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湛蓝,万里无云,贯通南溪小镇的小河水势轻缓,沐含香一行人沿着河道小路北上,寻常徒步而行的话,可日行八十余里。
一行人都是修行人士,徒步而行自然不会感觉到乏累,身上所有的行李都存放在空间之物内,无需像山下庶民百姓扛着大小行囊包袱,或是负笈远游的读书人背着厚重的竹箱,走走停停很是耽搁时间。
一路沿着河道北上的一行人,碎石小路够俩人并肩而行,沐尘走到最前边,沐含香、烮灵裳紧跟其后并肩前行,龍沁则走在后边。
她们一行人走了两天一夜,还算顺利,并未有什么事儿发生,这一场旅途开始,沐含香心潮澎湃,还以为半途中会遇到劫道抢财的贼寇,手持大刀怒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或者偶遇一同北上的各道修士,三五成群结队,一路畅谈,亦是河道两旁那高耸入云的幽林处,有某些古灵精怪,矗立在高树枝头用歌声迷惑徒步而行的步行客,引诱至它们布下的陷阱里,等等一切沐含香幻想过的偶遇,鬼影子都没有。不过是天公不作美,第三天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老天爷说下就下,一行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个落汤鸡,气得沐尘大骂老天爷。
对此无可奈何之事,过过嘴瘾的束衣男子骂骂咧咧戴上斗笠袯襫,还不忘给小姑娘、白发美人各一件大小不一的斗笠袯襫,旗袍女子有油纸伞,并不需要这些防雨东西。
沐尘瞥了一眼沐含香的油纸伞,啧啧称奇。
沐含香以为沐尘看出了这柄油纸伞的非凡之处,欣喜询问道:“沐尘,我这把油纸伞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一件世间罕有的神兵利器,又或者跻身稀世宝物之列?”
沐尘闻言呵呵一笑,“哪有你想得这么美,不过是与你的装束相得益彰而已,气质提升了几个档次罢了。”
沐含香听闻此言,轻藐一笑道:“是你孤陋寡闻而已,不太识货。”
“我孤陋寡闻?”沐尘可被这话气到,坦然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什么东西没见过。”
沐含香也来劲儿,对沐尘笑道:“你竟然这么有本事,刚才下雨之前就应该感受到,也不至于让我们都淋湿咯,现在也行,你想法子让雨停下,用神通也好,道法符箓也罢,或则用剑法开天,你不是老吹嘘你的剑法有多高吗,那就让太阳露出来,这样我们就相信你有真本事。”
烮灵裳默不作声。
龍沁在一旁笑着附和着沐含香。
沐尘闻言,他看着沐含香字正腔圆道:“娘要嫁人,天要下雨,此乃天地运行的不变规律,我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能更改,下雨就让它下吧,反正有防雨的东西。而且我们这样赶路,不像其他修士一样用自身气劲隔开雨水,别人看到我们还以为是没本事的软柿子,届时过来欺负我们,心怀不轨想劫财劫色,那时我们就能扮猪吃老虎,好好敲他们一笔,倘若他们觉得不公,对咱们愤懑难平也无济于事,沐小姐你想啊,找事儿的他们先,解决的是我们,钱财、道理我们都占了,别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如此而来的钱财,岂不美哉?”
束衣男子前一句说得字正腔圆,可说到最后,他嘴角的笑容都快捂不住,旗袍女子怎么看他笑得越来越像一个得到蝇头小利的市井小混子。
沐尘注意到沐含香看自己那古怪的脸色,轻咳了几声,大义凛然道:“沐小姐,你别觉得我们扮猪吃老虎是在做坏事儿,其实这般做的道理,如同山下明堂中的教书育人一般,告诫别人出门在外,万不可蓄意滋事,惹事生非,走自己的路,行自己的大道,一切都要心无旁骛,倘若路遇不平事,有能力就拔刀相助,没能力就冷眼旁观,只要不祸及自身,便悄摸溜走,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的命更重要。”
沐含香十分意外地不反驳,觉得很有道理。
沐尘欣慰点头,喝了一口酒,“孺子可教。”
旗袍女子一行人继续北上,由于下大雨的缘故,河水噼啪作响,水位上深了几分高度,碎石小路上有些潮湿泥泞,鞋子带起的泥水溅到了她们的下边衣饰鞋子上,一向爱干净的旗袍女子低头看了看小腿位置衣饰与鞋子,不像束衣男子三人,她的衣饰竟然干净如新,泥水落在上面,如同水珠滴落在荷叶之上一样,浸不透也留不住一丝痕迹。
沐尘走在前边,顶着大雨,嘴里轻吟着歌谣,那是一曲蕴含故乡风情的童谣,唱到尽情之时,他会举起老葫芦仰头喝酒。反正跟在束衣男子身后的旗袍女子三人听得有些古怪,好奇问着束衣男子你一大男人唱童谣,是不是有些古怪?
沐尘不急不缓说道:“你们不懂,这童谣里可是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凄凉故事,我小时候因为悟透其中含义,所以每次听到这首童谣,就愤懑不平,忍不住想打人,经常找为我护道的老头打架,虽然每次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可就是不怕,越战越勇,一次又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终于把护道老头打得鼻青脸肿了才修道有成,所以这首童谣功不可没。身为修士,战力倍增的原因,不外乎依靠道宝法器,自身境界道行,内在的磨砺道心,还有就是精神上的鼓励,一句话,一首战歌,一曲童谣皆是。有人打架,打得最后快落下风之时,突然耳边响起一曲熟悉的旋律,瞬间爆发出莫名的力量,反败为胜。以前轻唱这曲童谣,有种意气风发的意境,后来是艰苦卓绝的感觉,现在就没有了,有一种落寞凄凉的情感。”
沐含香三人听得很认真,内心想法各异。
沐尘突然转身倒着走路,看到沐含香三人神色认真萦绕着沉思,他见状瞬间话风一变,哈哈大笑,“想啥呢,你们也太容易被三言两语就带动情绪了吧?这可不行啊,以后得改,那不过是一首童谣而已,哪有我说得那般邪乎。”
龍沁与沐含香娇怒地啐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烮灵裳冷冷盯着沐尘,束衣男子被看得如芒刺背,心头发毛,这就让他有些怪了,沐尘对这个相处时间不长的妖修小姑娘,怎会给他这种感觉。束衣男子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起小姑娘,不看不知,一看惊奇不已,竟然体内的脉象实属罕见,透过皮肉,便呈现出一副玄妙另类的山水形势图,全身窍穴景象和气血游走,隐约有火红气息淡升腾,山脉炽红雄健且牢固,熔岩一般的血气汹涌且平稳,如同流淌着炙热的岩浆,之后岩浆百川似的汇流过眉心,最终汇聚于虚鼎丹田内,气蒸汪洋,啧啧惊奇。
不过就是天圣二脉并未打通,如若不然……
沐尘喝了一口老酒,思虑一息后笑着将老葫芦递到烮灵裳跟前,“小灵裳,要不要来一口?这芡江花口感不错。”
小姑娘置若罔闻。
“没那口福啊。”沐尘笑着转过身,笑意收敛,仰头痛饮了一口酒。
童谣蕴含的含义,束衣男子不想解释,因为与他的经历颇为相似,如同一个人不愿意再去揭露过往痛心的伤疤。
一行人一路北上,走了俩个时辰之后,已至下午时分,天幕大雨渐歇,仍然落着朦胧细雨,周围升腾起依稀雨雾,可见度数丈有余。
沐含香与龍沁二人有说有笑,不觉得烦闷,烮灵裳面无表情埋头赶路,只是时不时搭一下旗袍女子的话,不知前边赶路的沐尘乏闷不,他时不时喝一口酒,浑身酒气,脚步沉稳,也不见他有一丝醉意。
估计束衣男子也不会乏闷,莺莺燕燕的美人之声环绕入耳,听多久都不会枯燥,尤其是沐含香问沐尘感兴趣的话题时,束衣男子借题发挥就是一顿言语侃侃而谈……
比如旗袍女子问束衣男子这么多年都去过哪里?
