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点清絮,抚平万千苦……
深更半夜的农家小院烛火微柔,在这夜阑人静的官道旁却显得尤为炘萤,得亏有天穹上的皓月映洒光辉,在小院中基本不用点着烛火走路。深秋的夜晚气候微凉,沐含香一众女子们平分了两间厢房,上官浮书师徒二人则待在正屋中合眼休息一会儿。至于沐尘独自坐在正屋前的几阶糟石踏跺上,一旁有一壶酒,他时不时端碗微抿了一口老酒,远眺着万籁俱寂的黑夜若有所思。束衣男子喝的不是老葫芦中的醉红颜,而是花甲老人自家酿的老酒,米糠酿制而成,酒酿中烈且有一股火烧味儿,一般人还真好不得这口。
不知何时,天色蒙蒙亮。
正屋中的上官浮书醒了过来,许久未歇息,睡上一觉舒服多了。
中年人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督见外门坐着的束衣男子,思量再三,上官浮书起身走到沐尘旁边儿坐下,拾起酒壶入手很轻,想必已经被束衣男子给喝完了,中年人问道:“沐兄,天快亮了,你可要回去小眯一会儿?。”
沐尘并未作答,喝了一口美酒,而后将老葫芦递给上官浮书,笑问道:“上官兄,聊一聊?”
上官浮书接过老葫芦,眼眸复杂看了一眼沐尘,随即仰头隔开老葫芦镶口喝了一口酒,目光远眺,神情纠结不定,怅然道:“沐兄,之前你说过要带我女儿走,我当真了,可有时我在想,该不该让雨诗跟你走,毕竟我对你的了解知之甚少……”
沐尘略微讶异,思量过后,一本正经道:“上官兄,你女儿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活泼不呆板,讨人喜爱,天真无邪,令人可爱,将来定能摆脱旧巢共是衔泥燕的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我不过是一个无根浮萍,风里来雨里去,烂泥滩里打滚的日子不少,现在心无所念,基本上随遇而安,更何况我独自一人惯了,如同定居在岳屺上的两位知心良友一样,闲云野鹤,无拘无束。上官兄,我大致能明白你的顾虑,讲真的,有时你总为一个‘多想’而感到苦恼,放宽心绪,不思甚多,任其然也,你与其纠结该不该让小雨诗跟着我走,倒不如想尽一切办法全力保护好她。小雨诗跟我不同,她还有你这位父亲,虽然你在世家门阀地位低下,但至少有一个家可以回,受委屈了找你哭诉,偶到开心之事有人分享,何况有闻人芝芯待她如妹妹一般照顾,这就已经足够了。上官兄,倘若你真担心闻人世家那几个衣冠禽兽的公子哥,见到小雨诗会对她做出龌龊之事,不如你让闻人芝芯帮你彻底脱离闻人世家的扈从身份,她在世家有地位,此事不难,你可以考虑一下。”
中年人听闻此言,低头默不作声。
沐尘拿起老葫芦喝了一口美酒,将手搭在上官浮书的肩膀上,豪迈道:“上官兄,咱男人嘛,肩挑万斤担,大丈夫顶天立地,小人物顾后瞻前,天地之广袤,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上官浮书听闻此言,内心叹息,复杂地看了一眼沐尘,怅然道:“沐兄,我跟你不同,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沐尘深深看了一眼上官浮书,思量一息道:“目前而言,以你的处境确实如此,不过各有命数,指不定何时会出现某个转折点呢,谁也看不准。”
沐尘美滋滋喝了一口酒。
良久。
上官浮书侧头深深看了一眼沐尘,移开目光眺望远方,中年人打破宁静笑道:“沐兄,说句心里话,你总是在我们面前自诩为世外高人,吹嘘道法通天,剑法惊天,我跟大家伙儿一样不信你,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这些日子里一同北上,经过骜山一事,你对某些事简述得头头是道,下山之前让我们大家伙儿拿机缘,神器对你而言如农家弃之秕糠。现在为止我也不敢断定你可真乃世外高人,不过倒是真的与众不同,随性潇洒。”
沐尘叹息一声,郁闷道:“你这是夸奖我呐,还是夸奖我呐?”
上官浮书爽朗一笑。
沐尘喝了一口酒,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道:“懒得跟你扯,不信拉倒。”
此刻,垂髫儿童打开厢门,瞧见正屋前的沐尘与上官浮书,笑哈哈打了声招呼,随即去到院落旁挑着扁担木桶离开了小院……
这是小孩子懂事以来,每日首要之事,远处的村子里挖有水井,他挑水回来将厨房的水缸灌满,顺便在小溪畔割一些无毒水草,在小院中用铡刀切成碎段,在石槽中放入谷糠搅拌匀了,喂养篱笆中的几只老母鸡。日复一日皆如此,花甲老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什么重活儿,垂髫儿童很懂事为老人家分担家务。农家小院地方偏僻,小孩子没有玩伴儿,因为家里穷,远处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儿,小孩子自能自娱自乐,每天做完家务活儿就爬上高树掏鸟窝,大都一无所获,或者去小溪中摸鱼捉虾,弄得一身泥泞,回来挨一顿骂,可小孩子乐此不疲。垂髫儿童从未离开过农家小院,基本都是在周边儿转悠,每回花甲老人去小镇,小孩子都心心念念爷爷会给他带回什么好玩之物。垂髫儿童有时也会坐在官道旁的树底下,好奇看着过往的游客,羁旅商贾、达官贵人,或者是三五成群的读书人,有时过路的步行客也会跟小孩子讨一碗水喝,垂髫儿童也不怕生,花甲老人告诉过他,这些赶路的游人络绎不绝,要是讨水喝,还是想休息片刻应允就是了,咱们清贫穷光蛋,谋财害命根本不存在。
此刻花甲老人走出厢房,披着破袄,随便捯饬了一番,笑呵呵与沐尘说了一声,便进入厨房,淘米熬粥,洗了腌菜,敲了几个鸡蛋,简单的两碟咸菜,青菜炒鸡蛋。
厨房炊烟袅袅的同时,沐含香几位女子也陆陆续续走出两间厢房,简单洗漱一番,就着咸菜、炒鸡蛋喝了一碗白米粥,随便对付一下空腹,大家伙儿也没嫌弃,毕竟这是爷孙俩儿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她们一行人了。
老人家将剩菜剩粥收拾一番,给小孩子留了一些,垂髫儿童脚步轻快,十分麻利儿挑了几趟水。
闻人芝芯瞧见花甲老人略微佝偻的身影,走到他身旁正色道:“老人家,小女不才,自幼习得一些医术,方才见你面色黯淡无神,想必是有几处脉络堵塞,你若信得过我,我以针灸之术帮你疏通脉络如何?”
