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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天下无不散筵席,走了。

仙尊不太冷 雨夜行歌 22543 2024-11-10 21:54

  天幕云海厚实,下方群山之间横亘着一堵高耸城墙,东西方向一眼望不到头。

  城墙关隘处重兵把守,垛口处间隔一丈便有士卒站岗,堞楼鬼斧神工,飞檐突兀,城墙巨石刻着千奇百怪的羁旅骚语,大都是一些游历至此的修士篆刻,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一堵城墙哪怕历经岁月沧桑,遭受过无数场的大战,这些巨石也完好无损保存了下来,此处正是津斓文郡雷音关。

  向东走上千里之遥,巍峨的峰峦之间,霎时峭壁生辉,转眼间山中氤氲的云雾消散,显露出雕檐玲珑的宏伟建筑群,大多以精粹白玉修筑而成,每一方玉砖中隐约可见有潺潺流水纹路浮现。群山共计九九之数,分布着一定规律,那一座座白玉楼阁在悬崖巅峰、山坪、峭壁之上星罗密布,群山间风景怡人,郁郁葱葱,云雾缭绕,自有道道山瀑俯冲而下,宛如人间仙境,如此大手笔,不愧为三等宗门浩然山。

  自开山立宗以来,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世事变化无常,而它犹如一位龙钟老人,正襟危坐于这片无垠大地上。世人皆知,浩然山以盛产灵药灵草为之根本,秉承着“宁精粹上耗功夫,勿糟粕上费心血”这种言传身教的谹言,浩然山的灵药灵草在几大洲享赋盛名。其所种植的灵药争奇斗艳,分门别类种植在峰峦之中,其生长条件苛刻,季节气候由护山大阵斗转星移,亦有些品秩独特灵草所生长的土壤千奇百怪,坚固如钢,熔焰炽炎,冰雪寒霜,沼气汹涌,更有天地之气氤氲的小洞天内温养稀世神药,其妙用不可言语。

  浩然山九月初九所举办的仙药会,正是山中小洞天温养的稀世神药成熟,特此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一同赴宴。浩然山正好借此举办一场拍卖会,拍售山中其它品秩独特的灵草,最后压轴的才是稀世神药。

  此刻在浩然山最高的一座大岳巅顶,有一位身着天星道袍的老者,头戴紫竹嵌宝高冠,一双深沉的眼眸中,隐约有淡淡紫气快速飞掠。老者环顾大岳巅顶那不过农户晒谷场大小的石坪,径直前进的同时,身形也在逐渐模糊不清,穿过一阵涟漪云雾,他的视野所及,却有一座庞大的突兀大殿,玉檐形似姽婳如仕,不计其数的白玉雕砌而成,殿门之上悬挂匾额,上书“浩然正气”四个鎏金大字。

  道袍老者朝着白玉大殿恭敬作揖,朗声道:“景国礼部祠祭清吏司霄星子,求见浩然山宗主!”

  半晌之后……

  白玉大殿中传来一道浑厚声音,“霄星子,你冒然来我浩然山,有话快说。”

  道袍老者眼眸深处一丝怒意稍纵即逝,恭敬道:“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前吾国疆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是一位止境高人,其所行目的,恐怕会危及到吾国国运,吾皇特此派我前来浩然山,恳请宗主出山,协助吾皇陛下将那恶獠授首伏诛!”

  良久……

  白玉大殿再次传来声音,语气夹带着一丝讥讽,“听你所言,好似那位止境高人,针对的是你景国。霄星子,你那皇帝陛下曾经不是放过大话,告知整座东珑部洲,止境之下皆可杀,止境高人亦可重创的吗?如今为何需要我等山上神仙宗门协助,为何不去寻找山下武道世家的老祖宗出堂?退一步而言,我浩然山如今矗立在景国的疆土上,域国国运出现危机,于情于理,我浩然山都应该出一份力。退十步而言,倘若域国国运危难之际,山下武道世家不是更应该出力,毕竟国运崩断,最先遭受波及的是山下世家。退百步而言,山下唱大戏,难不成还要跳到山上唱大戏?山上宗门派别可不管你山下如何,底蕴强大的宗门完全有画地为牢的能耐,虽然域国国运或多或少会牵连至山上,可宁愿弃车保帅,也不会与山下有更多瓜葛。如同昔年,我浩然山坐落在曙国的疆土上,你景国的铁骑南下,吞并了曙国,我浩然山依旧独善其身,所受波及微乎其微,所以可不管你山下如何。”

  道袍老者听闻此言,玉殿匾额上的“浩然正气”四字,再看上去显得格外恶心,他胸有成竹道:“那我便告知一事予宗主,那位不速之客,与昔年的曙国颇有渊源,他若是得知曙国的灭亡,有某些山上神仙宗门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知牵扯到这件因果孽缘的山门,还能独善其身否?”

  白玉大殿轰隆震动,浩瀚的气劲冲击而来,道袍老者连忙做出抵御姿态,可仍旧被掀翻在地,受了不轻的内伤,一道怒气十足之声传来,“霄星子,你这是在威胁老夫吗?”

  道袍老者艰难起身,抹去嘴角流出的血际,恭敬作揖,“自然不敢,所以恳求宗主出山,协助吾国彻底了断这件因果孽缘。吾国暗中谍子一但发现那位不速之客的身影,吾皇陛下会先发制人,以重楼之威将那人打成重伤,若是他逃窜不敌,为避免其卷土重来,则拜托宗主能鼎力相助,出手拦截也好,最好能将那人斩杀于此,以免夜长梦多。吾国国势如日中天,今年初霜之际,将以举国之力攻伐北漠王朝,胜算极大,倘若吞并了北漠,将跻身王朝位列,国号大夏。那将对广袤疆土山上山下的气运不言而喻,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落而满盘活,赌上国运之战,不得出现丝毫偏差。所以此次遭遇的国运浩劫,这一件因果孽缘,吾皇陛下求助浩然山是有原因的。”

  良久,白玉大殿再次传来讥讽之声,“山下王朝皆有止境修为的太上皇坐镇,你景国还真敢自称为王朝。”

  道袍老者不以为然,道:“倘若有比肩止境修士的国之重器,又为何不能以王朝立号。若宗主有何顾虑,畏惧虚无缥缈的天道降劫诛杀,不肯出山,我也不强求,实不相瞒,老夫除了来浩然山,还会去其它山上宗门求助,多一个人,则多一份力,毕竟曙国灭亡,有瓜葛的宗门牵涉不止浩然山一家。”

  此时,白玉大殿传来声音,“老夫作为浩然山宗主,自然不会出山,而且浩然山举办的仙药会即将临期,脱不开身。不过老夫会将此事告知燧心太上长老,她应该会考虑出山相助。”

  道袍老者闻言恭敬作揖,“那就劳烦宗主了。”

  北上官道——

  沐尘一如既往担任车夫,颇为悠哉喝着美酒,沐含香拨开珠帘,瞧见北上官道的行人多了起来,羁旅游人络绎不绝,经过了解,马上就要达到琳琅古城了,旗袍女子内心有些激动,终于不用再慢悠悠赶路,可以前往古城中飞舟、传送阵法瞬息万里,所以她们这些女子一起商量,可要好好逛一下琳琅古城,看一下可有心仪之物购买,同时也开开眼界。

  沐含香一行人自离开穗梁古镇,一连又赶了好几天的路,不是原地休息就是赶路,也并未遇到怪事,期间途径一段幽密的森林,发生过打斗的痕迹,道上狼藉一片,留有干涸的血迹,想必真有那马贼流寇劫道抢财,不过大家伙儿也没过多关注,毕竟人各有命数,若是发生在眼前,一行人怎么说都不会让强盗为非作歹,继而出手相助,可当时只留下案发现场,一行人想帮助都找不到地头儿。

  此刻,沐含香一行人原地休息,聚在一颗大树底下乘凉,沐尘坐在树根上,目光看着北上官道过路的行人,慢啧啧喝了一口老酒。

  上官雨诗走到沐尘身边,笑问道:“沐尘,马上就到琳琅古城了,你最想去哪转一转?”