沐尘听到这话当即转身倒着行走,嘴角上扬着骄傲的弧度,直言不讳说遗失世界其他四座大洲都留下过他的痕迹,尤其是山上神仙修士的祖庭、圣境,以及祭坛,等等这些被山上神仙修们触之不及的地方,他都去过。沐尘最后还不忘跟沐含香傲然说你今后若有机会离开东珑部洲,游历遗失世界四大洲,可以去山上打听打听,那些个止境老家伙儿提起我的名字,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或者旗袍女子问束衣男子的道行境界有多高?
沐尘闻言当即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说今后沐含香万一得罪了底蕴雄厚的势力宗门,就说认识一位特别能讲大道理的墨家游侠,你若是讲不通大道理,便让他来讲大道理,保证实力强大的宗门听得进去。
亦是旗袍女子问束衣男子,这么多年有没有哪家姑娘喜欢你,或者看上哪家女孩?
沐尘当即摆出一副欲罢不能的作态,口若悬河一般讲述着当年往事,你是不知道,我的魅力太大了,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有美人为我倾倒,死心塌地要跟我一起走,甘心做暖床丫鬟,无怨无悔,可我不能这样,我志在四方,怎么可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对吧?原来我发现,越有本事的人,越是孤独,孑然一身好像一种无形的诅咒。
沐含香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沐尘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看到旗袍女子三人一脸打死都不信的神色,束衣男子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不信算了,反正我从不吹牛,遥想当年,中央神洲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修士,年纪轻轻就到达了许多人望尘莫及的高度,而且喜好喝酒,与我十分对头,他走到哪里都牵着一头骡子,喝醉了就倒在骡背上,驮到哪里就是哪里。他有一个世间罕有的养剑葫,内涵雄厚纯粹的剑气,温养着五柄飞剑,斩仙、敕神、屠魔、降妖,以及殇佛,威力颇为强大,递出任何一柄飞剑都能万里取之首级,所以在中央神洲的年轻修士都不敢招惹他,而他也特别喜欢去到山上宗门找自诩为天才的修士问剑,打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杀人性命,只是简单的切磋,并非生死对决。他听闻过我的大名,对我十分敬仰,特意找到我,想跟我切磋一番,我割据出一块天地棋盘对弈,那一战,惊天地泣鬼神,有不少止境老家伙儿前来观摩,都想从中领悟出点什么,毕竟那种场面的战斗,对看客而言也是受益匪浅的。不过他再厉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我,所以他放下骄傲的身段,虚心跟我讨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尊我为前辈,你们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心肠软,随便教给他一点东西,他如获至宝,立马闭关起来,也不知道参透我那三招剑法精髓没有。”
束衣男子喝了一口酒。
沐含香啧啧称奇,道:“沐尘,原来你是一位剑修,那你的剑在哪里?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一柄顶级神器?”
束衣男子闻言看着旗袍女子正色道:“不怕告诉你们,我的剑,威名远扬,人人谈而色变,因为某些缘故,让我封在了一座山中,由于它太过厉害,我与那位年轻修士打的那一架,不过是用一根树枝为剑。”
沐含香一脸质疑之色,“你的剑有那么厉害吗?能强过那位长发男子赊给我的落霞刀?”
束衣男子耸了耸肩,不想回答,喝了一口酒,视线注视着旗袍女子,正色道:“沐小姐,如若这趟前往山海关的路途上出现意外,我无法再护送你们二人前往,我会将此事转交给别人。”
沐含香督了眼烮灵裳,视线停留在沐尘身上,疑惑道:“沐尘,你不是总夸自己很有本事吗?能有什么意外?”
束衣男子仰头喝了一口酒,见雨停了,收起斗笠袯襫,笑着指了指天幕,转身不急不缓地赶路,“珍惜我们彼此在一起的时光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分别时刻。”
旗袍女子与小姑娘相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莫名所以,束衣男子指了指天幕,这究竟是何种意思。
沐含香按照舆图堪册,她们一行人很快就要途径一条名为骜山的山脉,山路长达两千多余里,山脉延绵南北方向,横贯朝天武郡、玉疆上郡两处地界,直达津斓文郡,琳琅古城是离她们最近的一座大城。
旗袍女子将舆图收起,刚要询问一下束衣男子,便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踩踏声。
沐含香一行人顿下脚步,透过稀薄的雨雾望去,视线中出现一行骑着马匹的队伍,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人,长发束冠,神色肃穆,眼眸炯炯有神,他身着一袭练武的装束,手臂和小脚上都绑着束带,腰间系着一柄长刀,不怒自威。
而紧跟其后的是一位女人,着一袭紫裳云雪袍,勾勒出她那曼妙婀娜的身段,胸部犹如高耸山峦,天赋惊人,头戴着一顶帷帽,透过遮挡容貌的幂纱可以看出女人长得五官如春,眼眸颇为妩媚,岁月不仅没有摧残容颜,反而平添了一股别样韵味,甚是养眼。
后边跟着的是一位妙龄少女,碧玉年华,婴儿肥般圆嘟嘟的小脸,眉宇间夹带着一股英气,身段修长,胸部高耸一样惊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天赋,令人感叹童颜巨峰,衣饰干练利落,腰间系着两柄长剑,神色漠然,时刻警惕地注意四方。
最后的是一位容貌俊郎的年轻人,头戴玉冠束发,衣袍雪白,一尘不染。
骑马的一行人也注意到了沐含香一行人,马匹速度放缓之后,中年人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停下,而他则翻身下马,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旗袍女子一行人,待与她们有半丈距离后停下,双手抱拳,中气十足道:“四位道友,可否先让我们过去,因为要事匆忙,着急赶路,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中年人态度谦卑,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计较让道,由于这条碎石小道狭窄,只够两个人并肩而行,一队马匹想过去,沐含香四人就得退到草地上。
旗袍女子看了眼束衣男子,发现他早就退到了草地上,沐含香见状也让烮灵裳、龍沁退到一旁,让出道来。
中年人见状抱拳致谢,翻身上马,带着一男两女三人缓慢通过后,快马加鞭而去。
沐含香一行人继续赶路,大约在天幕青黛铺张之时,便来到了骜山山脉的山麓下。