花甲老人听闻此言,有些不可置信,随即笑呵呵说不碍事,姑娘大可扎针。
闻人芝芯让花甲老人坐在椅子上,上官雨诗点上烛火,女人从方寸之物中取出针灸包,摊开后从包袋拈起一根毫针,过了几遍烛火,神色若常,扎入老人家的大椎穴中,能回垂绝之阳,通十二经,理气血。女人让花甲老人将裤腿摞至膝盖处,闻人芝芯拈起两根毫针,如法炮制,蹲下身形扎入两处足三里,随即绕至老人家背后,攥拳蓄力集中在食指关节处,捶击他后背的几处穴位,由此走三阴,通经活络,调和气血。
花甲老人顿时觉得身心通畅,精神抖擞,不可思议看着闻人芝芯,由衷赞叹道:“姑娘当真是活神仙呐!”
“小本事而已,不足为谈。”闻人芝芯柔和一笑,俯下身形拿起花甲老人枯木一般的手臂,为他指了指手上的几处穴位,正色道:“老人家,今后你可以时不时摁压神门穴、内關穴,合谷穴,可以有效缓解身心,对身体大有裨益。”
花甲老人笑呵呵点头。
一旁的沐含香问道:“老人家,这小院里为何就你们爷孙俩人?孩子他爹娘去哪了?”
花甲老人听闻此言,眼眸深处浮现一抹悲哀,叹息道:“孩子他爹是在官道北上一百多里处的清风县,任职衙门捕快,因为追捕一伙马贼流寇而不幸殉职。当年孩子只有襁褓之年,孩他娘拿走了抚恤金,选择了改嫁他人,如今独留下我们爷孙俩儿在此相依为命。当年我正值当打之年,老家十里八村都闹瘟疫,天降灾祸死了好多人,食不果腹,啃树皮,吃观音土,一路随着逃难的人流来到此处。因为是外乡人,所以融不进附近村落,入不了村籍,也就在此安家落户。”
沐含香听闻此言,叹息一声,绳挑细处断,厄找苦命人。
闻人芝芯将三根毫针取出收回针灸包中,朝沐尘微点螓首。
沐尘招呼大家伙儿一声,出发赶路,一行人简单收拾一番,走出了小院,花甲老人也不作挽留,因为他知道沐含香一行人风尘仆仆,必然有重要之事。
垂髫儿童挑着扁担,木桶装满了井水,压得小孩子的肩头沉甸甸,他看见沐含香一行人走出农家小院,当即搁下扁担迎上前去,站在花甲老人身旁,纯净的眼眸看着大家伙儿。
花甲老人将沐含香一行人送出小院,沐尘笑道:“在此留步吧。”
言罢,束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子,拿起花甲老人的手交给他,起初老人家推推脱脱,这钱财他可不能要,对大家伙儿说不用感谢什么,不过是做了一件寻常之事。怎奈拗不过沐含香一行人,花甲老人也只得收下,爷孙俩儿目送着车驷离去……
北上官道上一行人接着赶路,马儿吃饱喝足,速度上快了不少,沐含香坐在车厢中,透过车轩望去,稻田一亩亩,宛如一片金色海洋在随风荡漾,间隔很远才有一座村落,路途中遇到的羁旅游人还真不少,大都是前往琳琅古城。
沐含香一行人途径花甲老人口中的清风县,围有三丈高墙,敌楼之间隔十丈修筑一座,内夯土外青砖,不少披甲持锐的士卒在巡逻。县城规模庞大,楼阁多以石砌,因为赶巧是赶集的日子,行人如织,不少的门面楼市皆由村落的住民开设,贩卖的东西应有尽有,大都能满足农家庶民生活所需。
沐含香几位女子见此热闹非凡,便提议逛上一会儿,瞧一瞧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不过上官浮书与沐尘并不附意,催促着赶路要紧,而且一个小县城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浪费时间,等去到琳琅古城,那其中的宝贝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听闻此言的女子们也并未停留多久,一路走出清风县城的途中添置了一些所需物品。倒是出县城的之前,有一位商贩小心提醒沐含香一行人,郑重其事说这一条北上琳琅古城的官道上并不太平,密林中有马贼流寇活动,劫道抢财,许多过路的羁旅商贾都遭遇不测。马贼大胆猖獗往往不留活口,不仅拦路打劫,若是遇见颇有姿色的女人会被抓到山寨当压寨夫人。北上官道有几座县城官府这么多年也曾派兵清道,可惜治标不治本,如同害虫一般沉淀一些日子,又会卷土重来,害得羁旅行人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往往出发去琳琅古城之前,大都会去镖局花钱护镖,毕竟钱财是小事,性命攸关是大事。
沐含香几位女子面面相觑,觉得有理,当即对沐尘异口同声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沐尘,你是讲大义之人,为民除害的高尚品德,你得发扬光大不是?”
束衣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喝着美酒挖了挖耳朵,没好气道:“你们有好事不先想到我,吃力不讨好的事尽往我身上揽。”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眼轱辘转了转,一脸得意道:“沐尘,你不是想做好事吗?这是好事一件呐!你若是消灭了马贼流寇,那你的大名不得在这十里八乡响当当,庶民百姓无不对你竖起大拇指,县令邀你为座上宾,倘若位高权重的知府赏识于你,在地方给你谋个一官半职,最好是油水多的职位,届时你腰缠万贯,成为一方大财主,指不定还有那爱慕英雄的良家少女对你一见倾心,名利财色双收,岂不美哉。”
沐尘双手背负,孤傲眺望天幕苍穹,语重心长道:“小雨诗啊,你还是不了解我,正所谓无胜于有德行之行为,无劣于有权力之名誉,风流是我座右铭,潇洒是我平生格言,两袖清风一人去,名利于我如浮云呐。”
上官雨诗瞧见沐尘显摆出一副高人作态,鄙夷道:“你就是一个怕事儿的主,还说得这般清雅脱俗。”
一行人离开清风县城,赶路北上,天色渐晚,皓月当空,大家伙儿照着月辉连夜赶路,简单吃着干粮肉脯对付一口,上官雨诗此刻坐到车厢中,同沐含香、闻人芝芯休憩小睡,她的马匹由上官浮书牵引,烮灵裳闭目养神。沐尘在车驷盖檐上点上木制缕空的小巧白灯笼,象征着纯洁和清明,彰显出马车主人的高尚品德。
大道宽阔平坦,两旁栽树叶已泛黄,依稀有枯叶落下,不知何时……
上官雨诗睡醒过来,掀开毛毯,透过珠帘瞧见此景,她记得租赁马车的时候,找老掌柜要了白、紫、红三个木制缕空的小巧灯笼,紫灯笼彰显尊贵,红灯笼彰显喜庆,且有辟邪驱灾的寓意在其中。妙龄少女躬身上前拨开珠帘拍了拍束衣男子的肩头,询问道:“沐尘,你咋不挂红灯笼呀?这连夜赶路,挂红灯笼可以驱赶一下晦气。”
束衣男子喝了一口美酒,笑道:“白灯笼多好看呐,晃晃悠悠,如同先贤之师走路的姿态,让人一瞧上去就明白,为人真乃尊高望重,风气不愧品德高尚,过路游人继而对咱们敬重有加。”
上官雨诗听闻此言,将吹拂至脸颊的青丝挽至鬓角,笑容意味深长啧啧道:“沐尘,我看你是在旁敲侧击告诉我们大家伙儿,应该自视为品德高尚之人,所以到时候真遇到马贼流寇,你就有理由躲到一旁,让我们去解决,没错吧?”