  沐尘脱口而出道:“当然去红尘客街转一转,那里是游人侠客们攀山涉水的好去处,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美名妙誉,尤其是那红尘客街的有几处水潭,有不少花船摇曳其中。一到夜晚,灯火阑珊颇有纸醉金迷之意,花船上的小妹儿俊俏不已,更有那风韵犹存的美妇,大都斜躺在船头或是船尾,一条条白花花的大腿就故意露给游客观赏,现在光想想心里都有些急不可耐。”

  束衣男子美滋滋喝了一口老酒。

  上官雨诗不满地打了一下沐尘,嗔道:“沐尘,你去哪儿不行,非要去那腌脏之地!”

  沐尘撇了撇嘴,“我又没说去那干嘛。”

  上官雨诗反问道:“那你去那还能干嘛?”

  沐尘白了她一眼,耍无赖道:“你管我?”

  上官雨诗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凝视着沐尘,气呼呼地表情尽显于脸,双手悄然攥拳,咬牙切齿道:“沐尘,你再说一遍!”

  沐尘放慢语速,“你……管……我。”

  上官雨诗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俏皮地眨眨眼,“沐尘,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沐尘茫然不解,随即扶额叹息,“小雨诗啊,你还是别管我了,实不相瞒,我就是去那瞧一瞧,再说了,你就是扒光了我的衣服,也搜不出十两银子出来,哪还有钱去潇洒。之前那一堆黄金白银,我的那一份全给了苏员外买酒喝,本来想趁机再顺走一点儿银子,结果全让你们给分了,我就是去附近酒楼随便坐坐,毕竟那白花花的大腿,就着一碟子花生米喝着小酒,看都能看饱喽。”

  “真的?”上官雨诗一脸狐疑盯着沐尘,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沐尘无奈叹息,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真的没钱。”

  妙龄少女旗开得胜,满心欢喜跑开了。

  沐尘笑着摇了摇头,瞧了一眼上官浮书,似乎觉得不妥,又将目光看向存在感很低的叶昊。此刻的青年正在喂养马匹,束衣男子督了一眼注意力不在这边的妙龄少女,随即快步走到白袍青年身边,沐尘将手搭在他的肩头,笑嘻嘻道:“叶小弟,马上就到琳琅古城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潇洒一番。”

  白袍青年督了一眼束衣男子,好奇问道:“沐大哥,可是刚才你跟雨诗聊的红尘客街?”

  沐尘郑重点头,“意下如何?”

  叶昊笑了笑道:“沐大哥,我曾在一本书籍中了解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所以我还是不要过早靠近女人为妙。”

  沐尘当即不乐意了,拍着叶昊的肩头,“那你从书中可有看到‘一树梨花压海棠’这句话?你正直壮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能待来兹和也,而且红尘客街的女人亲近你还来不及呢,就算你鞋底抹油也跑不掉,她们恨不得把你连拖带拽去楼里,哪会有啥逊不逊的。”

  叶昊叹息一声,小声道:“以前路过类似的地方,我想去瞧一瞧,可师父不让去。”

  沐尘撇了撇嘴,回头瞧了大家伙儿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耸了耸叶昊的肩头,“怕啥,出了事我担着,等夜里她们都睡着了,咱们再悄摸去,夜里才是最有特色的时候。”

  叶昊咬了咬牙,仿佛在下什么决定,认真道:“不瞒沐大哥,我以前路过这种地方的时候,瞧见每一位出来的顾客都满面春风,想必那其中的女人妙不可言,必定有什么拿捏男人心的妙法。”

  沐尘笑嘻嘻喝了一口老酒,“英雄所见略同,咋样?去不去给句话。”

  叶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浮书,叹息一声,泄气道:“沐大哥,我还是不去了。”

  沐尘白了他一眼,伸手要钱,道:“不去算了,这样吧,你借我二两金子。”

  叶昊错愕看着沐尘,问道:“沐大哥,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会没钱?”

  沐尘理直气壮道:“正因为我去过这么多地方,才会没钱。”

  叶昊扯了扯嘴角,从衣袖中摸索出一锭金元宝递给沐尘,道:“那我给你二两金子吧。”

  束衣男子笑呵呵磨挲着金元宝,美滋滋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道:“叶小弟,书籍中有句话说得好,知不足者好学,耻下问者自满,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倘若遇见道行高深的修士,别再跟以前一样,闷不作声,这一路上也不向我讨教讨教修行上的事儿。”

  叶昊疑惑道:“难不成沐大哥你是我们这一行人中最厉害的人?”

  沐尘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没好气道:“大爷我像是那种胡吹乱嗙之人?”

  白袍青年一脸茫然。

  束衣男子叹息一声,催促大家伙儿上马赶路……

  琳琅古城——

  岁月匆匆,波光明灭季节翩跹,转眼间时光已漫步至秋的城池,放眼望去,苍树金黄点缀在古城中。

  琳琅古城多以暗青的灰色建筑为主,诉说着人间繁华,如同亘古就屹立在这里一样,而那数十丈高的斑驳墙面正是时间逝去的痕迹,历经沧桑的最好佐证,瞭望台巍峨,五座城门洞开,繁华喧闹。琳琅古城高楼林立,坚固的地板路阡陌纵横,各式各样的行人如织,喧嚣热闹非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店铺的旗帜五彩斑斓,迎风飘扬。

  一行人依旧排队进入琳琅古城,沐含香仔细打量着高耸巍峨的城门,如同进入锦阳驿镇的城门一样,黑黝城门上敕封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大门神,威严肃穆,沐含香穿过城门,看了一眼门神,察觉到并未有任何心悸的异样,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倒是让旗袍女子有一种错觉,似乎每一位胥吏士卒都有意无意将目光集中在大家伙儿身上,她也没作多想。

  一行人进入琳琅古城,已经是青黛时分,大家伙儿骑马乘驷,先找一家酒楼住下,寻了许久,找到一家名为“福禄酒庄”的客栈。

  客栈庞大奢侈,逸山逸水,出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大家伙儿兜里有钱,自然要选最豪华的房间入住,至于在龙泉驿站租赁的车驷,则劳烦店家小二去站点解除租赁文件,换回了押金。

  一行人在福禄酒庄的中心花园集合,天大地大,都没有肚子大,所以大家伙儿决定先去填饱肚子,之后再去附近的街道闲逛一下,毕竟琳琅古城太大了,走街串巷,没一个月走不到头,更别说逛完这座古城了。沐尘告诉大家伙儿,附近有一条善缘街,其中专门售卖一些修士世界的小玩意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于是一行人吃饱喝足,直奔那条善缘街,街头伫立着一个石铸牌坊,上书“有善遇缘”四个大字。

  沐含香的视线眺去,大街上人声鼎沸,左右两旁开设的铺子各具特色,互相之间不冲突。旗袍女子询问束衣男子,承载道法力量的符箓帛体在哪购置,她想买上一些回去好生练习,希望能绘画出属于自己的道符。

