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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没一个能打的,化外心魔

仙尊不太冷 雨夜行歌 22079 2024-11-10 21:54

  景国皇帝举目望着黢黑如墨的天幕云海,仿佛千军万马凝聚而成,轰隆雷声似战鼓擂鸣,却因那位高台之上的束衣男子一跺脚,天幕在此刻晴空万里,如洗一般朗朗,宛如上位者一纸令下,千军万马退回腹地,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而此时金雕玉琢的高楼之上,一袭衮服的景国皇帝将目光看向长衫老人,疑惑不解道:“讲讲道理?”

  “果真是他!”长衫老人惊悚不已,不顾重创的身躯,连忙起身神色慌张让景国皇帝、道袍老者赶紧下楼。

  三人下到祭祀高台之上,长衫老人恭敬作揖,小心翼翼问道:“御谛师祖,能否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就此收手?”

  景国皇帝、霄星子听闻长衫老人对束衣男子的尊称,不禁一阵咋舌。

  御谛微眯着眼,扫视三人一眼,视线停留在长衫老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一旁的小道童,询问道:“这是哪个瘪犊子?”

  小道童目光冷冽,注视着长衫老人,漠然道:“墨家机关道一脉邝埜天,北琥觐洲墨家机关道支流神朽台。因为你这个混蛋是墨家三脉祖庭的大人物,辈分极高,所以邝埜天必须称呼你为师祖。”

  长衫老人不敢反驳,甚至在束衣男子、小道童面前一丝不悦之色都不敢表现出来。

  御谛闻言若有所思,语气不含一丝情绪道:“难怪这景国能夺天机之道,国运泉眼之处的布局如此熟悉,原来是出自墨家之人。你们挺厉害的嘛,这座重楼原本是大爷我设计的样式雷图,找寻世间稀奇材料所建筑,可你们却鸠居鹊巢,坐享其成也就罢了,还改的这般难看,简直污了大爷我的眼!”

  景国皇帝、长衫老人与道袍老者此刻的内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了。

  但见御谛伸出食指凌空一点,这方地域剧烈颤抖的同时,也以一种恐怖的势态疯狂挤压,便瞧见那座九层重楼、九条龙脉被某种莫测之威撕裂开来!

  漫天尘埃飞扬……

  精致巧妙的重楼轰然倒塌,九条山川脉络被夷为平地。

  景国皇帝瞪着大眼,难以置信瞧着重楼变成一堆废墟,而远方的九条龙脉被夷平为地。

  中年人回过神来悲凄一笑,势如中天的国运此刻犹如江河崩断,景国历代君王的心血继而付之东流,耗尽千年家底垒起的国之重器,此刻彻底断送在他手中,景国皇帝怒不可遏凝视着束衣男子,眼眸充斥着血丝。

  长衫老人察觉到身旁的景国皇帝有一股上前拼命的架势,当即声凝丝线道:“陛下,千万别被愤怒冲昏头脑,保住性命要紧!”

  御谛注视着景国皇帝,漠然道:“怎么?想拼命吗?你还不够格,你们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若是杀了你们,怕是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御谛斜督了一眼天幕,笑道:“倒是那三位有资格。”

  言罢,御谛朝着某个方向大手一抓,但见由道家域场遮蔽的天幕被撕裂开来,半空中显露出三道身影。

  一位穿着一袭黑玫瑰纹上裳的貌美女人,墨水色纱带曼佻腰际,雪白如霜的三千青丝梳成一个反绾髻,头上斜簪着缀下细细的串珠流苏簪,盛世容貌有一丝圆润,五官端正俏丽,气质雍容沉静,矗立在空中宛如不食烟火的下凡仙女。

  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乌黑长发不扎不束,随风狂舞,身着一袭白竹绡天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师蛮纹带,体型修长,当真是气宇轩昂。

  一位黄口小儿,九岁的容貌,穿着一袭炽炎长虹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那一双眼眸却与容貌十分不符合,仿佛千帆阅尽沧海桑田的古稀老人。

  三位止境修士矗立在半空中,周身的气场尤为强大,致使空间微微扭曲,由于道家遮蔽天机的域场消失,这一方天地之中发生了一丝微妙变化,三人莫名有一股心悸,仿佛下一刻会发生性命攸关之事。

  众所周知,天地间的修士一但踏入止境,均不敢冒然出现在红尘世间,如若不然定会被天道所察觉,判定为窃取天地根基的大贼寇,继而降下劫难以诛杀。而所谓的劫难,其实也是一种考验,万物一步一劫难,修士一步一重天,能躲得过的叫劫后余生,而躲不过去的叫在劫难逃,每一次渡劫,皆是对于这世间最大的体会与感受,有所经历,方能有所得益。天地间的劫难,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往往伴随着先兆而来,并非指特定的某个时间,某个地方,某件事物,亦或者某个人,这是不确定缘故,察无可觉,唯有亲历者才能明白,劫难一事确确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地间的万物生灵都想躲避劫难,所以有一部分深究天机的修士探询天意,怎奈天意难测,与其纠结劫难如何到来,不如去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劫难。

  三位止境修士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御谛身上,内心那一股心悸愈加强烈,也许此次遮蔽天机的域场消散,所历经的劫难正是那位束衣男子。

  御谛深深看了一眼半空中的三人,而后将目光看向景国皇,冷冽道:“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景国皇帝能请动三位止境修士相助,他们仨肯定与曙国的灭亡有关,或者是背后的宗门有关,借此机会彻底斩断这一件因果孽缘,可惜……”

  景国皇帝面无表情凝视着御谛。

  “墨守成规!”

  御谛的衣袍掠掠,凶悍极致的气神肆溢,此刻的气息转变犹如风平浪静的汪洋,瞬息间惊涛骇浪,伴随着这方天地的剧烈颤抖,但见束衣男子抬手一握!

  刹那之间,这方天地,方圆之内形成一种恐怖的挤压,半空中的三位止境修士顿觉不妙,他们此刻感受到周身凝聚着一股强大的威压,好似这方虚空在不断缩拢,不仅让他们三人动弹不得一丝,而且这股威压循序加强,大有一股将他们的肉身魂魄压得形神俱灭趋势!

  貌美女人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应浩然山宗主的请求,本想着待景国皇帝祭出镇国重器将御谛打成重伤,落逃之际出手阻拦,让乾坤山那两位太上长老出手斩断因果孽缘,谁知束衣男子太过凶悍,道行如此高深莫测,轻而易举将景国的镇国重楼打烂,连同九龙国运一并踏平,若此事搁在貌美女人身上,绝对会重伤半死,只有能与景国皇帝同归于尽的资格!

  一袭白竹天袍的年轻男子叹息连连,自认倒霉,他本想着随同那位黄口小儿瞧一瞧景国皇帝对付的止境修士如何强大,并不打算出手,现如今犹如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生死之间只在束衣男子的一个念想当中。

  当真是不能与寻常止境修士相提并论。

  此刻,御谛的手段凶悍具象呈现,三位止境修士在他眼中与凡人无异。

  景国皇帝不禁瞠目结舌注视着三位止境修士,瞧着三位宗门太上长老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们三人的身躯已经发生道道裂痕,丝丝血液渗透出来,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撕裂开来!

