,告慰他们在世的亲属家眷。
柳君鸿带着柳心月走出雪檐庭殿,踏云而去,二人来到一座题名彩竹峰的高山,临近巅顶之上有一处石坪,巧工妙匠开凿而成,其上生长着一片竹林,氤氲淡紫气韵,竹林幽处轻漫,清神怡情,放眼碧波荡漾的竹林,青翠欲滴,微风拂面,宁静幽雅间回旋着清新的竹香。
一座雕梁画栋的精致大阁楼坐落其中,亭台榭阁,轩窗栏杆盘曲迂回,点缀着些许假山,潺潺流水中有色彩斑斓的锦鲤畅游其中,惬意悠闲的一处悠然庭院。
柳心月抬头看着阁楼匾额上的“紫竹苑”三字,笑容满面,脚步轻快拾阶而上,这是她从小到大所居住的家,母亲、姨娘,大姐都在这里居住,其他的哥哥姐姐都在另外的山峰定居,不过偶尔会过来居住一宿,陪长辈们聊聊天,吃吃饭,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柳君鸿进楼之前,看向那片竹林,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紫气倒是多了不少。”
柳君鸿知道屋外的竹林原先并不是自然生长而成,可是父亲从某处取回来一根竹笋,才有了今天的竹林。
义剑山掌门柳言旭当年刚跻身虚仙境界,便去到中央神洲那座神秘洞天,其中有五座擎天岳屺,他去道法浩然山,见数之不尽的上山之路,则随便选了一条,途中认真仔细观摩山岳上的壁画铭文,天下传闻对证道之路会事半功倍,柳言旭年轻时也听闻擎天岳屺上机缘莫测,道法自然,便想从中获得属于他的证道机缘。可柳言旭的道行只能登上半山腰,再往上走,不论是心境,还是体魄,内在的灵魂,全身上下都承受着一股无形威压,仿佛苍穹伟力冲击,让你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柳言旭当时一步都撑不下去,宛如再往前一步,便会被无形的苍穹伟力碾压得粉骨碎身!
遗失世界的各道修士众所皆知,神秘洞天内的五座擎天岳屺机缘纷呈,越往上走越神秘莫测,证道契机也越清晰,不过就是有些诡异多变,不仅依据修士们的道行境界而决定能登多高,也会根据天赋悟性决定登多高,同样也看修士的品德因缘决定登多高,即便修士跻身止境,也登不了巅顶,也有资质平平的修士登上了半山腰。
古往今来,根据遗失历史文献记载,能登临巅顶的修士不过双手之数,而且只要踏足岳屺巅顶,便可在上面定居下来,这是天底下多少修士梦寐以求之事啊!
当年柳言旭再也登不上一步,心中无奈只好作罢,下山时无意间途径一片紫竹林,竹体节节高升呈现着玉紫色,晶莹剔透,隐约有缕缕纹路闪现,紫竹叶茂密犹如天幕紫霞落在山中一般,美轮美奂,其中氤氲着淡淡的道韵紫气,玄妙无比,对天下修士而言,乃是修行大道上的指路明灯,会在某个节点如水到渠成一般顺利,也是修筑心想意境是绝佳的宝物,可柳言旭却无法参透其中的道韵,宛如一个绝代尤物在面前,搔首弄姿,你却怎么也抓不住她,这种感觉直挠人心。
柳言旭对求而不得之物,一向看得很开,他越往深处走,紫气也越浓郁,而且柳言旭也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丝丝淡淡的道韵紫气往外冒,与紫竹林融合,煞是惊奇,他想着离开岳屺,怎么的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便打算移栽一颗紫竹回去,可无论柳言旭如何拔紫竹,都无法撼动分毫,掏出品秩为下品神器的本命剑素夜,想刨开紫竹下的泥土,却入不得一丝一毫,坚硬至极。柳言旭心头郁闷之际,有一位与他想法一致的道友告知缘由。原来这片紫竹林有一个求而不得,但却无心插柳的玄妙之处,便是会收取修士身上所蕴含的功德滋养紫竹林,待时机一到,紫竹林会反哺给修士一颗竹子,一生积累的功德深浅于否,你所得到的紫竹便有多长多高,而紫竹妙处多多,不仅可以淬炼成功德法宝,或者打磨成小饰品物件,长年佩戴在身上,可以消除身上蕴含的因果孽障,至于其他的妙处,那位道友也不知,得自己去摸索才行。柳言旭听闻此言,心绪明朗,心想着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也做了许多除魔卫道、积德行善之事,心中胸有成竹,想那片紫竹林一定很给面子,定会反哺一根又大又高的紫竹,可结果却出乎意料,不过是一根又细又小又矮的竹笋,从脚边儿钻出坚固泥土。