  沐尘询问一行人的意思,分开逛街,还是一同去售卖符箓载体的店铺,大家伙儿纷纷响应,决定一同前去。

  束衣男子也不墨迹,带着众人来到一家符箓店铺,掌柜的是一位年轻道士,容貌俊俏,手拿一根玉竹拂尘,颇有一副老成持重的作态。他瞧见有生意上门,当即笑脸相迎,旗袍女子打量着中规中矩的铺子,货架有三排,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一行人在店铺中左看看,右瞧瞧,沐含香看着琳琅满目的符箓载体,既有四种色彩的纸张,也有帛上或竹木板,其中有样式供人参考,形似篆书,难以辨认。

  根据年轻道士的简述,符箓的各样载体迥乎不同,以黄符纸为例,纸张的铸造工艺平平无奇,所能承载的道法自然有限,道家修士大都用于山下庶民凡人祛病疗疾,或者多用于驱风驭雨,一纸令下,大抵不过为山下百姓求雨降露啥的。往上则是金符纸,那就有点厉害咯,驱雷掣电、降火聚风、移山掀水,其中道道妙不可言,也是修士常用的攻击道法。其次则是红符纸,大都会以“天”开符头,“地”落符脚,驱动天地元素之威。最后则是紫符纸,传闻画上某种符文,焚之可取信远古神明,可役使、召劾不同司职的神明,或镇邪除魔,或搬岳填海,威力莫测,上天之合契也,群真随符摄召下降。当然,也有道行高深的修士捻土为符,垒石为咒,其中的道法妙不可言。至于竹木、石玉、帛上的符文,大多用以镇宅之处,桃木板书符以示镇邪避恶,保佑平安,驱灾灭祸。道法如何,取决于材质根本,上至大宗王朝,下至农村下家,祖庭内皆有此类符箓。

  天底下也有将符文篆刻于圭璋之上,当做信物半留京师,半予郡守,使达帝王旨意,符合取信的凭证。

  沐含香也从《九天花仙决》中深明,符箓也被称为是“云篆天书”,精炁符箓大道,倘若有符箓载体,画符、用符时皆要念动咒语。世间符箓千百万,画符时有的需要掐诀观想神明随笔而来,用符时有的需要步罡踏斗。符箓一道十分考究,其绘制之复杂,方法之繁琐,足以让许多初入此道的修士头晕目眩,有道家传伝“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的谚语。唯有掌握正确的法门和具有画符的资格才可以去画符,不然就跟“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样的道理,还会徒生变故,落得个反噬其身就不妙了。

  旗袍女子瞧着四种颜色的符箓纸,长六寸,她记得禁法中提及还有青符纸、白符纸与黑符纸三种,可这座天下顶天了就紫符纸,想必后边三种符纸的威力更加莫测高深。

  沐含香注视着紫符纸若有所思,目光看向年轻道士,询问道:“道长,这紫符纸多少钱一张?”

  年轻道士一抚拂尘,“不二价,九万两黄金一张。”

  “这么贵?”沐含香惊讶不已。

  年轻道士自信道:“不瞒姑娘,紫符纸的工艺尤为复杂,光是铸造一张符纸的材料就极为难寻,既费时间又费精力,若非底蕴深厚的大宗门,寻常势力根本造不出来。而且能铸造出紫符纸的势力,不过五指之数,你所看到的紫符纸,不过是一件样板,真货在存库里头儿,小店里压箱底的宝贝,也就寥寥三张紫符纸,乃是中央神洲一等大宗门玉箐山所铸造,详细的步骤贫道不便多说。贫道看你也是识货之人,一来就看中了紫符纸,想必对符箓一道有所造诣,不二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哦。”

  旗袍女子将目光看向束衣男子。

  沐尘喝了一口酒,跟年轻道士说一声,先瞧一瞧真货再说,年轻道士也不含糊,将手伸入袖里乾坤,取出了一张紫符纸,随即递给了束衣男子,大家伙儿纷纷围上前来,毕竟紫符纸可是很珍贵的东西。束衣男子仔细磨挲一番,随即拿给旗袍女子,她认真打量,紫符纸看似薄如蝉翼,实则拿在手中尤为厚重,材质有一种颇为古朴的感觉。

  沐尘问道:“沐小姐,小道士所言非虚,这一张紫符纸的确来自玉箐山,你意下如何?”

  沐含香若有所思,她兜里的确有钱,可九万两金子一张紫符纸,属实太贵了。

  束衣男子看穿了旗袍女子的心思,从她手中拿过紫符纸,上前几步一把搂住年轻道士的肩膀,二人去到一旁,嘀咕着什么……

  此刻,沐尘笑哈哈拍了拍年轻道士的肩头,小声道:“小道士,我刚才给你看的东西,记得好像玉箐山的铸符师曾立下过一个规矩,凡持有玉箐山信物之人,所购买的符文载体,红符不过千,紫符不过万,你觉得呢?”

  年轻道士当瞧见束衣男子手上的信物时,赫然当即恭敬作揖,“玉箐山令丞司小执事崔歲,有失远迎,原来是前辈下榻寒舍,还望恕罪。”

  “免了。”沐尘大手一挥,随即抬头挺胸,神气不已,那姿态仿佛是在说,瞧见没,大爷我在这天下很混得开滴。

  上官雨诗不屑一顾。

  崔歲将目光看向沐含香,恭敬问道:“不知姑娘想要几张紫符纸?”

  沐含香与烮灵裳相视一眼,认真道:“全都要了。”

  崔歲点了点头,依次从袖里乾坤中取出紫符纸,三张载体递给了沐含香,烮灵裳付了两万七千两金子。

  沐尘喝了一口酒,对崔歲询问道:“话说你这玉箐山令丞司小执事怎会来此行商走贾?难不成你宗门的目光看向了东珑部洲,想伸手过来分一杯羹?”

  崔歲认真道:“前辈所言极是,东珑部洲是五大洲之中最不稳定的一座大洲,南处荆棘古林,相隔百年便会涌现出兽潮大劫,让东珑部洲上的势力头疼不已,所以令丞司司长上告宗主,符箓在东珑部洲是消耗极大的敕令,这其中的油水太多,我不多说,前辈你应该明白。”

  沐尘点了点头。

  崔歲将目光看向沐含香,从怀中取出一枚廉平牌,笑道:“姑娘将来若需要购买符文载体,去到我宗经营的符箓店铺,只要出示此牌,店家一律会有折扣。”

  旗袍女子接过廉平牌,不由轻笑一声,想不到如今山上道家也会如同街边小贩,有折扣这类东西。

  崔歲看出了沐含香的心思,叹息一声,“修士与天争命,可若是没有修炼资源的保障,你光棍一条,碰上大机缘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连岁月都蹉跎不起,与山下凡人短短百年寿命没区别。”

  沐含香听闻此言,神色复杂,回想一下自己可真不是一般好运,这完全归功于风无尘。

  一行人离开崔歲的符箓店铺之前,上官浮书师徒二人找小道士购置了一些画好敕文的金符箓,毕竟上官浮书、叶昊的家底所剩无几,基本消耗在了骜山那一段路程上。反正有沐尘混得开,崔歲也很给面子,金符箓都给上官浮书师徒二人打了折扣,虽然少赚了一点钱财,小道士也不觉得吃亏,毕竟瞧那旗袍女子一口气购置三张紫符纸,想必她定然在符箓一道有所造诣,将来指不定会大量需求,崔歲现在打好人缘关系,也是给未来铺路,毕竟玉箐山令丞司小执事,其实就类似于寻常商铺分店的小店长,每月领取的俸禄、抽成、分红不多也不少,可修行大道越往后走,所需要的资源也越多。

  崔歲递给沐含香的廉平牌,其中的妙处之一,便是旗袍女子每购置一样东西,起码有三成的抽成会归他所有,所以小道士看得很远。

  大家伙儿在善缘街走马观花,每逢遇到新奇玩意儿,便顿足瞧上一瞧。

  沐尘看了一眼苍穹天幕,若有所思,猛灌了一口酒,道:“你们先逛着,我有点事儿要处理。”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纷纷诧异看着束衣男子。

  上官雨诗一脸狐疑盯着沐尘,问道:“你该不会是真要去红尘客街吧?”