  虚空中脸色狰狞的黄口小儿,后悔不已,当他瞧见有两道由南往北的凶悍长虹,自己就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干嘛非要蹚浑水,于是黄口小儿艰难开口,声音却是一位耄耋老人的嗓子,求饶道:“前辈,我等不过是看客,此事与我等无关,还望前辈手下留情,放我等一条生路。”

  小道童面无表情道:“稍微教训一下伤及根基即可,你既是墨家,文祖宗旨兼爱非攻,又是儒家门生,惹了麻烦那些老王八蛋又要给你擦屁股,估计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而你所行大道,天平端正,用不着取他们三人的性命,毕竟导致曙国灭亡,协助景国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山上宗门掌教,与他们三人没多大关系。”

  御谛微点颔首,随手一弹,但见虚空中的三位止境太上长老被一股强大冲击轰向了远方……

  御谛收回目光长吁一口气,眼眸看向景国皇帝,抬手打出一道敕法瞬间没入中年人体内,化作枷锁禁锢住景国皇帝的长生桥,御谛一袭束衣上的涟漪歇停,冷冽道:“景国皇帝,天下纷争,群雄角逐,一个大势之争即将来临,不过你看不到了。你景国皇帝的疆土也会马上沦陷,不过不是我动手,你引以为傲的中天国运,我弹指可灭。”

  三人不可置信看着束衣男人。

  御谛随即看着小道童笑道:“小王八蛋,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岳屺,还是继续游历天下?”

  小道童撇了撇嘴,笑骂道:“你个混蛋去登天塔这么多年,出来打架打爽了,终于知道得回岳屺啦,反正那家伙儿在山上,等你回去肯定得挨骂,记得给他带一坛老酒,说不定能少挨点叨叨。贫道答应那家伙儿的事,除了在骜山山神庙贴一副楹联之外,还有几件事未了,况且贫道师父叮嘱的事还没做完,所以先不回岳屺,等过些日子再说。”

  御谛闻言笑了笑,束衣上的铭纹浮现在他的手中,形成一个黑魅面具,他重新戴上面具,将目光看向景国皇帝,漠然道:“尽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御谛拍了拍小道童的肩头,笑嘻嘻道:“走了,你游历天下记得多看一些美人啊。”

  小道童翻了个白眼。

  二人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长空中……

  长衫老人如释负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满脸无奈。

  道袍老者叹息连连,若非常年修身养性,不然早就骂娘了,嘀嘀咕咕道:“孽缘孽缘,因果报应啊,为何老夫会算不准景国国运会遭此浩劫?大道无常,变数无定,老夫的推算运势本领虽不及真正的阴阳家修士,可也寻摸到八九层功力,这么大一桩风波,竟然会算不准!?这该如何收场啊?!”

  长衫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霄星子,别说是你,就是那天涯洞天的阴阳家师祖推算天运,海角洞天的阴阳家师祖推算国运,也一样一头雾水,事先竭尽全力才有希望查探出一点端倪。老夫身为墨家机关道神朽台一脉的修士,曾听闻过墨家祖庭有一位大人物的事迹,讲述着当年墨家有一位大人物,下山游历时遇到了那人,特此收为关门弟子,所以辈分极高,墨家三脉支流都得尊呼他一声师祖。传闻那人基本不回墨家三脉汇流的祖庭,即便回去也不与人打招呼,独来独往神秘不已,行事潇洒不计后果,墨家都传言他自登临擎天岳屺之巅,便定居在神嶽洞天,经常离开洞天独自一人游历天下,而那人正是御谛师祖。御谛师祖不仅仅是墨家三脉汇流祖庭的大人物,而且他在儒家祖庭的辈分也极高,可与儒家君师、先贤之师们的辈分齐平,在道家修为造诣已是登峰造极,传闻他踏入了至人境界。而且传闻他所修行墨、儒、道三家合道,已经踏入了神秘莫测的道行,老夫从未见过御谛师祖,也就在墨家神朽台听闻过他的事迹威望。方才所行手段,三家合道破了八位扶龙正神的金身,老夫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御谛师祖,这世间也唯有他如此凶悍。”

  长衫老人将目光看向景国皇帝,苦涩道:“陛下,若是当年得知御谛师祖与曙国有着深厚渊源,打死我都要阻止你侵犯曙国。若是知道对付的是他,老夫干脆自尽算了,哪里还敢大放厥词。陛下,当年中央神洲顶级宗门魔道圣宗,侵犯了我墨家文祖一脉的规矩,僭越章法礼数,你可知当时号令墨家游侠一脉,三大支流仙武庙、弘武山与截情山一同联袂前往中央神洲讲道理的人,便是御谛师祖带的头。当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魔道圣宗死伤惨烈,宗门山运不知倒退了多少年,最后逼得我墨家与儒家五位辈分顶天的大人物从天而降,才压制得住御谛师祖,这场腥风血雨得以消停。老夫的师父曾提起过一件事,讲述着御谛师祖所佩戴的面具,可是由墨、儒、道三家的大人物倾力打造,遮蔽天机的同时,压制住他体内的凶悍气神,想必其中之一的妙处,正是能让他敢大摇大摆行走天下。”

  长衫老人心有余悸道:“不过就方才御谛师祖所展示的手段来看,即便摘掉面具,也丝毫不惧天道的诛杀,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有多凶悍!”

  景国皇帝劫后余生坐在高台的台阶上,呆呆地望着天穹……

  良久。

  景国皇帝自嘲一笑,深深叹息一声。

  霄星子安慰道:“陛下,别太颓废,只能说对方太过强大,此事搁谁身上都难受。”

  景国皇帝苦笑道:“霄星子,朕知道面对的人有多强大,除了无力感,便是连报复的心也生不出来。可真正让人无奈的话,是他说咱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朕一步一步走到半步九重天阙的境界,再踏出半步,便可跻身止境,结果又如何?你霄星子跟邝埜天跻身八劫虚仙,在人家眼中,还是属于‘不够格’的那一类。方才你也看到了,三位山上宗门止境修为的太上长老,在他眼中与凡人无异,若是朕今天是一位止境修士,估计今日便是死期,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朕,呵呵,这也算是福祸相依吧。”

  景国皇帝伤感道:“可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想不到即将北上一途,势如中天的国运分崩离析,也不过是人家一根手指头的事。”

  霄星子欲言又止,注视着这位一心北上意气风发的君王,此刻如孤立无助的中年人。

  景国皇帝怔怔望着被夷为平地的九条龙脉,突然一口鲜血涌至喉咙,却被他硬生生给咽了下去,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狰狞和悔恨之意,最后无奈叹息一声。

  御谛离开之前,用秘术禁锢住了景国皇帝的长生桥,这数道缠绕住长生桥的枷锁尤为古怪,散溢着腐朽之力,也就是说景国皇帝的长生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崩碎,届时死路一条,若想斩断枷锁,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难临头,不死必有后福,可衮服男人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景国北上的铁骑声,他都听不到,护龙旗帜在北方也无法扎根。

  原本一位生机盎然的半步九重天阙武道修士,如今生机孱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长衫老人已被反噬成重伤之躯,回头注视着变成一堆废墟的重楼,想起还有第九层的神器并未祭出,可他却感应不到一缕意念,不用多想都知道被御谛师祖一脚给踏碎了。

  长衫老人身为墨家机关道一脉,与天底下许多墨家机关道的修士一样,修道有成下山游历天下,找到一个合适的王朝,一个合适的君主,来施展心中的远大抱负。现如今景国国运崩断,消息会很快传出去,马上就会有大麻烦随之而来,可能来自疆土上的山上宗门派别,也可能来自山下武道世家,更有可能来自周边的王朝域国,其中以北漠王朝最有可能。邝埜天此刻想着得赶紧脱身为妙,虽说有点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可景国现在犹如一个碎瓷,经不起一丝风浪的拍打,随时有可能化成齑粉,他怎会傻傻地陪景国皇帝去送死?