骜山山麓有三条道路,中间一条是宽敞的青石驿道,进山之路,道路好似年久失修,上面长满了野草荆棘,旗袍女子一行人走来的河道碎石小路,便是接通驿道的岔路。另外山麓左右各有两条山路,不过不像是上骜山的路,那两条路也够宽敞,只是泥泞不堪,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坑,这两条山麓的泥路上还能依稀看出有马蹄印和车轱辘碾压过的痕迹。而在进骜山的驿道路口处,修筑了一道石门楼,破破烂烂,隐约能看清中央高处的字体,上书“骜山”二字,左右两边的对联分别是“双拥山川民安物阜富百业,阳和星月人杰才冠庆千秋”,描绘着晦暗的红字,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沐含香一行人稍作休息,便踏上了上山之路,这条驿道由于朝廷工部年久失修,所以有些青石板松动不已,踩在上面吱嘎作响,而且下过大雨的缘故,一些比较陡的坡道比较容易打滑,甚是难行,稍有不慎就踉跄跌倒。旗袍女子一行人走在驿道上,对于阻碍的荒草荆棘,她们则绕过去,好像青石板上留有依稀可见的马蹄印,想必是之前沐含香她们遇到的四位骑马之人,也是走这一条驿道上山。
时间如白马过隙,夜幕很快降临,四周夜虫声不绝于耳,山风徐徐,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骜山山脉连绵起伏,逐渐升腾起一股山雾,朦朦胧胧,令这条驿道更是难走,沐含香一行人商议等到达半山腰,找一处平坦的山坪过夜,待天亮了以后再赶路。
沐含香一行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目光远眺,透过山雾隐约能看到一丝光亮,仔细望去,原来是之前遇到的骑马队伍在山腰处歇脚。驿道旁有一处地势平坦的山坪,四匹马拴在四颗树旁,而那四人放了一张地毯,围坐在案几边儿,案几上摆满了甘果佳酿,坐在一起像是在商讨事情,周围树枝上挂着几盏灯火,不似烛火、夜明珠,更像是萤火虫散发的光芒,将方圆六丈内照得通亮。
沐含香一行人的到来,顿时吸引住了四人的目光,帷帽女人看了一眼便低头敛眉,正襟危坐,年轻人微眯着眼注视着旗袍女子她们四人,而那位妙龄少女则上下打量起沐含香一行人,双手悄然握住剑柄,出鞘半寸,中年人见状当即把年龄女子的双剑按入剑鞘,随即起身抱拳致意,爽朗一笑,“我等又与诸位相见了,看来还挺有缘分的嘛。”
沐尘瞥了一眼沐含香三人,思量几息,随即颇为自来熟走到中年人他们面前,举起老葫芦致意,仰头喝了一口,爽朗一笑,道:“荒山野岭还能遇到,说明我们之间缘分未尽,今夜看来不寂寞了。”
妙龄少女督了旗袍女子三人,讥讽地看着眼前的面具男子,嗤笑道:“这位公子,你身边有佳人相伴,怎会寂寞呢?”
束衣男子抿了抿嘴,目光落在妙龄少女身上,慢条斯理道:“小姑娘你不懂,对于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则是酒,什么家国破碎、山河陆沉、天塌地陷都扛得住挑得起,受不了了就多喝一壶酒,事后再说。”
中年人笑容满面,对束衣男子说道:“看来这位道友,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沐尘笑了笑,将老葫芦系在腰间,俯身拾起案几上的一个空杯和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笑道:“性情中人都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相聚在一起喝出来的,从陌生到熟悉,抗拒到接受,莫过于一顿酒的事儿。”
中年人对于束衣男子拾杯自饮的放浪不羁之生性颇为佩服,丝毫不担心陌生之人的酒水可有异样,要知道行走江湖,陌生人的酒水可不能随便饮用,指不定里面就暗藏玄机,反正中年人他可不敢随便饮用莫名而来的酒水。
沐尘连饮三杯,发现酒壶还剩几口的量,吧唧嘴回味一下,酒劲儿还行,他随即俯身将杯子酒壶放回案几上,斜督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妙龄少女,见她精致可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赧颜,胸口风景起伏不定,且眼眸中怒火中烧,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
沐尘当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拿了妙龄少女用来喝果酿的杯子喝酒。
束衣男子笑容灿烂对妙龄少女点头致意,后者估计此时在心中正问候沐尘的祖宗十八代。
而此刻沐含香看着不远处的沐尘,内心不禁腹诽,真是脸皮厚,看来他又能白蹭一顿酒了。
沐含香不再理会沐尘,带着烮灵裳和龍沁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与中年人他们相隔九丈之内,旗袍女子随即从空间戒中取出在南溪小镇买的兽皮毛毯,往地上一铺,厚厚的兽皮毛毯够她们三人坐下,甚是软乎。沐含香让龍沁点上龙焰,但见白发女子伸出纤纤玉指,拇指压着中指随意弹了一下,一团炽热明亮的龙焰飞掠而去,悬浮在半空中熠熠生辉,光芒笼罩着旗袍女子三人四丈之内,照耀之处颇为暖和,对驱散寒意妙不可言。
对于龍沁展示出来的手段,中年人他们都看在眼中,面面相觑并未觉得惊奇。
沐尘此刻已经跟他们围坐在了案几边儿,时不时就找中年人对饮一杯,相谈甚欢,二人好似多年不见的知心好友。依据中年人对束衣男子说的话,不远处的旗袍女子听得真切,那位武装中年人复姓上官,名浮书,而那位白衣年轻人则是他的徒弟,名叫叶昊,最后是那位妙龄少女,则是中年人的女儿,名字倒也雅致,上官雨诗,至于那位头戴帷帽的女人,并不知其名,她与上官浮书三人之间的关系暂时不清楚。
酒过三巡,沐尘此刻对着上官浮书神秘兮兮问道:“上官兄,不知你对这骜山山脉,可察觉到异样?”
中年人听闻此言,神色凝重,娓娓道:“不瞒沐兄,进山之前,我们便打听清楚了,骜山山脉近三千里,其横贯两大郡的地界,直达津斓文郡,按理来说,必是行商走贾的重要通道,也是读书人、如你我这般的修士,赶路节省时间的最佳选择,可却是人迹罕至,驿道荒废。传闻是骜山深处盘踞着一头惊世骇俗的大妖,其势力雄厚,手下众多强大的山魅精怪,在这骜山山脉中呼风唤雨,根深蒂固。哪怕是连景国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不仅大肆屠戮进山赶路的读书人、羁旅商贾,以及道行不足的山上修士、山下武道世家子弟,连原先敕封的骜山山神也被赶出骜山地界,砸了庙宇。所以景国皇帝龙颜大怒,一纸令下,派遣实力强大的域国武道世家,联合山上神仙修士一同进山围剿大妖,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骜山得天独厚的地形,山魅精怪如鱼得水,不仅损兵折将,连那一头大妖的面儿都没见着,你说是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狠狠打了景国皇帝的脸?直到后来,景国皇帝特派钦天监庙堂中人来找那头大妖谈判,传闻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最后还是景国皇帝祭出镇国之物,将那头大妖打成重伤,有伝传说那头大妖死了,也有人猜测大妖隐匿起来,直到现在也不敢露面,那一战因此也耗损了景国大半的国力。目前骜山山脉也就一些山魅精怪在兴风作浪,期间也有一些侠肝义胆的侠客上骜山,自愿为民除害,只可惜死得死,伤得伤,倘若胆子大的修士走得小心翼翼些,也能相安无事走出骜山地界。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或者胆子小的羁旅商人,亦是道行浅薄的修士,自然不敢上山赶路,只能多花些时间走山麓下的那两条泥路。”
上官浮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沐尘听闻此言,豪气干云道:“上官兄,也就一些山魅精怪而言,大可不惧,来多少杀多少,正好为民除害。”
上官浮书闻言哈哈大笑,“沐兄有胆魄!”