柳言旭心中虽然难免有些失望,可也释怀接受现实,他带着小竹笋回到义剑山,栽种在彩竹峰上,悉心呵护多年,如今也生长出了一定规模,可惜不是玉紫般晶莹剔透的竹子。
所以义剑山掌门柳言旭经常教导子嗣们,一定要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日后必有福报。
此刻宽敞素雅的大厅中,柳心月依偎在一位风韵犹存的雍容美妇怀中,委屈述说这下山之后的事情。
柳君鸿端坐在茶几边儿,品尝着茶水,怡然自得。
一袭端庄华服勾勒出身姿曼妙,天赋傲人的雍容美艳妇人,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风韵,她予名公孙素颜,义剑山掌门柳言旭的正室,所生子嗣有柳心月,以及她的大哥柳君鸿,至于柳言旭的妾室,予名万俟夜萱,也就是柳心月的姨娘,所生子嗣有大姐柳如絮,二哥柳义潇,三哥柳清风,四姐柳如胭。
公孙素颜家境殷实,门阀不凡,乃是东珑部洲大明王朝人氏,公孙世家在卿微古郡,贤阳古城也是享赋盛名的大家族,雍容美妇从小就含着金钥匙长大,在家族中锦衣玉食,在修行大道上资源充沛,种种美名妙誉加持全身,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名媛淑女等等光环,让上门提亲之人踏破了门槛,络绎不绝,公孙素颜眼光高傲得很,许多名门望族的子弟都入不得她眼中,不过却被柳言旭给摘去了这朵金花。当年公孙素颜与柳言旭相识相爱,也并非是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不过是柳言旭跟随父亲一同去到贤阳古城公孙世家,取一件义剑山压胜之物回山。当时公孙素颜一见到柳言旭,便心生好感,他当时修道有成,乃是义剑山掌门候补之人,位居高位,之后的岁月里二人互相联系,公孙素颜吐露心声,让世家家主与义剑山掌门商榷一番,纳彩之后挑了一个好日子,双方长辈也同意这门亲事,两位缔结连理之人行了合卺礼,一切水到渠成。
至于万俟夜萱,则与义剑山掌门柳言旭有着一段不如意的爱情故事。
当年柳言旭下山执行门中长老争取过来的任务,内容是让他与其他山上神仙门派的门徒弟子,一同前往东珑部洲大祟王朝,协助王朝君主共同围剿万俟世家,理由也很简单,万俟世家暗中勾结魔道门派,荼毒生灵,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柳言旭就这样不明不白前往万俟世家。
可真实原因并非如此,万俟家族世代以探究天下各种高深毒物为根本,然后炼制成解毒丹药,贩卖给天下修士,也算间接的救死扶伤。由于剧毒材料特殊,有时需要经常前往山上魔道修士手中购置毒物,所以被死对头在大祟王朝君主面前大作文章,乱泼脏水,哪怕万俟世家在朝中为官的族人力排众议,将世家这么多年为王朝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的丰功伟绩,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一说出来也无济于事,避免不了亡族的命运。万俟世家的稚嫩孩童一律处斩,以防后患无穷,成人有的斩杀,也有被发配到边境关隘修筑防御工事,至于世家女性,容貌欠佳的女人就发配到边境慰劳士卒,姿色美艳的女人则被送进教坊司,毫无人权可言,命运很是凄惨。
当年柳言旭从一个云游天下的小道士口中得知真相后,懊悔不已,冲入教坊司里将碧玉之年的万俟夜萱救了出来,而他也身受重伤,眼看逃不了了,便要拼死一搏,他有愧于万俟世家,一生中父亲常教导他道义二字,如今却做出了如此悖逆道义之事,万俟世家的灭亡他有参与,难辞其咎,无法洗刷这一污点,哪怕战死,也要护住万俟世家最后的一丝血脉。可在柳言旭危难之际,依旧是那位衣裳缝缝补补,额头眉心处有一道古纹的小道士出手搭救,他才得以保住性命。
柳言旭带着万俟夜萱在大祟王朝寸步难行,各处都有他们二人的通缉令,上至督郡古城,下至农村小镇,返回义剑山的途中危机重重,期间经历的大小战斗无数,受伤次数不知凡几,最后还是义剑山门中长老所救。