沐尘故作惊讶道:“厉害的,小雨诗真聪明,竟然被你猜到了,我想啊,万一真遇到马贼拦路打劫,我便展示一下通天彻地的道法,让你开开眼界,毕竟高人出手不同凡响嘛,很难见着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由小女侠去解决咯。”
上官雨诗突然有种着了道的感觉,推了推沐尘让他挪一点位置,妙龄少女坐在束衣男子身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老葫芦,塞紧葫芦,剜了沐尘一眼,嗔怪道:“沐尘,你还是少喝一点酒吧,小心挨揍。”
沐尘督了一眼上官雨诗,笑道:“干啥不让我喝酒,嫌弃我又吹牛?”
上官雨诗一脸“为你着想”的表情。
沐尘笑了笑,目光看向前方。
妙龄少女抱着老葫芦怔怔出神,姽婳静怡,心绪如迎面而来的秋风,过尽之后去到远方。
上官雨诗突然看着沐尘问道:“沐尘,你知道‘天涯处去开山,海角处去填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沐尘不解问道:“小雨诗,你是如何得知的这句话?”
上官雨诗好奇问道:“沐尘,此言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沐尘瞥见上官雨诗神情颇为好奇,他收回目光看向远方,思量再三,嘻嘻一笑道:“特别之处很大,不过这句话与阴阳家的密勿有关,其中寓意我就不告诉你了,倒是可以跟你聊聊其它的事情。天涯海角并非特指世界的尽头,而是两处洞天,诸子百家之一阴阳家其天地二祖所在的境地。阴阳家是道家的旁支,起源可追溯到极为久远的年代,天祖一脉推崇‘阴阳说’,以观测天穹现象避免灾厄,预先得知天地变迁的异动,学之不易,所以人数很少,深藏在天涯洞天中基本不问世事,与外界隔绝音讯。不过也有例外,山下王朝的君主建立国号,开山立宗的修士,武道世家老祖宗迁移士族之际,大都会请教天祖一脉的阴阳家,出山观测天象,可有触犯何种天道忌讳,以防万一。小雨诗,你若不懂,我便换一种说法,假如一个女人怀胎十月,期间历经了千辛万苦,风吹雨打苦不堪言,终于生下子嗣后,却因为周边环境因素多变,而导致孩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你会作何感想?历经千辛万苦,奠定祖荫福泽,一朝如龙出渊,可惜天时不利。至于地祖一脉的阴阳家,则推崇‘五行说’,所处海角洞天,时常如墨家游侠、机关道的修士一般,游走天下各处,牵涉广泛,于市井街边占卜算卦,亦或者为王朝域国推理国运,还是在山上宗门派别、山下武道世家日月星气占运势,皆有地祖一脉阴阳家的身影,主要负责仪式、祭祀、卜笼等等迂怪之变事务。道行高深的阴阳家对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运势颇有造诣,其所探讨的‘五德转移论’尤为神秘,且能推算出世事未来变化的趋势,而且对生灵的气运、业障以及因果一眼便知。至于天底下会一点阴阳术的修士,不过只是学得阴阳家一点皮毛罢了。”
沐尘督了一眼神色震惊的上官雨诗,笑呵呵道:“小雨诗,说出来不怕吓到你,跟我一起在岳屺上篆刻历史文牍的小王八蛋儿,可是天祖一脉的巨子,他属于那种去到哪里都是被人举过头顶的人,那受欢迎程度,都快赶上我了。”
上官雨诗作了一个鬼脸,一副打死都不信的脸色。
“我就知道你不信。”沐尘笑容洒脱,轻咳了一声,询问道:“小雨诗,你是如何知道‘天涯处去开山,海角处去填海’这句话的?”
上官雨诗闻言,叹息一声,美眸中萦绕着一缕伤感,悄然打开卺塞想喝一口酒,却被沐尘阻止了,“烦心、开心的时候可以喝酒,唯独伤心的时候不能喝酒,容易变成烂酒鬼。”
上官雨诗将老葫芦还给沐尘,眼眸远眺前方,恍惚迷离,语气低落道:“沐尘,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娘,老爹他是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把我了拉扯到这么大,所以老爹他有时瞻前顾后,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我的安全,为人谦卑不与人争执,为人谨慎不与人结怨。记得我小时候,隔壁也是习武的人家,有个男孩子调皮,老是挑衅我,说我练的是花拳绣腿,习的剑是书生裁纸刀,没一点精神力气,当时我不服气,就跟他比划比划,结果一不小心砍伤了那个男孩的肩头,他回去一通告状,最后被隔壁人家堵到门口骂,很是难听,说我是有爹没娘的野孩子。老爹他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忍气吞声,都被人欺负到家了,也不敢还嘴,而且还是我跟那户人家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是小姐出面,这件事才不了了之。有时我真的挺恨我娘,怎么就忍心撇下我跟老爹,独自离开,难道真有什么事,会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吗?要是有娘在身边,我也不会被人骂成是野孩子,老爹也不用这么辛苦为我操劳。至于你问我怎么知道这句话的,记得是我小时候偶遇一个小道童,让他帮我算一下我娘亲在哪,可惜没有说出具体位置,骗了我六两银子之后,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沐尘认真听着,若有所思。
上官雨诗瞧见沐尘默不作声,伸手拨楞了一下他的臂膀,歪着脑袋问道:“想啥呢?”
沐尘揉了揉肩头,哈哈一笑,“我在想你会不会拔剑砍我的肩头。”
上官雨诗不满地推了一下沐尘,威胁道:“你要是敢惹我生气,铁定让你好看!”
沐尘讪然一笑。
日月径天……
一行人北上赶路,数日以来,有时日落黄昏,途径村落想去找一户人家借宿一晚,可人家一看沐含香她们这么多人,悬刀佩剑,风尘仆仆,无不让大家伙儿吃了个闭门羹,委婉推脱生怕会遭受灾祸,寻访多户人家皆是如此,四处碰壁。倘若夜色静谧,一行人倒是能在路边生火打边炉,美美地撮上一顿,可若是下雨,那得火急火燎去大树底下避雨过夜。沐尘、上官浮书师徒二人无所谓,淋点儿雨算不得什么,倒是沐含香几位女子挤在车厢中避雨,得亏车厢宽敞,容得下这些女子们,可依旧有点挤,究其原因是沐含香她们的天赋太过惊人,深秋夜里微寒,被褥毛毯盖着睡觉,挤在一起也很暖和。期间一行人也偶遇了同行去琳琅古城的羁旅游客,寒暄问候几句,闲聊过程中得知前方六百多里有一处名为“穗梁”的古镇,镇上有一大户人家以酿酒为根脉,发家致富全靠酿制的美酒佳酿,在这一带地区享赋盛名,有“途径穗梁不吃酒,妄在官道走一走”的俗话谚语。
当时大家伙儿听闻此言,纷纷将目光看向沐尘,瞧他美滋滋不停搓手那样儿,一准猜到束衣男子心里头想着什么。
嗜酒如命的沐尘要是去到穗梁古镇,不喝个痛快岂能走?