  此刻,景国皇帝长吁一口气,起身看着道袍老者,威严下令道:“霄星子,此次大劫定要封锁住消息,能拖多久算多久,京城中定然隐藏了不少别国探谍,你亲自坐镇京城,倘若有兴风作浪的借机鼠辈,一律杀无赦!”

  道袍老者恭敬作揖,转身离去……

  琳琅古城——

  沐含香一行人此刻正赶往渡界飞舟的路上,准备搭乘飞舟离开琳琅古城。大家伙儿离开福禄酒庄的时候,雇了酒庄的一辆马骖赶路,马夫由之前的御谛换成了隋钰。

  马骖车厢中,沐含香透过车轩瞧见黢黑如墨的天幕晴朗开来,方才的几声浩大震动停歇,煌煌天威消散不见,她掀开车厢珠笭看向隋钰,瞧见戴斗笠的男人时不时拿着老葫芦喝一口酒,浑身的酒气,旗袍女子询问道:“隋先生,可是北方的战斗结束了?”

  斗笠男人嗯了一声,“结束了。”

  寥寥三字的答复,沐含香并无觉得不妥,这短暂的时间了解,旗袍女子知道这位斗笠男人不苟言笑,跟御谛的随意潇洒的性格截然相反。

  斗笠男人斜督了一眼天穹,若有所觉,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默念之际,但见那老葫芦口中掠出一柄精致小飞剑,悬浮在隋钰面前。

  沐含香眼前一亮,凝视着那柄小飞剑,比小拇指的一半还小,通体雪白,落有点点粉星,宛如一树枝上点缀的朵朵梅花,剑身上赫然篆刻着“斩仙”二字,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发觉不了。

  那柄御名“斩仙”的小飞剑径直朝虚空掠去……

  沐含香收回目光,督了一眼隋钰手中的老葫芦,若有所思,轻声问道:“隋先生,你手中的老葫芦可是一个养剑葫?其中有五柄飞剑?”

  烮灵裳闻言柳眉微挑,目光看向隋钰。

  斗笠男人听闻此言,回头看了一眼旗袍女子,询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这个老葫芦是一个养剑葫?连五柄飞剑都知道,可是御谛前辈跟你们提起过我?”

  旗袍女子微点螓首,认真道:“我猜的,先前御谛跟我说过,倘若北上前往山海关的途中,如有意外他会将此事转交给别人,我见御谛的老葫芦还给你,我想那个‘别人’正是隋先生你。而且他在我面前提起过中央神洲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修士,他有一个世间罕有的养剑葫,其中温养着五柄飞剑,斩仙、敕神、屠魔、降妖、殇佛,递出任何一柄飞剑万里之内皆可取人首级。如此说来,隋先生应该还有一头骡子。”

  斗笠男人点了点头,笑道:“我的确有一头骡子,当年跟御谛前辈较量一番,本以为手中有五柄飞剑,怎么的也能跟他掰掰手腕,过上百招,却不曾想到御谛前辈仅凭一根树枝,一招破了我的剑法,三招便让我心服口服。于是我请他喝了一顿花酒,跟在他身后游历天下十多年,最后再将老葫芦借给御谛前辈,他才教我那三招剑式。因此闭关了一些年,那头骡子放在祖庭照料,出关后本想找到御谛前辈指教一番,谁知他已经身在登天塔之中。”

  旗袍女子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之前御谛是在吹牛呢。”

  斗笠男人说道:“他从不吹牛,你们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当年的我也不信,毕竟御谛前辈是神嶽洞天三大世外高人之一,他们三人所经历的大风大浪,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沐含香看了一眼烮灵裳、闻人芝芯,问道:“隋先生,御谛曾说过,他的剑御名‘重楼’,神兵利器排行榜第一,封印在一座山中,你知道是那座山吗?”

  斗笠男人略微讶异,“想不到御谛前辈连这事都跟你们说过。”

  旗袍女子应了一声。

  隋钰思量一番,摇头道:“我并不知道是哪座山。”

  沐含香哦了一声。

  一行人骑马乘骖奔袭在宽阔的大街上,日落时分来到了目的地,这是琳琅古城中的一座小型城中城,围有高墙,一共三个高大城门,左边是出城口,右边是进城口,而中间的城门紧闭,据了解是让身份高贵之人专用的城门。

  当年朝廷工部大兴土木,将汘浀河开工拓土一条支流贯穿整个琳琅古城,连通北方的一条大江,江河汇流这一段河道修筑一座停放跨界飞舟的城中城,得益于修士出行方便。这些庞大的渡界飞舟各式各样,乃是由山上底蕴强悍的宗门建筑而成,专门卖给山下王朝域国,由于造价昂贵,性能卓越,家底浅薄的域国,其都郡古城也不过寥寥几艘,以琳琅古城这数十艘渡界飞舟来看,景国家底厚实,财大气粗购置了这么多的飞舟。

  此时此刻,进出城中城的游客旅人络绎不绝,沐含香一行人依次排队进入右边的城门,隋钰、上官浮书将护谍關文递给阍吏,盖上官印,随着人流走过数条狭长的通道,在山峦中几转周折,视线突然开朗……

  但见在一条宽阔的大江中,停放了许多艘庞大的船舟,船帆硕大坚固不已,迎风招展,船舟上有山有水,层层阁楼雕梁画栋,远远望去,宛如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

  据悉能驾驶渡界飞舟的舟虞,起码得是祖上三代以上清白无垢,户籍档案干干净净,平生一丝污点都不得有。而且每一艘飞舟都航行两点之间,中途不得停歇,所以游人旅客一定得提前在公告板上了解到目的地是哪。沐含香一行人在途中商议,乘坐渡界飞舟离开津斓文郡,前往湘水上郡,路途有十多万里之遥,起码得在飞舟上渡过十多天。于是大家伙儿按照渡口津吏的指示,每人的渡界飞舟乘价将近一千两黄金,外加上马匹马车的费用,这一下子就去了八千多两黄金。旗袍女子当时听闻要这么多钱,玉脸上一阵惊讶,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黄金好似一点也不值钱。帷帽女人笑着说,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眨眼间就会花出去很多钱财,至于灵晶等物,在山下并不怎么流通,倒是在山上很是常用。

  大家伙马不停蹄踏上了渡界飞舟,至于马匹马车自然有杂役牵引走另外一条通往船舱的路。

  沐含香一行人来到渡界飞舟的甲板上,放眼望去人流熙熙攘攘,热闹不已,而且身着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修士聚在一起,这代表着各自门派的身份。

  此刻,一位雪裳美妇带着两位貌美女子朝着沐含香一行人走过来,她的笑容和蔼可亲,手中拿着一部竹简。

  经过了解,原来这位雪裳美妇是渡界飞舟上的船楼掌事之一,专门招待游人旅客入住雅阁门号,而她手中的竹简上面标注了飞舟上的雅阁房间号,雪裳美妇主要负责北舷雅阁,分明有序,所以不与其他船楼掌事负责的区域有冲突。经过雪裳美妇的介绍,北舷雅阁有天阁四十九栋楼,地阁八十一栋楼,皆是独栋楼阁,依山傍水很是怡人,装潢奢华隐私性不错,价钱也就贵上不少,天阁每日三百两黄金,地阁每日一百两黄金,甲乙丙丁房间三百间,价钱公道,清雅舒适,每日五十两至二十两黄金。