  沐尘点了点头,“我去瞧一瞧。”

  上官雨诗挥了挥手,狡黠一笑道:“你去吧,反正你又没钱,除了过过眼瘾,啥都享受不了。”

  束衣男子微点颔首,转身离去之际,以凝音成丝的方式,传了一道声音进入旗袍女子的听户。

  束衣男子远去,此时身后传来妙龄少女的声音,“沐尘,你要早点回来。”

  红尘客街——

  说是街道,不如说是一处山水宝地,由天幕俯瞰而下,古色古香的楼阁重重筑立在梯田一般的山层上,街道纵横交错,霓弘色彩透露着妩媚之意,由于地势较高,数道瀑布自山崖垂落而下,冲入数个水湾之中,溅起水花朵朵。

  视线由上而下,古香楼阁之中有许多美艳女子斜倚高楼栏干,衣裳稀薄,朝着街道上过路的游客搔首弄姿,街道上悬挂着暧昧的大红灯笼,映照得那些女子容光焕发,愈发妖冶动人。

  数座水湾中有大小不一的画舫来回穿梭缓行,垂挂竹帘,相比起楼阁栏杆处的女子姿态恣意,大声招徕生意,那些船上女子则娴静许多,她们离岸较远,还是留下力气,毕竟喊叫的时候还未到。

  红尘客街的空气充满了胭脂水粉之味。

  沐尘此刻来到其中一座水湾处的一渡口边上,大多攀山涉水的游客都会在此登船,束衣男子寻得一张长椅坐下,视线瞧着白花花的大腿,不由自主地多喝了一口酒。

  良久……

  一艘画舫缓行至束衣男子跟前,与他相隔着一道石栏,船头有一位风韵美妇慵懒斜靠在护栏上,船尾有一位头戴斗笠的男子撑船,衣着干练朴素,斗笠下沿,看不清容貌。

  沐尘笑道:“等了有一天吧。”

  斗笠男子微点颔首。

  沐尘瞥了一眼风韵美妇,慢啧啧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小子怎么改变口风好上这口了。”

  斗笠男子笑道:“我是跟前辈你学的,当年我跟前辈打架打输了,请你去喝酒,你啥酒都不喝,硬拽着我去喝花酒,而且到了地方,前辈你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要,非要风韵犹存的美妇陪酒,前辈不愧为世外高人,果然与众不同。”

  沐尘差点没被老酒呛到,笑骂道:“你小子知道个屁,大爷我洁身自好,心想着去照顾一下这些卖力气辛苦之人的生意,喝酒喝到兴头处,本来想解救她们于欲火之中,可无奈我兜里比脸还干净,你小子也是穷光蛋一个,比我好不到哪去。而且你小子跟随我游历天下十多年,爱慕我的女人比比皆是何时见我对任何女人有过想法?”

  斗笠男子认真道:“多年不见,前辈还是老样子,我知道前辈脸皮厚,搭讪美人总有一套,还义正言辞对我说那是美人对你有意,出于脸皮薄不好意思,你只能主动一些。”

  二人相隔半丈之遥,一人坐着一人站,都是俩穷光蛋。

  沐尘突然收敛笑意,正色道:“北漠王朝的君主意下如何?”

  斗笠男子肃穆道:“我此次去北漠王朝,那皇帝老儿自收到密报,景国初霜之际便要以举国之力攻伐王朝,早就命令骠骑大军严阵以待,部署在山海关有倾尽全国之力。因为他听过前辈的大名,所以相信前辈,只待一个时机,北漠王朝的骠骑大军会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无可阻挡。至于景国山上的宗门派别,山下武道世家,谁若是敢出头帮助景国皇帝,我一定杀鸡儆猴,踏平山头,踏碎祖堂!届时兵荒马乱,山上宗门派别独善其身,山下武道世家若不想遭受波及,迁移士族的世家不会有少数,若是不搬迁继而画地为牢,北漠君主自然会刁难这些原住之民,要赶要杀,全由皇帝老儿的意思。”

  沐尘微点颔首,正色道:“小子,拜托你一件事,我离开之后,有劳你护送几位小姑娘前往山海关。”

  斗笠男子若有所思,问道:“前辈正是因为那几位小姑娘,才慢悠悠赶路?”

  沐尘微点颔首,漠然道:“待你护送她们前往山海关以后,问剑浩然山、乾坤山以及天门山,多年不见,以你小子现在的能耐,打断他们的山运不是问题,我就不为你助剑了,毕竟……”

  斗笠男子递过去一个询问目光。

  沐尘笑哈哈道:“毕竟我这般世外高人,值得我出手的人寥寥无几嘛。”

  斗笠男子笑道:“因为前辈的剑自封在山上,所以没办法助剑,前辈果然还是老样子,说话永远都拐弯抹角。”

  沐尘撇了撇嘴,“说话直白那还是高人吗?”

  斗笠男子笑而不语。

  此刻,沐尘目光远眺,“望”着繁华的天下,喝了一口老酒,而后督了一眼老葫芦,随即将它抛给斗笠男子,笑道:“借了你这么多年的老葫芦,今日还给你,里边儿大概还有几坛酒的量,便宜你小子了。”

  斗笠男子仰头猛灌了几大口酒,周身一股浩瀚纯粹的剑气稍纵即逝,他沉定心神,问道:“前辈,趁着夜色撩人,可要去潇洒一番?”

  沐尘瞪着眼睛,匪夷所思道:“你小子有钱了?”

  斗笠男子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毕竟老葫芦借给前辈你用了这么多年,我每次买酒也只是用寻常酒壶,装不下多少酒,前辈你正好给我省钱了。”

  沐尘揉了揉下巴,笑眯眯道:“难怪你小子不约在别的地方相见,倒是在此红尘客街相见,看来你早有预谋嘛,美色伤身,侠客要有节制啊。”

  斗笠男子笑道:“毕竟前辈你说过,天下美酒不及花酒,世间女子不过美妇,此处美酒美妇皆可兼得。”

  沐尘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转身挥了挥手,“走了。”

  斗笠男子目送着束衣男子离开的背影,收回目光看向街道上,有挽着花篮的稚童跑来跑去,一声声叫卖鲜花的清脆嗓音,东边响一下,西边起一声……

  琳琅古城城隍阁——

  城隍阁坐落于古城中心位置,修筑在一座大山之巅,地势高耸,迂回曲折的山路上,行人如织,倘若踏上巅顶,可俯瞰琳琅古城全貌,颇有一种将古城踏在脚下的豪迈感觉。

  众所周知,城隍神乃是保护城池的神灵,同时也庇佑着古城住民,城隍神灵多为生前有惠于民的清官良吏,以期其殁后也能为民“御大灾、捍大患”。

  此刻的城隍阁门庭若市,香火鼎盛,楼阁层叠飞檐,建筑雄伟壮观,铁旗杆高耸入云,大殿内供奉的三座鎏金雕塑,正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大红袍戎装的城隍爷,双耳垂肩,白脸红唇,身威而面慈。左边神像是一位书生气十足的文昌老人,面容祥和,头戴文昌冠,身穿大褐袍服,革带束于腰间,衣纹飘逸。右边神像则是一位武圣庙将军,两眼炯炯有神,金盔甲胄凸显得气质轩昂,右手持一柄长剑,威风凛凛。