当时上官雨诗还以为沐尘会大手一挥,急不可耐催促大家伙儿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尽早去到穗梁古镇,可却出乎妙龄少女的意料,她瞧见束衣男子又是神神叨叨,又是掐诀算着什么。上官雨诗询问他神神道道算着什么,沐尘笑容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大家伙儿疑惑不解的话,他说过几天是一个良辰吉日呐。
一路上,沐尘一点也不着急,六百多里的路程,本来一天半晌就能赶到穗梁古镇,硬是让沐尘慢悠悠耗费了三天时间才来到古镇。
一行人放眼望去,一亩亩田地里金灿灿的麦子沉甸甸,秋风吹拂,麦浪滚滚,犹如一片金色海洋……
穗梁古镇伫立在北上官道不远处,四周尽是麦田,宛如金色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一行人岔开官道,走在通往穗梁古镇的大道上,道路口摆了一块告示,上书“请君入舍,道喜可贺”等字样,一路上张灯结彩,甚是喜庆热闹。大家伙儿进入这座有山有水的庞大古镇,映入眼帘的是那清一色的墨瓦屋面,鹅卵石堆砌的墙壁,显示出大理纹路古朴别致,屋舍错落有致,巷道间流水潺潺,绿树成荫,一座座搭建在河流之上的石拱桥雕梁画栋,古老的历史气息犹如河水一般从桥底无声流逝。
一行人找到一位镇民打听情况,原来今日是穗梁古镇的苏员外纳婿之日,苏家是穗梁古镇有名的豪绅人家,与那地主人家可天差地别。苏员外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善人,家风纯正,乐善好施,时常接济矜贫恤独的人家,不仅出资在贫苦农村建设乡塾,让上不起学的孩子有书可念,每逢佳节,苏员外就会邀请附近村落的孤寡老人们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节日。当地知府还特意命人定制了一块牌匾送给苏员外,上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八字。只可惜,苏家世代单传,香火零稀,到了苏员外这一代,落得个招女婿的惨淡光景,他虽然不太看重香火血脉一事,可没有儿子传承香火,心里头总会有些失落,苏员外只求纳入家中的女婿能与令媛能继续将祖业发展下去,克嗣良裘不负所托。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位镇民告诉沐含香一行人,今日乃是苏家的良辰吉日,凡是前往梁水山庄贺喜的游人旅客,美酒佳酿随意畅饮,敞开了肚子喝。
沐含香恍然大悟,怪不得沐尘掐指一算之后,慢悠悠赶路,原来是等着苏家良辰吉日的到来,届时大家伙儿去到梁水山庄,束衣男子又能光明正大的蹭一顿酒喝。
沐含香真是对沐尘越来越佩服,别的本事没见着,蹭酒的功夫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一行人按照镇民的指路,沿着大红灯笼一路挂去的方向前往梁水山庄,大家伙儿都步行在青石板路上,此处正有“小桥流水人家”的美妙意景,溪流潺潺……
旗袍女子脚步轻盈,她走到束衣男子身边,笑道:“沐尘,你蹭酒的功夫了得嘛,待会儿要是喝不完美酒,可以悄摸装进老葫芦里头儿,这样子你去到外边就不用再花钱买酒喝了。”
束衣男子督了一眼旗袍女子,心中明了,近身用两人能听到的话小声道:“沐小姐,你别看我游历天下多年,饱览天地山河,领略红尘俗世,其实口袋里真的比脸还干净。若不是从登天塔出来之后回了一趟岳屺,离开中央神洲之前好不容易从那家伙儿兜里骗了一点钱出来,不然咱们乘船过那汘浀河,以及在南溪小镇的住宿费我真掏不出来。”
沐尘瞥见上官雨诗凑了过来,干咳两声,大义炳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高人欲酒,亦有其道,我一世之光明磊落,乃是天下修士的风向标杆,怎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岂不辱没了我一世英名,小雨诗,你说对吧?”
沐含香闻言不由白了沐尘一眼。
上官雨诗撇了撇嘴,嗤笑道:“你这样色儿的人,哪来的一世英明,喝酒别误事就不错了。”
沐尘也不生气,呵呵一笑。
一行人晌午时分来到了梁水山庄,视线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山庄富丽堂皇,依山傍水而建,庄前地方很是宽敞,停满了奢华的马车,既有小厮引导客人的马车停放位置,也有杂役扛着上等草料喂养客人的马匹,最后有许多小侍女接待客人进庄。沐含香她们跟随着一个丫鬟径直走入梁水山庄,真不可谓是门庭若市,既有衣着富贵华丽之人,也有市井布衣的农户,更有许多修行中人,皆来此处给苏员外恭喜道贺。沐含香一行人来到了梁水山庄其中一座阁楼二层的位置坐下,小侍女热情招待,酒水干果蜜饯应有尽有,吃得大家伙儿停不下嘴。
大院中有一位知命之年的中老年人,正是苏员外,他穿着一袭暗紫长袍与金黄马褂裁制而成的喜庆衣服,脸上笑容满面,热情招呼着客人。在他左边有一位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黑发束起戴着爵弁冠,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面对来道喜的客人应付自如,此人正是新郎官江子孟。右边则是一位艾服之年的中年妇人,华衣锦绣,端庄大方,此人正是江子孟的母亲。
沐含香一行人听着隔壁桌的客人谈论言语,也大概了解一番情况。
苏家是殷富之家,纳婿之日的前一天便让入赘的江子孟来梁水山庄家居住,至于新娘则到外祖母家居住,到了今日良辰吉期,照样有花轿到外祖母家去迎亲,照样担嫁妆和鼓乐伴行,家中照样安排等新人的队列,用热烈的炮声迎接新娘入门,大宴亲友和宾客,用热闹的场面把入赘形式加以掩盖,促使江子孟堂而皇之地娶亲,苏员外的千金照样坐花轿“出嫁”做新娘。究其原因,正是新郎官江子孟乃汴梁县县令的二儿子,苏员外如此做法,大概是维护县令的面子,毕竟官家的面子在庶民百姓眼中,压得死人。
沐尘的视线透过窗桁,目光在江子孟身上停留片刻,思量一番,收回目光看向沐含香,声音凝聚成丝线传入旗袍女子的听户,“沐小姐,有一事单独跟你说说,方才我打量了一下这位新郎官,看到他从小到大的为人简直低劣不已,外表衣冠楚楚,内在却寡廉鲜耻,依仗着他爹是地方县令,肆意欺凌弱小行同狗彘。而且嗜赌成性,他要是入赘到苏家,不仅会祸害苏家千金,还会断了苏员外的祖业根基。”
沐含香听闻此言,诧异看着沐尘,不明白他为何告诉自己这种事情,细声问道:“沐尘,既然那位新郎官的名声不好,苏员外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他应该会有所耳闻的呀?纳婿入门按理来说自然会精挑细选好好物色一番,怎么就会同意招那江子孟为婿?”