  雪裳美妇笑道:“咱们一行这么多人,所以奴家推荐入住天阁,风景优美,可以在露台上看着云端变化。”

  沐含香听闻此言,瞧了一眼依靠在船舷上隋钰,见他一脸无所谓的神色,于是旗袍女子跟大家伙儿商议,既然要在渡界飞舟上待上十多天的日子,不如选一间天阁住下。

  大家伙儿并无异议,十分愉快就这么敲定主意。

  雪裳美妇笑靥如花,翻了翻手中竹简,念出剩余天阁的牌匾名字,认真介绍一番,让旗袍女子她们决定住哪一栋。

  旗袍女子挑选了一栋名为“湘乡”的阁楼,其他人没意见,便瞧见雪裳美妇从竹简中将那块上书“湘乡”的玉牌取了出来,递给了其中一位侍女,让她带着一行人前往北舷雅阁。

  大家伙跟随侍女几转周折,由于渡界飞舟太过庞大,山水皆有,住房数不胜数,人流熙攘,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北舷雅阁。

  一栋栋雕梁画栋的阁楼映入眼帘,每栋天阁皆带有小花园,赏心悦目,提供给客人上乘体验,阁楼中装潢奢华,却又不失古典之气,天阁中家具齐全,也可以自己动手做饭吃。一行人匆匆忙忙入住进“湘乡”,每人各一间房,都在捯饬自己的东西。

  不出意外,待羁旅游客悉数登舟,渡界飞舟上的香工会摆坛祭祀一番,告慰船神,祈祷一路上风雨无阻,平平安安到达目的地。

  于此同时,景国西边的一座郡守古城,夜幕之下的城池中灯火辉煌,人流熙熙攘攘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在其中一条康庄街道旁的一家酒楼二楼靠窗位置,端坐着一位娴静女人正在优雅吃饭,素雅清容如溺水三千一般温柔,三千青丝利落盘起,束着一根古檀箜篌青柳簪,一袭玄冥黑白相间的雨涅裳,紧密贴合着她那丰盈傲人的高挑身段,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公孙素颜闭关参透《雪中谪仙》,在这段日子中有所收获,原来这部经书中隐藏着几段隐晦密勿,其一便提及到神嶽洞天中的某处地方,埋葬了一口冰晶棺椁,棺椁之上附着了一部经天纬地法典,有缘人得之参悟,而冰晶棺椁的坐标位置,赫然记录在了经书上。

  于是公孙素颜前几日出关之后,回想起这一切,让美妇有一种被算计了的诡异感觉,当真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似的,光想想她都有些胆寒。

  可是公孙素颜内心权衡一番,反正是要去神嶽洞天登岳屺寻找机缘,倒不如就着此刻有了点修行大道上的苗头,即刻启程前往中央神洲,所以美妇出关之后在紫竹苑留了一封信,不告而别离开了义剑山,通过传送阵法、渡界飞舟赶了几天的路来到了淮安古郡,此刻公孙素颜身处郡都堰江古城,再往西方向赶个一万多里的路就能去到崎嶺关,这座关隘是离开景国踏上大明王朝疆土的必经之路。

  公孙素颜放下碗筷,美眸远眺了一眼窗外,心里有些奇怪,她上午的时候来到堰江古城,这天穹顿时黢黑一片,大地颤抖不止,轰鸣巨响,持续了许久,可下午时分便晴空万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美妇也没作多想,更何况此刻已经入夜,公孙素颜想着在此歇息一宿,明早接着赶路。

  公孙素颜用丝巾擦拭干净红唇,随即起身离开窗口,拾阶而下走到了一楼大厅,想着跟掌柜的要一间房,却瞧见柜台前有一位戴面具的束衣男子,此刻他正与老掌柜讨价还价。

  御谛跟小道童分别之后,本想以破碎虚空壁垒的伟力前往中央神洲,回到神嶽洞天,可刚临近景国边境的崎嶺关,便想起来要给岳屺上的那家伙儿带一坛老酒回去。于是束衣男子来到了堰江古城,他依稀记得当年堰江古城中有一味烧刀子,价钱公道,酒劲刚烈醇厚,想着兜里还有二两黄金跟几两碎银子,应该能买上一大坛烧刀子,可御谛找了好几家酒肆,多方打听,也不见有酒肆贩卖,好不容易找到这家酒楼有得卖,它娘的,竟然涨价得这般厉害!

  如今一小坛烧刀子也就二角酒,竟然要三两黄金。

  御谛将兜里所有的钱财拍在柜台上,和颜悦色道:“掌柜的,你就看在我对烧刀子情有独钟的份上,给打个折扣喽,我身上就这么多钱,实在不行给你打欠条,赊个账怎么样?”

  老掌柜一边拨动着算盘,不给一丝商量的余地,笑呵呵道:“客官您看这样如何,一坛烧刀子二角酒,您身上的钱也就够买一角酒,外加一个酒壶,您用酒壶装酒便是了。”

  御谛有些不悦道:“掌柜的,你怎么连酒壶的钱也算进去,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一角酒喝不了多少口就见底了。”

  老掌柜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御谛见状叹息一声,没好气道:“行吧,买一角烧刀子。”

  老掌柜笑着点头。

  公孙素颜在楼梯口细致打量着御谛,似乎想起来什么,脚步轻快走到柜台前,对老掌柜说道:“这位客官要的二角烧刀子,钱不够我帮他付,另外再把你酒楼里的上等好酒拿上三坛,钱由我来付。”

  束衣男子有些诧异看着这位高近八尺的雍容美妇。

  老掌柜颇为不解看着雍容美妇,随即笑道:“得嘞,您请稍等,小二,去酒窖抱一坛烧刀子,三坛浪里花。”

  酒楼中忙乎的店家小二应了一声。

  御谛瞧着面前的公孙素颜,察觉到这位雍容美妇看他的眼神中,夹带着一丝隐隐激动,这让束衣男子有点莫名其妙。

  公孙素颜压住内心的激动,瞧见御谛古怪的眼神,她略微讶异道:“御谛,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在大黎王朝,岺柩山,那个在野仙泽收集玄冥之气的女人。”

  御谛听闻此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帮我付酒钱。”

  御谛随即哈哈一笑,撇了一下束发,“我还以为是哪家娘子为我的威武形象所倾倒,特意过来付酒钱。最难消受美人恩,御某能被你这么美丽的娘子记住多年而不忘,如今又再次遇见,实乃在下有幸啊。”

  公孙素颜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如遇知心挚友一般欣喜,这么多年过去了,眼前这个男人依旧一袭雪白束衣,依旧戴着黑魅面具,依旧是这般风流潇洒的样子。