上官雨诗鄙夷不屑,看着沐尘说道:“喝酒喝懵了是吧,喝酒壮胆没错,就是不知是英雄胆,还是怂人胆咯。”
“雨诗!”中年人听闻此言,怒瞪了妙龄少女一眼,呵斥道:“从小到大为父便教育你,出门在外不要随意去评判一个人,更不可恶意揣测他人。”
上官雨诗被父亲呵斥,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沐尘,束衣男子却对她挤眉弄眼,差点气得妙龄少女七窍生烟。
此时帷帽女人开口道:“上官叔叔万事小心,希望此次途径骜山能安然无事。”
上官浮书闻言,毕恭毕敬道:“小姐放心,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护小姐安全到家。”
帷帽女人微点螓首。
上官浮书的视线停留在沐尘身上,笑问道:“沐兄,你们上骜山,莫非也很是赶路?”
沐尘微点颔首,仰头喝了一口酒,视线望向沐含香三人,注视着她们三人坐在一起正有说有笑,眼眸逐渐迷离恍惚,轻叹一声道:“我要带着她们前往山海关。上官兄,听你之前所说,你们并非是景国人氏吧?”
上官浮书瞥了一眼帷帽女人,正色道:“我们是北漠王朝人氏,因为某些原因,所以离家多年,如今收到内幕传闻,景国要在初冬时节,寒降之际以举国之力攻伐吾国。小姐虽然离家多年,可依旧心系亲人,得知消息后焦急心切,心不在焉。如今已经是深秋节气,距离初冬时节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们很赶时间。”
沐尘闻言一拍即合,笑道:“巧了,我们一行人也是前往山海关,去北漠王朝,不知能否带上我们一起同行?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决对不会拖后腿,路上也会照顾好自己,无需让你们操心,意下如何?”
上官浮书闻言,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帷帽女人。
帷帽女人透过幂纱注视着束衣男子,思量再三后,微点螓首。
上官雨诗神色愕然,怒视着沐尘。
上官浮书见状爽朗一笑,“沐兄别计较,小女她就是这样,以后在一同北上的时间里,你多多包涵担待。”
沐尘笑容洒脱,喝了一口酒后,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将一起同行的好消息告知她们三人,希望大家在一起都平平安安走到山海关。”
言罢,束衣男子起身离开案几,回到旗袍女子三人身边,将此事道出后,她们三人都没意见,指不定以后去到北漠王朝,也有认识的人可以带路指引,不至于在陌生的地方闹出什么事儿来。
沐尘跟沐含香三人说了一声,便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一颗大树的枝干上,坐在后背靠树干,双腿放松,取下老葫芦喝了一口酒,随即抱着老葫芦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树底下的旗袍女子抬头,但见枝干上的束衣男子熟睡了过去,打着细微的呼噜声。
沐含香嘴角露出微笑取出一张被子,让烮灵裳和龍沁盖上,同时熄灭了龙焰,闭目静入梦乡。起先白发女子是不想入睡的,她身为旗袍女子的丫鬟,必须要时时刻刻为沐含香警惕四周,但在旗袍女子的要求下,龍沁还是听话入睡,说有沐尘在枝干上,无需担心发生变故。
至于烮灵裳不想睡觉,她只是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不远处的帷帽女人侧身躺在椅子上,合上眼眸小睡一会儿,上官雨诗体贴地为她盖着薄毯,动作轻盈将案几上的零碎收拾起来,而后在那一张躺椅坐下,陪伴在帷帽女人身边。
上官浮书和叶昊二人则跃然而上,坐落在大树枝干上,闭目养神。
枝干上酣睡的沐尘打着轻声呼噜,双臂交叉在胸前,间接打了几声大呼噜……
四周虫鸣起伏不定,骜山山脉深处的密林中哗哗作响,地面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奔腾而过,闻其声,却不见其影,速度奇快!
深夜时分,四周寂寥无声,唯有山风徐徐……
闭目养神的龍沁突然睁开眼睛,诧异万分,低头疑惑看着空灵身躯,视线落在沐含香身边的肉身上,依旧在呼吸,平缓有力,她不明白发生何事。
此时一道空灵的身影停留在龍沁身边,白发女子愕然注视着束衣男子,他的身躯也是空灵透明,亦如灵魂一般,这让她诧异不解。
空灵的束衣男子,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作态,身姿挺拔,神情肃穆,道:“你无需多虑,我不过是抽了你的一缕灵魄出来,单独聊一下。”
龍沁稳定心神,微点螓首。
空灵身躯的一男一女,随轻风摇曳,步伐飘然缓慢……
沐尘打破宁静,正色道:“单独找你,也并非什么大事,无非是想让你看清形势,有时需要静观其变。龍沁,你身为沐小姐的丫鬟,道行跻身妖道涅槃境,足够在路上为她解决许多七零八碎的琐事,不过,我不希望你帮她们二人解决麻烦。龍沁,你先别反驳我,细细听我道来,我与沐小姐、小灵裳二人之前毫无关系,并不相识,不过是偶遇了一位前辈,他告诉我许多有关沐小姐跟小灵裳的事,所以我才答应那位前辈,一路护送沐小姐跟小灵裳前往山海关。第一次与她们二人在锦阳驿镇中相见,我便心生好奇,话说沐小姐跟小灵裳背后站着的人,除了那一位得道高人之外,其实她们背后还站了许多位道行高深的高人,矗立在天外天俯瞰这方天地,可以说随便一人莅临遗失世界,皆能在世间横着走。按理来说,你也困惑沐小姐跟小灵裳二人背后站着一群如此强大的高人,应该无忧无虑,一切修行资源、洞天福地,天材地宝都应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她们二人却独自身处这方天下之中,自给自足,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白发女子愁眉不展。
束衣男子笑道:“以我猜测,沐小姐跟小灵裳来到这方天下,背后之人,不过是想让她们在磨砺中快速成长,不可傍人篱壁,犹不自立,正所谓侍人不如自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以今夜与你聊一聊,不过是让你明白,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过多插手,保不齐就害得她们二人错失一次契机,目前对沐小姐跟小灵裳而言,是最好的磨砺机会。”
白发女子纠结不决,忧虑道:“难不成看着小姐她们陷入死境,危在旦夕,也不能出手吗?”
束衣男子笑呵呵反问道:“你真觉得这方天下的人或事,能置她们二人于死地?”
白发女子神色纠结。
束衣男子郑重其事,道:“天地一台戏,日月两盏灯,你我演千年,谁解其中意?龍沁,跟你提个醒,将来你也有可能成为沐小姐的证道契机!”