沐尘喝了一口酒,正经道:“其一,那江子孟嗜赌成性,他爹即便是汴梁县县令,家财万贯也经不住挥霍。其二,由江子孟他爹亲自出面找那苏员外商议二人婚事,且让那江子孟当着苏员外的面保证,今后会改头换面从新做人,戒掉赌瘾。那江子孟劣迹斑斑,在江家并不受待见,他爹让他入赘到苏员外家,大概是想甩掉这个费钱包袱,不然怎会在二儿子大喜之日,不来苏家祝贺。估计那江子孟即便入赘到苏家,同样狗改不了吃屎,依旧会一如既往好赌。”
沐尘瞧见沐含香的讶异神色,旗袍女子眼中萦绕着好奇,束衣男子认真道:“沐小姐对我这一本事有所羡慕,人之常情,不怕告诉你某些密勿,自我达到某种道行高度,修三身七心为内在境意,筑五根五力为外在界堑,儒家修身,佛家修心,道家修念,三教所共同的终点皆是一样,达到‘心静’的境界,而非‘静心’。三教只是偏重不同,起点不同,‘心静’是功德仙、道德神与善德佛的境界,你我等凡人无法达到,只能向其靠拢,孰能安以动之徐生?孰能浊以静之徐清?以我目前的境界道行,确实比任何人更靠拢‘心静’,所以‘看’到的东西也多。可却无法真正迈入‘心静’,虽然大道理我都懂,毕竟我是人,七情六欲、人情世故都有,若真狠下心斩断欲身欲心,那多没意思,所以我选择了另外的大道,毕竟大道三千嘛。而我所行大道,无我无为,顺应大道,追求世间千般万化的本质,身陷迷局而不自迷,行了,说多了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沐小姐,我所行手段,如同看山看水一般三种意境,再遇到类似境界桎梏一样的契机,大概跟道行高深的阴阳家一样,观透一个人的命途履历有异曲同工之处。倒是你跟小灵裳的命历我却无法观透,仿佛有什么枷锁禁锢一般,让我无法可施。”
旗袍女子听闻此言,深深看了束衣男子一眼,若有所思……
而此刻,吉时已到,山庄大院中欢呼雀跃,一行人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来到山庄,新郎官江子孟走至轿前,下马威似的踢了一脚轿门,此处代表新郎的威严,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新娘可以百依百顺。轿内的新娘马上应战,轻踢了一脚轿门,寓意今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待行完请出轿仪式,一袭霞帔彩冠的新娘走出轿门,红盖头遮挡住容貌,身姿修长端庄典雅,一阵大风莫名而来,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精致如玉的盛世容颜,媒人赶紧捯饬新娘的红盖头,遮住她的容貌。
新郎官儿惊鸿一瞥,内心暗自窃喜,与新娘一同牵着红绸花绳就往正厅走去……
异变突生!
但见新郎新娘牵着的红绸花绳突然断开,切面平整,仿佛被某种利刃一分为二。
宾客们大惊失色,好好的红绸花绳怎会断开?
正当众人不解之际,宾客人群被几位黑衣人士推搡出一条道路,视线中有一位配刀男子慢悠悠走来。此人身着一袭火红长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楼阁二层的沐含香一行人瞧见此景,怕是会有事端发生,选择暂时在一旁静观其变。
大院中,红袍男人微微一笑,傲气十足看向江子孟,伸手指了指新娘,以一种不能拒绝的语气说道:“她,我看中了,你有多远滚多远。”
在场的宾客们听闻此言一阵咋舌,此情此景,不正是那抢亲环节?
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着新郎官儿该怎么办。
苏员外在正厅门口面无表情看着一切。
中年妇人精明的眼眸凝视着红袍男人,看出了对方的不凡,莫名作了个手势,她随即悄然无声走到江子孟身旁,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可唐突。
江子孟明意,神色凝重,他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苏家千金是他即将过门的媳妇儿,若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抢亲,梁水山庄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传出去不仅人人笑话他江子孟,连媳妇儿都保不住,让他走出家门无地自容。便是江子孟那汴梁县县令的爹,脸上也会跟着无光,官僚之间不得背地里戳他江家的脊梁骨啊!
此刻,十多位衙兵站到江子孟母子二人身后,凝视着数丈开外的红袍男人,手中已悄然握住刀柄。
此时,沐尘走到外廊,颇为惬意坐在木栏上,美滋滋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趣看着下方动静,喊道:“红衣小子,麻溜儿的,赶紧动手抢媳妇儿不是,好回家暖被窝咯。新郎官儿,你媳妇儿快被人抢走了,你不得反抗一下?”
上官雨诗瞧见沐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坐在窗桁边的妙龄少女没好气道:“沐尘,你别在一旁拱火了,万一真闹出人命,说不定你会没酒喝啦。”
沐尘呵呵一笑。
江子孟抬头恶毒看了一眼沐尘,心中骂骂咧咧,你丫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红袍男人督了一眼沐尘,觉得此人挺有意思,笑眯眯点头致意,方才他矗立在一旁看着新娘走出花轿,突然有一股莫名之风袭来,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露出那张盛世容颜。红袍男人见状颇为中意,思量再三,不顾护道人的告诫,干净出刀斩断那条红绸花绳,下定决心要将新娘抢过来,返回世家的途中不寂寞,好好地神仙快活一阵子,等何时玩儿腻了,生不出兴致了再派人送回苏家。
红袍男人径直朝新娘走去,长刀悬腰,左手握住刀柄,神色自若。
中年妇人见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红袍男人走至新娘身旁,右手去牵起她的玉手,却被新娘避开了,让他的手落了个空,红袍男人也不生气,笑眯眯注视着新娘子,凑近深深一嗅,一股处子芳香令他陶醉不已。
新娘子透过红盖头瞧见红袍男人的这一轻浮举动,顿时内心惶恐,慌忙走到父亲苏员外身后。
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赶紧走到新娘子身边,柔声安抚。
红袍男人收回目光,看向新郎官儿,左手紧握住刀柄,笑容玩味儿道:“你挡住了我的路,限你三个数之内滚蛋,如若不然,人头落地!”
江子孟听闻此言,怒视着红袍男人,他若是退到一旁,懦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耻辱会跟随一辈子。可要是不退,瞧见红袍男人那架势,十有八九会拔刀,至于会不会砍他,江子孟不敢保证。
“一!”
在场宾客听闻此言,心中讶异,难道这红袍男人当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不成?
沐含香一行人走到外廊,与沐尘一起看着下方大院中的动静。
旗袍女子督了一眼红袍男人,感受到他蕴含着浓烈杀意,收回目光看向束衣男子,思量一息问道:“沐尘,你觉得我该不该出手阻止?”
束衣男子闻言,笑容意味深长,“你自己决定。”
旗袍女子若有所思。
“二!”