  公孙素颜付了酒钱,寻得酒楼大厅一处位置与御谛相对而坐。

  公孙素颜犹记得在许多许多年前,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位跻身尘神初期的武道修士,下山历练的同时,继而找寻淬炼玄冥雨涅裳的材料。公孙素颜根据小道消息,马不停蹄去到大黎王朝野仙泽收集玄冥之气,可在过程中遭遇突袭,有一位心怀不轨的山林野修想要抢夺雍容美妇收集的玄冥之气。由于那位野修的道行高深,不仅将随同公孙素颜一起历练的义剑山弟子门徒杀害,竟然还打着龌龊主意,几欲想将雍容美妇抓住当成双修炉鼎,得亏在危难之际,让路过的御谛出手相救,得以化险为夷。

  当年公孙素颜在御谛的护送下离开野仙泽,经过短暂的了解,原来他是一位墨家游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可不等雍容美妇报答束衣男子,他便匆匆离去,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问一声。

  御谛深深看了一眼公孙素颜,啧啧道:“这么多年不见娘子,人不仅越来越漂亮了,道行境界也高了一大截嘛。”

  公孙素颜伸手将垂落在额间的青丝挽至耳鬓,莞尔一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没变嘛。御谛,正式认识一下,我复姓公孙,名素颜,当年跟你请教了一些事情之后,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就走了。”

  “我从不询问女人的名讳。”御谛笑了笑,眼角余光瞧见两位店家小二一手摞一个酒坛快步走来,束衣男子伸手接过装有烧刀子的酒坛,掂量一下,满意点头,示意店家小二把三坛浪里花搁置在桌上,去取一个酒壶过来,他要装上一壶酒路上喝。

  御谛打开一坛酒的封口,深深一嗅,笑嘻嘻道:“多谢素颜娘子的酒钱了。”

  公孙素颜白了一眼御谛,认真道:“把‘娘子’两字去掉,以后你叫我素颜就行了。”

  御谛微点颔首。

  公孙素颜督了一眼桌上的酒坛,询问道:“御谛,你这是要去哪?”

  御谛丝毫不避讳道:“去神嶽洞天的岳屺。”

  公孙素颜喜出望外道:“那太巧了,我此行目的也是去中央神洲的神嶽洞天,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御谛,我们可以结伴而行,相互之间好有个照应。”

  束衣男子听闻此言,督了一眼酒坛,思量之后允了下来。

  公孙素颜笑容可掬,心想着可以在路上请教御谛一些修行大道上的问题,欣喜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御谛将四坛酒收入方寸之物中,提着一壶老酒浪里花喝了一口,认真打量了一番公孙素颜发髻上的柳簪,道:“即刻出发。”

  公孙素颜笑道:“也对,路途遥远,估计得花上不少时间。”

  御谛莫名伸出右手,笑道:“素颜,可否借你的簪子一用?”

  公孙素颜有些不解,也并未作多想,颇为听话将束着发髻的古檀箜篌青柳簪取下,丝滑的青丝如瀑一般披散开来,温柔贤淑的气质多了一丝慵懒,她把柳簪递给御谛,荡漾春水的眼眸注视着束衣男子,想知道他借这簪子作何用处。

  御谛拿着柳簪,仔细斟酌一番,而后让公孙素颜随他一同离开酒楼,二人刚走到大街上,束衣男子握住雍容美妇的手腕,冲天而起!

  公孙素颜来不及惊呼,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眩目,待稳定心神之后,但见她已经来到了天穹之上!

  雍容美妇环顾四周,瑰丽星辰点缀在寰宇间,仿佛只手便可捞起亿万屑星,她大为震惊低头看去,赫然瞧见遗失世界这座天下何其广袤无垠,九个晷阳、五个太阴与五个小世界围绕着遗失世界,则显得格外渺小。

  公孙素颜原本一根束发的古檀箜篌青柳簪,已经变得有龙舟一般狭长大小,此刻以星河为道,流梭在寰宇之中!

  雍容美妇匪夷所思看着一旁的束衣男子,愈加觉得他犹如面具下的脸一样神秘,耐不住好奇问道:“御谛,你是如何让我的柳簪变得如龙舟一般大小?我只知道它有传信能力,每次我下山历练,都会用它束发髻。”

  御谛揉了揉下巴,饶有兴趣看着公孙素颜,笑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得到这根柳簪的?”

  公孙素颜回想一番,认真道:“好多年了,我也记不清是多久时候,犹记得我下山历练的途中,去到东珑部洲最北端的北晋王朝,偶遇了一位前辈,当时她身受重伤,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我不忍心放任不管,能帮则帮,把自己咫尺之物中的疗伤丹药让她服下,吊住她最后一缕气机。为她护道半旬,待她伤势有些好转,离别之际送了我这一根古檀箜篌青柳簪,并且交代我,若有困难,一定要以柳簪为信,飞簪传书去仙䒞山。后来我了解到,原来这根柳簪是二等宗门仙䒞山的信物,那位前辈正是仙䒞山宗主的嫡女。”

  雍容美妇自嘲一笑,“虽然我所在的义剑山这些年里过得挺困难,山运停滞不前,可我也不愿意去求助仙䒞山,毕竟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境地,怎么说嘞,也让我有点攀高枝的感觉。”

  “原来如此。”束衣男子微点颔首。

  雍容美妇询问道:“御谛,你问起这件事,该不会是你认识那位仙䒞山宗主的嫡女吧?”

  御谛笑道:“认识,但不熟,以前去过几次仙䒞山做客。”

  公孙素颜笑靥如花。

  时光流逝……

  美妇眺望了一眼绚丽夺目的寰宇,出生在名门世家的她,自然听闻过一些天外辛秘,耐不住好奇问道:“御谛,我公孙世家的老祖曾说过,遗失世界的生灵是无法踏入天穹之上,即便跻身止境修士径直冲上天幕,也无法来到寰宇之中,哪怕速度达到极致,可依旧会徘徊在天地之间,似乎天有无限高,如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生灵,我们是如何来到天穹之上的?”

  御谛哈哈一笑道:“我与众不同喽。”

  美妇歪着螓首,一脸古怪注视着御谛。

  御谛收敛笑容,远眺了一眼深邃寰宇,透过空间壁垒瞧见了天外天的异象,正经道:“素颜,修行大道上有些密勿告诉你也无妨,修士所行大道中摒弃的糟粕邪念,正是众说纷纭的所谓心魔一劫,如何想方设法去斩断心魔,其实根本就无法斩断,只能剥离出心神,而这被剥离出心神的心魔,则会徘徊在天穹之上衍变成化外心魔,一股非常邪恶的可怕力量。天地之间的生灵皆有神性,但却被生灵的劣根性所侵蚀,而化外心魔会随着原主的强大而强大,所以跻身止境的修士无法踏入天穹之上,究其原因是并未找到斩断心魔的办法,心魔与心神亦有牵连,这就如同一片羽毛,永远会漂浮在水面之上,始终无法沉入水底,羽毛跟水面之间有一道‘空间壁垒’,也正是有这一道壁垒,天地间的生灵无法踏入天穹之上,同时也让天穹之上的化外心魔无法降临至这方天下。素颜,我能带你来到天穹之上,并不是我彻底斩断了心魔,而是将心魔与心神彻底相融,化作一股凶悍气神,我所戴的面具,既能遮蔽天机不被虚无缥缈的天道所察觉,最重要的是能帮我暂时压制住这股凶悍气神。当然了,我是不愿意斩断心魔,毕竟我一生行事,得与众不同嘛。所以我的修行大道,前所未有,犹如一条笔直宽阔的康庄大道,其中有许多岔道,其中一条是内在境意修三身七心,外在界堑筑五根五力,想着能将这股凶悍气神提升至另外一个高度,这其中的道道我就不告诉你了,现在告诉你也理解不了。”

  美妇眼中深深透露着难以置信,她认真打量四周,压下内心的讶异,询问道:“御谛,照你所说,那我们周围岂不是有许多化外心魔?可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呀。”

  御谛认真道:“你目前的道行,根本无法面对化外心魔,自然看不到它们的踪迹。”

  公孙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御谛笑道:“你若真想见识一下,得看你的造化,化外心魔由修士的糟粕邪念所化,虽然无法直接降临遗失世界,可有一个地方你能看到。”

  公孙素颜眼睛一亮,“在哪?”