龍沁再一次睁开眼睛,察觉到她回到了肉身中,方才恍如一场梦,侧脸注视着熟睡的沐含香,心绪平静,温柔一笑……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初阳铺撒天地,骜山山脉蛮烟瘴雾,天幕阴云密布,些许阳光透过天幕缝隙的射映下消散了许多,山雾缭绕,夹带着一丝丝凉意。
沐含香在龍沁的轻唤声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毛巾,旗袍女子睡眼朦胧,揉了揉眼,接过递来的毛巾敷了敷玉脸,顿时清爽不少,白发女子则跪坐在旗袍女子身后,为她用簪子将秀发盘成发髻。原来白发女子早早就起来,取出木盆收集了些许晨露,好让旗袍女子醒来能简单洗漱一下。
沐含香起身环顾周围,有一道嘈杂声传来,旗袍女子循声望去,视线中,上官浮书四人骑上了马匹,一副准备出发的架势,而沐尘和烮灵裳身旁矗立着三头马鹿,体型大小不一,毛发深褐,背有些许白色斑点,雄性马鹿头顶八叉鹿角,蹄足坚韧壮硕,看上去颇为强健有力,雌性马鹿头顶没有鹿角,毛发光滑雪亮,最后一头是小马鹿,头顶鹿角只有三叉。
马鹿古有“赤鹿”之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悬崖峭壁之上都是不错的代步脚力。
沐含香起身麻利儿将兽皮毛毯收入空间戒中,当即脚步轻快来到沐尘身旁,上下打量着三头马鹿,好奇问道:“沐尘,这几头马鹿哪里来的?”
束衣男子闻言,笑道:“清晨的时候,我被一阵蹄子踏地声吵醒,原来是一群马鹿下山吃草,所以我就抓了三头当一下代步脚力,不然他们有马骑,我们走路就有些难堪了,我们要快些赶路,可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沐小姐,你与龍沁一起坐那头雄鹿,她坐前面骑鹿,你则侧身坐在她后面,我骑雌鹿,小灵裳就骑那头小马鹿。”
烮灵裳面无表情,一跃而起落在了小马鹿的背上。
沐含香闻言,心情甚是愉悦,这三头马鹿似乎是一个家庭,她们四人如何骑鹿,沐尘也都想到了,由此也能看出沐尘很是心细。沐含香身着一袭长绸锦斓琵琶形旗袍,大腿部位开叉很高,平时都不敢大步走路,就怕会春光大泄,露出肌肤如玉的长腿,白白让人饱了眼福,倘若直接跨在鹿背上,岂不是双腿都露出来了,这样赶路的话,那画面旗袍女子都不敢往下想,束衣男子想必也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最高大的雄鹿,足以坐下两人,雌鹿能坐下一人,而小马鹿与烮灵裳的身形一样高,骑它正好合适。
龍沁将手搭在鹿背上,双腿轻微发力,十分简单地跨在了鹿背上,随即将手伸向沐含香,旗袍女子将手搭在白发女子的手上,借力一跃而起,侧身坐在鹿背上,右手挽住龍沁的腰,赶路的时候能稳定一些。
沐尘跨上鹿背,与骑马的上官浮书一同带头走到前边,一行人并列两排,烮灵裳和叶昊走在后边,防止背后突发变故。
沐含香看着沐尘的背影,心中疑惑不解,按理来说,驯服野生马鹿是极其困难的,它们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基本接触不到人族修士,在山野丛林中奔驰,无所顾忌,自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性子,可她们坐下的三头马鹿,性情却颇为温顺,毫无反抗的意思,这就怪事儿了,莫不是沐尘用了什么法子?
山风呼啸,山雾缭绕……
一行人沿着驿道越往骜山山脉高处走,气候温差变化则越大,哪怕是艳阳高照,可依旧是觉得有些寒冷,那是一种刺骨之寒,时不时从密林深处传来怪异鸣叫,更是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驿道蜿蜒盘绕在骜山山脉上,一行人沿着驿道北上,有时途径垂落而下的瀑布,哗哗坠地,水花四溅,有时穿过驿道隧洞,漆黑幽暗,仿佛一张恶魔的巨口张开,诡异至极,有时会看见高空中有彩雀飞舞,宛如一颗颗彩色的珍珠挂在天幕中,为老天装饰云海,有时路过一片望不到头的密林,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任何光线都透不进来……
一行人也遇到过很久之前打斗遗留下的痕迹,幽林摧残,驿道截断,方圆几里满目疮痍,地上隐约可见被枯叶埋没的累累白骨,断刀长剑、破烂甲胄比比皆是,山峰巅顶碎石嶙峋,犹如被一只擎天巨手抓烂,更有甚之山峦中间被撕裂开一道沟壑,仿佛一把巨剑从天际狠狠劈下,硬生生将一座座大山劈成两半!
一行人骑马跨鹿走过这一段阴森可怖的战场,无不十分警惕,基本不会有闲心聊天,各自默不作声,集中注意力,唯有带头的沐尘颇为惬意,时不时喝一口酒,想让上官浮书也喝酒,却被中年人婉拒了,说赶路不喝酒,束衣男子笑着说随意点就好,那么紧张干嘛。
反正沐尘路上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感觉赶路无趣了就趴在鹿背上小睡一会儿,醒来接着喝酒,还被上官雨诗啐骂是一个酒鬼头子。
束衣男子不以为然,骑着马鹿就来到妙龄少女身旁,笑嘻嘻道:“身为修行中人,喝酒能提高战斗力,乃众所皆知,我也是防患于未然,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窜出一头山魅精怪,我也有强大的战斗力,一拳打死它不是?”
上官雨诗轻藐一笑,扶了扶剑柄,“就凭你?倘若真遇到了山魅精怪,估计你是第一个逃跑的。”
沐尘仰头喝了一口酒,反驳道:“逃跑?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那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如我这般世外高人,就算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王霸之气,也能吓得魑魅魍魉、鬼魅阴灵退避百丈之遥!”
一旁的沐含香听到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上官雨诗闻言上下打量着沐尘,一脸嫌弃道:“你浑身上下哪点跟世外高人沾边儿,王霸之气我倒是没有察觉,酣厚酒气倒是让人近不了身。”
沐尘脸皮厚,什么话接不住?
沐尘笑呵呵道:“世外高人能被你看出来,那还是世外高人吗?你是不知道我的剑意有多高,剑法有多精妙,剑气有多惊奇,施展出来惊天动地,连我自己都害怕,特别是下雨的时候,犹如神助,亿万雨滴皆可为剑,威力无穷让敌人无处可避,有机会让你开开眼,届时被我高人的风范征服,可别求着让我教你。当然了,我这个人心肠软,但也经得起别人的夸赞,越不着边儿越好,肉麻的恭维的来多少接多少,高人嘛,都有一些与众不同。”
上官雨诗冷哼一声,右手已经紧握双剑其一的剑柄,笑容天真无邪,“你要是再继续吹嘘你的剑法有多高,我现在就先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剑法有多高。”
“不信是吧?看到前边那颗一人大的树没有,看来得露一手给你开开眼界了!”沐尘环顾四周,他们正沿着驿道通过一片银杏叶林,当即伸手接住一片飘落而下的银杏叶,并指夹在中间,束在胸前,正襟危坐在鹿背上,之前吊儿郎当的作态瞬间转变成一股气宇不凡的姿态,一瞬间将并指中的银杏落叶飞掠而出!