回到义剑山的柳言旭怒不可遏,找到门中派发任务的长老,质问他为何要交给自己这种毫无道义的任务,谁知那长老只是笑眯眯说,一个除了历练本领,也是坚固心境的任务而已,言旭啊,咱们山上正道修士,不可能一直都是一张白纸,一路走来总会做出几件后悔之事,你正值鼎盛时期,道义二字并未根深蒂固在心中,可要是当你的道行达到一定高度,道义深根固柢在心中,便会无法接受自己的另一面,黑暗的一面,如同你把玩着一块白玉水晶,剔透得毫无瑕疵,你很是喜爱,可当道义二字刻在了骨子里,万一哪天不知不觉间做了悖逆道义之事,明白过来之后懊悔不已,那你的心境会碎得一塌糊涂,如同手中的白玉水晶掉在地上,出现瑕疵,裂了道缝,你还会喜欢吗?届时你只会恨自己,毫无瑕疵的心境崩塌,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道行境界一落千丈,最后一蹶不振,郁郁而终。你现在还年轻,经历得太少,当你今后阅尽千帆,心境磨炼得坚如磐石,道义二字,你就明白其真正的含义。一生中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后悔可以,认错也可以,想方设法弥补就好咯。
柳言旭听后气笑不已。
当年柳言旭对此事耿耿于怀,心中愧对于万俟夜萱,修行路上尤为照顾她,一同下山历练,凡是有好处都会让万俟夜萱先拿,之后才轮到公孙素颜,而作为柳言旭明媒正娶的妻子,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她也能理解丈夫有何会这么做,只是提醒一句,心中备尺,分寸有度,男女有别,适可而止。
当年公孙素颜的担忧之事果真发生,柳言旭与万俟夜萱二人下山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长久之下,内心的情愫萌芽,不过双方都没有明说出来,大概是顾及公孙素颜的感受,她一个名门望族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错,但也没有大度到能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地步,传出去岂不是让公孙世家面上无光。
可最终还是柳言旭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不顾公孙素颜的反对,父亲以及山门长老的阻挠,执意要娶万俟夜萱为妾,当年公孙世家得知此事,震怒不已,随即向义剑山施压,倘若柳言旭敢娶万俟夜萱为妾,便要将公孙素颜带回世家,撕毁婚约,取走压胜之物。
柳言旭心意已决,即便脱离义剑山,从此沦为散修无家可归,与公孙素颜恩断义绝,也要娶万俟夜萱为妾。
直到最后,惊动了柳言旭的爷爷,义剑山老祖,亲自出面去到公孙世家,找世家家主讲道理,亲家啊,我义剑山也算是名门大派,总希望后代子嗣开枝散叶,成荫成群,这一重任落在公孙素颜一人身上,太过辛苦了不是,所以多一个妾室,也是为她分担一些责任嘛,不过今日在此向你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公孙世家家主见义剑山老祖出面,便应允下来,不过柳言旭与万俟夜萱二人不得拜堂成亲,不得行合卺之礼。
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柳心月离开母亲公孙素颜的怀抱,抹去脸颊的泪痕,委屈道:“娘,你是不知道我此次下山,差点就死翘翘了,一想到万一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就后怕不已。尤其是那个司监长老的儿子辛风,在山上飞扬跋扈,可下山之后贪生怕死,丢尽了义剑山的脸。此次下山,卿师兄他们不幸陨落,我保住了性命,也并非一无所获,有幸认识了一位朋友。”
公孙素颜方才听到柳君鸿的事情简述,也明白过来,对柳心月柔声道:“看你的表情,你认识的那位朋友应该很不错。”