  御谛正色道:“神嶽洞天的擎天岳屺巅顶之上,那五座大山最为接壤天穹,也导致了壁垒最为薄弱,徘徊在天穹之上的化外心魔可以通过神嶽洞天降临遗失世界。不过岳屺巅顶之上有世外高人坐镇,大衍之年一个轮回,在那四十九年期间,全靠世外高人阻挡化外心魔的侵犯,如若不然这方天下早就成了人间炼狱。”

  美妇听闻此言,记得《雪中谪仙》中提及到神嶽洞天,可是那位不详作者捏造而成,目的是搁置那五座大山,想必正是这个原因。福祸相依,福泽天下修士,祸害天下生灵,所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

  雍容美妇捋了一下三千青丝,怅然道:“我以前听到长辈们说过,管你境界有多高,神嶽洞天内无法凌空飞行,若想登上大山,甚是不易,尤为考验修士。古往今来,能登上巅顶的修士不过双掌之数,所以对我来说,想上岳屺巅顶难如登天。”

  公孙素颜突然饶有兴趣注视着御谛,俏皮一笑道:“御谛,你的道行这么高,又能来到天穹之上,此行去神嶽洞天,你该不会是坐镇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吧?”

  御谛坐在柳簪之上,双腿自然垂落,任由亿万璀璨屑星游走在脚边,目光看向深邃寰宇,笑呵呵道:“素颜,你还真说对了,神嶽洞天坐镇岳屺的三大世外高人,我便是其一,你别不信啊。”

  “我信你!”

  公孙素颜坐在御谛身旁,注视着他道:“从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天生给人一种俯瞰苍生的存在,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所经所历,能说给我听吗?”

  御谛喝了一口老酒,有些落寞道:“那都是老黄历了,跟许多人一样,经历重重磨难、坎坷,当然也有种种因缘际遇,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此次回到神嶽洞天坐镇岳屺,估摸着得待个四十九年,唉,巅顶上萧瑟得很,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可怜孤孤单单一个人,在此期间,这方天下会陆陆续续发生许多奇闻异事,可惜我都会错过。”

  御谛话锋一变,深深看了公孙素颜一眼,正经道:“素颜,我将你带到神嶽洞天,也算是报答你的买酒钱,你若有幸寻得机缘,出去之后可以如我一般游历天下,行善举,结善缘,无论对谁都应以礼相待、以诚相交,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琐碎小事,不经意间的举动,滴水穿石,可是对你的修行大道收获裨益,以后你就明白其中的玄机之处。话说回来,你我也就此别过,缘分来去就是如此,似那月亮上的一颗桂花树,繁华落尽又一秋。”

  美妇有些动容,认真道:“四十九年之后呢?”

  御谛瞥了一眼公孙素颜,洒脱一笑道:“当然是游历天下,完善自己的大道,将所有岔道与大道嵌合,跻身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美妇笑得很温柔,如春风拂面道:“我等你,等你下山我们一起游历天下,我能记住你几千年,也愿意等你几十年。”

  御谛侧过脸看着公孙素颜一脸认真的样子,微笑伸出右手捞了一抔屑星,手掌倾泻几分,望着璀璨屑星徐徐流下……

  公孙素颜认真思量一番,耐不住好奇询问道:“御谛,倘若修士无法斩断心魔,只能剥离出心神,那岂不是我当年剥离的心魔也在这天穹之上?”

  御谛微点颔首,“的确如此。”

  雍容美妇一阵赫然。

  狭长巨大的古檀箜篌青柳簪飞梭在天穹星河之中,束衣男子与雍容美妇二人谈笑风生,静谧的天穹之中,好似这一刻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在此期间,公孙素颜丝毫不避讳告诉御谛,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为人母亲,生有两个子嗣,每当她谈论起柳君鸿时,雍容美妇的神色透露着一抹骄傲,十分欣慰她的子嗣能有所成就,憧憬着以后会看到柳君鸿挟风雷之势,一飞冲天。公孙素颜聊起柳心月的时候,眼中尽显温柔,小女儿内在心地善良,小时候天性顽皮,可也明白大是大非,玩闹都有分寸,这也让雍容美妇省心不少。

  御谛在一旁认真听着,时而点头应答,时而微笑不语,时而喝了一口老酒。这就如同听故事一样,有时一个人的所经所历,会在言语中感同身受,会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神嶽洞天的三大世外高人,大衍之年一个轮回,在那四十九年期间,他们三人各自游历天下的方式不同,束衣男子是完善大道,途中随遇而安,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小道童则是探寻世间隐晦的天机密勿,拿着札记撰写着天宪真字,毫无头绪之时便摆摊算命,挣点儿钱,至于那位遮蔽容貌的家伙儿,御谛记得他游历天下的方式比较文雅脱俗。

  那家伙儿每次轮到他下山,便用一条玄之又玄的锦带遮住双眸,以“心眼”远观天地,认识他这么多年,御谛从未见过那家伙儿的整张容貌,束衣男子也能猜测出来,那条遮蔽双眸的锦带,类似于他的三家禁法面具,其一妙处便是遮蔽天机,以免被虚无缥缈的天道捕捉到动向。御谛记得那家伙儿尤为喜欢前往大城古镇的茶楼、故事坊收集芸芸众生故事,或者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旗幡,上书“俗世红尘收故事,阡陌大道人间情,劫缘必应”,之后拿毛笔在素笺上记录着羁旅游人愿意分享的故事,总而言之一个个故事千奇百怪,倘若有他心仪满意的故事,那家伙儿会即刻启程去探寻故事,长途跋涉去到故事中的缘点,不厌其烦找到这一个故事中提及到的人或物,设身处地了解一切,丝毫不忌讳因果报应。

  光阴在无声流逝……

  公孙素颜原本得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她才能去到中央神洲腹地的神嶽洞天,因为御谛的缘故,也就半天的功夫,雍容美妇跟随束衣男子踏上了中央神洲的大地,神嶽洞天。

  公孙素颜矗立在虚空中,目光俯瞰下方,巍峨的大山重重叠叠,连绵起伏,藏匿在氤氲云气中如卧龙,似伏虎,山峦布局上合星宿轨迹,好似一个玄妙无比的大阵,高耸古林郁郁葱葱,磅礴的地脉气息扑面而来,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雍容美妇第一次来到中央神洲,心里隐隐激动,脚下的柳簪已经变回了原来大小,她利落束起发髻,询问道:“御谛,这里就是神嶽洞天吗?”