  三座鎏金雕塑刻画入微,栩栩如生。

  某一刻,房梁上一块玉牌飞掠而去,穿过一阵隔绝阴阳的水幕,这座与琳琅古城分掌神仙庶务的城隍阁内,一位身着大红袍的老者接过玉牌,若有所思。

  三位的容貌身形,与大殿中供奉的三座鎏金雕塑一模一样。

  城隍爷磨挲着手中这枚代表京师、郡城取信之物的玉牌,皱眉道:“朝廷密令,要求我等盯紧一位戴面具的不速之客,据暗中谍子的可靠消息,那个男人进城之后入住在南西路的福禄酒庄。告诫咱们不得有任何差池,不得打草惊蛇,若有必要时,一定要启动护城大阵,将他截住在琳琅古城。”

  文昌老人疑惑道:“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正是那位止境修为的不速之客。”

  甲胄将军沉声道:“不速之客既然已经来到琳琅古城,那咱们就去会一会他,反正平时咱们闲逛琳琅古城,也引起不了什么异样。”

  文昌老人将目光看向城隍爷。

  大红袍老者思量再三,肃穆道:“不可唐突,那位不速之客心思缜密,若是我们冒然去福禄酒庄,定会引起他的猜疑,坏了陛下的大事就不妙了。此次由陛下亲自运筹帷幄,浩然山、乾坤山的三位太上长老鼎力相助,那位不速之客逃不出域国疆土。”

  甲胄将军一拳击掌,询问道:“那何时能动手,我的拳头已经安耐不住了。”

  城隍爷笑了笑不说话,伸手一招,但见大殿中的香火炉鼎中爬出一位玲珑小巧的朱衣童子,也就一个巴掌大小,小童子穿过隔离阴阳的水幕,一跃而起,跳在了大红袍老者手中,小脑袋连连点头……

  福禄酒庄——

  此刻已是天色蒙蒙亮,沐尘来到了酒庄的中心花园处,在一座灯火朦胧的凉亭内,沐含香、烮灵裳已等候多时。

  束衣男子走入凉亭,大大咧咧坐在长椅上,与两位大小女子相对而坐。

  沐含香瞥了一眼沐尘空荡荡的腰部,问道:“沐尘,你的老葫芦呢?”

  沐尘洒脱一笑,“还给别人了。”

  旗袍女子听闻此言,心里大概明了,轻声问道:“沐尘,你是不是要走了?”

  束衣男子微点颔首。

  旗袍女子、小姑娘注视着束衣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们不曾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束衣男子怔怔望着小姑娘与旗袍女子,如同许多许多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

  “哥哥,我终于会骑马了,以后可以跟你一起策马巡游山河,不用坐马车了,每次跋山涉水都颠簸得屁股疼。”

  小姑娘清澈坚毅的眼眸看着束衣少年,她身上的衣服上尽是泥垢,想必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次数不少。

  “哥哥,今天少傅教导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必须未雨……什么?”

  束衣少年笑着说:“未雨绸缪。”

  小姑娘摇了摇头,调皮一笑,“不对,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哥哥,你也是吊着半桶水嘛。”

  “哥哥,你瞧瞧我写的字咋样?母后跟父皇都夸我了,说我的字铁钩银画,货比三家气得死人,你觉得呢?”

  宫装小女孩一脸墨水,迫不及待想听到束衣少年的夸赞,定睛一瞧,束衣少年当即伸出一根大拇指,“妹妹啊,你画符箓的手法,哦不对,是妹妹的书法造诣已经炉火纯青了。”

  “哥哥,我要跟你去边疆战场打仗!”

  一袭士卒甲胄的女子坚毅看着束衣男子,她被束衣男子拽出了兵卒队伍,硬是不肯离去,哭着喊着抱着束衣男子的大腿。

  束衣男子冷峻着脸色,招呼士卒将女子带走,女子撕心裂肺喊着,“哥哥,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双儿等你……”

  “哥哥,出门在外,多保重身体。”

  一株桃花树下,已经是域国君主的衮服女子,眼中萦绕着温柔万分,扑进束衣男子的怀中,轻声幽咽。

  束衣男子转身离去……

  二人一别,再无重逢。

  此刻,束衣男子看着相对而坐的小姑娘、旗袍女子,笑道:“曾经我有一个家,有一个妹妹,她小时候跟小灵裳你很像,心思沉重,总想着将来怎么怎么样,有一股闯天闯地不服输的劲儿,她长大之后又跟沐小姐你很像,有种泥塘里头儿打滚,依旧温润如玉的感觉。她从小就喜欢跟我争这儿争那儿,她从小就喜欢黏在我身边,她从小就喜欢跟我游历天下……有时我在想,要是当初我带她走,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果,起码她还在我身边,能听她叫我一声哥哥。”

  月色下,黑魅面具下男人的脸,沐含香、烮灵裳看不见,不过她们却从没见过沐尘笑得这么伤心。

  沐尘翘起二郎腿,一手搭在长椅上,一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看向沐含香、烮灵裳,娓娓道:“离开中央神洲回到东珑部洲,我偶遇了一位前辈,相互聊了一些事情,你们二人的事情,我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所以这一路走来,其实我一直在试探你们,三四次了,你们的选择,会决定我护送你们到哪里,简单而言就是你们迈得过多少坎,我就能陪你们走多少路,若是路上让我很不以为然,觉得你们迂腐得很,闷葫芦不开窍,或者心术不正之人,滥杀无辜之辈,我早就让老葫芦御空飞行,一天之内即可去到山海关,省得让我恶心。”

  沐尘认真道:“第一次,我隐晦告诉沐小姐你去南溪小镇的江花街,因为我不止知道你神庭处有一座药圃小洞天,还知道你的福源会泄露,会在不经意间将福气送出去,而且还知道江花街有一段因果缘份等待着你。第二次,在骜山中途径那一片银杏林尽头,遇到的小妖是我故意引诱它前来查看,目的是让它回去通风报信。继而在山坪处,我离开之际在暗中布置敕令,聚拢方圆千百里的灵气,目的是让骜山中的妖魅精怪发现你们所处之地,做完这一切,我在暗中冷眼旁观,看你们如何去应对。”

  沐含香、烮灵裳听得有些匪夷所思,想不到会有考验。

  沐尘回忆着细节,目光看向沐含香肃穆道:“第三次,离开骜山之前,我单独告诉你,可以多选一件宝贝,当时我想看看你能否经得住诱惑。修行路上,诱惑太多,你若是个绣花枕头,或是经不起诱惑的,那么你所选择的大道,即便中途不陨落,绝对会走得无比艰难。第四次,穗梁古镇苏员外家中发生的事,我特意告诉你那新郎官儿的劣迹,特意让宇文敐杰生出抢亲的念头,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出手去救一个恶人。事实证明,你不会出手,反正恶人自有恶人杀,你倒是省得动手了,这件事在我墨家游侠一脉看来,其实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虽然那新郎官儿罪不至死,可早死晚死都得死,省得继续祸害别人。”