柳心月瞥了一眼大哥柳君鸿,神采奕奕道:“不止不错,而且大有来头,人家有一位心上人,来自仙界三十三重天,强无边界,乃是一位得道仙人,起先我听她说还不信,直到在锦阳驿镇中见到她那位心上人,我才理解书籍中的八字成语,风华绝代,为我独尊形容也不为过,不信你问大哥,他还在驿镇中大战了一场。”
柳君鸿见茶杯搁置在茶几上,迎上公孙素颜的疑惑目光,对于母亲,他基本不会隐瞒什么事情,正色道:“所言属实,小妹的性命其实是被那位朋友所救,她不仅出手杀了幽林山百毒道人的子嗣楮墨,而且还是景国的通缉犯。我接到小妹的传讯,便带领门中兄长们前往锦阳驿镇搭救,因为当时变故突发,我与一位虚仙大战了一场,最后那位朋友的心上人莅临驿镇,出手斩杀了两位虚仙修士,最后那位朋友离开了驿镇,我也就带着小妹回来了。”
公孙素颜听闻此言一阵咋舌,得道仙人莅临天下,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曾亲眼目睹过得道仙人,雍容美妇嫁给义剑山掌门柳言旭多年以来,曾亲眼目睹过跻身止境的义剑山老祖,万年前寻得一丝得道契机,几欲冲击这方天地的枷锁,踏上那缥缈虚无的仙界三十三重天,可结果却陨落在天劫之下,时运不济遗憾离场,安置于剑冢山巅的祖庭之中,供仰仪容。公孙素颜深知修行大道艰辛不已,证道之路则更为诡谲凶险,任何事情都不能出错一丝一毫,得道二字,对每一位踏上修行大道的修士而言,皆是一场探匿大道之路上的造化。当某一个临界到来之时,后退不得半步,唯有在生与死之间选择,要么全力以赴,要么颓然不前,陨落与飞升,便要看修士的造化了。所以公孙素颜经常教导柳君鸿,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之类很有雄心壮志的话,涨气势还行,说说就好,可仍需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路,潜心修道才是正道。
公孙素颜看着柳心月若有所思,柔和一笑道:“心月,救你的那位朋友她如今在哪?怎么不带回家中做客,我也好当面感谢她不是。”
柳心月闻言叹了一口气,怅然道:“自驿镇分别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会去哪,跟大哥回家之前只是告诉她,若有机会一定要来义剑山找我。而且她的麻烦也不少,幽林山的百毒道人,景国的通缉犯,更严重的是得罪了西武宝洲一等大宗门奇岤山,虽然她还有心上人,有得道仙人的威慑下,三方势力不敢明面上找她的麻烦,就怕背地里使什么阴谋诡计,让她防不胜防。”
公孙素颜闻言柳眉微蹙,叹息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棘手的。”
柳心月放松身心,笑道:“不过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锦阳驿镇中如此危机时刻都被她化解了,想来也会轻松应对未来的危险。”
雍容美妇嫣然一笑,春眸恍惚,呢喃道:“真想见见你下山认识的朋友。”
方才公孙素颜问女儿柳心月为何不把沐含香带回义剑山,除了当面感谢一番之外,主要是公孙素颜想与沐含香交好,更透彻一些理解她是想认识沐含香背后的得道仙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得道仙人在遗失世界乃是极具分量的人物,古往今来,以史为镜,不论山上山下修行何道的止境修士,若想跨过“得道”这条缥缈天堑的修士,绝大多数都会身死道消,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被人遗忘,唯有极少数的止境修士有幸得道,证了大道,被天下修士所敬仰,名垂千古。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道高人原先所在的宗门派别将有一个强悍的靠山,任谁也不敢肆意欺负。
义剑山开山立派十数万年间,一直以来都有义剑山老祖这位止境修士坐镇山门,山上神仙修士宗门派别的宗主掌门,山下武道世家的家主无一不对义剑山竭诚相待,山中弟子门徒走到山下腰杆子都是挺直的。