只可惜,那一片银杏落叶飞掠出去不足半丈,便在空中旋转几圈后悠然垂落……
上官雨诗一脸鄙夷。
沐尘轻咳了咳,掩饰内心的尴尬,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定是落叶筋脉受损,所以发挥不出威力,这就如同人体脉络一般,随便一处经脉堵塞,或者断裂都会影响全身。”
沐尘又接了几次银杏落叶,并指飞掠而出,结果还是悠然垂落,这就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轻喝一声,提了一口酒气,将最后一片银杏落叶压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悄然无声飞掠而去,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悠然垂落,而不是消失不见……
上官雨诗眼见沐尘还想再给她露一手,当即愤怒地呵斥住了束衣男子,妙龄少女实在是不想再理会这个满口胡吹乱嗙的面具男人。
沐尘督了一眼出鞘半分的宝剑,呵呵一笑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嘛,一言不合就想拔剑砍人,得改得改,不然以后没有哪个男人敢接近你。”
上官雨诗瞪了沐尘一眼,娇怒道:“要你管!”
沐尘喝了一口酒,骑着马鹿离得上官雨诗远远的,仿佛是害怕她赖上自己,道:“你可千万别让我管,你老爹还在前面呢。”
此话一出顿时气得妙龄少女咬牙切齿,狠不得现在就把束衣男子暴打一顿出出气。
沐尘不再继续调侃打趣上官雨诗,悄然让马鹿放慢脚步,跟在一行人身后不远处,悠然自得喝着老葫芦里的酒……
银杏树林驿道狭长,一行人骑马跨鹿小跑赶路,大约有两个时辰都还未走完,直教人急不可耐。
沐含香、龍沁与烮灵裳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是上官浮书、上官雨诗和叶昊,以及帷帽女人想不明白为何骜山山脉中会有这么一大片银杏树林,估摸着出去得日落西山,找一处歇脚的地方也得花时间。因为一到晚上并不适宜赶路,夜色下阴气最重,山魅精怪、孤魂野鬼最喜好深夜出来,届时碰上了可不妙,上官浮书他们又得大费周章去解决,万一动静太大惊扰到了修道有成的魑魅魍魉,那麻烦可就大了,它们完全可以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慢慢将上官浮书他们的精力消磨殆尽,成为待宰羔羊。即便是艳阳高照,上官浮书他们也不敢快马加鞭,生怕马蹄声过大,惊扰到了附近的山魅精怪。
沐尘骑着马鹿,独自一人远远跟在一行人的身后,边喝酒边想着什么……
临近酉时,天幕有些昏暗,云海晚霞鲜艳,上官浮书看到终于走出了银杏树林,前方视线广阔,一览无余,悬着的心本以为可以放下,绷紧的神经以为可以放松下来,哪知腰间系着的长刀莫名颤抖,散溢着微弱寒光,仿佛是在警示着中年人前方有危险。
上官浮书当即打了一个停止手势,一行人停顿下来,面面相觑。
沐含香转头督了一眼身后的烮灵裳,小姑娘神色宜然,好似并未放在心上,旗袍女子随即远眺跟在最后面的沐尘,见他喝酒喝得又趴在鹿背上呼呼大睡,任由马鹿驮着他缓慢前行,丝毫不在意会突发情况,沐含香移开目光落在龍沁身上,俯身凑到她的耳畔细声问道:“沁儿,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吗?”
龍沁闻言轻声道:“小姐请安心,不过是一只山野妖怪罢了。”
沐含香微点螓首,安下心来,烮灵裳与龍沁二人,一个身为皇凤一族,一个身为莹龙一族,同为妖修,自然对山岭幽涧内的动静十分敏锐,颇为敏感周身方圆内的妖气,山魅精怪、魑魅魍魉基本在她们二人面前无所遁形,除非是修道有成的惊世大妖,道行深厚足以隐藏自身妖气,不显山不露水,行走在天下与凡人看上去毫无差别。
不过天底下无绝对之事,即便道行高深的惊世骇俗大妖,其本领可怖到足以在中央神洲的那几座岳屺上落碑,铭篆着历史文牍,大妖也不会冒然下山,究其原因是给中央神洲那几座岳屺专门篆刻碑铭的三个人,好似给天下赫赫有名的惊世大妖树立过某个禁忌,让它们不敢下山。至于其它到了一定境界的大妖下山,需要到就近的山水神祗庙取得护谍關文不说,关键还对底细调查个一清二楚,倘若在山上地界臭名昭著的大妖下山,不仅护谍關文取不到,还会有性命危险,地方官随便给你安个罪名,杀人夺宝,残害无辜就够你被镇压的理由了。惊世大妖倘若悄然下山,或者隐匿气息下山,诸多变化身形容貌也无济于事,往往在山下一些雄关古城,格外注意山林野修,若是被查出来是冒然下山,那就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了,直接就是围剿镇压。
上官浮书手中的长刀依旧在颤抖不断,双目如鹰,警惕搜索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上官雨诗紧挨在帷帽女人身边,双手紧握双剑剑柄,以防突如而来的变故,伤及到帷帽女人。
此时叶昊骑着马悄然来到上官浮书身旁顿下,沉声道:“师父,定是那妖物隐匿在周边,依照您镇妖刀的反应来看,遇到的妖物法力中规中矩,也不像是偶遇,如若不然看到我们这么多人,早就潜逃了。我担心这妖物可能跟随我们已久,等待着我们落入设计好的陷阱当中,师父,徒儿先去前面探路,要是发现它的行踪,斩了就是。”
上官浮书督了一眼手中抖动的长刀,思量再三,当即朝叶昊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正当叶昊动身之际,一头马鹿慢悠悠地掠过了骑马年轻人,原来是趴在鹿背上酣酣大睡的沐尘,任由马鹿驮着他往前走。
上官浮书见状轻唤着沐尘,想叫醒他不要往前走,可连唤好几声,束衣男子好似耳朵堵住了一般,依旧酣酣大睡任由马鹿驮着他往前走。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远,上官浮书只能驾马前冲,瞬息间骑马来到沐尘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中气十足道:“沐兄,赶紧醒来。”
沐尘如条件反射一般,瞬间坐直身子,茫然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上官浮书一脸严肃,刚要解释,便察觉到手中的长刀不再抖动,寒光间歇,莫名其妙,呢喃道:“怪事儿,方才镇妖刀还有反应,现在怎么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难不成那妖物离开了?”
“妖物?”沐尘一脸疑惑,眼角余光瞥见一行人来到近前,当即爽朗大笑,喝了一口酒,对着上官雨诗挤眉弄眼,坦率道:“看来那妖物定是被我的王霸之气给吓跑了,怎么样?这回你信了吧。”
上官雨诗闻言怒视着沐尘,“你大爷的滚一边儿去!”
沐尘耸了耸肩,自顾自喝起酒来……
黄昏下一处黯淡无光的密林之中,有一位服饰雪白、衣袂飘飘的貌美女子快速飞奔,一脸惊慌失措,玉脸煞白,呈现着诡异的病白之色。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双腿,而是下半身拖着一条粗壮有力的阳遂蚺尾,二丈长有余,犹如美人光滑纤细的腰部,雪白的蚺甲荧光闪闪,与地上的褐色枯叶对比鲜明。
那位貌美女子跑到一处山涧中,气喘吁吁地喝了几口流淌而下的山泉水,安抚一下惊魂未定的心跳,随即盘起粗壮蚺身,背靠在一面青苔石壁上,身心放松下来,斜督了一眼手臂肩头上的伤口,狰狞的划口很深,其中有一丝极其渺小的剑气在伤口内乱闯,犹如一位剑客在山脉中肆意破坏,让她无法愈合手臂上的伤口。
貌美女子不过是跟往常一样,每日去山中采集灵草,何故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肩头上的伤口既不是刀枪剑戟造成的,也非灌木荆棘划伤的,而是一片银杏叶,就是这么一片平平无奇的银杏叶子,其中却蕴含着一丝微乎其微且恐怖至极的剑气!