江子孟心头发怵,不禁后退半步,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衙兵,仿佛是心中有了些底气,故作镇定道:“阁下是谁?江某与你无冤无仇,若真有冒犯之处,改日你可以前往汴梁县县衙府邸,那是在下住所,我一定恭候大驾。”
红袍男人听闻此言,不为所动。
“三!”
一抹寒光倾泻而出,但见红袍男人慢悠悠作着一个收刀举动……
江子孟杵在哪一动不动,眼眸撑开,瞳孔放大,在他的脖颈位置,一丝丝鲜血流出!
触目惊心!
锵!
红袍男人收刀还剩三寸之际,猛然收刀,传来一道铿锵之声后,但见新郎官儿的人头落地,尸体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孟儿!”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悲愤欲绝,不敢置信看着儿子尸首分离,抱着尸体痛哭不止。
在场的宾客们倒吸一口寒气,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更有甚者从未见过这种骇人景象,呕吐不止,许多胆子大的宾客难以置信注视着红袍男人,反应过来纷纷逃离山庄,生怕会殃及自身。
此刻梁水山庄内乱作一团。
中年妇人红着眼盯着红袍男人,歇斯底里道:“你们把他给我杀了!”
得令的衙兵们纷纷亮刀,围杀向那红袍男人,而那数位黑衣人士见此,一拥而上,对付十数位衙兵,凡夫俗子罢了,还不是跟碾死蚂蚁一样。
正当数位黑衣人士动手之际,宾客中有修行中人看不下去,出手阻挠红袍男人一伙人再杀人。
其中有一位天青锦衣袍的年轻剑修凝视着红袍男人,怒道:“阁下身为修行人士,竟然恬不知耻出手杀害凡人,这么做太过有违修行道义!”
红袍男人不以为然,微眯着眼盯着年轻剑修,沉声道:“你又是哪根葱?竟敢多管闲事,速速报上名来,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年轻剑修肃穆道:“老君山门徒北涼!”
“哦?”红袍男人陷入沉思,饶有兴致看着年轻剑修,茫然道:“没听过阁下的名字,老君山倒是有所耳闻,在大韩王朝勉强算得上是三流门派。我乃大楚王朝、品茗古城宇文世家的子嗣,宇文敐杰,门阀底蕴比肩山上一流门派,你最好是不要多管闲事,若是为了几个凡人而双方势力起冲突,岂不是有点贻笑大方。而且你不过是老君山的门徒弟子,而我则是宇文世家嫡子嫡孙,即便我把你杀了,也不见得你的山门会为了你,而与我宇文世家撕破脸皮。”
北涼听闻此言,怒不可遏,悄然出剑半寸,而他的同门弟子纷纷劝诫年轻剑修,万不可为了山下凡人而得罪门阀不凡的世家。
年轻剑修内心叹息,深深看了一眼红袍男人,转身离去……
至于梁水山庄大院其他的修行人士,在听到红袍男人自报家门后,无一不独善其身,赶紧远去。天地间修行人士一般起冲突之前,大都会自报家门,内心衡量一番可有闯祸的资本,有的话直接动手,没有的话悻悻离去。毕竟出门在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身后的势力,万一不小心招惹到了底蕴强大的势力,那就不是自己死翘翘这么简单一刀切的事儿了,严重的话会连累身后的势力一同陪葬!
外廊上的沐尘瞧见这一幕,无任何修行人士敢出头,叹息一声,“人心不古,世道浇漓啊。”
上官雨诗闻言撇撇嘴,推了推沐尘,打趣道:“有能耐你上呀,沐尘,现在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赶紧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无上道法,惊天剑法,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你要是没有剑,我的双剑给你用一下。”
沐尘瞧见上官雨诗递过来的双剑,笑嘻嘻道:“小雨诗啊,高人从不轻易出手,既没有合适的剑,也没有值得出手的人,若是随意出手,也太没高人风范了。”
言罢,沐尘瞥了一眼天幕,不可察觉地随手一弹。
轰隆!
晴空万里的天幕莫名一道惊雷炸响!
上官雨诗重新悬佩好双剑,鄙夷道:“沐尘,你还是少吹牛吧,老天爷都听不下去了,朗朗晴空炸雷,估计是要来劈你的。”
沐尘置若罔闻,不过是将目光看向沐含香。
梁水山庄大院中,宇文敐杰朝着苏员外父女、美妇三人走去,停留在了新娘子一丈之遥,笑眯眯威胁道:“这位姑娘,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我把你父亲杀了,再把你抓走?”
新娘子此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扑进美妇怀中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风韵犹存的美妇怒视着红袍男人,呵斥道:“痴心妄想!想带走小姐,除非你从我身体上踏过去!”
苏员外怒目切齿盯着宇文敐杰,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而言,红袍男人是一个心狠之徒,手段残忍视人命如草芥,倘若女儿被他带走,指定性命难保。苏员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宇文敐杰将女儿带走,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不惜。苏员外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清楚修行人士杀他这般凡夫俗子,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轻而易举。苏员外行善多年,自然也招待过许多北上赶路的修行人士,从闲谈中知晓一些修行上的事情,不过就是没有机缘踏上修行大道,百年入土之后,化作一堆白骨。不过苏员外也没觉得有何可惜,做一个凡人有时也挺好,知道的越少,苦恼也就越少,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
宇文敐杰瞧见苏员外不为所动,左手已经握紧刀柄……
“休要放肆,歹徒可敢与我一战!”
此刻,一道娇喝声传来,但见沐含香一跃而下,落在了大院中,双手背负,傲然凝视着宇文敐杰。
方才沐含香询问一下沐尘,可要大喝一声“住手”,却被束衣男子阻止了,他说喊一声“住手”太没高人风范,不如来一句“休要放肆,歹徒可敢与我一战”更能凸显出高人风范。
至于让旗袍女子下落之后,双手背负,也是束衣男子提的小要求。
宇文敐杰被吸引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顿时两眼放光,犹如恶狼瞧见了肥美的羊肉,眼中贪婪之色尽显于眸中。瞧那八尺高大有余的女人容貌平平,只能说有一种岁月沉淀而来的风韵,但却天赋惊人,尤其是她双手背负,更能凸显出惊人天赋,体姿丰腴无可挑剔,多一丝,少一毫都不得,比之红袍男人平生所见的女人还要丰腴饱满,直看得他心里痒痒,邪火徒生,跃跃欲试。
此刻,沐尘看着烮灵裳认真道:“小灵裳,你瞧好了,刀,位居百兵魁首,如何出刀,出怎样的刀,大抵就能看出一个用刀之人的深浅,往往只在一瞬间。”
话音刚落,烮灵裳思索之际,此刻的束衣男子趁着红袍男人的目光被旗袍女子吸引住,分神之际他一跃而下,几乎瞬间掠至宇文敐杰身旁,以分寸之速,抽出他的长刀,一刀插进了红袍男人的胸口处,离那心脏位置只差一丝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宇文敐杰回过神来,已经被自己的长刀贯穿胸膛,鲜血浸染红袍,愈加鲜红醒目,撕裂至极的疼痛感剧烈无比,他一脸狰狞看着沐尘,几欲想出手,却被束衣男子微动一下长刀,疼得要命!