一直到万年前义剑山老祖证道失败,陨落的同时,麻烦也随之而来,义剑山从一流门派跌至三流门派,原先山上神仙宗门派别的掌教,山下武道世家的家主也一改往日的彬彬有礼,对义剑山各种理由发难,简直不可理喻。首先是多方施压,无节制压低义剑山所盛产的三种玉石价格,其次是限制义剑山弟子门徒进入某些修炼圣地的名额,更过分的是有些宗门大肆敲诈义剑山,每年收取的保护费相比之前,多了不知多少,虽然对这些敲骨吸髓之辈恨之入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当年公孙世家的家主同意把公孙素颜许配给柳言旭,很大一部分是看在义剑山老祖的份上,双方联姻,互帮互助,可谁又能想到义剑山老祖证道失败,身死道消,若是安安分分待在祖庭内遮蔽天机,不去冒险跨那一条“得道”天堑,义剑山也不有门道中落这个局面。所以公孙素颜想着能够通过沐含香认识一位得道高人,询问一下有关修行上的辛密,解解大道密勿,为柳君鸿铺路,实在不行也为自己争取一下。公孙素颜出生在名门望族,天赋、资质、根骨无不出类拔萃,年轻时在贤阳古城众多世家眼中公认为天之骄女,只是与柳言旭结为夫妻有了柳君鸿之后,那些年里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修行上怠慢了不少,武道境界比起儿时的玩伴们差了好几个境界,回想起自己的好朋友们由于并未成亲,在修行大道上有所成就,公孙素颜心里失落落的,若是她还未与人缔结连理,恐怕到今日公孙素颜只会走在她们的前边儿。
所以多年前公孙素颜便下定决心,等柳君鸿、柳心月两位子嗣能独立自主,独当一面,她便前往中央神洲神嶽洞天,登上擎天岳屺,寻找属于她的机缘。
一旁的柳君鸿督见母亲公孙素颜怔怔出神,关心道:“娘,你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出神。”
雍容美妇回过神来,摇头柔笑不语。
而在此时,客厅门口走来一位年轻男子,长发束冠,容貌端正,身着一袭浅青色长衫,手拿一柄折扇,风度翩翩,浑身透露着一股书香气息,犹如孱弱无力的儒冠书生。
此人正是柳心月的堂哥,万俟夜萱所生的第三个孩子,柳清风。
柳清风几步上前,对雍容美妇请安问候,叫了一声素娘,而后跟堂哥柳君鸿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快步走到堂妹柳心月面前,让束衣少女起身转两圈看看,长衫男子见小妹并无异样之后,松了一口气,忧然道:“心月啊,我听侍官长老说你下山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可吓死三哥了,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三哥我写的诗念给谁听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我的才华无处尽显不是。”
柳心月听闻此言气笑不已,随即坐下扶额叹息,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三哥柳清风,他喜好读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纲领,曾经去天涯书院求学过一甲子,也是一个儒家门生,在景国也是一个才子。这很好,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唯一缺点就是写的诗句,既有慷慨激昂,也有情意绵绵,以及悲天悯人等等诗句,其实写的也不错,比如紫霄垂落青山间,牵绪云裳君不见,或者捧领乡书谒九天,哀告太阳光,且莫急如梭等等诗句,听上去韵味十足,不过就是柳清风念得不好,一念出来,自我感动的不得了,声情并茂,是个人都听不下去,直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义剑山所有人,即便是柳清风的大哥柳君鸿,还是大姐柳如絮,或者是二哥柳义潇,四妹柳如胭,有几次都差点动手揍他,也就小妹柳心月年纪最小,只觉得柳清风念诗的样子很好笑。所以在义剑山,柳清风心血来潮写了一首诗,便会找到柳心月,神采奕奕念出来,完事儿后还询问诗意如何,可有进步,柳心月当时乐不可支,随便说了几句好话敷衍了事。