貌美女子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片银杏叶为何会蕴含如此可怖的剑气,相比那些年以前她所经历过的一次次战斗中,任何实力强大的剑修,他们所有人散溢而出的剑气凝聚在一起,也不及这一片银杏叶中蕴含的一丝剑气纯粹犀利,而且貌美女子距离骜山山中的那片银杏树林,间隔了好几座大山,却偏偏正中她的手臂肩头,在往上几分就到脖子了!
貌美女子思量再三,便前往银杏树林想一探究竟,可是有什么奇人上骜山了,于是便藏匿在银杏树林尽头等待,一行骑马跨鹿的人出现在她视野中,人族、妖修皆有,以貌美女子的道行,却并未感受到任何异样,直到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恐怖如斯的剑意,与肩头伤口处的一丝剑气相嵌合,疼痛感强烈至极,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死亡感油然而生,仿佛再多待一秒就有可能殒命当场!
貌美女子立马头也不回地逃跑,恨不得多长出一条尾巴。
此刻回想起种种,貌美女子就背脊发凉,好像对方是有意留住自己的性命。
貌美女子不再停留此处,疾驰而去……
青黛铺天,暮色苍茫,天空彩霞斑斓,一行人骑马跨鹿走到了一座山巅之上,山巅景象万分奇异,犹如山下农家专门修筑而成的大谷场,地面平坦,仿佛一把擎天巨剑横扫而过,削去了高耸山头。
一行人远眺一览无余的山峦风景,颇为心旷神怡,陆续下马下鹿后,上官浮书带着叶昊牵着四匹马找到一处肥沃的草地喂马,而那三头马鹿无需喂养,它们寻得一处吃食地方,怡然自得。
上官雨诗往地上铺起宽大地毯,取出一张略大的案几,足够八人合坐,随即摆上七张小凳子,一张躺椅,而后将一些甘果蜜饯搁置在案几上,陪同着帷帽女人坐在躺椅上。龍沁弹指一挥便将龙焰悬浮在半空中,照映方圆百米之内宛如白昼,陪同着沐含香和烮灵裳坐在椅子上,与帷帽女人和上官雨诗相对而坐,五人目目相觑,不知该如何打开话题,空气中飘然着一缕尴尬,只得各自与同伴小声细谈。
此时沐尘注意到了这边,仰头喝了一口老酒,笑眯眯走到案几旁,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官雨诗身旁,丝毫不在意妙龄少女的怒目圆瞪,伸手抓了一把案几上的蜜饯,搁到嘴里咀嚼起来,评头论足直言道水分太多,不太干脆,小雨诗,一定是你兜口袋里太长时间了,路上方便自己偷偷吃几口。少女闻言撇了撇嘴,朝束衣男子翻了个白眼,说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这可是我平日里闲来无事,亲自收集各种上等香料食材熏制而成的蜜饯,你能吃到就偷着乐吧。沐尘哦了一声,说那我得多尝尝,万一以后没口福吃不到你做的蜜饯,那多让人伤心啊,沐小姐,你有没有袋子,我们打包一些,在路上边走边吃。
帷帽女人听到这话,忍俊不禁。
沐含香不想理会沐尘,伸手拿起一片蜜饯,品尝起来,倒吸了一口气,又酸又甜,味道不太让人称心如意。
烮灵裳与龍沁对世俗的吃食点心兴趣不大,浅尝了一颗后就不再吃了。
上官雨诗右手撑着脸颊,手肘抵在腿上,侧脸斜看着坐在她左手边的沐尘,见他把一颗颗蜜饯往嘴里塞,边吃边含糊不清在那嘀咕,说什么有沙子硌牙,应该多淘洗几遍,有灰尘影响口感,装袋之前得用簸箕抖几次,这颗太甜糖放多了,那颗太硬晒得太干,嘟囔不停,可手上的动作不止,吃了一颗又一颗,当下酒小菜一样……
上官雨诗头一回认真地注视着沐尘,眼神怔怔,妙龄少女突然发觉眼前这位戴面具的男人,除了老是拿话怼自己,在自己面前吹嘘本事有多强大之外,好像其他方面还挺让人舒心的。比如上官雨诗亲手做的蜜饯,她也明白味道上很差,让人难以下口,不论是父亲上官浮书,还是叶昊和帷帽女人,自从尝过几次后,无论怎样都不愿再吃,妙龄少女也不想浪费,只能兜一些在口袋里,在路上时不时吃一颗,全当犯困的时候提提神儿了。可沐尘不嫌弃,边吃边指出蜜饯的缺陷,让上官雨诗下次多注意一些细节,食材香料的比对等量,手艺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
妙龄少女不由对束衣男子另眼相看。
沐尘喝了一口酒,长吁一口气,系好老葫芦时,眼角余光看到上官雨诗目不转睛怔望着他,当即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上官雨诗回过神来,难得语气温柔,轻声道:“没事儿。”
沐尘一阵愕然,下一句话让上官雨诗直接破口大骂,但见他嘴角笑得贼兮兮,“你这么看着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也知道我的魅力很大,折服你们这些花季少女轻而易举,虽然你身材不错,可惜就是年纪太小了,我喜欢成熟一些的。”
上官雨诗赧颜羞怒道:“厚颜无耻,滚一边儿去,别坐在我旁边!”
沐尘哈哈一笑,歉意道:“玩笑玩笑,别当真了。”
上官雨诗闻言冷哼一声,将脸转了过去,不再理会沐尘。
沐尘笑着摇头,取下老葫芦喝了一口酒。
此时上官浮书走了过来,瞧见女儿气呼呼的表情,想来又是被沐尘三言两语给惹着了,中年人对此笑而不语,他十分清楚女儿的脾性,往日里遇见麻烦能动手就绝不多说,可一但与人拌嘴吵架就占不了上风,事后懊悔不已,嘟囔着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句,那几句呢。
上官浮书跟沐尘打了声招呼,明说了一些情况,在银杏树林尽头遇到的山魅精怪,不知为何会销声匿迹,手中的镇妖刀自然停歇,上官浮书担心那些敢直面他们而不逃离的山魅精怪,恐怕还在暗中虎视眈眈,随即将腰间的长刀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俩巴掌大小的木匣子,打开后伸手探入其中,直到吞没了半截手臂,一阵摸索之后取出一摞黄色符箓,一个拳头大的古朴铜铃,上面篆满了晦涩难懂的道谶文箓。
上官雨诗见状,似乎明白了父亲又要做什么,扶额叹息,低头敛眉。
但见上官浮书左手攥着符箓,束于胸前,右手则高高举起铜铃,一步并作两步跨到一行人方圆百米开外,先是高举铜铃口中念念有词,原地转三圈,旋即飞掠出一张符箓在空中燃尽,接下来每处间隔一丈左右,如法炮制之前的动作。
于是沐含香一行人围坐在案几边上,全都闭口莫言,眼睁睁看着上官浮书围绕着她们像跳大神似的转圈,除了自己摇铜铃,就差身后跟着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了,举止滑稽引得沐含香、龍沁乐不可支,烮灵裳视若无睹,帷帽女人神色平静,而上官雨诗则觉得丢人现眼,恨不得大声呵止住父亲,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折腾起来了。
上官雨诗的异样,沐尘看在眼里,到底是少女,脸皮子薄,思量一息,惊叹道:“上官兄果真有本事啊!这一套探灵道法如此绝妙惊奇,步伐稳健,手法娴熟,施展得炉火纯青,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人达得到这种高度!”