二人并肩而站。
苏员外瞧见这一幕,心中震惊不已。
周围的黑衣人士见状,拔刀一拥而上!
此刻烮灵裳屏息凝神,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背负的横刀,径直掠向数位黑衣人士……
一抹刺目寒光倾泻而出!
一滴鲜血随意挥洒!
但见大院中一位位黑衣人士保持着进攻姿态,原地不动,烮灵裳沉定心神,潇洒收刀入鞘之后,黑衣人士轰然倒地,生息全无!
小姑娘面无表情,头也不回走到旗袍女子身旁。
沐尘欣慰一笑,看着烮灵裳说道:“小灵裳啊,看来你已经领悟了出刀的诀窍,不错。”
宇文敐杰脸色痛苦,哪怕被沐尘制服住,仍旧傲气十足,威胁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当真不惧我宇文世家的报复不成?”
沐尘笑嘻嘻道:“当然怕了,所以要灭口。”
宇文敐杰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后怕,距离死亡一线之隔,他不得不低头,不过有一事让红袍男人尤为不解。这些黑衣扈从瞧见他被长刀贯穿胸膛,火急火燎冲上前护主,死了也就罢了,为何隐匿在暗中的护道人,迟迟不肯出现,如今自己的生死,只在束衣男子的一念之间,如此危难关头,护道人也不出现,难不成已经遭遇不测?
莫不是方才的惊天炸雷有猫腻?
宇文敐杰冷汗直冒,他不敢往下想,倘若真如此,那他确信无疑,这位束衣男子的道行恐怖如斯,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隐匿在暗中的护道人,一位宇文世家跻身六重天阙的长辈,并且轻而易举以长刀捅穿他的胸膛,穿透法器红袍易如反掌,坚韧如精钢的体魄如纸糊。同时宇文敐杰不禁一阵懊悔,起初若是听得进护道人的告诫,游历天下的途中,万万不可肆意践踏凡人,保不齐就会遇到道行高深的侠义之士。在此之前,宇文敐杰便随意蹂躏凡人的尊严与性命,也并未遇到侠肝义胆之人站出来制止,以至于护道人提到当年司徒世家子嗣的下场,也觉得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罢了。可如今,若是之前宇文敐杰在瞧见新娘子的容貌之后做到内心古井无波,不生事端,也不可能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不出意外,估计自己今日是交代在此了。
大家伙儿都从外廊来到了大院中。
沐尘对着上官雨诗傲然道:“瞧见没小雨诗,擒贼先擒王,大爷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解决了,咋样?可有觉得我在你心里的威武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上官雨诗白了沐尘一眼,嗤笑道:“我家小姐可说了,要不是沐姐姐的身材吸引住他的目光,你能擒住他?”
沐含香听闻此言,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沐尘提了这么一个小要求,原来是以自己的傲人身材作诱饵。
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杀了他!”
此刻,那位痛失子嗣的中年妇人情绪失控,全身颤抖指着宇文敐杰,红着双目凝视着沐尘。
沐尘不知所谓,笑道:“为什么要杀了他?跟我无冤无仇的。”
中年妇人的脸庞愈发扭曲,伸出手指,遥遥指着束衣男子,歇斯底里道:“你们明明有本事出手制止他,却让他杀了我的孩儿,要是一开始出手,我的孩儿也不会死!你们这样做,跟他杀人有何区别!?”
大家伙儿听闻此言,面面相觑,这是脏水没处泼了吗?
沐尘不以为然,指了指宇文敐杰,反问道:“你儿子的为人,跟他又有何区别?”
中年妇人一时语塞,最后的一丝清醒被愤怒冲昏头脑,她捡起一柄扈从的配刀,径直奔向宇文敐杰!
苏员外大惊,以为那县令夫人要拿刀砍沐尘,连忙冲了过去,阻挡在中年妇人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长刀,丢得老远,怒吼道:“你冷静一点!”
中年妇人听不进任何话,在苏员外面前如泼妇一般闹腾。
苏员外朝着躲在一旁的衙兵喊道:“赶紧把你家夫人与江子孟的尸体带回衙门府邸,顺便将地上的尸体一并带走。”
衙兵们听闻此言,麻利收拾完一切,架着那位县令夫人离开了梁水山庄……
大家伙儿的目光集中在宇文敐杰的身上。
苏员外快步走到束衣男子跟前,斜视了一眼红袍男人,恭敬问道:“大人,这歹徒你要怎么处理?”
沐尘望向沐含香,旗袍女子微眯着眼,看了一眼宇文敐杰,道:“沐尘,你说过我跟灵裳的麻烦能少则少,这一件麻烦事儿就斩断了吧。”
“了解,游历天下多年,我教训人一般都是点到为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有些人的性情恶劣,该杀还得杀。”沐尘微微一笑,攥刀的手横向一抹,顷刻间将宇文敐杰的心脏一分为二!