  沐含香微点螓首,俨然道:“其实我听到你说出那江子孟的劣迹后,再看到宇文敐杰杀意浓烈,见你是侠肝义胆的墨家游侠也无动于衷,我也就明白了,恶人有恶报,我不便过多干预。”

  沐尘长吁一口气,肃穆道:“人心此物,脆如琉璃,我遇到过许多人许多事,有些人经不起推敲,而有些人则经得住试探,所以我的考验,既有刻意为之,也有顺势而为,就看你们如何去选择。一路走来,正如那位前辈所言,沐小姐你不谙世事,小灵裳你心思太重,所以得有人指引你们尽快融入这方天下。至于我答应那位前辈护送你们前往山海关,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反正我游历天下,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陪同,你们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匆匆之客。”

  沐尘远眺了一眼北方,呢喃道:“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过跟你们无关,本打算护送你们到达山海关之后再离开,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不得不提前走了。”

  沐尘收回视线看向烮灵裳,笑嘻嘻道:“小灵裳啊,你老是防备着我,担心我心如鬼蜮,会谋害你们,我哪有这份闲心啊,大爷我很忙的好不好。”

  烮灵裳面无表情,“防人之心不可无。”

  沐尘既无赞赏之色,也无反驳之意,此刻的朝阳已经映射在了大地上……

  沐尘收回目光,望着相对而坐的沐含香与烮灵裳,肃穆道:“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跟你们聊一些其它的事。那位前辈我并不认识,不过他却认识你们,而且对你们知根知底,他的真实身份,你们也许能猜到。还记得我之前莫名指了指天幕吗?其实除了他之外,在你们的背后,还有许多位得道高人,矗立在天外天注视着你们的动向。如果在途中出现变故,可能会因为我的事而牵连到你们,这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我无法再护送你们前往山海关。你们二人太过重要,关系到未来的某件极深密勿,这件事,从见到你们二人,我便知道了一些苗头。”

  沐含香有点匪夷所思,刚想要询问,便被沐尘制止了,束衣男子笑道:“沐小姐,不知实比知之更为有福,不思甚多,任其然也。”

  沐含香有些遗憾点头。

  烮灵裳若有所思。

  某一刻,沐尘大手一抓,一个朱衣小童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督了一眼手心中拼命挣扎的小童子,束衣男子猛然攥拳,但见那朱衣小童子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沐尘若有所觉,啧啧道:“呦呵,蛮厉害的嘛,竟然这么快就有所行动,不知逃跑的时候够不够快了。”

  沐尘莫名其妙伸手一指落下,平平无奇。

  琳琅古城城隍阁中,那一座隔离阴阳的水幕洞天之中,城隍爷、文昌老人以及武圣大将如遭雷击,三位神灵被某种威势压在地上,力道之大,竟然将地面砸得龟裂开来!

  璀璨荧芒涌出,他们此刻被强大的力量压得金身颤抖,险些崩溃,无法站起身来,仿佛三位神灵的背上压着一座亘古大岳,只得看着香火精华流逝,眼中心疼之色一览无遗。

  沐尘撇了撇嘴道:“高人驾到,应该有多远跑多远,还傻愣愣地给人卖命,以为端坐在高台之上,经历过几次风浪,就觉得自命不凡。大爷我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你们走的路还多,真以为这句话是吹牛?大爷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吹牛俩字儿是怎么写的。”

  远处有一道娇嗔声音传来,“沐尘,你一天不吹牛,浑身不舒服是吧?”

  沐尘扶额叹息,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大家伙儿都过来吧。”

  上官雨诗一路小跑至沐含身前,俯身凑过去嗅了嗅,发现没有胭脂水粉味儿,心里头儿松了一口气,当即喜笑颜开,“沐尘,你身上果然没钱,要是有钱,早就躺在女人堆里了,哪儿会大清早出现在这里。”

  束衣男子扶额叹息,颇为认真的看着妙龄少女,正经道:“小雨诗,你对我这般上心,该不会是真喜欢上我了吧?”

  妙龄少女一阵赧颜,狠狠瞪了束衣男子一眼,为掩饰窘迫神情,颇为不满地捶了他一下,嗔道:“谁喜欢你了,脸皮真厚。”

  沐尘松了一口气,笑而不语,他瞧见上官浮书走了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上官兄啊,你可看好小雨诗,她生的亭亭玉立,宛如最娇嫩的花朵,不知今后谁有福气摘了去咯。”

  上官雨诗红着脸踢了沐尘一脚。

  沐尘哈哈一笑,目光看向叶昊,正色道:“叶小弟,时不可苟遇也,你那本《红尘紫气》隐藏着一桩不小的大机缘,记住了,哪天遇到高人千万要多多求教。”

  叶昊郑重点头。

  沐尘随即将目光看向闻人芝芯,啧啧道:“芝芯啊,你是我目前遇到的人里边儿,最有善德之心的人,比之救苦救难的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和尚一天到晚待在寺庙里,吃得膘肥体壮,告诫进庙上香之人多行善事之外,别无用处,除了苦行僧下山救苦救难,他们根本没法与你相提并论,继续保持,将来的福报无可限量。”

  沐尘的视线停留在龍沁身上,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道:“天地一台戏,多保重。”

  龍沁微点螓首。

  沐尘看了大家伙儿一眼,笑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上官雨诗怯生生问道:“沐尘,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在跟我们交代遗言吧?”

  沐尘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大爷我好得很,想死都死不了。”

  上官雨诗哈哈一笑。

  沐尘此刻走出了凉亭,转身注视着大家伙儿,回想着这一路上的种种,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尽是一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之事,这一场短暂的路途,临了还感觉不错。

  束衣男子豪迈一笑道:“之前老是跟你们说我的道法通天,剑法惊天,你们总是不信,还老是嫌弃我吹牛。你们啊,见识得真是太少了,如我这般世外高人,怎能轻易出手不是?我是怕吓到你们,所以挑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讲给你们听,比如在你们面前随便比划一下剑招,挥舞一下拳把式。”

  束衣男子笑嘻嘻道:“你们不信,对吧?”

  束衣男子看向一旁,肃穆道:“接下来的路就有劳你小子护送她们前往山海关了,老是这么护犊子也不是办法,今后的路,还得是她们自己走。”

  一位神不知鬼不觉的斗笠男子依靠在围栏上,微点颔首。

  此时此刻,一袭束衣的男子在大家伙儿面前第一次摘下面具……

  束衣男子露出那张翩翩浊世佳人脸,黑魅面具化作一缕缕道纹附着在束衣之上,没有了墨、儒、道三家禁法面具的压制,这个男人终于能够舒展身姿,不必再束手束脚……

  一瞬间沐尘的气势恢宏,一袭束衣萤光粼粼,浩瀚无垠的威势直冲天穹,犹如天地倒悬!

  顷刻间方圆千万里轰然震动,霎时间天幕黑压压一片,磅礴的凶悍气神搅得苍穹黯淡无光!

  凉亭内的一行人尤为震撼,不可思议注视着沐尘。

  束衣男子远眺了一眼北方,随即将目光看向大家伙儿,笑容柔和如春风拂面,道:“大家伙儿,陪你们走的这一段路,让我很开心,行走天下就该如此,有说有笑,有吵有闹,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其实我的名字并不叫沐尘,而是叫御谛。我马上就要离开你们去讲道理了,所以有什么想说的话,麻溜儿的,阿谀奉承的话越肉麻越不着边儿越好,以后再见面,就不知道牛年马月咯。”

  上官雨诗一脸茫然不解,“沐尘,你要走了?”