沐含香听闻此言,视线从上官浮书身上移开,神色愕然看着沐尘,一向自夸本事大的束衣男子,竟然对中年人跳大神似的滑稽举止表示惊叹,这不得不让旗袍女子再一次好好省视中年人的举止动作。
上官雨诗闻言,黑着脸问道:“沐尘!你应该是想说天底下没有几人愿意跟我爹一样出丑吧!?”
沐尘督了上官雨诗一眼,目光远眺注视着上官浮书,一本正经道:“你误会我了,小雨诗,你是不知你爹这一套探灵道法,在中央神洲广泛应用,不论是山上神仙宗门派别,亦是山下武道世家,皆对这一套探灵道法视若珍宝,不传之秘。这一套探灵道法玄妙无比,共分三步,燃符、摇铃和施法,很多人只能在第二步蹉跎岁月,也跨不进第三步,而你爹却将第三步运用自如,娴熟无比,即便强大如我,也跨不进第三步啊,只能摇铃铛。”
上官雨诗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沐尘郑重点头,道:“这一套探灵道法还有一道玄妙之法,便是人越多越好,一同施展起来,那场面,别说找到隐匿在暗中的魑魅魍魉了,光这气势就把它们给吓跑咯。”
上官雨诗听得认真,回眸看了父亲上官浮书一眼,扑哧一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大帮人跟她爹一样施展探灵道法的场景。
妙龄少女再看父亲时,不再觉得丢人现眼,神色中浮现着一抹骄傲又觉得好笑。
沐尘注意到上官雨诗的神色变化,微微一笑,仰头喝了一口酒。
坐在一旁的帷帽女人一直安静听着沐尘的话,时刻注意着上官雨诗的表情,她当然清楚束衣男子说这话,不过是想让妙龄少女相信自己的父亲,同时自信起来,任何保命道法,哪怕再滑稽可笑,丢人现眼,本质上都是一种保命手段。
帷帽女人的目光看向束衣男子,二人的视线正好接连,帷帽女人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过去,沐尘耸了耸肩,移开目光喝了一口酒。
一套动作下来,约莫半个时辰,上官浮书回到一行人身旁,气喘吁吁落座后,便瞧见女儿上官雨诗递来的毛巾,笑脸相迎,中年人不禁诧异,一脸茫然接过毛巾,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思索,以往的时候施展这一套道法,女儿都黑着脸离自己远远的,生怕让别人笑话了,今日是怎么个回事儿?
帷帽女人尊敬道:“上官叔叔辛苦了。”
上官浮书笑容满面,道:“小姐客气了,这是分内之事。”
此刻沐尘递了一杯茶水过来,上官浮书一饮而尽,笑道:“沐兄,我方才查看过了方圆十里之内,并未觉察到异样,今夜应该不会发生意外之事。”
沐尘微微一笑。
沐含香目不转睛看着上官浮书手中的长刀,心里好奇,此刀竟然能觉察到周围可有妖物存在,同时发出警告,她很好奇是怎么淬炼出来的。
上官浮书察觉到沐含香的目光,大大咧咧地将长刀横在膝盖上,娓娓道:“此刀是家主赏赐给我的宝贝,镇妖刀,用以保护小姐的安危,品秩不错,跻身到了顶级法器的行列,不过在这遗失世界神兵利器排行榜上,提不上排名。只要每逢心怀不轨、凶戾磅礴的妖精鬼怪出现在周边方圆百米之内,镇妖刀就会颤抖,散发寒光发出警告,避免被妖物施法迷惑,有清神凝心之妙用,道行越高的精魅妖怪靠近,镇妖刀的反应就越激烈,散发的寒光也越阴沉幽暗。不过镇妖刀不会随意做出反应,如同昨日夜晚你们跟我们在山坪上偶遇一样,这位小姑娘和白发女子走近镇妖刀百米之内,也未曾有什么警告反应。”
烮灵裳与龍沁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上官浮书笑了笑,抚摸着刀鞘,视线落在烮灵裳和龍沁身上,道:“你们是不是好奇,我一介武道修士,道行境界只是跻身鸿蒙,而你们的气息隐藏不漏,却能看出你们是妖族?其实是镇妖刀中的侍神告诉我的,不过它也猜不透你们属于妖界哪一种族。”
沐含香暗自思量,督了眼喝酒的沐尘,随口问道:“上官先生,你方才所说的神兵利器排行榜,不知你可晓得一柄名为‘落霞’的长刀排在第几名?”
烮灵裳闻言默不作声。
沐尘听闻此言,饶有兴致看着沐含香。
“落霞?难道沐小姐不知道神兵利器排行榜?”上官浮书见沐含香茫然点头,旋即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压住内心的悸动,沉声道:“沐小姐,你口中那柄名为‘落霞’的长刀,乃是一件顶级神器中的佼佼头筹,人人谈而色变,传闻威力恐怖至极,天幕彩霞汇聚一身,可使星辰陨落,日月无光,一刀劈开大洲汪洋不在话下,有伝传许多年前随着主人消失不见,可依旧停留在排行榜第二名,无任何神兵利器可撼动其位。”
沐含香与烮灵裳目光相接,点头示意。
沐含香好奇问道:“那第一名是什么兵器?”
上官浮书闻言,笑道:“没有第一名。”
沐含香疑惑不解。
上官浮书接着道:“沐小姐不知,神兵利器排行榜是遗失世界中央神洲最权威的四大顶尖势力,收纳五座大洲的修士意见、兵器威望共同排列的神兵榜,榜上有一柄神剑,御名‘重楼’,一直与‘落霞’争夺第一头魁已久,那两柄刀剑的威望一直不相上下,各界修士众说纷纭,争执不休,所以也就没有第一名头魁神兵。”
沐含香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旋即看到喝酒的沐尘,好奇问道:“沐尘,你不是说你的剑,也是威名远扬,人人谈而色变吗?与‘落霞’争夺第一头魁神兵的神剑重楼,可是你的剑?”
沐尘听闻此言,喝酒喝到一半,噗呲一声吐了出来,眼眸诧异看着沐含香,突然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束衣男子当即豪爽大笑,大大咧咧道:“那当然了,我从不吹牛,这你们是知道的,我的剑只是在第一名待太久了,所以给它找找乐趣,跟第二名的‘落霞’较较劲儿,如我这般世外高人都与众不同,神兵利器自然也必须与众不同。”
沐含香闻言叹息一声,“沐尘,你能不能别吹牛了。”
上官雨诗嗤笑一声,调皮吟唱童谣曲调,“吹头牛,吹头牛,吹了大头牛,牛皮厚得能打鼓,打鼓打得响不响,就看吹牛吹得脸皮厚不厚……”
上官浮书笑着拍了拍沐尘的肩膀,摇头不语。
沐尘仰头喝了一口酒,笑嘻嘻道:“不信算了,以后有机会让你们瞧一瞧,就知道我从不吹牛了。”