  “近在咫尺。”

  御谛伸手握住公孙素颜的手腕,径直朝一座耸入云天的大岳掠去,二人瞬息间来到巅顶之上。

  雍容美妇踩在草坪上,柔软如棉,她瞧见不远处有几拨人,锦衣玉服的少男少女,貌似老朽昏聩的老人,端庄大方的贵妇皆有,想来也是前往神嶽洞天寻找机缘。

  公孙素颜移开目光,视线由下而上,眼前的苍茫古树扎根在巅顶之上,树躯高大有十数丈粗壮,枝繁叶茂犹如一柄撑开的遮天大伞,将这座大岳的巅顶笼罩,涯灌芊萰,潜荟葱茏,她们这些人站在古树下,显得尤为渺小。

  古怪之处,竟然地上一片落叶都不见。

  山风徐徐……

  苍茫古树哗哗作响,此时御谛督了一眼怔怔出神的公孙素颜,轻声道:“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可有树叶落下,若有叶子掉下来,必须在它落地之前接住。”

  美妇神色露出一抹疑惑不解。

  御谛认真道:“这颗古树蕴含仙灵,犹如一道上锁的门,树叶便是钥匙,正是天下修士进入神嶽洞天的唯一方法。不瞒你说,有人等了一会儿便有叶子落下,可有人等了几年也不见有叶子落下,这有点类似某些宗门收徒的路数,重心性,轻天赋。你能否进入神嶽洞天,完全取决于仙灵如何看待你,即便有些人曾经能进入神嶽洞天,只能说他们先前心底亦有水出芙蓉之净,却因后天周遭环境影响而变得心如鬼蜮、阴险狡诈,如何也进不得神嶽洞天,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功而返。至于山上妖魔两道的修士若想进入神嶽洞天,所行大道只要不被邪道侵染完全,也是能够进去的。你也不必担心因为人多而拿不到落叶,仙灵给你的‘钥匙’,其他人看不见,独属于你的东西,别人如何也抢不走。”

  公孙素颜听闻此言,大致了解,好奇问道:“那要是我飞上枝头摘树叶嘞?”

  御谛笑道:“你可以试一试,即使你摘下来也没用,如寻常树叶并无两样。曾经有品行不端之人,无法进入神嶽洞天,气急败坏动手想毁掉古树,只可惜被仙灵一根树枝打得形神俱灭,死得不能再死,所以没人会在这里做傻事。”

  雍容美妇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公孙素颜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几拨人,小声问道:“御谛,你是坐镇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你若是想进洞天,可要如我们一样,得拿住树叶?”

  御谛看了一眼苍茫古树,喝了一口老酒笑道:“不瞒你说,这颗古树的某段树干上刻有二十几个字,其中七个字很早就有了,另外的字体有一个是我刻的。古往今来能登顶岳屺巅峰的前辈,皆有资格在古树上刻一个字,继而能定居在神嶽洞天,这个字有点类似于‘自家人’的意思,所以可以随意出入神嶽洞天。”

  公孙素颜心里有些羡慕,神嶽洞天中机缘纷呈,玄妙莫测,御谛定居在此洞天,如同站在一座宝山之上。

  此刻,雍容美妇的视线与不远处的端庄贵妇,二人的视线相接,宛如一线山脉袭来,破开界限迅猛前行,对方仅仅一个眼神,便让公孙素颜有一种心悸不已的感觉,想必那位端庄贵妇的道行跻身了一个恐怖境界。

  公孙素颜从未踏足过中央神洲,对神嶽洞天更是知之甚少,这座洞天中的许多避讳她也是一头雾水,若是盲目扎进去,恐怕会两手空空而归。雍容美妇不过是从神仙野史中阅读过神嶽洞天的寥寥简介,也从公孙世家、义剑山的长辈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一些事,至于去过这座洞天的柳言旭,也不过是跟公孙素颜聊了一下过程,许多隐晦事情她根本无从得知。

  思索至此,雍容美妇温柔似水的眼神停留在束衣男子身上,突然觉得她很幸运,很幸运能再次遇到御谛,这个神秘不已的男人,既是墨家游侠,胸有浩然正气,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又是坐镇神嶽洞天的世外高人,道法高深莫测,对一些大道上的密勿,犹如恩师授业,毫不避讳告诉自己。公孙素颜之所以愿意等御谛几十年,与他一同游历天下,因为雍容美妇相信,跟随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不仅会学到很多东西,关键时刻他也会指点迷津,让自己少走弯路,让自己的修行大道更加透彻。

  束衣男子若有所觉,瞧见公孙素颜怔怔注视着自己,不由一阵头疼道:“素颜,你看我干啥?你还要不要进神嶽洞天了?”

  回过神来的雍容美妇一阵赧颜,平复一下杂乱思绪,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人,小声询问道:“御谛,我感觉那个女人很强大,你说,假如我要是在洞天里头儿找到机缘,会不会有人依仗着自己强大实力,而抢夺别人机缘这种事儿?”

  御谛循着视线瞧去,目光落在那位端庄贵妇身上,认真打量一番,感叹道:“的确很强大,这婆娘的两条腿能夹死人啊!”

  公孙素颜一阵讶异,不满地打了御谛一下,娇嗔道:“我是在跟你说那女人的腿吗?”

  御谛一脸无辜道:“那是什么?”

  “你……”公孙素颜气不打一处来,斜督了一眼不远处的端庄贵妇,不由得挺了挺自己的傲人天赋,傲然道:“我说你怎么去注意那些事嘞,既然你注意这种事,话说你身边就有一个尤物,你认真比较一下,难道我会比那女人差吗?不值得你注意?”

  御谛瞧了一眼公孙素颜的傲人天赋,赶紧移开目光喝了一口老酒,低声道:“素颜,你误会我了,那个女人的大道修炼挺不太常见,她与山上道门长春宫、魔门合欢宗的弟子门徒修行方式有大同小异之处,前者依靠阴阳相合,男女共欢来修炼,而她吸阳补阴以此巩固大道,有点邪门。我估摸着啊,她碰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啧啧啧,当真是如教坊司、红尘女一样,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听闻此言的公孙素颜,再看端庄贵妇的时候,并不是流露出厌恶,而是有点惋惜,同为女人的她叹息道:“大道争锋,劫难无数,想必她应该是经历过什么事,才会走上这一条大道。”

  御谛瞧见公孙素颜的惋惜心态,笑而不语。

  御谛喝了一口老酒,正经道:“好了,言归正传,你不必担心在神嶽洞天中会有人依仗着实力强大,而动手强抢机缘。但凡是踏入神嶽洞天的修士,除了我们三大世外高人,无一例外会变成一个凡人,犹如一根根断了线的风筝,身不由己,搬山倒海的神秘道法,御风凌空的通玄修为,降妖伏魔的玄妙法宝,全部会失去作用,失去所有依仗,符箓如素纸,神兵利器如糟粕杂铁。要真是眼馋别人得到的机缘,几欲出手抢夺,那就跟凡夫俗子一样,撸起袖子打一架,看那边的人多,当然了,要是打不过就跑,反正神嶽洞天大得很,有的是地方给你逃让你躲。这种事情我们仨司空见惯,我曾看到有的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如泼妇骂街一样,可就是不动手,也有的人干架,合起伙来一大帮人搞火拼,打上打下,满地打滚,拿武器乱砍乱劈,反正又没威力。所以说,有时候人多也是一种优势,管你在外面有多强大,地位有多高,进了神嶽洞天大家都一样,比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强一点,也就是手上有没有武器的事儿。”

  御谛有点好笑道:“每回在巅顶上看到这些,我就坐着看好戏,时不时给他们加油打气,也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不是。”

  御谛突然收敛笑意,冷冽道:“小打小闹可以,若是有修士胆敢在神嶽洞天中偭规越矩,伤人性命,尤其是违背女人的意愿,觊觎美色而强行龌龊之事,我们仨一但看到,定让其永远埋在洞天之中,永不超生!”