  御谛微点颔首。

  上官雨诗见此,语气微微颤抖,“沐尘,你别走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骂你,不打你了。”

  御谛笑道:“小雨诗,会者定离,一期一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有相聚也有相散。”

  妙龄少女顾不得这么多,便要上前跑去束衣男子身边,却被那位斗笠男子拦住了,严肃道:“不要乱走,御谛前辈的气息实在是太凶悍了,若非他特意为我们留出地方,仅凭一身凝如实质的凶悍气神,无任何人能靠近前辈百丈之内。何况一场大战在即,御谛前辈的心神,已经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北方。”

  妙龄少女怔怔望着束衣男子,轻咬红唇,“沐尘,我要帮你打架!”

  御谛笑了笑。

  沐含香眼神坚毅,认真道:“御谛,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亲自去道法浩然山,为我篆刻历史文牍!”

  御谛豪迈一笑,“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我一定在擎天岳屺等你登山。”

  上官浮书朝着御谛正襟抱拳,正色道:“多谢这一路上有前辈相伴而行。”

  御谛随意道:“上官兄言重了,以后有机会,可要请我喝酒啊。”

  中年人笑着点头。

  闻人芝芯羞怯道:“御谛,一路保重,何其有幸,得遇吾卿,愿君一切安好。”

  御谛开怀大笑,“小妹子的暖心窝子话,我喜欢。”

  此刻,御谛松了松筋骨,豪情万丈道:“你们记住,真正的强者,既是挑得起肩头上的重担,也是敢于直面挑战不退缩。每一位强者心中皆应有一把天平,一端悬着实力强大的修士,另一端悬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当天平倾斜于凡人,继而抬高于修士,强者就要扶持住天平,因为强者从不肆意欺凌弱者而强大,必然是遇强则强,愈挫愈勇。”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热血高涨。

  御谛的目光看向烮灵裳,笑道:“小灵裳,路途阡陌遥远艰辛,顺从本心是一条捷径,来,你是天生美人坯子,给大爷我笑一个。”

  小姑娘咧嘴一笑。

  “风云愈变,天地倒悬,试问天上地下舍我其谁,小喽啰差劲儿没意思,大爷我只打大的,走了!”

  豪情万丈的大笑中,但见御谛的身形拔地而起,犹如一道长虹,乌云密布的天幕被冲开了一个大窟窿,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炸雷声响,整座琳琅古城掀起一阵尘埃……

  大家伙儿抬头仰望着被冲破天幕的大窟窿,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斗笠男人收回目光,猛灌了几口烈酒,压制住沸腾的气机,随即看着旗袍女子一行人,“别看了,御谛前辈已经走了。”

  上官雨诗茫然不解,“他去哪了?”

  斗笠男人扶了扶斗笠,伸手指了指地下,肃穆道:“你们脚下的这片大地,原先属于昔年曙国的疆土,后来徒生变故,一千多年前,景国的铁骑踏上了这里,致使曙衍山河沦陷,社稷崩断。御谛前辈是昔年曙国太上皇收养的义子,曙衍一国君主的哥哥。许多年以前,御谛前辈他修道有成,离开了东珑部洲,前往中央神洲,因为某些原因定居在神嶽洞天,独来独往游历各大洲,之后前辈他前往登天塔,这一待就是两千多年,出塔之后回到故乡,沧海桑田,可惜已经物是人非,故乡不再是故乡,而昔年的故土之上,也再没有了她的身影。所以,此次御谛前辈踏上故土,目的是要去找景国皇帝讲一讲道理。”

  斗笠男人喝了一口酒,眼中杀意波动,愤懑道:“昔年曙国灭亡,另有隐情,所以我护送你们前往山海关之后,会去踏平那些牵扯其中的宗门!”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回想起跟束衣男子一同北上的日子,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沐含香督了一眼斗笠男人手中的老葫芦,询问道:“这老葫芦是你的?”

  斗笠男人点了点头。

  上官雨诗的目光盯着老葫芦,随即看着斗笠男人询问道:“你是谁?”

  斗笠男人微笑道:“我叫隋钰,人如其名,随遇而安,算是御谛前辈的半个朋友,还有一半他不肯认,说我性情不够果断,行事不够潇洒,出剑不够犀利,认我做朋友,他丢不起这个人。”

  大家伙儿听到熟悉的语气,纷纷一笑,隋钰好像真的跟御谛有些相像之处。

  斗笠男人认真道:“我此次横跨大洲赶来,一是前些日子御谛前辈有所先知,早料到会发生此事,二是让我去办一些事,告知北漠王朝君主,待一个时机,遂命骠骑大军一路南下,灭了景国。至于第三,正如我刚才所说,接下来的路程,由我护送你们前往山海关。”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面面相觑。

  闻人芝芯若有所思,敢情不等霜降之际景国一路北上,而是北漠王朝即将一路南下,这一切的转变,皆是御谛在推动局势。

  ——

  琳琅古城有一条人流窜动的街道上,弄巷口处,有一位衣裳破烂的小道童在摆地摊,眉心处的铭纹尤为醒目,他面前放着一个龟壳,百无聊赖拨弄着几颗小卜石,丢入龟壳中定睛一瞧,小道童喜笑颜开,“马上就有银子进兜了。”

  小道童的目光打量着过路行人,琉璃眸瞳尤其在一些天赋惊人的女人身上停留几息,自顾自嘀咕道:“这个妙啊,婀娜多姿,那个混蛋跟那家伙儿一定喜欢,另外一个也不错,丰满诱人……”

  小道童低头不争气地啐骂自己一声,“贫道关注这些干嘛,铁定是被那两个王八蛋给教坏了,非礼勿视,非礼勿思。”

  此时,有一粒碎银两丢入了龟壳中,小道童抬头望去,瞧见一位姿色不错的女人注视着自己,她身旁还有一位小女孩,两人的眼中夹带着一丝怜悯。

  小道童目光诧异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你们有没有眼力见儿?贫道是算命占卜的神人,不是落魄街头的乞丐!”

  小道童骂骂咧咧拾起龟壳中的碎银子,揣进了兜里。

  琳琅古城轰隆震动!

  天幕云海翻腾,刹那间乌黑如墨遮天蔽日!

  小道童举目望去,神色凝重,右手掐算着什么……

  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小道童瞧见虹光诧异万分,连忙收拾摊位,自语道:“御谛那个混蛋果然出手了,你说你景国皇帝瞎蹦跶什么,安安分分多活一些日子不好吗?”

  “御谛这个混蛋,打架也不招呼贫道一声,还是不是好兄弟了?”言罢,小道童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虹光掠向北方……

  景国京城——

  宏伟壮观的琉璃宫殿群正中心位置,一座祭祀社稷的高台之上,一位身穿金玉衮服、头戴冠冕的中年男人,一位是身着白色长衫的老人,一位天星道袍,头戴高冠的老者,三人正是景国皇帝、兵部安监司邝埜天、礼部祠祭清吏司霄星子。前者不同与后者的占星卜月,推理国运,长衫老人主要职责是协助景国打造安邦镇国的兵家重器。

  景国皇帝目光远眺,九龙山脉、庞大古城一览无余,收回目光看向长衫老人,问道:“邝埜天,据悉那位不速之客曾与昔年的曙国颇有渊源,各方谍报却未曾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只得知是一位止境修士。昔年曙国蕴藏九件神器的镇国重楼,你觉得这座耗费了吾国千年国力从新铸炼的重楼,之前可与他有一定关系?”