红袍男人瞪着双目,倒地之后生机消散。
沐尘扫视大家伙儿一眼,笑道:“愣着干啥,收刮他身上的宝贝啊。”
大家伙儿不为所动,死人的东西她们不想拿,倒是烮灵裳走上前,蹲下身形将宇文敐杰身上所有值钱东西一一收刮到口袋里。
沐尘喝了一口酒,笑眯眯道:“小灵裳的手法很娴熟嘛,看来没少干这事儿。”
小姑娘站起身来,指尖凝聚一团火焰,丢向红袍男人,瞬间吞没尸体,几息间烧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地上的一滩灰烬,而那柄长刀则是一柄品秩不错的法器,沐尘并着剑指,刻了某些字,他随手一丢,不知道去哪了。
烮灵裳抛给沐尘一个戒指状的咫尺之物,但见束衣男子一把捏碎,小土堆般的黄金白银倒了出来,他招呼大家伙儿一声,“麻溜儿的,赶紧揣兜里。”
沐尘随意一抓一大把,硬往苏员外的手里塞,让他用衣服接着,同时将老葫芦递过去,笑道:“老苏啊,本来今日路过此地,想来讨一杯喜酒喝的,却不曾想到遇到这茬儿子事,喜酒喝不成了,那就麻烦你给我打一些你酒庄里最出名的好酒,越烈越好。”
苏员外连连点头,怀中黄金白银沉甸甸,他躬着腰回到正厅里头儿,立刻吩咐下人去山庄底下的酒窖装好酒,得要装年份越大的老酒,那滋味才够烈。
沐尘瞧见那位还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此刻还躲在美妇怀中不知所措,苏员外走了出来,让美妇带着女儿去闺房换一身衣服,随即笑容满面走到大家伙儿近前,作揖道:“得亏今日有诸位大人出手相助,小女才能有惊无险,苏家得以化险为夷。苏某在此感激不尽,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苏某马上吩咐厨房备一桌上等佳肴,好好款待诸位大人,以表苏某的感激敬意。”
沐尘将手搭在苏员外的肩头,笑呵呵道:“客气了,既然苏员外如此热情好客,我拒绝了你,便是不给你面子,那就客随主便,你按排即可。另外天色已近黄昏,能腾出几间客房出来,让我们借宿一晚再好不过了。”
“如此甚好。”苏员外喜出望外,转身走入正厅吩咐下人,去整理出八间客房出来,另外将梁水山庄内收拾一番,将所有成亲有关的东西撤掉,苏员外马不停蹄去到厨房,吩咐厨师大展身手,将看家本领拿出来,做一些上等拿手好菜。
入夜之后,梁水山庄灯火通明,大家伙儿围坐在一起,圆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美味佳肴,苏员外客套了几句,便招呼女儿为在座的一行人一一敬酒……
令媛那盛世容颜生得楚楚动人,举止落落大方,倒是胆子有点小,酒量确实不错,一圈下来,也不见玉脸泛红,眼眸依旧清明无绪。
酒过三巡之后,沐含香她们吃着佳肴,品着美味,苏员外与沐尘相谈甚欢,聊到会心处时,二人举杯同饮,一杯接着一杯老酒下肚,喝得苏员外晕乎乎,沐尘真是啥事儿没有,除了浑身酒气,喝酒如饮水。苏员外笑容满面,眼眸中的赞赏之色尤为浓郁,竖起大拇指,对沐尘一阵夸奖,什么英雄豪杰,什么真男人大丈夫,什么本领高强,束衣男子听得有些飘飘然,与苏员外勾肩搭背,诉苦说老苏啊,你是不知道,这一路可把我憋屈坏了,好久都没有听人夸赞于我了,她们这些人对夸奖之语,简直比得过金口玉言,舍不得说一句,还是老苏你有眼光。上官雨诗听闻此言,不满地白了沐尘一眼,说沐尘你有点飘了,喝酒没个把门的,咋还挖苦我们大家伙儿哩,待会再收拾你。
沐尘哈哈一笑。
大家伙儿吃饱喝足,坐在山庄正厅休息一下,由小侍女为一行人端茶倒水,解解酒气。
沐含香几位女子特意询问了一下苏员外,梁水山庄可有沐浴之所,最好是容得下她们这么多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多日以来不曾沐浴一番,趁此借宿一晚,也好洗洗身上的风尘。苏员外听到这话,当即让令媛带着旗袍女子她们一起去平日里女儿沐浴的香棠水湢,令媛在途中介绍,她的水湢其中浴水自山泉而来,池石圆滑,生态怡人,宛如小湖泊,且有许多绚丽的水鱼游曳其中,水温适宜,池湢宽阔足以容得下数十位女子沐浴,竹屏环绕有帐幔绫罗几层,足以隔绝任何窥视,且有推拿手法娴熟的小侍女伺候,大可好好放松一番。
旗袍女子她们听闻此言,迫不及待想去沐浴一番。
上官浮书师徒二人则去到大院外的湖泊之上,踏水而行,修炼武技。
正厅中,苏员外由于今日高兴,喝酒有些上头,靠坐在椅子上,额头处敷着热毛巾,闭目养神,风韵犹存的美妇坐在他身旁,细致伺候着,不满娇嗔道:“喝酒也得有度量嘛,万一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苏员外置若罔闻。
沐尘深深看了一眼风韵犹存的美妇,手中提着一壶好酒,走出正厅来到大院,身形一跃而上,坐在了正中央的房檐上,目光看向北方,眼眸恍惚……
香棠水湢中,莺莺燕燕犹如春意盎然,浴水清澈见底,沐含香几位女子宛如水中白莲,玉雪无暇,她们都是未出阁女子,宽衣解带之后,下湢之前都穿上了一件半透明的纱裙,浸入水中浮现朦胧美感,傲人娇躯一览无余,互相之间闲聊一些颇为露骨的话,青丝披散戏水玩闹,似那画中美景,唯有定格于此,方能凸显世间美好。
令媛原先将沐含香她们带到香棠水湢,打算离去之时,让沐含香给留了下来,一同洗漱沐浴一番。令媛无奈,只得下水陪同,她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沐浴,虽然都是女子,无需避讳什么,可心里总有一些害羞,游到一旁看着沐含香她们嬉闹。尤其是龍沁、沐含香二人驭水施展各种道法,凝聚浴水变幻成各式各样的花朵,互相捧起水花朝对方扔去,娇笑连连,或者微山长河悬浮而上,从高处落下,惊得女子们连忙潜入水中,亦是拱桥横亘湢池上边,女子们大大方方踩在上面,私密部位隐约可见,走到水桥中间位置一跃而下,水花四溅,得亏香棠水湢够深,湢中有的地方深有一丈。
令媛每每瞧见这些神乎其乎的道法,心里好一阵羡慕。
“苏稚,你不过来玩儿吗?”
沐含香站在水桥高处,看着令媛,见她笑着摇头,随即一跃而下,潜水游到女子身边,探出水面捋了捋青丝,笑道:“苏稚,别那么害羞嘛。”
苏稚好奇问道:“沐小姐,你们修行中人可是能够长生不死?”
沐含香想了想,笑道:“也不能说长生不死,只能说与天争命。其实我以前也是一个凡人,后来有幸踏上修行大道,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结识的朋友也越多。”
苏稚闻言微点螓首。
沐含香坐在水底石头上,瞧见游曳在身旁的池鱼,问道:“苏稚,冒昧问一句,山庄中怎么不见你的娘亲,她去哪儿了?”
苏稚伤感道:“娘亲她在我小时候就因为身患恶疾,父亲寻遍名医也无济于事,不幸离开了人世。这么多年里由父亲照顾我,有时他要处理公事,便给我找了一个奶娘,弥补我没有母亲的缺陷。奶娘人很好,完全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她好像对我父亲有意思,只不过父亲他一生只爱母亲一个人,所以平日里对奶娘的小举动视若无睹。”
沐含香听闻此言,叹息一声,道了一声抱歉。
苏稚微笑摇头。
女子们沐浴更衣后,离开了香棠水湢,各自回到客房,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翌日。
清晨时分,大家伙儿整装待发。
临别之际,沐尘勾搭着苏员外的肩膀,偷偷摸摸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瞥了一眼风韵犹存的美妇,悄悄道:“老苏啊,这里头儿可是宝贝,其中道道你懂的啊,你要是信我的话,赶紧去,那个美妇不错,生孩子保证管用。”
昨夜凌晨之时,沐含香思索着苏稚的话,回想着苏员外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子嗣单传,还得落个招婿入门的光景,所以旗袍女子找到沐尘,询问他这么多年游历天下,肯定有见识,苏员外上了岁数,若是再想要子嗣,有一些修士世界的药品辅助,肯定效果卓见。
如此一来,便有了这一幕。
苏员外错愕看着笑嘻嘻的沐尘,考虑再三,半信半疑问道:“大人此话当真?”
沐尘收敛笑意,“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苏员外欣然一笑。
沐含香一行人告别了苏员外,离开了穗梁古镇,再次踏上北上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