柳清风也不生气,平日里很是照顾堂妹柳心月,一有好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小妹。
记得有一次,顽皮的柳心月独自一人,去到柳清风的阅微草堂,见满屋的千古绝字,便拿起木案上的毛笔沾染墨水,在青简付梓、书卷孤本上“临摹”一番,沿着字体书写痕迹有模有样的胡乱涂画,弄得到处都是。柳清风当时见到那场景,简直不堪入目,柳心月的脸上犹如小花猫一般,最重要的是柳清风滋养多年的几条青冥鱼被她给画死了。公孙素颜得知此事,非要拿戒尺打柳心月不可,让她长长记性,柳清风当然不允,不让素娘打小妹,青冥鱼死了也就死了,今后再养,书卷孤本沾染墨迹也无所谓,以后再买一些回来,至于绝版的青简付梓,虽然柳清风很心疼,不过那都是物品,怎么也比不过自己的小堂妹不是。
柳心月见堂哥柳清风一脸担忧,撇了撇嘴道:“三哥呀,你赶紧给我找一个嫂子吧,让她听你念诗,我下山回来也想明白了,一定要努力修炼,可没闲功夫听你念诗了。”
柳清风闻言叹息一声,道:“知己难寻,无异于江河东奔大海,过程缓慢艰辛,汇流之日遥遥无期,这种事急不得,所以啊心月,你就委屈一下,正好我作了一首好诗,你听着啊,轻山……”
“打住!”柳心月当即制止柳清风念下去,督了一眼柳君鸿问道:“千万别念,大哥还在这儿呢,你就不怕他忍不住想动手打人?”
柳清风看着柳君鸿笑嘻嘻道:“大哥,正好你有许久不曾听我的诗了,我这就念出来,你在渡尘山修行见多识广,好生指点一番。”
柳君鸿闻言,作势转了转手腕,松了松筋骨,皮笑肉不笑道:“你试试。”
柳清风悻悻一笑。
柳心月跟母亲公孙素颜道了一声后,往楼上走去,长途跋涉这么多天回到义剑山,她都没合过眼,可得好好休息一番。
柳清风方才在私塾中教书,听闻侍官长老竹青韵告知此事,心中焦急不已,马不停蹄赶来紫竹苑,见柳心月安然无事,放下心来,告知公孙素颜与柳君鸿一声,私塾中还有正事要处理,便急匆匆离去。
稚雅的客厅中,柳君鸿看着母亲公孙素颜,思量再三,轻声问道:“娘,这么多年你跟父亲的感情还是平平淡淡吗?”
雍容美妇听闻此言,潇然一笑,道:“当年你爹一心走在修行大道上,心无旁骛,因为听取义剑山老祖的话才娶的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平平淡淡,他身兼要职,一心为义剑山谋出路,感情方面不是很上心,对我不冷不热,我对此虽有怨言,时间一久也就无所谓了。”
雍容美妇笑容洒脱,随即正色道:“鸿儿,你如今在修行上也有所成就,作为你的母亲,我甚感欣慰,不过仍需砥砺前行,不可懈怠,你虽拜入渡尘山门下,身为一等宗门的嫡传弟子,前途无量,风光无限,可依旧得靠你自己。说句难听的话,倘若哪天义剑山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覆灭只在弹指间,义剑山这些常年累月积攒的人脉,看似深情厚意,深远坚固,实则如枯藕萎丝,一吹既断。许多山上山下的势力根本就没把义剑山当一回事儿,万一山门真到了岌岌可危无法扭转的局面,那些与义剑门有关系的势力只会冷眼旁观,独善其身,也包括你所在的一等大宗门渡尘山,绝不会跟你讲什么同道大义,死道友不死贫道,我想你应该明白。自从义剑山老祖身死道消之后,你爷爷常年闭关不出,你爹身为义剑山掌门,在东珑部洲如履薄冰,行事小心了许多,生怕得罪哪一股强横势力,引来灭顶之灾,所以你要记住,唯有自身实力强大,才能保护所关心的一切。”
柳君鸿郑重点头。
此刻在义剑山雪庭大殿之中,葬仪师老人为卿释天等几位弟子门徒整理生前容貌,告慰他们在世的亲人,遗体抬入棺椁中,会放置在义殓庄一日,让其生前的亲朋好友悼念吊唁,由太卜长老做一道场,接引灵魂回家一趟,最后会安葬在剑冢山,立碑刻文,撰写墓志铭,精神永留浩气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