  长衫老人曾想过这个问题,但那又如何,如今这破败重楼经过他的改造,已经为景国所用,即便有关系也是过去式,邝埜天挥洒衣袖自信道:“陛下且安心,重楼耗费吾国千年国力重铸,为陛下所用,下五楼飞剑,上四楼刀枪戟斧,虽只是下品神器,可一旦聚拢九龙地运,神通广大,杀力无穷,祭出四楼飞剑瞬息间止境之下皆可杀,祭出五楼飞剑二楼斧戟顷刻间足以重创止境修士,震慑东珑部洲。”

  衮服男子点点头,询问道:“倘若一次性全部祭出重楼神兵,可能否斩杀止境修士?”

  长衫老人摇了摇头,肃穆道:“止境修士之强大,早已不是神兵利器能斩杀得了,只能令其重创,以史为鉴,还没有那位止境修士死在神兵利器手中,除非是止境手握神兵斩杀止境。陛下,重楼神兵加之九龙地运,相当于一国之力对抗止境修士,能重创已是相当不凡,而且陛下有三位止境道行的太上长老相助,保证万无一失。”

  景国皇帝心中明了。

  长衫老人笑道:“陛下,事先说好,你若一旦祭出全部重楼神兵,可是巨大的耗费,哪怕吾国国运如日中天,没个三五年恢复不了。倘若想再祭出全部的重楼神兵,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非陛下愿意承担重楼尽毁的代价。”

  景国皇帝微点颔首,心中有打算,多年以前他重铸重楼之际,便询问过长衫老人,倘若域国疆土山上宗门掌教与山下武道世家的止境老祖宗,要是得知重楼会危及到他们的安危,虽不致命,可也能重创于止境修士,会出手对付自己吗?如同山下草莽英雄起兵推翻皇政权力,如同朝野百官密谋造反一样。当年长衫老人拍胸脯保证,大可放心,重楼乃镇国重器,其机密性不言而喻,倘若真有那止境修士心生歹意,大可一试重楼之威,毕竟踏入止境不易,比之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性命,只要皇帝陛下不恶意刁难山上宗门山下世家,自然也就不会出现鱼死网破的局面。当时景国皇帝听闻此言叹息一声,倘若域国是王朝,有止境道行的太上皇坐镇,也不会在这天底下如履薄冰。

  高台之上,三人恰谈之际,原本晴空万里的浩浩天幕,霎时间黑云密布,煌煌天威激荡长空!

  三人见此情景脸色沉重,纷纷将目光眺向南方……

  道袍老者骤然出声道:“他竟然是杀向这里!?”

  景国皇帝神色凝重,微眯着眼眺望南方。

  道袍老者骤然心神巨震,瞪大眼睛,颤声道:“大事不妙,不止一人,而是两股尤为凶悍的气机!”

  长衫老人大惊失色,匪夷所思道:“你意思是说除了那位不速之客,还有一位跻身止境的修士!?”

  道袍老者郑重点头。

  景国皇帝沉定心神,手心处萦绕着一股龙气,一掷而下,平静道:“邝埜天,祭出全部重楼神兵对敌!”

  顷刻间,这座祭祀社稷的高台如水幕涟漪汾阵,宛如洞天与镜花之间的转变,三人已经身处在一座突兀高楼之上。

  但见那一栋高楼共分九层,至上而下修筑得古朴宏伟,有几分神似宝塔,外围萦绕着金光霹雳的闪电,形似五爪帝龙盘旋重楼。

  九重楼阁附着一缕缕晶莹剔透的幽绿精华,宛如纤细柳絮的初春嫩叶随风飘荡,突兀的飞檐雕梁画栋,此刻犹如活物一般,依稀可听到奇珍异兽的嘶鸣……

  长衫老人衣袍掠掠,远眺南方,屏息凝神之后枯木十指快速掐诀,肃穆道:“吾国八方镇守国门的山河正神,敕奉景国皇帝诏令,命你们取神兵截敌!”

  这一刻,九条山川脉络轰然震动,宛如地龙翻身!

  风靡云涌的九龙浩瀚地运,似那璀璨金河奔涌而出,徐徐衔接九层重楼……

  一楼一柄飞剑率先破空而去,拖曳的虹光如筛筛银白雪花……

  二楼一柄飞剑破空而去……

  五楼五柄飞剑齐出!

  六楼一杠翠绿长戟破空而去,尾部拖曳的虹光宛如璀璨青水溪流……

  七楼一柄赤霞巨斧破空而去,尾部拖曳的虹光宛如璀璨星河……

  八楼一杠金灿长枪破空而去,尾部拖曳的虹光雷霆肆溢,好似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重楼八件神兵依次沿着八方掠去,在途中逐渐变大,此刻已经有数百丈之长,磅礴的兵气轰隆乍响!

  汘浀山脉——

  山脉某一座巅顶之上,一袭柳青云山长袍的烨烛肃立,目光远眺着乌云密布的万里长空,眼眸深处时不时有淡金色铭文浮现,周身散发着淡青色气息,双臂环胸,神灵气势突然高涨,在高空中露出一尊威严金身,高达数千丈的金身法相!

  金身法相,屹立于高空中,高高举起双臂,威严道:“南脉正神奉旨领剑!”

  顷刻间,景国的广袤疆土上,八方镇守国门的山河正神显露出巨大法相,同一时间接住各自诏命的神兵,凌空而行,一步就是数百里之遥。

  八方山河正神法相,各取手中神兵,同仇敌忾直指那两道由南往北凶悍无匹的长虹……

  至前一些的凶悍长虹若有所觉,瞧见那尊南脉正神的金身法相,蓦然之间,天幕那一片区域的厚实黑云下压!

  轰隆之声宛如骇世惊雷。

  那一尊数千丈法相与数百丈飞剑一并在虚空中破碎!

  九层重楼之上,长衫老人心神巨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讶异道:“儒家浩然之气!?此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凶悍!?”

  景国皇帝眉头紧皱。

  乌黑长空中,三尊数千丈的正神法相一同迎敌,而那一道虹光半点不留手,汹汹云海骤然之间旋转而下,犹如搅乱天地的龙卷,尽数将那三尊法相连同神兵一起磨灭殆尽!

  长衫老人气机受创,一口鲜血喷出,惊骇望着南方,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道家天地之气!?”

  那一道长虹势如破竹,剩余的四尊正神法相明显有些畏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人!

  而那一道长虹意犹未尽,径直冲向那四尊数千丈的山河神灵法相,某一刻,宛如苍穹之上的昊日垂落天地间,刺目光芒让任何人都无法直视……

  伴随着一道响彻景国疆域的激荡巨响,四尊山河正神法相支离破碎,神兵利器也化作尘埃了。

  而此刻的长衫老人已七窍流血,眼中萦绕着匪夷所思,惊悚道:“墨家侠义之气!?这……老夫知道他是谁了!”

  道袍老者心神不宁。

  景国皇帝此刻额头冷汗直冒,脸色煞白,质问道:“他究竟是谁?”

  长衫老人上气不接下气,颤声道:“他是……他……”

  那一道凶悍长虹笔直冲在了那座祭祀社稷的高台之上,至后一些的凶悍长虹如出一辙,尘埃落定,一位束衣男人,一位道袍缝缝补补的小道童。

  一袭束衣的御谛,眼眸异常冷冽,瞧了一眼空无一物的高台之上,猛然一跺脚!

  刹那之间,乌黑如墨的天幕瞬息晴空万里,而那一座犹如洞天与镜花之间的九层重楼,也随之显露出来,悬浮在半空中,毫无先前的神韵。

  御谛举目望去,眉头微皱,喊道:“谁是景国皇帝?立刻滚下来,大爷我要跟你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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