  公孙素颜听闻此言,莫名一笑。

  此刻,不远处的几拨人当中,有一位锦衣少男一跃而起,虚空一抓,便不见了身影。

  有人欣慰一笑,有人羡慕不已,有人嫉妒怨恨,有人面无表情,情绪各不相同。

  公孙素颜注意到了这一幕,想必那位锦衣少年已经进入了神嶽洞天。

  雍容美妇抬头注视着苍茫古树,万籁俱寂,翠绿树叶随风哗哗,不知何时才会降落一片树叶,能让她进入神嶽洞天,美妇柔声道:“御谛,谢谢你陪着我等落叶了。”

  束衣男子潇洒一笑,“对我随意点儿就好,我这人没啥爱好,唯独喜欢跟美人聊天。话说回来能待在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身边,可是多少热血汉子、青年才俊求而不得之事,估摸着将来我下山游历天下,你若在我身边,得引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开,把你身边的人换成他,搞不好要拔刀与我决一死战。”

  雍容美妇忍俊不禁。

  蓦然。

  一片精粹如玉的落叶飘下,不紧不慢,公孙素颜瞳孔微缩,她瞧得见,赫然道:“御谛,那有片叶子落下来了!”

  御谛出声提醒道:“素颜,进入神嶽洞天记得贴身收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树叶沾土,不然你就会被强行拽出洞天。你要是想出神嶽洞天,只要丢下树叶即可,别愣着了,赶紧去抓住树叶。”

  公孙素颜有些迟疑,注视着御谛询问道:“我进入洞天之后,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御谛轻微摇头,正经道:“分别之际一句箴言告诉你,神嶽洞天中皆有每位修士注定的大机缘,你在其中不可对别人的意见随意听取,虽说神嶽洞天内忌讳莫多,你也不要过多询问别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属于你的机缘,会让你下意识去做正确的事。”

  公孙素颜郑重点头,深吸一口气,不舍地看了御谛一眼,一步凌空,抓住了那片树叶……

  神嶽洞天,大地广袤,一望无际的山川脉络,苍穹高纬,浩瀚太衍长空无极,尤其是坐落在其中的五座擎天岳屺,道不尽的伟岸,四座大山立四方,正中大山坐中央,古朴宏伟的气息令人觳觫。

  公孙素颜此刻伫立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目光远眺,那五座擎天岳屺实在是太过伟岸,难以形容,即便她离得很远,可依旧给自己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修士在那五座大山之中,犹如沧海一粟。

  公孙素颜不作多想,小心翼翼走着下山路,她如今与凡人无异,稍有不慎就会踩空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五座擎天岳屺正中央的道法浩然山,寂静的巅顶之上,树木寥寥无几,一道朦胧人影,周身阡陌着道道岁月长河,宛如溪流净水萦绕在身旁,倘若视线深入其中,恍惚间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影一闪而过,玄妙至极。一袭白金古衣袍,衬托着挺拔身姿,容貌模糊不清,此人就静静矗立在那,犹如一座亘古山岳,千秋万代岿然不动。

  天穹之中浮现着一道道莫测纹路,似大道,若隐若现。

  一道清风徐来……

  巅顶之上的人影若有所觉,周身的道韵内敛,一瞬间如凡人无异,除了以某种秘法遮蔽容貌,气息返璞归真。

  御谛矗立在巅顶之上,与那人相隔一丈之遥,笑道:“邗尘,聊一聊?”

  男人微点颔首,周身浮现出一道道时间长河,人间繁华尽数浮现其中,充斥着烟火气息,逐渐变化成一条白绦锦带,覆盖在他的脸上,遮蔽眼眸……

  男人如此形象,让人感觉他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盲人公子。

  御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二人坐在悬崖边儿上,迎着风目光远眺……

  男人手中拿着一坛烧刀子,“眺望”远方,喝了一口酒。

  御谛提酒仰头痛饮了一大口,打破宁静道:“邗尘,你究竟跟沐小姐小灵裳她们二人是什么关系?骜山山神庙的那副楹联,是你让小王八蛋贴的,目的是让她们得到,至于小灵裳的那一幅画,我猜想有何隐情,所以她才不让沐小姐看,你给我的那三颗种子,以及那个盒子,也如愿以偿让沐小姐跟她的丫鬟拿到,也许还有某些事并未浮出水面。我遇到她们之前,遇到了一位前辈,他应该也跟你有关系,毕竟你跟那位前辈一样,都对沐小姐二人十分了解,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不得不说,你们对沐小姐她们是真上心,我也能明白其中缘由,无非是想让沐小姐、小灵裳她们无依无靠,不可有依赖之心,不以他人为己任,独立自强,不惧困境。”

  男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我欠她们的。”

  御谛扯了扯嘴角,无奈摇头喝了一口老酒,随即笑道:“不得不说,沐小姐跟小灵裳还是很聪明的,我遇到她们,便以沐小姐的姓,与你的‘尘’字,化名沐尘,同她们走了一小段路。”

  男人笑而不语。

  御谛喝了一口老酒,询问道:“邗尘,你此次下山,可要去见一面沐小姐、小灵裳?”

  男人伸出右手虚空一捧,手心中有一抔光阴之水,其中有沐含香的点点滴滴,男人就这样安静看着,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亦有许多事情还未完成。”

  御谛瞧了一眼光阴之水,移开目光笑嘻嘻道:“邗尘,你该不会是对沐小姐有爱慕之情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沐小姐的心上人我可见到了,那可是一位仙界巨擘,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不过挖墙角这种事,我是一定会支持你的,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每次我们三个一起下山,去别人家里蹭酒喝,都要喝得大醉酩酊一场不可。你是想喝就喝,千杯不醉,我是酣畅痛快不已,小王八蛋是被咱们俩诓骗喝酒,让他破戒,没几斤酒就醉得不行。你记得吗,有一次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害得咱们仨被人家扫地出门,没过尽酒瘾,小王八蛋醉得不省人事,你背一段路,我背一段路,走走停停去到另外一家宗门,才喝了个尽兴酒。”

  男人瞥了一眼御谛手中的酒壶,笑道:“这么多年过去,酒量高了吗?”

  御谛豪迈道:“那是必须的,虽然打架我打不过你,可酒量我不敢说超过你,起码能跟你一样。”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叙说着往事……

  男人将手搭在御谛的肩膀上,询问道:“故乡之事可了了?”

  御谛心绪有些低落,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风铃,悬挂着的短册上一面写着“万事顺意”四字,另一面写着“双儿”二字,他注视着风铃苦涩道:“这是丫头当年送给我的离别之物,出门在外见铃如见人,丫头一直希望能踏入神嶽洞天,希冀能登上巅峰……我今日将此物挂在树上,丫头也能如愿,站在岳屺之巅。”

  男人拍了拍御谛的肩头,安慰道:“可惜了你的好妹妹,大道当行之,不可能诸事圆满,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遗憾,而悔恨当初。”

  御谛仰头痛饮而尽,眼中若有所思。

  束衣男子起身走到一颗树下,将风铃挂在树枝上,清风徐徐,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如同许多年前,那个小丫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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